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豪門千金的方可可,這間店是她隨時可以來的地方,但對小攝影師的方可可,這間店是除非二哥請客,否則打死她都不敢跨進來的地方。
她的目光游移到門口,方纔那位美麗但矜持的櫃檯小姐突然匆匆從櫃檯後繞出來。不曉得又是什麼大人物來了?
可可正想看,驀地——
是他。
那高挑精實的身形,註冊商標的全黑打扮,大天使般俊美的側面。
南。他竟然也來了。
這到底是什麼鬼緣分?
可可看到他身旁的那個女人,申吟一聲,懊惱地把臉埋進手中。
「可惡……」
「怎麼回事?」電話沒打通的傑瑞才剛留完語音訊息,收了線,就看她一副恨不得離開現場的模樣。
可可也沒有什麼偽裝的心思,大大地歎了口氣,把水杯放下。
「沒事,一個我現在很不想見到的人剛剛走進來而已。」
傑瑞連忙回頭。
「那個男人好眼熟……啊!他是南集團的老闆對吧?荻荻最近剛接的電影聽說就是他投資的。」他回正身子看向可可。「你和他有過節?」
「不是他,是他旁邊的那個女人。」可可發現一輩子的氣都不夠她現在歎。
為什麼?為什麼她每次一轉頭就會看到蘿莎和他在一起?這兩人是打算結婚還是怎地?
一股子酸意直往她的喉嚨冒,服務生拿看菜單過來時,她都不曉得自己點了些什麼東西。
傑瑞點了一瓶價值不菲的紅酒,「待會兒酒可以先送上來。」
「好的,先生。」
服務生退下時,她連忙道:「那瓶酒太貴了……」
「無所謂。」傑瑞對她綻出迷人的笑容。「我平時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花錢,偶爾縱容自己一晚也好。」
光是這樣的器量和好看的笑,他已經足以讓一票女人圍過來廝殺爭搶。所以,方可可,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她運用全身的意志力,要求自己不可以看向門口那對星光燦爛、萬眾矚目的璧人身上。
「咦?我看到認識的人了。」蘿莎的美眸四處流轉,看到角落中熟悉的人影,不禁感興趣的一頓。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可可,她想要作弄對方的心就冒出來。
蘿莎正在拉著今晚約會的對象過去囂張一下,腕間驀然一緊。
南迎上她微訝的眼眸,淡雅的笑容不變,只是眸色一深。
「我餓了。我們上樓吧!」
蘿莎看他一眼,聳了聳肩,婀娜款擺地踏向二樓的VIP室。
整個餐廳的人都看他們,她知道。而他們看過來的原因不只是為身為超級名模的自己,她也知道——這是她為什麼和南約在公開場合的原因。
要替自己增加曝光率,最好的機會就是跟著一個全世界都好奇得不得了的男人。
南的目光淺淡地掃過那個角落。可可對身前的男人笑顏如花,彷彿完全沒注意到他們製造的騷動。
他的嘴角一挑,舉步上樓,不再看向她的方向。
*****
「我已經很多天沒『見』到她了。」
「或許她不想再見你。」
「……天機。」他沉聲一喚。
「我是說真的。」天機不以為意,安然若素地回望他,沒有焦點的眼神卻閃看隱約的光華。「我的夢術只在她心門沒有防備之時,倘若她把心門關上,我也不能強行破門而入。」
把心門關上,是嗎?他淡淡一笑。
二樓的貴賓室只有特定人士能夠使用,其中包括南集團的七位核心人士和最重要的那一個——他們的老闆。
因為這個老闆不只是南集團的老闆,同時也是「英倫玫瑰」的幕後大股東,只是知道後者的人並不多。
一反大廳富麗堂皇的宮廷風格,貴賓室顯得簡約俐落許多,冷調的白、灰、黑等冷色系,搭配現代風格的牛皮沙發,一看就知道是出於何人的品味。
南只要想到當初在裝潢這間貴賓室時,威廉那個英國佬對他簡單俐落的家俱拚命歎氣,恨不得把東西全清掉,把自己喜歡的華麗巴洛克家俱全搬進來佔滿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好吧!親愛的,有過這麼多次公開露面的紀錄,我想我可以正式成為你的女友了。」蘿莎腰肢如水蛇,軟軟一彎坐在他的腿上。
南神色如常,把她整尊人平平舉起,往旁邊的空位一擺,自己移往旁邊獨坐的單人沙發,對她微微一笑。
「兩次。」
蘿莎噘起櫻唇,所有調笑風流的神情盡去,像個賭氣的小女孩。
「兩次什麼?」
「兩次曝光的機會。」南執起已事先命人倒好的紅酒,端在指間輕搖,透過光線端詳一下紅酒古陳的色澤。「做為一個條件交換。」
她傾身去端紅酒,南眼微微一瞇,她羞惱地想踹他一下,又不敢造次,悻悻然改拿一杯柳橙汁。
在一旁的餐檯上已經擺了點心,一名專屬服務生永遠站在門外等著服侍。
她一點都不懷疑,在他打電話說要來的那一刻,所有依照他喜好而準備的食物已經開始動作,並且在他們抵達的前一分鐘準時送進這裡。
「說吧,你的交換條件是什麼?」蘿莎把柳橙汁放回桌上。
「外面那個女人……」南墉懶地開口。
一股防備之色立刻躍入她眼中。「方可可?她跟你有什麼關係?」
她的防衛倒是讓南覺得很有趣。
「我對她不感興,但她有一個朋友,最近剛成為我的手下,」他優雅地轉弄紅酒杯。「或者該說,我投資的製作人的手下,但意義是一樣的。」
聽他說的人是荻荻,蘿莎眼中的戒備退去。
「荻荻·加勒伯。她又怎樣?」她把玩頸間的項漣,貓樣的眼眸狡黠。
「我喜歡賺錢,我喜歡贏。這行需要的是名聲,名聲就代表成功的第一步,為了確保我的投資成功,我希望她出名。」南淺淡地啜了口酒。
「你是指『時尚風雲』的服裝設計?對於一部時尚題材的電影,劇服確實是最重要的角色,不過就我所知,有許多知名的造型設計師去角逐那個職缺。你如果那麼喜歡有名的人,為什麼一開始不選擇他們?」
「所以,我必須開始向你解釋我僱用人才的標準?」南偏了下頭。
深不見底的黑眸讓蘿莎打了個冷顫,她好像大捻老虎鬍子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的交換條件是什麼?」她連忙道。
「荻荻·加伯勒今年秋天會發表她的第一個系列,我希望你擔任那個系列的代言人。」他欠了欠身,把酒杯放回桌面。「當然,代言的費用不必勞煩荻荻小姐,我會直接付給你。」
蘿莎差點嗆到!
「荻荻?那個菜鳥設計師?你要我替她的生平第一個系列走秀?你在開玩笑!我甚至不曉得她有沒有天分,如果她設計出來的是一堆破布……」
南忽然射過來的冷利眼神,讓她辟里啪啦一堆抗議的話都無疾而終。
他用非常非常柔和的聲音,非常非常委婉地開口:「如果她設計出來的是一堆破布,你最好把那堆破布穿成世界上最美的一堆破布。」
蘿莎打了個寒顫。
「好吧!就算我主動去找她代言,她也不見得會接受,她是方可可的好朋友,而方可可對我……」她的話二度逸去,狐疑的神色重新跳進她的眼中。「慢著,你的目標真的是荻荻?」
「不然呢?」
蘿莎深深凝視他,從那無波無瀾的俊臉上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好吧!就當你真的是這麼想。」
*****
那兩道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的那一刻,可可鬆了口氣。
「你真的很不喜歡蘿莎?」傑瑞試探性地問道。
就算本來沒討厭到那個程度,在她和自己的夢中男人開始出雙入對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可可永遠不可能喜歡她。
對,很小心肯,沒錯!怎樣?咬我啊!
可可咕噥兩聲,回得不清不楚。傑瑞是個知情識趣的男人,馬上知道這不是一個她想談的人。
「好吧!」他把酒端起來,和她的杯子輕碰了一下。
「我希望荻荻沒有在你面前過度的形容我,害你現在看到本人之後有落差。」
他一轉移話題,她立刻鬆了口氣。
「放心,落差並不大。」可可對他揚一下眉毛。「別告訴我,荻荻在你面前一直用誇飾法形容我?」
傑瑞健朗的白牙一閃。「她一點都不誇大。」
可可的女性虛榮得到滿足。
「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她好奇地道。
「舊倉庫拍賣會。」傑瑞把餐巾鋪在大腿上,讓上菜的侍者將燉飯放進他面前的淺盤。
可可也將餐巾鋪好,她的天使細面飄著起來的濃郁香氣,讓人胃口大開。
侍者躬身退了下去,兩人各自吃了一口,同時露出滿足的神情。
「倉庫拍賣?你是指跳蚤市場?」可可叉起一匙面,好奇地望向他。
荻荻確實很喜歡逛那些舊東西,常搬回一堆莫名其妙的雕塑,有些東西放不下,還堆到可可那裡去。幸好可可開的是攝影工作室,荻荻搬過來借放的舊燈台啦、老木桌啦,有些很適合當她拍照的道具,於是兩人就有這樣的默契;她借荻荻擺,荻荻借她拍照。
「不是跳蚤市場,是拍賣舊倉庫。」看她一臉茫然的神情,傑瑞笑了起來。「簡單的說,有很多人向倉儲公司租個人倉庫來使用,但是因為種種因素,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回來繳錢,於是到了一定年限,倉儲公司的人會將這些欠錢不繳的舊倉庫匯總起來,合法取得所有權之後將它們拍賣,折抵一些呆帳損失。」
「啊!所以,你們是把一整間個人倉庫標下來?」她懂了。「原來荻荻就是在玩這個,難怪她老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荻荻最近搬了什麼怪東西到你那裡嗎?」傑瑞笑道。
「最近倒是沒有。」可可聳肩。
傑瑞啜了口酒。「這一行有專門的倉儲獵人在各地標價,一般人很難搶融些專門搜購舊倉庫的行家,所以我不常做這種事,真的下手去標通常也只是標個興趣而已。」
「你們標這些沒人要的舊倉庫做什麼?」她很難理解。
傑瑞一揚眉。「這是一種投資呀!想想看,八十年前沒人要的一張小桌子,現在可能是價值數千美金的老古董。」
「啊,所以這也算是一種挖寶人的行業。」她懂了。
「是的。」傑瑞笑道。「有一天我正好經過一間倉儲公司,正好他們那天在標售,又正好看到其中一間倉庫看似堆了些老舊的3C產品,一時心血來潮,就用一千塊美金將那間舊倉庫標下來。那天荻荻也在,我們兩個一看就是現場最菜的兩個新手,馬上攀談起來,就認識了。」
「我希望那間舊倉庫有讓你值回票價的東西。」可可笑道。
「裡面大部分放了好幾年的垃圾,不過,」傑瑞戲劇性地舉高一隻食指。「我找到一台古老的AppleII電腦是當初出產的第一批型號,在許多電腦收藏家眼中,這是無上的經典寶貝,那個晚上我夢裡都會笑。」
可可大知起來。
「那天荻荻標到什麼?」她感興趣地問。
「這你就得問她了。」傑瑞給她一個憤慨的神情。「我讓荻荻參觀我的倉庫,她竟然不讓我看她的。」
「嘿!我相信是你自己提議要讓她看的吧?荻荻才不會做這種要求呢!」她馬上扞衛朋友。
傑瑞舉手做投降狀。
「好吧好吧!一切都是我自找的。」他懊惱地道。「有一天我一定要她面前,標下一間塞滿佈料的倉庫,讓她只能望看我的戰利品流口水。
可可再度大笑。
「第一,如果荻荻也在場,我相信你一定搶不贏她,她會要你見血。第二,如果她讓你搶去,只表示那些布都不是她要的。」
傑瑞給她一個慘痛的神情。「天哪!我怎麼忘了,我是在和那個女魔頭最好的朋友吃飯。」
可可又笑了出來。
那頓飯吃得比她想像中還要愉快,甚至讓她很意外的發現,她沒有再去想起二樓的那對男女。
或許,重新投入社交生活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困難,她需要的只是決心而已。
決心,以及不再去想、去夢、去在意某個不屬於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