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她跟他打招呼,並在一個乾草堆旁邊停下來。邁特伸手去接過她的馬鞍,但就在這時事情發生了。他不小心絆到一根鐵耙,那鐵耙柄就彈擊到馬鼻子上。馬驚跳起來,梅蒂就一屁股跌坐在乾草堆上,然後又滑坐到地上。
「真是的!」邁特罵著自己,連忙蹲下去抓住她的肩膀。「你受傷了嗎?」
乾草堆減弱了她的跌勢,所以並不痛,只是有一點不明所以。「我受傷了嗎?」她愕然重複著他的話,然後拍拍屁股站起來。「只是自尊心受損而已!」
他關切地望著她。「孩子呢?」
「邁特,」梅蒂白他一眼,手放在腰部。「孩子並不長在這個地方。」
「什麼?」邁特看見她手的位置,這才恍然笑了起來,卻又故意說:「你確定嗎?」
然後梅蒂坐在一旁,滿足地看著他刷馬。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笑著說:「我今天替你打了一件毛衣。」
他驚訝又有些擔心地看著她。「你……把昨天那條長長的東西打成了一件毛衣?給我穿?」
「當然不是,」她故意發嗔地說。「那一長條只是練習。我今天真的打了一件毛衣,其實還不算毛衣,只是背心。要不要看?」
他點頭說要,但表情又很不安。梅蒂咬住嘴唇以免自己笑出來。她走到屋子裡,幾分鐘以後又回來,手裡拿著一件栗色的毛背心。「怎麼樣?」
邁特簡直不敢相信,也感動異常。梅蒂沒料到他這麼感動,不禁為自己的玩笑有點不安。「真教人驚訝,」邁特說道。「你想會合身嗎?」
當然會合身,這是她先查看他其他毛衣的尺寸後到店裡買的,只是把標籤都拆掉了。「大概吧!」
邁特小心地脫去外套,將背心套到條紋襯衫上。梅蒂越來越不安了。「邁特,」她說道。「這件毛衣……」她想坦白招供。
「不必解釋,甜心,」他打斷了她的話。「別為你沒有時間多打兩隻袖子而抱歉。」
他那聲「甜心」使她樂昏了頭,但她抬起頭見到他眼中促狹的笑意,同時拿起一根棍子朝她過來。她笑著要躲開,卻被他抓住手腕,然後兩個人擁吻在一起。
他終於抬起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我想我們得談一談。」他直起身子,把手插到牛仔褲的口袋裡。「當我們同意結婚的時候,我說我可能有附帶條文,現在我知道是什麼了。」
「什麼?」
「我要你跟我一起到南美去。」他等著她的答覆。
梅蒂又驚又喜。「你是說,如果我不答應,我們就不結婚了?」
「我寧願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梅蒂明白他不想用結婚當威脅,不禁暗笑他其實並無此必要。於是她故作考慮狀,說:「你要我跟你一起到南美洲去?」
他點點頭。「我今天跟蘇強納談過,他說那裡的居住和醫療環境還可以。我要自己先去看看,如果真的行,我想你沒有理由不跟我一同住在那裡。」
「我覺得不公平。」她站直身子,故意賣著關子。
他緊張起來。「目前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不認為你做得很好,」梅蒂故意轉身不讓他看見她的笑。「我得到一個丈夫,一個孩子,一棟自己的房子,還有到南美洲去的好機會,而你只得到一個可能把東西都燒焦的老婆——」
邁特突然抓住她肩膀,令她在笑聲中驚叫出來。她轉回身,見他沒有笑,只是深情地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臉上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茱麗在廚房裡,隔著窗戶望見邁特與梅蒂擁吻,然後依依不捨地分開。梅蒂走開的時候,他還站在那裡看著她的背影笑。「爸,」茱麗回頭笑著說。「邁特戀愛了。」
「如果真是那樣,老天最好救救他。」
茱麗愕然轉身。「你不喜歡梅蒂嗎?」
「我看見她第一次看見這屋子的樣子,一副不屑的表情。」茱麗的臉沉了下來,而後搖搖頭。「她那天只是害怕,我可以感覺出來。」
「該害怕的是邁特。要是邁特的抱負不能施展,她就會把他甩掉,另找一個花花公子。而邁特到頭來什麼都沒有,就連探望我的孫子的權利都沒有。」
「我不相信。」
「他跟她在一起不可能快樂的,」比棋說道。「邁特對將來有遠大的抱負,可是那表示必須有所犧牲,而那個女孩一輩子從來沒有作過任何犧牲。她沒有跟他一起吃苦的勇氣。等苗頭不對的時候,她就會讓他出局了。」
梅蒂站在門口聽見了他的話。她無法動彈。比棋轉過身,正好與她面對面。他有一點尷尬,不過仍理直氣壯。「你聽見我說的了,對不起,梅蒂,可是我還是覺得如此。」
他的話傷了她的心,可是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平靜而昂然地說:「我希望當你發覺自己錯了的時候,能夠同樣坦然地承認,費先生。」
梅蒂說完,就退自上樓去了,留下比棋愕然瞪著她。茱麗在一旁嘲弄說:「你真把她嚇壞了,爸。我明白你說梅蒂沒有勇氣是什麼意思了。」
比棋皺著眉頭瞪茱麗一眼。一會兒之後,梅蒂又下樓來,手裡拿著一件毛衣。她遲疑地站在樓梯口。比棋抬頭看她,衷心地說:「如果你能證明我錯了,梅蒂,你會讓我非常快樂。」
這也算是一種求和的表示,於是梅蒂點點頭接受了。
「你懷著我的孫子,」比棋又說道。「我希望他念大學的時候父母還相愛的在一起。」
「我也希望。」
她這句話幾乎使他微笑起來。
陽光從車窗射進來,照在梅蒂手上的金戒指上。這是昨天公證結婚時邁特為她套上的。除了法官,觀禮的只有茱麗和比棋。在那簡單而公式化的婚禮之後,他們的「蜜月」就是在邁特的床上進行的。邁特和她一直做愛到天明,熱情使她整個身體如著了火一般。
今天早上,她仍在半睡半醒之時,邁特把早餐盤端到床上。梅蒂知道自己一輩子都會記得他那燦爛的笑容,以及他那溫柔的話:「起床吧,睡美人。」
梅蒂一路上都在想這些事情。可是等他們越來越接近她家時,她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了。邁特兩天之後就要到委內瑞拉去,他們在一起的時間急速縮短。而且邁特雖然同意不把她已懷孕的事告訴她爸爸,但卻很不以為然。
梅蒂也不以為然,因為這更給她一種娃娃新娘的感覺。她已決定在等候去南美洲跟邁特會會之前,要開始學做飯。這幾天來,做一個真正的家庭主婦的念頭似乎非常吸引人。
「如果你父親真如你所想的那麼愛你,就會盡量接受這個事實。」邁特停好車子,扶她下車時說道。梅蒂希望他說的對,因為如果不然,就表示她以後得住在邁特家,而她不願意那樣,不願意跟對她有成見的費比棋住在一起。
她進門的時候,她父親由客廳走出來,看起來彷彿一個星期沒有睡覺的樣子。「你跑到哪裡去了?」他吼道。「你要把我逼瘋是不是?」
「請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梅蒂說道。
柏菲力這才看見邁特。「你這混蛋!」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梅蒂喊道。「我們結婚了!」
「你們什麼?」
邁特平靜地答道:「結婚了。」
柏菲力只消三秒鐘就猜出了原因。她懷孕了。「噢,老天!」他那傷痛的神情令梅蒂很難過,但憤怒隨即蓋過了他的悲傷,他命令他們一起到書房去,然後砰然關上房門,像一隻發狂的豹一樣踱著步子。他注視著邁特,詛咒著他,彷彿恨不得把他殺了一樣。
梅蒂駭然聽著他,才悟到原來她父親最氣的還不是她懷孕了,而是她跟一個下流的「野心份子」結了婚。她的喉頭哽咽,因為她明白再解釋也沒有用。
她盡可能保持尊嚴地說:「我原來打算在去南美洲之前住在這裡的,現在看來那是不可能的事了。我這就上樓去收拾一點東西。」
她父親怒聲遏止她。「這是你的家,梅蒂,你屬於這裡。不過我和姓費的要私下談一談。」
梅蒂不喜歡他的口氣,可是邁特點頭勸她離開。等門關上以後,菲力在位子上坐下來,冷眼瞟著邁特,許久之後才說:「恭喜你,費邁特,」他挖苦地說。「你害一個十八歲的純真女孩懷了孕,毀了她的大好前程。你知道為什麼會有葛倫俱樂部那種地方嗎?就是為了保護我們的家人、我們的女兒,不讓她們受到你這種人的傷害。」
見邁特始終保持沉默,他又說道:「現在你又想把她帶到南美洲去過那種勞工生活。我去過南美,也知道蘇家打算在委內瑞拉做什麼。你們要穿過蠻荒叢林才能找到鑽油的地方,然後下一場雨之後就連出去的路都找不到了。什麼都得靠直升機,沒有電話,沒有冷氣,什麼都沒有!而你想要我的女兒住在那種人間地獄裡。」
邁特當初接受這份工作的時候並不在意工作環境,所以對蘇強納所描述的情形並未留心,他只知道結束之後有十五萬紅利可拿。然而他還是忍不住爭辯道:「六十里外就有一個村子。」
「狗屎!六十里得開八個小時的吉普車,而且還必須假設你找得到路,難道你打算讓我女兒住在那個村子裡嗎?你打算多久見她一次呢?就我所知,你們是十二小時輪班,你根本沒有時間去看她。」
「工地那裡有宿舍。」邁特說道,然而他明白菲力說的沒錯。只是他本來是心存僥倖,希望梅蒂或許會覺得委內瑞拉很時髦,或是把那裡的生活當成一種探險。
「你給她的生活可真好,」菲力說道。「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用你的夢想來換取我女兒的一輩子。可是她也有她的夢想,她想進大學。她從小就愛著一個銀行家的兒子。她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呢?」
邁特抿緊嘴巴,沒有說話。
「告訴我,她現在身上穿的衣服是哪裡來的?她才跟你住了幾天就不一樣了,只能穿廉價商場買來的衣服。」菲力傾身向前說:「好吧,現在我們來談最實際的問題:錢。你已經奪走她的青春與夢想,你休想再從她那裡拿到一分錢。我對她的信託金還有十二年的監督權,就算十二年後你們還在一起,我也會把那些錢全部變成你永遠動不了的投資。」
邁特只是冷冷地保持沉默。菲力又說:「你以為我會同情她,不忍見她跟你過苦日子,你可想錯了。你以為你夠狠。可是你還不知道狠是怎麼一回事。我會不惜一切讓梅蒂離開你,就算讓她光著腳穿破衣服我也會的。你明白我的話嗎?」
「非常明白,」邁特說道。「不過我要提醒你,還有一個孩,子也牽涉其中。梅蒂已經懷孕了,所以你說的大部分事情部是空話。」
「她本來應該去念大學的,」菲力說道。「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我會把她送到別的地方生小孩。另外也還有別的選擇——」
「不可以碰小孩!」邁特以低沉而野蠻的聲音警告著。
菲力退讓了。「好吧!你要孩子,就給你吧!」
邁特說:「這些都無關。梅蒂想要跟我在一起,她已經做了決定。」
「當然了!」菲力回嘴道。「性總是吸引人的。」然後他不屑地看看邁特。「當然在你不是這樣,對不對?」他們像兩個決鬥的人一般對峙著。
「等你走了以後,梅蒂就能夠好好用大腦想想了。她會想要她的夢想,而不是你。她會想去念大學。跟她的朋友在一起。」然後菲力做了一個結論。「所以我現在願意讓步,給你一筆可觀的錢。如果梅蒂跟她媽媽一樣,那麼在六個月以前她的懷孕情形不會很明顯。你不在的時候給她時間重新考慮一下,勸她不要把結婚懷孕的事告訴別人——」
邁特說:「她早已決定那樣,一直要等她到南美跟我會合之後再公開。」菲力臉上的得意表情令邁特咬牙切齒。
「很好,如果沒有人知道你們結婚的事,那麼離婚的時候也會乾脆一點。現在我的條件是,為了回報你放我女兒自由,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說著,他就拿出支票簿開始寫支票。然後他起身走到邁特面前。「十五萬元你拿走吧,省得我再跟梅蒂多費口舌。」
邁特不理他。
「我對你的鬼錢不感興趣!」
「我警告你,姓費的,」菲力說道。「把支票拿走。」
邁特冷冰冰地說:「拿開你的——」
柏菲力一拳向他揮來。邁特順勢一拉,把他的手扯到了背後使他不能動彈。「你好好給我聽著,姓柏的,」邁特由齒縫裡說道。「幾年以後我就能把你的公司買下,可是如果你敢干涉我的婚姻,我會把你埋掉!」
「放開我,你這狗養的!」
邁特把他朝前一推,然後走向門口。
柏菲力在他身後說:「我建議你別把我們今天的話告訴梅蒂。你也知道,懷孕的人最好保持心境良好。」
黎明的時候,梅蒂躺在邁特的懷中。他的改變使她害怕。他和她做愛時充滿了決心,彷彿想把他的身體烙印在她身上,或是……彷彿在道別。
事實上他一整天都不太一樣——自從他離開她父親的書房之後。她曾問他他們談了什麼,邁特只說:「他想說服我離開你。」
梅蒂料到她爸爸會這樣,所以只是一笑,說:「他一定會使這一招的。」可是見到邁特表情肅然,她不禁問道:「他成功了嗎?」邁特否認了。她看看他,見他也沒有睡,在那裡抿著嘴深思。他們只認識六天,而此刻她更覺得這是一個缺憾。她不瞭解他,所以無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在想什麼?」他突然問道。
梅蒂一驚,說:「我在想,我們只認識六天,卻已經結婚了。」
他嘴邊帶著嘲弄,彷彿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因此更沒有理由保持它,對不對?」
「你是在問我還是告訴我?」梅蒂問道,心裡的不安變成了警惕。
「在問。」
她鬆一口氣。「我的回答是,這樣使我不容易猜透你的感覺,如此而已。你在想什麼?」
「幾件事情。」
「譬如呢?」
他沉默了許久,梅蒂幾乎放棄等候了。然而當他終於說,了之後,她又但願他沒有說。「我在想,我們結婚的理由是你要讓孩子合法化,也因為你不想告訴你父親你懷孕了。可是,現在孩子已經合法了,你爸爸也已經知道了。」她的背脊升起一股寒意。「我們還有一個選擇,就是孩子可以給我。」
她盡量不使自己的難過表現出來。」這樣你就可以擺脫一個不想要的太太,是不是?」
「我並沒有說這是理由。」
「沒有嗎?」她輕蔑地說。
「沒有。」他辯道。
他用手撫摩她的手臂。「你敢再碰我!」她爆發了。「我也許年輕,但我有權知道一切,而不是像一個沒有大腦的肉體一樣被利用。如果你想走,就儘管說出來。」
他幾乎把她的手臂捏痛了。「見鬼,我只是在說我的愧疚感,梅蒂,我讓你懷孕,又讓你因為驚怕後果而跟我結了婚。依你父親的說法是:我偷了你的青春、你的夢想,而硬把我的加在你身上。」
「那就是他——」弄清他的思路,她感到如釋重負。
「你說你不想留在我家的農莊上,可是你有沒有想到,那比你要去的地方還好上千百倍?就算我的計劃都能實現,要使你過你所習慣的那種生活也得等好幾年,我也許一輩子也沒法讓你住這樣的房子。」
「我從來不喜歡這個房子。」她把臉埋在枕頭上猛笑。「邁特,還有一件讓你驚訝的事:我其實根本不喜歡我的『青春』。」
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之後她才看見他眼中寬心的神色。他說道:「答應我一件事情,梅蒂,如果我不在的時候你改變心意,千萬別打掉我們的孩子。不可以墮胎,我會設法自己養的。」
梅蒂知道自己不會改變心意也不會墮胎,但是也知道跟他講理沒有用。她點點頭,望著他那雙深灰色的眸子。「我答應你。」她甜笑著說。
他的回報是另一個小時的做愛,這一次他又是她所認識的那個男人了。
梅蒂站在車道上,跟邁特作他們今早的第四次吻別。今天早上本來並不是很順。在早餐的時候,她父親問她是否還有別人知道他們結婚的事,梅蒂想起上星期她打電話給蘇強納,借口邁特的信用卡掉在她車上,因此問出艾德蒙頓的地址。
梅蒂的父親迅即指出,蘇強納不會由此推想到結婚。他建議梅蒂到委內瑞拉後,才說他們是在那裡結的婚。梅蒂勉強答應了。
如今邁特要離開的事像片烏雲遮住她。「我在機場會打電話給你,」他說道。「等我一到委內瑞拉,就會搞清楚那裡的環境,然後打電話給你。可是那是透過無線電的,所以收訊效果不會很好。」
「寫信給我。」她說著,設法擠出一個笑容。
「我會的。不過那裡的郵政很糟,所以很可能接連幾天沒有信,然後突然來了一大堆。」她站在車道上目送他離開,然後緩緩走回屋子裡。她父親站在走廊,憐憫地看著她。「姓費的一去委內瑞拉就會有二心了。他是那種永遠需要新的女人、新的地方、新的挑戰的人。如果你想仰賴他,他一定會讓你心碎的。」
「別再說了,」梅蒂警告著。「你錯了,你會明白的。」
邁特如約在機場打電話給她。接下來兩天梅蒂都在癡等他從委內瑞拉打電話來。第三天,電話打來了,她卻不在,因為她看產科醫生去了。
醫生告訴她,頭三個月有滴血的情形是常見的,並沒有流產的危險。於是她笑著回家了。
「姓費的打電話來了。」她爸爸說道,口氣似是一貫地那麼不屑。「他說今天晚上會再試著打來。」
電話響的時候,梅蒂就坐在旁邊等著。通話效果果然很糟。「蘇強納說這裡的設備還可以,但那真是笑話,」他說道:「你不可能馬上就來,不過幾個月以後就會有一幢小房子空來。」
「好。」她盡量振作地說。
「你聽起來並不是很失望。」
「我當然很失望!」她說道。「可是醫生說流產通常在頭三個月發生,我待在這裡也好。」
「你有什麼原因擔心會流產嗎?」他問道。
梅蒂安慰他說沒有什麼。當他告訴她以後不可能再打電話時,她很失望,但是由於無線電效果實在很差,她只好放棄,把希望寄托在信件上。
邁特走了兩個星期以後,莉莎從歐洲回來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她一再這麼喊著。「一見鍾情,然後懷孕、結婚,這應該是我這種人做的事情。」
梅蒂笑了。「我也該創先做些什麼事情了。」
莉莎說:「他是不是非常好?我是說,如果他不是,就配不上你。」
梅蒂微笑地點點頭,真心地說:「他是非常好。」她一開始說就停不下來了。「莉莎,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認識一個人才幾分鐘,就知道他是你所見最特殊的人?」
「我對每個跟我約會的人都這樣——我是在開玩笑!」莉莎笑著躲過梅蒂丟來的枕頭。
「邁特是很特別,我是說真的。我在對他產生感情之前就這麼想了。他很聰明,很堅強,有時候有一點獨裁。可是他內心有一種很好、很溫柔的——」
「你有沒有他的照片?」梅蒂臉上的熱情使莉莎著迷。
梅蒂立刻把她在費家看相簿時向茱麗要來的一張照片拿出來,那是一年前的一張快照。「雖然木很像,但多少反應出他的個性。」
「我的天!」莉莎瞪大了眼睛。「真是充滿了男性魅力……性感之至……」
梅蒂笑著把照片搶回來。「讓你流口水的是我的丈夫。」
莉莎望著她。「你以前一向喜歡打扮得整整齊齊的金髮男孩。」
「事實上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也不覺得他特別好看,不過後來我的鑒賞力改進了。」
莉莎若有所思地問:「梅蒂,你是真的愛上他了,是不是?」
「我愛跟他在一起。」
「那還不是一樣!」
梅蒂無奈地笑著。「不錯,但是說你愛上一個只認識幾天的人,似乎是一件很傻的事。」
「我們出去慶祝!你請吃晚飯。」
「沒問題。」梅蒂笑著說,而且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去換衣服了。
委內瑞拉的郵政比邁特所說的還糟。在八個星期裡她每星期寫給他三、四封信,卻只收到五封回信。她父親總是借題發揮,但梅蒂提醒他說邁特的信都長達十幾頁。而且邁特的工作很辛苦,沒有辦法常寫信。不過她沒有說的是,邁特的後兩封信比較沒有那麼個人色彩,起初邁特都會說一些思念她的話,並且談到他們的計劃,可是後來就多半只談一些工作上的事了。她努力把這情形想成是他希望她更瞭解她即將要去的地方,而不是失去對她的興趣。
梅蒂開始看一些育嬰的書,也開始對腹中的孩子講話。到了十月底的時候,懷孕四個月的她已經有一點腰身變粗的現象了。她爸爸又說到邁特不願保持結婚的事。「你還有選擇,梅蒂,」他說道。「等你肚子大得藏不住的時候,我們就告訴別人說你去念學校的冬季班了。」
梅蒂生氣地走回房間。莉莎打電話來,聽出她的口氣並不愉快。「我們出去吧,」莉莎說道。「穿漂亮一點,這樣可以使你的心情好一點,然後去好一點的地方。」
「去葛倫俱樂部吧,」梅蒂有了一個想法。「我們去游泳而且,」她坦白說道。「也許會碰到蘇強納。你可以問他油井的事,說不定他會提到邁特。」
蘇強納果然在那裡。可是在莉莎的假意探問之下,他只是興奮地談著鑽油井的事情,並沒有提到邁特。
兩個星期以後,她的醫生不再那麼樂觀了,因為她滴血的情形相當嚴重。於是醫生指示她不要活動。她真希望邁特能在身旁安慰她。回家以後,她打電話給榮麗,因為她想和跟他親近的人聊聊。她發現雖然她一個月沒有接到邁特的信,但邁特卻常寫給榮麗。她把手放在肚子上輕聲對孩子說:「我會寫一封信罵你爸爸。」
結果這似乎頗有效果,因為八個小時以後邁特竟然設法打電話來了。她興奮得抓緊了電話筒,但他的口氣卻有一點冷淡。「工地這裡目前還沒有房子可以住,」他說道。「我在另外一個小村子找到了一個地方,可是我只能在週末的時候去。」
梅蒂不能去,因為醫生說她不能動,而且要她每星期去檢查。「我不能去,醫生要我待在家裡少活動。」
「真奇怪,」他說道。「蘇強納上個星期來了,說你和莉莎在葛倫俱樂部顛倒眾生。」
「那是在我去看醫生之前。」
「原來如此。」
「你要我怎麼樣?」梅蒂生氣了。「每天守著你那少之又少的信?」
「你可以試試那樣做,」他也反擊道。「而且,你也不是怎麼會寫信的人。」
梅蒂以為他是說她信寫得不好,氣得她想掛斷電話。
「我想你沒什麼話好說了吧?」
「沒有。」
掛上電話以後,邁特閉上眼睛,忍住怨氣。他離開才三個月,梅蒂就不想來了,而且也好幾個星期沒有寫信給他。她又恢復了社交生活,卻騙他說她得躺在床上。「見鬼!」他咒著。他決定了,幾個月以後等油井的事上了軌道,他就要請四天假回去看她,說服她跟他一起回南美……
梅蒂掛上電話以後就倒在床上痛哭,但哭過之後又開始後悔不該對他發脾氣。於是她寫了一封信向他道歉,並告訴他他的信對她有多重要。然後又把醫生的囑咐詳細對他解釋。
寫完信之後,她把它拿到樓下留給管家去寄。艾太太你三個月年假去了,於是管家的事情暫時由史丹代理。「請你幫我寄這封信,史丹。」她說道……
「好的。」但是等她離開以後,他就把信拿到柏菲力的書房,打開一個箱子,把信放入一大難信上,其中有一半蓋著來自委內瑞拉的郵戳……
梅蒂走回樓上自己的房間,正要坐下時,大量出血就開始了。她在醫院裡待了兩天,醫生才放她回家。她寫了一封信告訴邁特,希望他能表示關心。她開始擔心邁特有了別的女人,也開始考慮如何自己一個人撫養孩子……
但是為這個問題擔心已屬不必要。在她懷孕五個月的一個夜裡,她又開始出血。這一回,再怎麼進步的醫術也救不了她的女兒,也差一點救不了梅蒂。
梅蒂為他們的女兒取名貝絲,以紀念邁特的母親。她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每天都在期待聽到邁特的腳步聲。她父親曾試圖打電話給邁特,但是沒打通,於是又拍了一封電報。
但是邁特沒有來,也沒有打電話。
她在醫院第二個星期的時候,他終於來了一封電報,非常簡短,非常殘酷:離婚是個好主意。去辦吧。
梅蒂不敢相信他會拍這樣的電報給在醫院裡的她。傷痛欲絕的梅蒂要莉莎去查電報來源,結果證實確是費邁特用信用卡發的。
在一個寒冷的十二月交,梅蒂在她父親與莉莎的陪同下出院了。然後在她父親的安排下,她去西北念冬季班,並且跟莉莎住在同一個房間。她開始想起了從前是怎樣的生活,想起了該怎樣笑。醫生警告她,未來若再懷孕,對她及孩子都將是很大的冒險。一生將沒有孩子的事實,傷著她的內心深處,但她設法讓日子過下去。
命運給了她兩個重大的打擊,然而她活了過來,而且變得更堅強,內在彷彿有了一種新的力量。
她沒有得到邁特的任何消息,不過她終於度過了關鍵期,想到他的時候不再痛苦,也不再有敵意了。他顯然是為了錢才和她結婚,但後來發現無錢可拿時,她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後來,她也不再怪他了,因為她自己要跟他結婚的理由也是很自私的。她雖然以為自己愛過他,但他卻沒有騙她說他愛她,只是她自己騙自己,以為他也愛她。他們結婚的理由原來就是錯誤的,這樣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
大學三年級的時候,她在葛倫俱樂部碰到蘇強納。強納告訴她說,他父親非常欣賞邁特,所以決定讓邁特入伙,並且擴大投資。
他的冒險得到了回收。在往後的幾年之中,邁特的許多投資計劃都成功了。報章雜誌上開始出現關於他的文章與照片。梅蒂都看到了,但是她也在忙著自己的事業,而且他在做什麼事情現在與她毫無關係。
不過新聞界對邁特的成功企業倒是越來越感興趣。除了他的輝煌成就之外,他們也報導著他的花邊新聞,說他的床上伴侶包括許多有頭有臉的女明星。對一般人而言,邁特是白手起家的一個典型。對梅蒂而言,他只是一個曾與她親密過的陌生人。由於她從來不曾用他的姓,而且只有莉莎和她父親知道他們的婚事,所以他的緋聞並未對她造成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