雖然在葛冥面前,他說得是那麼信誓旦旦、信心十足的,但是說真的,他一點成功的把握都沒有,畢竟他在學校學的都是理論,如果用在現今市場上,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然而即使如此,他早已是騎虎難下。
光明的前景在轉眼間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掩沒,一向自信心滿滿的他也不禁害怕了起來。他一直在想,如果事實與他所構築的計劃完全背道而馳的話,他該怎麼辦?
他不是怕失敗,因為成功總是由無數個失敗堆砌而成的,他所害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必須耗費多少時間來換取這個成功,而小築又能不能等他?
其實以他們倆之間的感情,他是可以要求她等他的,但是這對她而言真的是一點也不公平,尤其在這剛創業的期間,除了全心全意投注在事業上,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經營愛情,然而她偏偏是一個害怕孤獨的人。
捨不得太快娶她入門,是怕她跟著自己吃苦。然而同樣的道理,他亦不敢開口要她等他,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成功。
他想來想去,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放她自由。
這條路雖然會讓自己痛不欲生,也會讓她嚎啕大哭一場,但是總比讓她跟著他受苦受難要好得多吧?更何況如果他們今生注定要相守,短暫的分離並不能改變什麼,只要等他一成功,幸福將永遠屬於他們的。
當然,他也想過也許在他成功之前,她早已嫁做他人婦,但是只要她幸福,他還是會祝福她,並且一輩子待在她身旁做她最要好的朋友。
然而想的容易,做的難。
幾次通電話和會面時,明明都已經到口的分手兩個字,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而眼見再過半個月,他就要退伍了。而這一次更是他在退伍前最後一次的休假,他非得在這一次跟她做個了斷不可,因為退伍後一個星期,他就將與葛冥飛往美國,並且在那邊待上數個月。
馬政逵下了野雞車之後,直接搭計程車來到衣築暄上班的公司樓下等她下班。
五點三十分一過,陸陸續續有人背著皮包,提著公事包走出大門。馬政逵約等了二十分鐘後,決定打電話到樓上找她,結果電話卻是她的同事接的,並且告訴他她剛離開。
剛離開?
急忙道聲謝,他迅速地掛上公共電話,轉身奔回大樓前,生怕就此錯過她,然而一幕他想都沒想過的畫面,卻突如其來的出現在他眼前。她當著他的面,笑容可掬的坐上一台擦得發亮的藍色BMW跑車裡,揚長而去。
沒有猶豫,他立刻搭上一輛計程車隨後跟蹤。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很幼稚,但是他完全不能自己。
那個載她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們現在又要去哪?
終於,車子停在一間高級法國餐廳前,兩人下了車,車子交由小弟去泊車。
馬政逵亦跟著下車,他站在外面等候,一邊冷靜自己的情緒。
兩個小時後,他所等待的人終於出現在餐廳門口。在他們等待泊車小弟替他們將車開來時,他慢慢地走向他們。
突然見到他,衣築暄當然是驚喜的,但也有些訝異與不安。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問。
馬政逵沒有回答她,卻突如其來的轉身走,他知道她一定會跟他走。果真,身後立刻傳來她喃喃的道歉聲與腳步聲,不一會兒,她已拉住了他。
「,你誤會了,我……」
馬政逵站在外頭想了兩個小時,也掙扎了兩個小時,最後終於決定這是老天特地安排給他與她分手的機會,雖然這樣的分手感覺起來錯的人好像是她,而這並不是他所想要的。但是換句話說,如能趁著有人伴在她身旁時與她提分手的話,至少傷心的她會有人照顧著,他也才能無後顧之憂的狠心離去。
至於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與她又是什麼關係?這對即將與她分手的他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去追究。
放她自由是他現在唯一必須要做的一件事,他不斷的在心中逼迫自己,然後在所有勇氣消滅的前一秒衝口說出那句話。
「我們分手吧。」
衣築暄在一瞬間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四肢僵硬不自然。
「,你……你剛剛說什麼?」她停下腳步問。
馬政逵在不知不覺間也已停下腳步,他背對著她啞聲的說:「我們分手吧。」
「不!」衣築暄霍然大叫,她激動的抓住他的手,來到他面前拚命地對他解釋。「,你誤會了,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不是……我沒有……」她猛然的搖頭,像是想整理滿腦紊亂的思緒。「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好意思拒絕他,所以才會陪他來這裡來吃飯。這是我第一次和他單獨出來吃飯,你不要誤會了,我跟他沒有什麼,真的。」
馬政逵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半晌,然後慢慢地伸手將她的手撥離自己。
「你什麼都不必說了,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他冷冷的說。
「,你別這樣,你真的誤會了,我……」她再度拉住他,卻被他狠狠地甩開,久違的淚水在一瞬間決堤。
「除了哭,你還會做什麼?這些年來,我實在受夠你的眼淚了!」馬政逵無情的撇開頭去,冷聲道。
「,你別這樣,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衣築暄擦著不斷落下的淚水,囁嚅著盯著他。
馬政逵緩緩地轉頭看她,眼中儘是冷硬與無情。
「不是。」他硬聲道。
刀割般的痛苦立刻劃過衣築暄的心,她強忍著痛楚緊盯著他,「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你看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他的表情不帶一絲感情,頓了頓後又撇唇道:「你根本就一點都不瞭解我。」
衣築暄渾身一顫,她記得他以前也對她說過同樣的一句話,說她不瞭解他,但是那時候的他還說了一句讓她這一輩子永遠也忘不了的話。
「你說過,你最在乎我。」她說。
「不再了。」
衣築暄拚命的壓抑嚎啕大哭的慾望,緊緊的咬住雙唇。不再了、不再了?他是什麼意思?意思是說在他心中早已有人取代了她的地位嗎?他移情別戀的愛上了別的女人?不,不可能的,她不相信!
「你說謊!」她朝他大喊道。
「你夠了吧!」馬政逵再也受不了的朝她凶道,臉上儘是不耐與厭惡的神情。「你又不是沒人愛,何苦硬要纏著我?你知道我早就受夠了你的愚蠢、你的糊塗和你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樣子嗎?我受夠了!」
衣築暄踉蹌的後退兩步,她的臉色蒼白如雪,渾身顫抖的有如身處在十二月寒冬裡,淚水如泉湧般的不斷滑下臉頰。
「不要,拜託你不要這樣,你……你不是真心的,你不可能會這樣……這樣傷害我,,拜託,不要……不要……」眼底載滿哀求之色,她哭泣的求他。
然而,馬政逵狠心的撇開頭去。
「今天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希望你以後別再來找我,也別到我家去,因為那裡已經不再歡迎你。」說完,他越過她大步走開。
「。」她在他身後呼喚,瞬間追上他,然後絕望般的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再愛我了嗎?」
「沒錯。」
衣築暄的指甲在一瞬間深深地陷入他手臂肌肉中,然後慢慢地放鬆,最後無聲的滑落他手臂。
馬政逵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毫不留情的邁開步伐,大步離去。
此刻,他的心正在淌血,卻沒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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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退伍了,但馬政逵卻一點愉悅的心情都沒有。
揮別一同北上,打算狠狠地去「黑皮」一下再回家的同僚朋友,他招了輛計程車便往回家的方向前進。三十分鐘後,計程車轉進他家巷口,一個熟悉的人影隨著車子距離的拉近,愈顯清楚的印在他眼中。
是她!
已有半個月未見,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連絡的她。
心臟控制不了的加快速度,劇烈的跳動著,馬政逵以熱烈的視線凝望著靠在電線桿旁的她,她變瘦了!
恨不得時間能就此停住,至少要讓他將接下來分別的日子,足以支持他撐下去的量看夠,然而隨著計程車愈來愈接近家門口,她終於也看到了坐在車內的他,讓他不得不迅速地戴上無情的面具,以免功虧一簣。
計程車停在他家正門前,馬政逵借由車內的後視鏡看到她逐漸朝這方向走來,咬了咬牙迅速地付清計程車費後下車,想趕在她走到他面前先進屋內,但是——
「!」
她的呼喚讓他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但他沒有回頭,卻冷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再來找我嗎?」
「我……」即使鼓足了勇氣,在他這一聲冷酷無情的言語穿刺下,衣築暄還是忍不住的讓淚水溢滿眼眶,「我只是想來跟你說聲恭喜,恭喜你退伍。」
「現在說完了,你可以滾了。」馬政逵無情的道,說完後即繼續往前走,走到門前伸手按鈴。其實他身上有帶鑰匙,可他害怕顫抖的手洩露了情緒。
很快的,答的一聲被推開。
「你回來啦,兒——」馬母的聲音在看到衣築暄時戛然止住,原本歡喜的笑容瞬間尷尬的凝住。
「別理她。」他小聲的告訴母親,然後伸手輕推了她一下,踏進屋內,再絕情將門關上。
「兒子……」馬母欲言又止的望著他。
「媽,什麼都別說了。」馬政逵啞聲的說。在深知一切內情的母親面前,他根本沒有辦法再繼續佯裝堅強。
「其實以小築的個性,她一定……」
「媽,我求你,別說了。」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馬政逵紅著眼眶,哀求的望著母親。
「好,我不說了,你累不累?餓不餓?媽煮了你最愛吃的……」馬母邊說邊走進廚房。
「我想先回房間睡覺。」
馬母霍然停下腳步,有些失望,但卻還是揚起了笑容對他說:「好,沒關係,等你睡醒了再吃。」
「媽,對不起。」
「快去睡吧!」馬母搖了搖頭說。
輕點了下頭,馬政逵走向他位在二樓的臥房。
進入房間後,他立刻撲到窗前尋找她的蹤影。她走了嗎?
不,他一眼就看到了她,一如她一樣,在兩人四目相接的剎那,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然而馬政逵卻狠心的用力拉上窗簾,就像憎惡再多看她一眼般。
此刻,凝聚在眼眶已久的淚水終於再也控制不了的奪眶而出,喉嚨間發出一聲聲似哭泣,又像哀鳴的啜泣聲。
天啊!
求求你帶她走,求求你讓她死心,求求你別讓她再出現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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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已有多少輛車在眼前來來去去,衣築暄木然的站在馬路邊,等待馬政逵的出現。她相信他絕對不會這麼狠心的讓她一直等下去。然而從白天等到夜晚,街燈在她頭上亮了起來,他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站了多久,只覺得雙腿漸漸麻痺,然後慢慢往上傳到她的心。
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嗎?可是一切都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的不真實,離上回他說愛她的時候甚至相隔不到一個月。
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樣的待遇?只因為她跟別的男人共度了一餐嗎?她不接受這樣的理由。
聲音從他家門口傳了出來,衣築暄下意識的將自己縮在電線桿後頭,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或許是害怕再度接觸到他冷酷無情的眼神吧。
穿著外出服的他要去哪裡?該不會是那個她始終不願意相信的「女人」那裡吧?
一股衝動讓她改變了走出去見他的決定,她小心翼翼地移動,不讓他發現,然後在他越過她前方走出巷口後,偷偷地跟了上去。
他在巷口約站了五分鐘後,被一輛銀色喜美接走,而她則立刻攔了一輛計程車尾隨其後,並且在一個小時後停進一條霓虹燈閃爍不已的紅燈區,並看著他興高采烈的走進一間名為「雅美」的夜總會。
衣築暄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不可能會到這種聲色場所來,然而一切事實卻盡擺在眼前。
下了車,她一個人醒目的站在路邊,呆若木雞。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有些人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有些人則對她視而不見。
路邊的車子為夜總會載來金主,有些甚至還誇張的特地停下來與她搭訕。
她看起來像個阻街女郎嗎?衣築暄忍不住淒然的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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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馬,你怎麼突然找我們到這種地方,自己卻不享受,只是一徑的盯著窗戶外頭看呀?」
一隻手突然搭在馬政逵肩上,巫敬亭好奇的學他引頸往窗外看,竟看到樓下馬路邊站著一個俏佳人,還有個痞子正在向她搭訕。
「喂,兄弟們,快來看!樓下有個水姑娘,挺正點的喔!」他立刻揚聲叫道。
聞言,正忙著與小姐劃酒拳的兩人立刻拋下濃妝艷抹的坐台小姐,飛也似的撲了過來。
「走開點、走開點,我也要看!」
話聲未落,原本被掀開的窗簾被馬政逵刷的一聲拉下來,他冷冷地瞪著眼前呆若木雞的三人,霍然起身。
「老馬……」巫敬亭第一個回神。
「我出去一下。」丟下這句話,馬政逵雙手握拳,憤怒的走出包廂。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早知道她一直站在他家門外沒有離去,然而眼見夜愈來愈深,她卻一點離去的意念都沒有,好像要站到天荒地老一樣,這讓他不得不再想辦法讓她徹底死心。
Call來朋友逛酒店,他知道她一定會隨後跟來,而他就是想讓她看看他墮落的一面,讓她徹底死心。
可是,她為什麼跟他預期的不一樣?沒有在見到他進夜總會後即絕望的離去,反而一個人站在這麼醒目又龍蛇混雜的地方,難道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
快速的衝到一樓出口,然而就在他伸手觸及那扇彩繪美女玻璃大門時,他卻霍然的停了下來。
他這樣出去,不是就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了?可是如果不出去……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男人親密的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推門而出。
看著彩繪玻璃門緩緩地關上,馬政逵突然有了個主意,但如果她因此而一輩子都不原諒他呢?值得嗎?
沒時間再考慮了,他必須要快刀斬亂麻。
深吸了一口氣,他排除內心最後一絲掙扎堅定的轉身,往後走回原來的包廂。
十分鐘後,只見他左手摟著一個噘著艷紅嘴唇的女人,腳步輕快的走出夜總會大門。
「小紅甜心,你說我們要先去吃點宵夜呢?還是直接上旅館呀?」馬政逵伸出手指輕刮著小紅的臉蛋,挑逗的問道。
「哎喲,你剛剛不是說要帶我出來吃宵夜嗎?怎麼前腳才踏出門,馬上就改變主意啦!」小紅作勢輕打著他胸膛,嗲聲嗲氣的撒嬌。
「也不知道是誰一整晚不停在我耳邊吹氣,搞得我坐立不安,最後還丟下朋友先行離去。你說,這麼過分的人是不是該罰呀?」他親暱的輕拍了她的臉兩下。
「哎喲,這又不能怪我,誰叫你長得這麼帥,人家忍不住嘛!」嘟起紅唇,小紅用力的在他臉上印下一吻。
馬政逵立刻愉悅的大笑。「好,既然忍不住就不要忍,我們直接到旅館去!」
「哎喲,這麼急,我看是你忍不住吧?」小紅輕打了他一下。
「隨你怎麼說,總之——」愉悅的臉在一瞬間沉了下來,馬政逵不悅的瞪著突然擋住他們去路的衣築暄,皺眉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你想幹什麼?」看著他,衣築暄發不出聲音,心徹底的絕望了。
「為什麼?」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從她口中逸出。
馬政逵忍住想安慰她的衝動,冷冷的道:「因為你從來不讓我真真正正的碰你,這就是原……」
一個突如其來的巴掌打斷了他未完的話,他歪著臉,以冰冷的目光看她,「這樣,夠了吧?」
衣築暄再也忍不住的捂著臉,痛哭出聲的轉身狂奔而去。
在她身影跑出他視線的那一瞬間,馬政逵也崩潰了,他狠狠地甩開緊巴在他身上的女人,頭也不回的往反方向踉蹌而去。
那一夜,他一個人醉死在酒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