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曉糖在櫃上忙得不可開交,到了下午來了幾個奇怪的男客,她原本以為他們是要買衣服送給女朋友的,但是他們雖然低頭看著衣服,卻趁她轉身時斜眼看她,看得她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看來人潮雖多,卻夾雜著一些怪客人,但是畢竟是客人,她也無法趕走,只好任由著他們。
好不容易一天終於過完,晚上吳鐵漢對她千恩萬謝,她卻已經累得什麼話都不想講,只能微笑以對。
「林小姐明天就會來,謝謝妳,小糖,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孫雲集要幫我介紹妳,妳真是幫了我大忙。」
對他叫孫雲泰為孫雲集,凌曉糖已經麻木了,她點頭道:「那我回去休息了,今天站了一天,腳好酸。」
「好,那我送妳回去。」
吳鐵漢送她回去,她這次一上床又睡著了,手機裡有孫雲泰的來電,但是她太累了,並不想要回電。
明天再打電話給他就好,反正孫雲泰常有事沒事的打電話過來,一定沒什麼要事。
她睡了一覺後,隔天一早到自己原來上班的地點,只見記者圍在尚未營業的百貨公司前,她以為是百貨公司要做活動,特地聘請這些記者來造勢。
看這麼大的陣仗,她就要繞道而行,哪知一個女記者眼尖的發現她,大叫起來──
「她在那裡。」
記者頓時群擁而起,竟然圍住她!
凌曉糖怔楞,難道他們不是百貨公司公關請來的嗎?看來他們好像要訪問她,但是她哪有什麼新聞價值?
一個記者率先提出問題,「孫太太,妳知不知道妳先生正在談國內百貨公司合併的事情?現在正陷入換股疑雲案裡。」
她一臉的目瞪口呆,孫雲集早就死了,這些人也不查個清楚,孫雲泰辦的事跟孫雲集根本完全是兩碼子事。
就算孫雲泰要合併百貨公司,問她這個嫂子又沒用,她不管他的事業版圖,也沒聽他說過這些事,更何況兩人錢財分得清清楚楚,她沒拿孫家一毛錢。
「妳來這家百貨公司設櫃,甚至在這裡當售貨小姐,有很多人說是陰謀論,認為妳想要孫先生買下百貨公司自己經營,妳承認嗎?」
「我不懂妳在說什麼。請讓讓,我要上班了。」
聽這位穿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記者說得有多荒唐,凌曉糖根本就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她是賺一口飯吃,哪裡有錢可以買下整個百貨公司的經營權。
她的話讓記者差點哄堂笑出,有個記者還調侃她──
「孫太太,如果有百億身價的人,都要在這裡每日勞累,那我們當記者的不就要日夜兼差,一天當一個禮拜用,否則去撞牆算了?」
有人甚至拿出她那天跟孫雲泰看電影後坐在咖啡廳裡的照片,那家咖啡廳緊臨一家百貨公司,因此他詢問的問題繞著那家百貨公司轉──
「孫太太,孫先生也有意思想要買下這間百貨公司嗎?你們在談的是不是這間百貨公司的經營權問題?」
「我不懂你們的問題。」
另一個記者則像是小報記者,對他們的私密問題較有興趣。「傳言妳跟孫先生婚姻不合,但是最近孫先生從未跟任何女子交往,還有女模特兒最近自曝妳先生與她分手的內幕,請問妳知曉這些事嗎?」
「我說了,我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凌曉糖想要擠過這堆人牆,但是人潮眾多,令她寸步難行。
吳鐵漢緊急出現,將記者推開,「讓讓,不要擠在門口,這樣百貨公司怎麼做生意。」
她感激的望著他,幸好他幫她開了一條路,她急忙的走入百貨公司內,沒多久他也上了樓。
凌曉糖感謝的道:「吳大哥,謝謝你,真不知道這些記者在幹什麼?我又沒什麼新聞價值,孫雲集、孫雲泰他們也不查清楚,就隨便的起哄。」
吳鐵漢臉上表情帶了點兇惡,看來他的兇惡不是針對記者而已,連她也算上了。
他把幾本有名的八卦雜誌往她面前摔,語氣帶著暴怒跟被瞞騙的惡劣心情,虧他這麼相信凌曉糖,她怎麼能夠這樣欺騙他,對待他?
「凌曉糖,妳怎麼不說妳是孫雲集的老婆?妳為什麼說是他大嫂,虧我還這麼信任妳。」
「我是孫雲集的老婆沒錯。」
吳鐵漢聽她這麼說不由得怒氣大發,「妳現在總算承認了吧,那妳當初為什麼要說是孫雲集的大嫂?」
她知道他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常來接我的是孫雲泰,他是孫雲集失散多年的弟弟。」她有些感傷的說:「孫雲集沒多久前車禍去世了。」
吳鐵漢聽她胡說,心中一把火忍不住飆了出來。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她還想用這種亂七八糟的話騙他?
她果然就跟他以前想的一樣,真的是個壞女人,虧他對凌曉糖這個人評價還挺高的,想不到都是她裝出來的。
「我聽妳在亂說!孫雲集每天來接妳,而妳口中的孫雲泰是什麼東西,我根本連聽也沒聽過。」
頓了下,他吼得更大聲,「孫雲集沒有兄弟姊妹,哪裡會冒出一個失散多年的弟弟,而且他又沒死,妳這壞女人不用當著我的面咒他死。」
「他真的車禍過世了,沒邀你去參加他的喪禮,是因為喪禮辦得很簡單,只請了一些親人而已,而且他弟弟是最近才找到的。」
已經聽不下去她的胡言亂語,比著雜誌,吳鐵漢內心非常不爽,到了現在,她還妄想騙他。
「我不曉得妳在胡說什麼?若是孫雲集死了,誰跟我洽談投資這家服飾的事,又是誰介紹妳來的?妳以為記者都是白癡嗎?若是沒有孫雲集這個人,哪裡會有換股疑雲案?」
講到這裡,吳鐵漢連同孫雲集一起氣起來。這個臭傢伙是故意整人嗎?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對待他。
「這人明明知道我對妳這種拜金女人沒有好感,還要妳過來幫我,他到底在想什麼?現在不打電話罵他一頓,我就不姓吳!」
說著,他撥起電話。
摔在凌曉糖面前的雜誌,封面印著「換股疑雲」四個大字,她翻開內頁,裡面寫著換股疑雲的詳細報導,孫雲集疑似捲入非法。
這張近照拍得很像最近的孫雲泰,而且日期還是前幾天,凌曉糖有點愕然的抬頭望向吳鐵漢,她的語氣滿是驚駭──
「孫雲集真的沒死?」
吳鐵漢聽她口口聲聲咒他死,不由得罵道:「他若死了,每天載妳的人是鬼啊?」
凌曉糖臉色大變,她打開手機蓋,細想從喪禮開始的一切事情。為什麼孫雲集這麼有名的商業巨擘死了,卻沒有人來弔唁?為什麼除了她的親戚到場外,不見其它人?
當時她心煩意亂,又對孫雲集的風流怨恨在心,所以把所有喪禮細節全都交給孫雲集的好友林修培律師辦理,但是現在猛一想,卻覺得這個喪禮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
雖然當時林修培一律以孫雲集的遺書裡有交代為由,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合理化,在林修培的能言善道下,當時似乎沒有任何問題,更何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孫雲集究竟留了多少錢給她,也沒人在意他的喪事要怎麼辦。
那時她根本就不想管孫雲集的身後事,現在實在越想越不對勁,莫非孫雲集根本就沒死,這一切是針對她開的惡劣玩笑?
她急忙按下林修培的電話,她要問出真正的答案,如果這是孫雲集惡劣的玩笑,她相信林修培一定也有份。
「我找林修培律師,我是凌曉糖小姐。」她對律師事務所的總機小姐道。
沒多久林修培本人接起電話。「孫太太!」
凌曉糖一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柳眉倒豎。
「這一切你從頭到尾都知道吧,孫雲集根本沒有死,什麼他死前簽了離婚協議書,甚至他冒出一個弟弟孫雲泰都是假的吧,孫雲泰根本就是他本人。」
林修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早,他每天都提心吊膽,害怕有一天凌曉糖會對他破口大罵。
到此他已經知道紙包不住火,除了吐露實話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他小聲的勸她,「冷靜一點,孫太太。」
還要她冷靜?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段日子她內心受了多大的煎熬,為了孫雲集,她流下多少眼淚?
「你要是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麼過的,你就不會叫我冷靜了,你夥同孫雲集騙我,而且還騙了我的親人。我不曉得你們是怎麼計劃這一切的,但是你們怎麼能這麼做?」
林修培被她吼得有點心虛,所以聲音弱了不少。「孫太太,我真的有奉勸過孫先生不要開這麼惡劣的玩笑,但是他非常堅決,我承認我是幫兇,因為他說得我實在沒有辦法不答應他,我們私交很好。孫太太,他這麼做的原因都是因為──」
深吸一口氣,他才說出來,「都是因為他很愛妳。」
凌曉糖簡直要瘋了,尤其是聽到這個結論,她恨不得林修培就在她的眼前,讓她動腳踢他洩憤。
「你說他愛我,就是假裝自己死掉,然後讓我身上不帶一毛錢的被趕出家門、四處飄泊流浪,你說他這樣叫愛我嗎?」
她的話讓林修培無言以對,頓了下,他急著解釋,「孫太太,我也不知道後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孫先生原先對我的說法不是這樣的,他原本是說他裝死後,所有財產都要給妳,後來不知道怎樣,卻沒照這樣做,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但是我想孫先生應該沒有惡意吧!」
他也說得不甚有把握,因為的確有點理虧。
不待他說完,凌曉糖已經氣得七竅生煙。
「對,他什麼都沒有惡意,你是他的律師,也是他的朋友,這場戲你也有份,所以你當然什麼都說他的好話。我直接找他談,再見!」
她掛了電話,氣得兩頰通紅,氣喘吁吁。
而吳鐵漢剛才找不到孫雲集,已經在旁邊聽她跟林修培的對話有一會了,終於聽出了一些端倪。
看來她好像真的以為孫雲集死掉,而且還身無分文的被踢出孫家,孫雲集做得可真狠。
「所以妳真的是孫雲集的老婆?」他有些尷尬的問。
凌曉糖點頭。
吳鐵漢臉色有一點青,他記起自己之前對凌曉糖說過不少孫雲集老婆的壞話,而且把她評得一文不值。
「我好像還對妳說了我對孫雲集的老婆有多大的厭惡感對吧?」
她又點頭。
他的臉色更青了,續問道:「妳是真的以為孫雲集死掉?」
「沒錯,我以為他車禍重傷,簽了一些醫療文件,他死後甚至辦了喪禮,律師還宣讀了遺書,他本人更是扮作他弟弟把我趕出家門。那時候我身上沒什麼錢,我阿姨不收留我,我又找不到工作,簡直是──是──」
她說不出來,想到之前的各種難關,那時候內心承受的痛苦,眼眶已經紅了。
吳鐵漢向來是面惡心善,見她這樣,已經心軟了一大半,竟忍不住幫她說起話來。
「這個孫雲集搞什麼?縱然對妳有天大的不滿,也沒必要這麼做啊,而且活生生的咒自己死,沒看過這麼亂來的傢伙。」
「我一直以為他死了,一直以為一切都是我對不起他……」說到後來,她掩面而泣。
看她哭泣,他急忙遞上衛生紙,一顆心已經全部向著她了。
「這個孫雲集有病,哪有人這樣折磨人的,想離婚就離婚,還搞什麼死掉的戲碼,這樣不是越弄越複雜。」
「他太可惡了,幹什麼這樣騙我,還把我身無分文的趕出去!」
忍不住心情的激盪,凌曉糖說出當初孫雲集假扮弟弟孫雲泰,對她做出的一切惡劣事情。
吳鐵漢聽她將當初的事情娓娓道來,也覺得孫雲集做得有點過份,要糟蹋人也不是用這種方法。
「我看記者圍在這裡,妳也不能好好的賣衣服,乾脆妳去找他好了,他一定在辦公室,把事情都談開來就對了。」
「可是沒有人手──」
吳鐵漢比著自己,現在他的心已經完全向著地,早忘了他對孫雲集的拜金老婆有多麼不屑。
跟凌曉糖相處這一段時間,她一點也不像他印象中的拜金老婆,更何況剛才聽了孫雲集裝死,還對她做了這麼多沒有道理的事,讓他更覺得孫雲集實在是欠罵。
「快去,我在這裡顧好了。」
看吳鐵漢那麼壯碩的站在少女專櫃,怎麼會有人敢來櫃上消費,但是他一直比著樓梯催促她。
她感謝道:「那我去了,謝謝你,吳大哥。」
「談開就好,快去,順便幫我揍他一拳。」
他的話讓她破涕為笑,她點頭稱好,讓吳鐵漢也忍不住的笑了起來,又連忙揮手叫她快去。
她邊小跑步邊想,他開了一場這麼惡劣的玩笑,讓她這段日子深受折磨痛苦,究竟兩人見面要說什麼,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孫雲集並沒有死的事實,讓她心裡湧起一層又一層的喜悅跟幸福,這樣至少代表著他們之間,還是有再挽回的機會,哪怕只有一點點機會,她也不能失去。
她跑向百貨公司樓下,趁著有點人潮的時候躲開記者,奔進一台出租車裡,說了孫雲集公司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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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來過孫雲集的公司,一踏進氣派輝煌的大廳,按了電梯上到他公司的樓層,走到櫃檯前,她低聲道:「我找孫雲集先生。」
櫃檯小姐的服務態度很好,她禮貌性笑問:「請問妳有預約嗎?」
「我是孫太太。」
聞言,櫃檯小姐臉色微變,她急忙按下內線電話,小聲道:「金秘書,孫太太找孫先生。」
等了一會,電話裡傳來一道低沉的女音,她又連忙應道:「是,金秘書,我知道了。」
她抬頭,仍是禮貌性的微笑,「對不起,孫太太,孫先生不在辦公室裡,他去開記者會了。」
凌曉糖看著她略顯僵硬的微笑,直覺她在說謊,她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做,於是當下決定自己行動。
「那我到他辦公室等他。」
她往裡面走去,那櫃檯小姐要攔不是,不攔也不是,急忙又拿起電話,按下剛才的內線通風報信。
「金秘書……」
凌曉糖直接闖進公司內部,掛著總經理辦公室的門牌內隱隱看得到人影,看來孫雲集並不像櫃檯小姐說的不在。
驚喜跟氣怒這兩道情緒激盪著,她想質問他為何裝死欺騙她,可想了想……
她決定原諒孫雲集!開這場惡劣的玩笑,也許他只是想告訴她,沒有他,她本來會有多辛苦,而她的確受到了許多教訓跟啟示。
再說這一段時間,若是沒有他在身邊照顧她,也許她會更淒慘落魄,所以這麼看來孫雲集還是很關心她的。
凌曉糖輕輕推開門,才看一眼,就足以令她臉色大變。
孫雲集不是在上班,也不是在開什麼記者會,他的大腿上正坐著一個穿著冶艷的漂亮女人,兩個人緊緊摟著,在做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以前所有不愉快的回憶頓時湧上腦海,那股憤怒的情緒急速升起,跟以前的憤怒不一樣的,是另外一股絕望湧上來。
她覺得自己的心好痛,為什麼孫雲集要這樣對待她?
他詐死她還可以原諒他,但為何他詐死期間,不但假裝孫雲泰在她身邊跟前跟後,一直說愛她;另外一方面,卻又不改風流本性的與女人廝混,這一切跟以前有什麼差別?他們之間難道什麼都不曾擁有過嗎?
另外一個女人急忙走到她身邊,她就是櫃檯小姐緊急通知的金秘書,她把門輕輕闔上,公式化一笑。
「是孫太太嗎?孫先生有點忙!」
試圖輕描淡寫這一切,看來她早已看習慣這些,也代表這種事有多頻繁發生。
她口氣僵硬的道:「我已經看到他在忙什麼了。」
「孫太太,等我回報孫先生,請等一下──」
凌曉糖已經什麼都不想談了,她站在這裡只是自取其辱而已,難不成還要等孫雲集腿上的女人跟她耀武揚威一番,她才要離去嗎?
「夠了,我現在就要回去,不必通知他了,也不必說我來過,知道嗎?」
金秘書精明幹練的點頭,「我送您出去。」
她沒待三分鐘就離開了這個地方,回到吳鐵漢設櫃的地點。
吳鐵漢見她這麼快回來,不由得驚訝道:「談好了嗎?」
凌曉糖很疲憊的點頭,什麼話也不想講。她的心已碎成千萬片,所有對孫雲集的感情跟信任也同時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