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一臉怒容,顫巍巍的高坐龍座之上,候著他入殿,而鬼谷子也站在他的左側小心待命,一塊等著羅波高死——回——來——。
終於,他遠遠地飄了回來,不,是大搖大擺的晃回來,絲毫不擔心回來後得受罪似的自在。「紅豆、大紅豆、芋頭,ㄘㄨㄚㄘㄨㄚㄘㄨㄚ……」
羅波高一路ㄘㄨㄚ回大殿門口,便看見明王酷極的寒顏;不過,他自認任務完成,是以毫不畏縮的嘻嘻哈哈。
「明王,鬼軍師,你們好,我回來嘍!」
嘍,他還有心情嘍!鬼谷子暗中竊笑、都死到臨頭了,還會唱山歌。
寧昊冷冷地問:「你去哪?」
問得好,羅波高得意洋洋的回答:「我去完成一件大事。」
「大事?什麼事在你的字典中不算是大事?」鬼谷子嗤笑他的本事。
他立即反駁:「不,這一回算大大事。」
「這一回?你不會是上去幹一票大的吧?」
「呸!呸!呸!什麼幹一票大的,少用你那迂腐無知、幼稚可笑的思想來衡量我的聰明才智好不好?」
寧昊插口問道:「那你說,你去幹了什麼好事?」
他必恭必敬的打揖回道:「回明王,您的話——」
「別學老套唱戲詞,有屁快放。」
「OK,放屁嘍!」玩笑歸玩笑,大事仍得稟報。「明王,我上去見了明妃。」
見明妃?心裡雖然急切,但嘴裡卻是冷淡的問道:「你上去見她做什麼?」
「明王,是好消息耶!」
「什麼好消息,快說。」
「好好好,我說,我就說了。」
他還洋洋自得即將鹹魚翻身之際,這不識相的糟老鬼又催他一句:「廢話少說點。」
我靠!損我,門都沒有,他忖道——我手中可握有先天的優勢,還怕你這鬼老頭掘我地位?哼!
「明王,您瞧瞧,這鬼軍師總三番兩次打斷我的話。」
也不怕別人笑話的當眾ㄕㄞ·ㄋㄞ起明王來,即使他這麼的噁心,但寧昊還是巴望他能帶來好消息。
「鬼軍師,我授權羅軍師這一刻有說話不被打擾的權利。」
難得給羅波高一回耀武揚威的機會,鬼谷子也只好閉起嘴來,不過心底還是準備好在下一刻好好痛擊他的威風。
他得意的清清嗓說道:「明妃因為思念明王您險些入院。」他還提出證據,以畫面圖說並進的繪聲繪影。「我冒充術士指點明妃您的存在,以下是當時的畫面——」
寧昊看了可真感動。「羅波高,我閱人無數,頭一回看錯的人便是你。」
「此話怎講?」羅波高還當明王是在誇他,暗自爽在心底,只等明王一番褒美說詞出籠。
其實,仰古望今,羅波高替他惹來的麻煩可不少。小至打破花瓶,大至調戲第十二殿冥王之妃,他幾乎可說是個瘟鬼,走到哪,麻煩必跟到哪。獨獨這一回,他這個做人家主子的不得不誇他一句:
「我還當你除了專長犯錯外,不專長的還是犯錯,沒想到,你竟然可以在諸種錯事之中做對一件事,太了不起了。」
即使貶多於褒,但終究還有個褒字,無所謂啦!「哪裡,是明王您調教有方,才有我這臣子的發跡;不過,感謝我之際,不如給點直接的犒賞,讓我去唱三個小時的卡拉OK,如何?」
誰開口要感謝他了?明王口氣不太平順的反問他:「誰說我該犒賞你的?」
「沒……沒人說,只有我說。」羅波高收斂起得意之形。
「那就對了,沒人說,你就閉嘴。不過,想想你的要求也不過分,好吧,從現在開始,給你三個小時假,去會計那領卡拉OK票。」
羅波高破涕為笑,哇哈哈,哇哈哈,太好了,我要去點唱「愛最大」、「對面的女孩看過來」,還有……此刻羅波高的腦裡,淨是一首首的歌名。
鬼谷子眼巴巴地看著羅波高興奮不已,他不免眼紅。「明王,他——」
「他建功建得好,我當然不能虧待他。對了,倒是你,從頭到尾,沒見你參與,你在幹啥呀!」「我有哇,徵婚是我提議的,羅波高不過去實行罷了,功臣該我才對。」
喔哦!露出馬腳了,原來這事他也有份,可是受罪的人怎麼全是羅波高一人,莫非——
寧昊瞄向鬼谷子。「你不老實,全教羅波高一人背黑鍋?」
「沒……」又開始犯口吃了,而且這一回又想藉病遁。「我肚子好痛,我想去看醫生。」
「NO、NO、NO,別想又來這招,你再不多招些罪行來,我是不會放過你的。」他想查清鬼谷子究竟給羅波高背了多少冤枉罪。
「沒有啦,不過是上一回的倒錯茶。」
「倒錯茶你也有份?」那一次,害他整整種了三天的爛芋,險些脫水。「還有呢?」不繼續逼供不可,不然總冤枉給羅波高也太不公平了。
「還有上一次送布幛的事,我也有份。」
天呀,他怎麼這麼衰呀,別人花錢是雇大將,他花了錢卻只能僱用兩光三腳貓。算了,算了,再招下去,他會吐血傷身。
「下去、下去!我得好好靜靜,緩下血壓才行。」
得令之後,鬼谷子一下子便不見蹤影,跑得比飛還快,不禁令他搖頭感歎,僱人不淑。
貪得一刻的安寧,他開始打算怎麼和他的愛妃來個Surprise的重逢。
一身酷酷的牛仔裝外加一副墨鏡嗎?還是穩重的BOSS打扮,仰是清澀的小毛頭式裝扮?反覆的變裝,比服裝展更花俏,教人眼花撩亂,最終他還是以一身王者打扮收場。
口中還不斷喃喃:「凡賽斯跑哪去?需要他時,跑得不見蹤影。」
罵歸罵,如何接愛妃回明王殿才是要事。
要回明王殿,也得先死上一回:如何讓她心甘情願的接受死亡的條件,那就得靠一點技巧和智慧了;還有,最重要的是,該怎麼死才能死得漂亮又優雅……
看來這事沒羅波高出馬,他是沒轍的。
拔了手機CALL羅波高——
「喂,你在哪裡?」
「卡拉永遠OK……明王,要不要來OK一首?」他正唱得起勁,喊完了「你快樂嗎?我很快樂」,現在正準備唱一首抒情的「淚海」。
「我要你馬上回來。」
「馬上?明王,我才來一個小時耶,您不能——」
他瞭解羅波高的想法,要他放下手中的麥克風,離開歡唱的小木屋,那簡直比叫他去死更痛苦。明王也明白,身為一殿之王的他,是不可以枉顧臣下的需要。
「你現在馬上回來,我再放你三個小時的唱歌假。」
「我馬上到。」
他的手機還未來得及收線,遠遠便見羅波高回來了,速度快得令他咋舌。
「很有效率。」明王伸出拇指誇他手腳俐落。
「您調教得好。」羅波高不忘諂媚道。
「我要你再上去,接俱*羅下來。」
「NOW?」羅波高誇張的表示。「明王,我才剛回來耶!」
「她已在陽間過了半個月,夠了,我已迫不及待得想見她。」雖說一度想要放棄對她的思念,即使他也不是世間男子,但仍然掙脫不了一個情字作祟。
喲呵,原來明王還是栽在美人手中。「好,小的馬上去辦!」
咻一一轉眼又不見蹤影。
睡神竟平白無故的提早報到,一陣和風催人睡意,又合又閉的,瑞渝終究敵不過睡神的招喚。方一合眼,那名相士竟在夢的一端出現。
「你不是那鐵口直斷的羅相士嗎?你怎會出現在這裡?」一則喜他的出現,二則憂自己怎會夢見他?
「我特地來找你的,你沒忘記吧,我曾說要來帶你的事。」
「沒忘,只是,你要怎麼帶我去見小表叔?」她可沒忘記,她人仍在家裡耶,怎麼走得開?
羅波高神秘的對她表示:「來,只要跟我走,你就能夠見著你的小表叔。來——將手給我,您只要閉上眼,便能到達。」
疑惑了下,她才向他伸出手。
一陣天崩地裂似的搖晃,驚得她哇哇大叫:「啊!怎麼回事?這……是地震還是什麼——」
一個晃動,張開眼卻見媽咪的臉孔。
熒雪輕柔說道:「小渝,要睡也回房去睡,在這會著涼的。」
瑞渝一雙眼四處探尋,怎麼不見羅相士人呢?她喃喃回道:「喔。」懶懶地起身,拖著蹣跚的步履上樓去。
羅波高被這一陣搖晃晃暈了頭,趕忙跳出夢境至一旁大吐特吐。
「我的媽呀!這如來神『推』還真厲害,不過兩三下便教我這地獄神仙一陣暈車。」
順下氣來,立即尾隨明妃上樓去,只見明妃坐在床頭,依舊迷迷糊糊的,不過卻聽見她低聲喊道:「羅相士,你人在哪?你還在嗎?」
羅波高立刻SayHello:「我在這呢!」只是只有聲卻沒見個影。
「你在哪?我怎麼看不到你?」
羅波高哈哈大笑。「只要你願意,再多睡一會,我們就可以見面了。」
「再睡呀!」好為難耶,再說她一向沒睡午覺的習慣,剛剛媽咪的搖醒,睡神不知已振出幾萬里遠去了,哪還找得回來?
「是呀,再睡,我們便可見面。」他總不好教她弄死自己吧!唯今之計只有製造她猝死的意外方能帶她重返明王殿。當然,他也不會傻傻地告訴她,她將一睡不起,若讓她知道了,肯定她才不會為了區區見一位小表叔而賠上一條花樣年華的寶貝性命。
又想見他但又睡不著,不如——「要不,你晚上再來了,我保證一到天黑上床時,一定可以順利入睡。」
「還得等到天黑呀!」他一心只想早早交差,好回去休完他五個小時的卡拉OK假;不過,既然明妃睡不著,那他也只好這麼辦——等天黑。
對一向處慣漫長日子的他來說,陽間短短的半天時間,哪難得倒他,只是這一回,他碰到釘子了。
一入夜,他的明妃竟異常的失眠了。他趴在床尾處,默候明妃快快入睡。
「你不累嗎?」
她搖頭表示:「今天不知怎搞的,精神特別好,一點睡意也沒有。」
翻來覆去,又是坐又是臥,時趴時側著腦袋瓜,不睡覺就是不睡覺,至天翻肚白,除了感到疲憊外,睡神還是召不回來,就這樣,一天一夜過去了,她不但沒睡,倒養出了一隻熊貓來——眼眶發黑呀!
「小渝,你怎麼黑眼袋都跑出來了?」
「沒辦法呀,我已經失眠三天了耶!」說起話來有氣無力,亂沒精神的,偏偏她又沒睏意。
這麼一折騰,熒雪只好為她買回十粒安眠藥。
「喏,一次別吃太多。」
「喔,我會的。」
送走了媽咪,她囫圖吞棗的吞下一顆,好像沒效,她又吞了兩顆,待十顆全服完了才勉強有那麼一點點感覺。
「羅相士,你還在嗎?」
打個呵欠,羅波高搭腔:「在、在,我還在,你可以了嗎?」
瑞渝和著衣,穩當的躺在床上,嘻!這回睡神報到,終將她帶入甜甜的夢鄉。
一入眠,羅相士果真入夢來。
「走吧!我的主子已等你很久了。」
瑞渝在完全不知輕重的情況下,任由羅波高引領著。當她感覺宛若在雲端遊走之際,一名手持刀叉的惡容人物攔住他們——
「羅軍師,她是誰?」
在此地獄,是無人可遊走四方的。善者在西天享樂,惡者得下地獄受苦。再瞧瞧羅軍師身後的女子,不像是做惡之女,沒有惡雲現身,她是沒有資格待在此地的。
一見是看門的鬼叉、羅波高撒了個小謊:「剛往生的女鬼,我恰巧在橋的那邊與她碰著了,順路帶她一塊走。好人幫到底嘛,再說她又是個異鄉客。」
他們的對話可古怪了,什麼女鬼、什麼異鄉客?她明明是來找小表叔的,怎會牽扯這麼多?「喂,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小表叔的嗎?」
小……我靠!她可以少添點麻煩嗎?
鬼叉轉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從哪來?」拿起掌上型電腦便要查她的來歷與身份。
「我——」
羅波高截斷她的回話:「她是俱*羅王妃,是明明不動天王寧昊的愛妃。」
鬼叉詫異的看了她,又望向羅波高。「她真的是明王之妃?」
用力的點點頭,並鼓勵鬼叉回報明王殿好查詢他所言真假。「不信,你可以打電話給明王問問。」
瞧他也不像說假話的樣子。「信你了,過去吧!」
先是光明正大的通過,但見鬼叉走遠了,他才趕緊拉著瑞渝飛快的跑出千里遠外。
瑞渝一頭霧水,這羅相士在搞什麼花樣,這麼神秘、鬼崇的,一股不祥感油然而生,推開他的手,誰知一推竟不是靜止下來,而是一陣重力加速度的疾速往下落。在她嚇得花容失色之際,羅相士出手攔抱住她並往上拉升。
現在她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不過仍是不馴的拉住他。
「你到底是誰?我現在又怎麼了,怎麼你可以行進得如此之快?」
羅波高可不顧她再生變動之心。「見了明王再說。」
「誰又是明王?」
他緩慢的揭曉答案:「他是你的小表叔,也是我的主子,更是你的老公。」
說笑嗎?她和小表叔怎會是夫妻?「我們才不是,我不去了,馬上帶我回家。」
他詭異的一笑。「來不及嘍!」
他——他們快速的往前方行進。
掙也掙不脫,呼喊聲又因速度太快而效果不佳,當他停止之時,他們已在明王殿外了。
他輕輕鬆鬆的表示:「OK,我的任務完成了,我要去唱卡拉OK了,你要答案,自己去裡邊找吧,BYEBYE、莎喲啦娜。」咻的一下,又不見蹤影。
瑞渝仰頭望向十來尺高的門樑上的匾額,匾上有三個大字——明王殿。心裡暗忖,莫非自己是坐了小叮*的時光機回到過去了?
晃去這荒謬的想法,她面對現實的走進巍然的朱門內,遠遠便見大殿之座上有一人影,背光的位置,讓她看得不真切,
「有人在嗎?」
「廢話,我不是人嗎?」
傳來的聲音如此熟悉,瑞渝探問座上之人:「小表叔,是你嗎?」
寧昊哈哈大笑,一是因她終於肯下地獄來找他,二是她終究得是他寧昊的妃子。
「俱*羅,你可以再靠近一點。」
這少說也有三百公尺的距離,走起來也挺累人的,「你何不也走過來一點,這樣才公平。」
他只稍猶豫一秒,果真走了下來。
當兩人面對面之際,瑞渝看呆了。「酷喔,小表叔,您這髮型還真另類耶!」
他撫撫青發。「真的嗎?」
「嗯,酷斃了,誰剪的?」
「我的專屬髮型師。」
因為她的讚歎有加,令他開心不已。他們的重逢、他的打扮,竟可以贏得她的認同。接下來的話題,也許可以更進一步的說服她才是。
「俱*羅——」
「叫我小渝。」她還沒認同那古怪的名字。
張開雙手,表示妥協。「OK,小渝。」
「很好。喔,對了,這是哪裡?」
哪裡?他皺下眉頭。「你沒看清楚這四周的環境嗎?」
「太快了,我什麼也沒看見,倒是在進來這之前,我們看到一名醜醜的男人,他曾攔下我。」「攔下你?他說了什麼,或問了你什麼沒?」
「羅相士不給我開口的機會,所以我什麼也沒講;不過,他倒是問了我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
「結果呢?」
「結果,羅相士說我是他在路口碰著的異鄉客……」她將當時的對話又重述了一遍,而他則聽得不時掩嘴嗤笑。
「好一個羅波高!撤謊的本事也這麼辣。」
「小表叔,你和羅相士到底在玩什麼把戲;還有,這到底是哪裡啊?」
「告訴你也無妨,這裡是陰曹地府,我寧昊列管的府地是明王殿。」
「陰曹地府?少亂開玩笑了,這不是中影文化城的最新場景嗎?要不然,也只不過是X視在XX的道景花園大殿罷了。」
但——在他眼中瞧不出一絲玩笑的性質,她幾乎嚇得心驚膽跳。「不會吧!」
「正是,沒錯,確定。」
連三的肯定,她不敢再多作聯想,光瞪大了眼,茫然失措了好一會才恢復理智。「你在說笑的,對不對?」
「我像嗎?」他再正經不過的表示,其實他也不想傷她的心,只是這是事實,她不能不去面對的現實。
她一副哭喪貌的說道:「我可以說不像嗎?」
「隨你便。」
此語一出,她已哭花了臉,嚎陶大哭不打緊,還原地跺足,好不淒慘哪。
寧昊向前一步,提供她最佳的哭泣胸膛供她依偎。
「別哭了,既來之,則安之,我已巴望你來很久了。」一個不小心便洩漏了自己的心思。
「啊?你說什麼?」瑞渝哭倦了,耳朵也遲鈍了些、一雙淚眼望著他,希望能從他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寧昊小心翼翼的移移她的注意力。「沒什麼,別亂猜,再繼續哭無妨。」
喔,再繼續,她不讓他失望的繼續著。哭累了、倦了,竟迷迷糊糊的趴在他的胸瞠上睡著了。這一回,可沒什麼羅相士以再帶她上哪去,因為,這裡就是她的歸處了。
在林家,熒雪還在奇怪,怎麼瑞渝從昨夜到現在已快中午了,仍不見她下樓來。她不安的前去敲了女兒的房門,等不到她的回應之下,便開門進到她的房內。
窗簾沒拉開,房內淨是一片陰暗。打開窗簾,太陽光的亮度橫掃房內的每個角落。
林母一個轉身,見女兒安詳的躺在床上,她輕柔的喚女兒:「小渝,快中午了,還睡懶覺嗎?」
見瑞渝遲遲沒有反應,也沒有動作,林母坐在床沿,輕搖女兒的身子。
「小渝,別做懶蟲了。」搖了好一會。「啊——」一陣淒厲的叫聲劃過午後的寧靜。
快樂似神仙,瑞渝現在所過的日子,就只有這句話可作為寫照。吃香喝辣、眾僕伺候,出門有轎車,進門有隨從的前呼後應,真是好不熱鬧啊。
暫時忘掉了在陰曹地府的恐怖事實,她安安心心的當個客人。見著了鬼軍師與羅軍師,她無不笑口常開,只因他們兩人的笑料之多,笑果絕對一流。
「明妃——」
「叫我小渝,到底得糾正你們幾次才能改口?去!」
「好好好,小渝。」一時之間,要改掉叫了幾千年的名號,的確是得花一些時間的。「你知道嗎,外國人都說台灣歐巴桑很有禮貌。」
「台灣歐巴桑有禮貌?這話怎麼說?」她不是不信,只是,連外國人都公認、那就令人不解又訝異了。
「因為他們上廁所時,有時會忘了關門,而台灣來的歐巴桑又沒敲門的習慣,門一拉,看見有人蹲在廁所內,她們就會說,門啊無鎖咧!而外國人老是把這話聽成Iamsorry!所以他們也就很推崇台灣歐巴桑的有禮。」
一說完,已有人誇張的笑得東倒西歪,瑞渝也捧腹大笑的回應羅軍師的這則笑話。
瑞渝還不吝給予羅軍師大大的掌聲,反正擊擊掌又不會有什麼損失,你快樂,我快樂,大家統統都快樂就好了嘛!
寧昊樂見她的投入,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忘掉思鄉之情。然而,她畢竟曾是人家的女兒,要她在瞬間將家人全部遺忘,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玩瘋了、也玩夠了的她突然跑來找他。
「我要回家。」
寧昊正在處理殿內大小事,卻見她劈口便是這句話。頓了半晌,才緩緩地問她:「這裡不好玩嗎?」
好玩也總是要回家,再說她也不是什麼野丫頭,放出了籠便忘了回窩。「我玩夠了,我想回家。」
「你已經回不得了。」
「為什麼我回不得?」她不服氣他的說法,她既能來,當然也能回去啊。
「因為你已經死了。」
「死了?怎麼會?我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掉?你騙我。」她又是蹦蹦跳跳,又是掐捏自己,鄭重的強調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寧昊不愛她這麼不講理又不認清本分,不悅道:「我沒騙你,」
「不!」她尖銳的叫聲劃破沉寂的書房。
他起身迎向她。「你冷靜點。你想想,會到這的人,不是已往生者,怎可能來?」
她的腦子轉呀轉,始終轉不出出口。「不!你說謊,你是騙子,你們全是!」
在她奮力掙脫他之際,寧昊再也克制不住的燃起征服之心,快狠準的攫掠她的紅唇,在她來不及反應時,便輕易的征服了她不安的心。
短短一刻的肌膚接觸,宛若喚醒了一世紀的熟悉,當他放開她的剎那,瑞渝險些腿軟昏眩,不是他不夠溫柔,而是她的思緒在一時間渾沌了起來,時空在她的軀體裡產生強大的拉鋸戰。
「我該是誰?」
「你是我的妃子——俱*羅。」他非常肯定的告訴她。
「不,我是林瑞渝,不是你的妃子。」
她的回答令他不悅,略帶怒氣的低吼:「你該醒醒,忘了過去的林瑞渝,現在的你,是我的妃子俱*羅!」碰的一聲,硬拳砸在桌几的一角。
她輕輕合上眼。「要我死心可以,我要上去看看我家人。」隨即張大眼來等待他的回答。
寧昊以食指略微頂高她的下頷。「你確定看到之後,會乖乖地留下來陪我一生?」
經他一說,瑞渝猶豫的眼神對上他堅毅的眸子,霎時,她退怯了。
「如何?」他催道。
拗不過他的挑戰,OK,去瞧瞧也算了卻自己的心願。
瑞渝在林家的大廳呼喚道:「媽咪,你在哪?」
寧昊在一旁好心的說道:「別叫了,沒人聽得見你的聲音的。」
不一會,媽咪由門外進來,才短短幾個小時不見,她怎蒼老了那麼多?瑞渝不理會他的勸告,跑向前迎接母親,但母親卻像穿牆般的穿過她的身體,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怎麼會這樣?」她訝異的回過頭問他。
「我早說過,你已經死了。」
「不,你胡說,我才不信!」不死心的她又向前去,企圖破解他的魔法,但總無法如願。
媽咪東、媽咪西,始終無法有交流,她追累了,也喊啞了,頹然的坐在沙發上喃喃自語:「我怎麼辦?」
他斜倚在門邊。「死心吧,你本不該屬於這裡的。」
「不,我不信……」
「俱*羅,你瞧,她傷心為了誰,因為失去了你,她感傷啊。」
「是你們把我害死,媽咪她才會傷心的。」她恨不得咒他下地獄上刀山下油鍋,只可惜,他本來就在地獄,所以咒他是白費口舌的。
他搖頭解釋她的一味天真想法。「你本不該出世的,若非你一時糊塗,喝下孟婆湯,你,才沒資格出來做人,現在你只要說一句——你願捨今生。我保證,林太太絕不會再有不開心的事來困擾她,而你的朋友古運泰、柳令均……他們都不會因你的絕情而痛苦。」
瑞渝回想過去的點滴,一幕一幕在眼前放映。她內心掙扎不已,後來她還是決定——
「你保證,他們會很快樂?」
見他舉右手保證,她才緩緩啟口:「我願捨今生。」
奇怪的事發生了,她看見過去的自己往回走,由女中退回國中、國小、幼稚園,到呱呱落地,直至一切全化成子虛烏有;林*與熒雪從沒有一個叫瑞渝的長女,他們只有瑞汝及瑞浚這一對姐弟,她徹底的消失在林家、人間。
臨行之前,她不斷的回首。
「走吧,別再貪戀了。」
望著他出眾的儀表,她無奈的淺淺一笑,心裡暗喃——嫁給他也沒什麼不好,有權有錢人又長得帥,在陽間想找這等人物,還得費心去找呢!將手緩緩地送至他的大手中。
「這一生就交給你了。」
這世上再也沒有林瑞渝這個人的存在,雖然,所有的人都遺忘了她,但她卻永遠的記住他們,並將他們鎖在一個不為人知——只有鬼知的一隅。
*書房內的經書不經意的在一九九九年農曆七月七日子時出現在他的書桌上,並敞開在明明不動天王寧昊與其妃子俱*羅畫像之處。
子時一過,書又自動的安置在書櫃的一角,沒有人知道這怪異現象因何而來,只有俱*羅永遠記得,她曾在這人間走過這麼一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