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渾球,以為我無法行走就好欺負,看著吧!只要三天,我要他像條狗一樣地跪在地上向我求饒。」別的她不敢說,論到整人,活到二十歲,她從未遇到過敵手。
「那個人根本不懂得護理知識,居然要我給小姐吃止痛藥,不知道止痛藥會妨礙傷口癒合嗎?」周姨大告其狀。
水芝茵幾不可見地瑟縮了一下,老實說,那種深入骨髓的痛真的很恐怖,若非為了盡早痊癒,她早撐不過而偷吃止痛藥了。
可她一定要再站起來,不只為了她自己,也為了她至愛的未婚未——林永傑。
林家和水家是世交,林永傑大水芝茵三歲,從小就是她的偶像,她追著他,一路從國中、高中,到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在學校裡,他是眾所矚目的白馬王子,能文能武、英俊瀟灑,不知擄去了多少芳心。
曾經,她以為自己只能如同其它學姊、學妹一樣,癡癡地望著他,膜拜他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想不到去年,水、林兩家談定了商業聯姻,她就這麼成了他的未婚妻。
雖然他們之間還沒有愛情,但她有信心,只要給她機會,她會成為他最棒的妻子。
林永傑也說了,願意等她成長,不管他們是為了何種原因結婚,他都會珍愛她一生一世。
而訂婚後,他果然也如自己所言,嬌寵她有若無價珍寶。
只是,人有旦夕禍福。在某次與他出遊時,他們發生了車禍,他受到輕傷,當下就出院了;她卻撞斷了腿,臥床三個月,至今無法行走。
奇怪,只是腿骨折斷,開刀接回後,應該很快就可以恢復啊!為什麼她就是動不了?
她很迷惘、也很不安,害怕自己永遠都好不起來了,一個殘廢無論如何是配不上林永傑的。
想像他另結新歡,而她卻得永遠坐在輪椅上,眼巴巴望著幸福遠離的模樣。
她無法接受。她一定要再站起來,絕不輕易放棄這段難得的感情。
後來周姨來了,說她是吃了太多止痛藥,才會影響傷口癒合;而又因為怕痛,她不敢輕易嘗試移動,才會一直好不了。
周姨是護士,聽說退休前曾當過某知名醫院的護上長,學、經歷都非常豐富。
所以,水芝茵對周姨的話深信不疑,從此不再服用或施打任何止痛藥劑。
儘管這讓她之後的生活宛若地獄,每天都痛得寢食難安,但只要能盡快好轉,再度回到未婚夫身邊,任何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而雷因,他居然妄想阻礙她的計劃,她一定要他好看!
「周姨,你告訴王嬸,從今天起,不必再供應雷因吃的,他要吃飯,叫他自己想辦法去。」
「沒問題。」水天凡為女兒安排靜養的別墅地處深山,周圍杳無人煙,距離最近的商店,開車也要一個多小時,倘若水家不供應食物,雷因的三餐可就成為大問題了。周姨很興奮,照這樣看來頂多兩天,雷因就會收拾包袱走人了。「我這就去。」
「周姨。」水芝茵喊住周姨欲離去的步伐。「順便吩咐下去,將雷因的車子毀了,我要他走路下山。」
「這招好。」周姨兩眼放出光芒,迫不及待執行小姐的命令去了。
「雷因,我要你知道我的厲害。」水芝茵已經開始幻想雷因向她磕頭求饒的畫面了,那一定很精彩。
她哪知道,雷因早將一派下人收拾得服服貼貼,如今的水家又豈輪得到她要威風?
果然,周姨興高采烈地離去,不到三分鐘,便垂頭喪氣地回來。
水芝茵見她面色有異,奇怪地問:「周姨,發生什麼事了嗎?」
周姨垮著雙肩。「王嬸說接到老爺的命令,以後宅子裡的事全聽雷先生吩咐,誰敢不聽他的話,就……」她比了個開革的手勢。
水芝茵俏臉煞白。「老爸糊塗了嗎?居然這麼相信一個陌生人?」
「不只王嬸,連小梅和那班守衛都說了,很遺憾以後不能再聽小姐的話,因為他們不想被開除,請小姐原諒。」
「哼!」水芝茵咬牙切齒。「姓雷的以為這樣就壓得住我?周姨,把電話給我拿來。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不信整不走他。」她準備召喚她的整人大隊了。
水天凡的天威集團經營的主要是百貨業,與眾多客人接觸,發生紛爭是難免的。
因此,集團內有專屬的律師和徵信人員。
既然是公司養的人,水芝茵自然有權力調動,只不過她通常只會委託他們幹些整死人不賠命的惡作劇。
比如裝在雷因房裡的那些陷阱,就是天威集團徵信人員的傑作。
過去,水芝茵曾利用他們順利趕走很多她看不順眼的人。
想在水家工作,有兩點一定要注意。第一,不得對林永傑懷有不軌的企圖;第二,不能將她此刻的狼狽洩漏給林永傑知道。
一旦違背,她立刻開除。若因有後台,父親不許她動的人,她就想辦法整得對方落荒而逃。
反正水天凡就只有水芝茵這麼一個女兒,了不起罵她幾句,難不成還會打死她?
水芝茵根本不怕,也就養成了益發驕縱的個性。
只是她這回對上的雷因是隻老狐狸,早就針對她可能會有的反應做出全盤規劃,設法防堵。
因此當水芝茵猛然回過神來,發現她不只斷了內援,連公司的徵信人員她都調不動時,她生活起居的一言一行,已全操控在雷因掌中。
「這個該死一千遍的渾球!」她把電話狠狠地摔到地上。
「還是不行嗎?」周姨恨到幾乎要爆了。「公司的人不能用,那……小姐,我們能不能花錢請外頭的人幫忙?」
「當然能。」但前提得是,她的金錢沒被凍結才行。而以她和雷因初次交手的經驗看來,他應該是把她的一切後援都斷了。
「小姐,那不如由我去找些人,要他們想辦法把雷因趕出去。」
「那些人的薪水你付嗎?」
「小姐不是有很多的零用金?」
「我懷疑雷因會給我這個漏洞鑽。」對付非常敵人得有非常手段,急不得也。水芝茵擺擺手。「算了,這件事暫且放下,以後再說。我問你,今天傑哥有打電話過來嗎?」
自從水芝茵受傷半身癱瘓後,林永傑就每天一通電話、三天一封信、一星期一束玫瑰,極盡所能地鼓舞她、嬌寵她。
這三個月來,他不只一次要求見她。
但她不願心上人見著自己落魄的模樣,總是嚴詞拒絕。
她其實很怕日子一久,林永傑會失去耐性,另尋佳人去也。
可幸好,他待她始終如一。
這樣看來,上天待她還是不錯的。她雖然因為車禍而受苦,但這場意外卻讓她和心上人之間的感情更加堅定。
日後,他們有這種患難之情做為基礎,相信兩人的婚姻一定會很幸福。
「林先生打過電話了,他問,這個星期天可不可以見小姐?」周姨說。
「不是告訴他,我不想讓他看見我醜陋的樣子,請他再等等嗎?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見我啊?」她嘴裡抱怨著,眼底眉梢卻是掩不住的春情。
「小姐其實很開心林少爺的癡纏吧?」周姨跟她打趣道。
水芝茵雙頰登時紅如火燒。
哪個少女不懷春呢?尤其她的未婚夫還是個人見人愛的白馬王子,卻如此珍視著她,怎不教她心花朵朵開?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雷因的長相實在沒什麼可讚之處,充其量只能用「憨厚」二字形容。
加上他又不注重穿著,雖不至於衣衫襤褸,但也稱不上搶眼,因此多數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都是——一個無害的好人。
不過只要跟他相處上一天,所有人都食發現,雷因的個性差勁得很。
他行事一絲不苟,嚴以律人、更嚴以待己。
沒有人喜歡跟他一起做事,太累了,他要求完美的高標準,簡直不像人。
除此之外,雷因也時常給人一種崇高、無法接近的感覺。
而且沒有人知道,雷因其實有一項很大的缺點,那就是——有仇必報。不過他聲稱這是曠古絕今的大優點,代表他愛憎分明。
雷因報仇的速度和手段,只可用「匪夷所思」四個字來形容。
當他收到水芝茵的「來電」大禮後,三個小時內,他迅速回贈了一項超級禮品。
深夜十一點,水芝茵在周姨的攙扶下進入洗手間。
儘管行動不便,水芝茵還是堅持每天沐浴、敷臉、按摩並且自行處理生理問題……務必保持最佳狀態,希望在身體恢復後,能以最美麗的姿態見到未婚夫。
而今晚,當她強撐著坐上馬桶,一股濕涼感在臀部邊緣掃動。
她起初沒怎麼在意,受傷後,她下半身的感覺常常都怪怪的,她以為自己搞錯了。
但那股濕涼感越來越明顯,她臉色逐漸發白,想起日前在電視上看到,有蛇出現在沖水馬桶裡的新聞。
這幢別墅位處深山,誰也不曉得會不會有哪位「訪客」突然秀逗,前來拜訪。
她大叫:「周姨——」
以往水芝茵一進浴室,沒磨蹭兩、三個小時是不會出來的,周姨以為今天也會如此,所以她很快樂地溜到廚房吃宵夜去了,沒聽見水芝茵的呼喚。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也不知過了多久,任憑水芝茵喊破嗓子都沒人理會,她越來越害怕。
「來人啊!誰都好,快來個人……」最後,她終於忍不住猛力掙扎,翻滾著跌下了馬桶。
幾乎是同一時刻,一根濕漉漉的羽毛掠過她眼前。
水芝茵張大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根羽毛,剛才就是這玩意兒嚇得她三魂飛去七魄?
她抖著手,伸向前去欣起馬桶蓋,那根羽毛立刻掉了下來。
水芝茵的臉色由白轉黑。
那是個很簡單的機關,用一個彈簧壓在一根羽毛上,固定在馬桶座邊,任何人一坐上去,羽毛立即彈起,搔刮著來人的臀部。
它傷害了她一顆脆弱的少女心。
水芝茵怒火沖天,想都不必想,整棟別墅裡只有一個人敢對她幹出如此惡劣的行為,那就是雷因!
她從小受寵,家境富裕,幾乎是被捧在手心中長大,何時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眼淚當下飆出眼眶。
她想也不想,放聲大叫:「周姨、周姨……」這一喊就是半個小時,嗓子都叫啞了,她還在喊。
周姨再怎麼溜班也有限,二十分鐘後,她終於吃完宵夜回來,一聽見水芝茵的叫聲,嚇得臉色發白。
「糟糕,惹大小姐生氣了,往後還有好日子過嗎?」她忙不迭地衝進浴室,就見水芝茵狼狽地跌倒在地,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小姐,你怎麼摔倒了?」周姨才伸手過去想扶起水芝茵。
水芝茵劈頭就給她一陣亂打。
「你真可惡,居然丟下我一個人,我要叫爸爸炒你魷魚,你混蛋……」天曉得她剛才真是嚇死了。
「別呀,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吧!」周姨拚命道歉。
「你活該,我要叫爸爸讓你不能再當看護,你永遠也別想再找到工作了!」水芝茵氣極,口不擇言。
「不要啊!小姐。」周姨表面上裝得恭恭敬敬,心底卻是不服的。
但水芝茵沒發現,她哭都沒時間了,哪會注意到其它?
她畢竟太年輕了,又嬌生慣養,以為世界就掌握在手中;憑水家的財勢,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
雷因對水芝茵的第一印象其實挺好的。
他覺得她雖然驕縱任性,卻有很強的意志力,不輕易因為挫折而屈服。
不過——
「如果她再這樣不懂事,就算她生命力強過蟑螂,大概也活不了太久。」水芝茵浴室裡的機關就是他設置的,他當然會躲在一旁偷看這場好戲。
自然,他也瞧見了水芝茵與周姨之間的互動,注意到周姨怨怒的眼神。
事實上,雷因打一開始就對周姨這個人非常頭痛,她是水家下人裡頭最固執、最愛偷懶、又最喜歡倚老賣老的人。
他若想在水家做任何改革,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周姨。
只要能解雇周姨,對他為水芝茵安排的復健課程將會很有助益。
但他絕不願讓周姨懷著怨恨離開,天曉得「恨」會讓人做出多麼愚蠢的事?
他應該出面阻止水芝茵對周姨的護罵才對,可是……現在的水芝茵就像個潑婦一樣,凡人輕觸其鋒,等於找死。
「還是算了,下回再說。」他喜歡跟女人玩遊戲,但討厭跟她們吵架。
他默默地挪動身軀,準備離開躲藏的衣櫃。
砰!一個人從浴室裡被推了出來,是水芝茵。
周姨終於被她打得受不了,還擊了。
雷因懊惱地閉上眼,他不想插手她倆之間的爭執,若讓人發現他半夜時分躲在女人的衣櫃中,就算有天大正當的理由也變成下流。
可是,左瞧瞧周姨氣得扭曲的臉、右瞄瞄水芝茵無力掙扎的纖弱嬌軀;要賭水芝茵能在周姨的盛怒中殘喘多久……
也許五分鐘都不到。雷因暗猜。
他應該出面為水芝茵解圍的……只是應該,實際上……
「你夠了喔!」怒火讓周姨全身發抖。「我也是人,不過領你家薪水繃口飯吃,沒理由讓你打著玩。」
水芝茵恨恨地瞪著她。「你既然領了薪水,就應該做好工作,你讓我摔倒就是沒完成任務,憑什麼領這份薪水?」
「了不起我給你扣錢嘛!你打什麼打?」她是來當看護的,又不是出氣筒。
「你不是窮得要命,急著掙錢嗎?」
「就算我再窮,也沒必要讓你當玩具打。」
「我打你,就當抵銷你失職的過錯,不會再扣你薪水了,你還可以繼續賺錢,不好嗎?」
打得她鼻青臉腫就叫好嗎?有錢人的觀念怎麼如此詭異?周姨惱得吹鬍子、瞪眼睛。
可當水芝茵振振有辭地問道:「還是你寧可被扣錢,也不要挨打?那我讓你打回來好了,不過我要叫爸爸扣光你的薪水,哼!」
有這種說法嗎?周姨還沒有反應,雷因已經先昏倒在衣櫃裡了。
水芝茵的確需要復健,不只是她那雙腿,她那顆裝滿奇思異想的腦袋也要重新教育啊!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雷因終究沒有出面為水芝茵解圍。
他發覺她非常需要再教育,也就任憑那對天才主僕去搞了。
他一直在衣櫃裡縮到清晨四點,水芝茵和周姨終於達成共識,水芝茵不再打人,周姨先前的失職就當抵了那幾拳,往後誰都不准再追究。
她倆各自睡下了,雷因才躡手躡腳爬出衣櫃,全身的骨頭都僵掉了。
下回要再玩,應該找個更舒服的躲藏地點才對。
他邊呢喃著、邊捶腿捏臂,摸出她的閨房。
雷因離去後,整問房安靜得落針可聞,連空氣都是沉滯的。
這真是太奇怪了,再怎麼樣,有人在的房間還是應該有點呼吸聲吧?
但此時此刻,週遭卻似乎連水芝茵和周姨的喘息聲都消失了。
一直到雷因的腳步聲完全聽不到了,兩個大大的呼吸聲倏然響起。
「呼,他終於走了。」這是周姨的聲音。「我剛才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
水芝茵輕輕地睜開了眼,晶亮的黑瞳像是閃耀在天際的寒星,既冷靜又清澈,哪還有半分之一剛的天真?
「小心點,周姨,說不定他還躲在門邊看呢!」
「不會吧?」周姨迅速爬起身衝到門邊,拉開大門一看,昏黃的長廊被一片寧靜的氛圍所環繞。「一個人也沒有,小姐多慮了。」
「是嗎?」水芝茵歪著頭想了一下。「但我總覺得他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雷因重整水家下人懶散風氣的手段太霹靂,讓她印象深刻。
「但這場戲是小姐發現雷因躲在衣櫃裡偷看,臨時決定要演的,事前連我都不知道,要不是小姐突然附在我耳邊,叫我把你打飛出去,我還想小姐瘋了呢!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我們又演得如此逼真,沒理由他不上當。」易言之,不久前周姨與水芝茵間的爭執全是作戲,目的只有一個——降低雷因的戒心,讓他誤判水芝茵只是個被慣壞的驕蠻千金,而周姨則是名無知老婦。如此一來,她們要趕走他,或許就容易得多。
其實一開始水芝茵並不看好雷因。一個長相土、舉止土、全身上下都充滿土氣的男人會有什麼能耐?
她以為只要像過去一樣,多整他兩回,他自然會認輸走人。
想不到他會還手,而且回得這麼快;對照之前他管束小梅和王嬸的方法,水芝茵不得不承認,這個叫雷因的,的確有兩把刷子。
她決定不再正面跟他交鋒。
她現在身體不好,可挨不得整,所以最好給他一個出其不意,來暗的,不信他不被整得神經衰弱,乖乖走久。
「希望如此。」無論如何,這幢別墅裡絕不能再多一個人,否則,怕她的秘密就要保不住了。
「我也希望他趕快走。」周姨輕頷首。「可是小姐,剛才他躲在你房裡不就是個大好機會了?我們盡可告訴老爺他居心不良,將他趕出去,何必勞心勞力編故事騙他?」
「老爸如此信任他,哪這麼容易就趕他出去?」水芝茵低啐一聲。「怕只怕他舌粲蓮花,隨口幾句倒打我一靶,可就換我得不償失了。」
「老爺會寧可相信外人,也不信小姐嗎?」
「以前我敢保證老爸絕對會信任我,但現在……」水芝茵頹喪地望著自己無力的雙腿。「周姨,你覺得我老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爺嘛……他很能幹、聰明、有毅力、行事狠……呃,應該說果斷,所以能把公司經營得這麼好。」
「是啊!」水芝茵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想說狠辣就說吧!」
「小姐……」周姨不好意思地搓著手。
「事實上,我也覺得老爸滿無情的。」水芝茵垂眼歎了好長一口氣。外人以為生在富裕家庭裡是件很幸福的事,衣食無缺,要什麼有什麼。
的確,在物質生活上,她是獲得了充分的滿足。但在這二十年的短暫人生中,她也見識到比一般人更多的競爭壓力。
金錢和權勢不會平空掉下來,沒有相等掌握的能力,就算老天把一座金礦擱在你面前,你還是沒本事將金子開採出來花用,更遑論要維持財勢不衰了。
水天凡的成功除了源自於他本身的能力和勤奮外,個性中的無情、狠辣亦佔了半數功勞。
他很清楚如何為大局犧牲私情,從他用獨生女去換取商業聯盟就可以看出。不過在這樁利益婚姻中,水芝茵很慶幸地喜歡上了林永傑。
可是如果她殘廢了,林家拒絕與水家聯姻,她又該如何是好?
一個無法行走的女人是攀不上什麼好姻緣的。
而水芝茵本身又不是什麼商業奇才,甚至,她根本不喜歡做生意。
她很擔心,當某一天她變成一個無用的廢人時,父親會很乾脆地捨棄她。
因此,她絕不讓人看到她的弱點,絕不。
周姨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想不到有錢有勢也是種悲哀,生命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
她不曉得,不過她很清楚,水芝茵正在為她年輕稚嫩的生命奮鬥。
「放心吧!我會盡力幫你的。」
水芝茵閉上眼,半晌,她長吁口氣。
「放心吧!我沒這麼容易放棄的。」她不懂生命的真義是什麼,只是,她不想死,就算得一輩子坐在輪椅上,她還是想活著。
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很沒用?
但她真的還不打算離開這個世間,她才二十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