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孩兒出言不遜,所以孩兒小小教訓了她一下,對了,母親怎麼知道孩兒在地窖?」
「自然是有人來通風報信。」她往外走。「丹華差人來說的,我得先跟你提個醒,別去找丹華麻煩。」
「她別來煩孩兒就是了。」
藍氏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兒子。「你對那丫頭有意思嗎?」
「什麼丫頭?」
「別跟我打哈哈,你知道說的是誰。」藍氏的眼神銳利起來。
「這問題兩年前孩兒已經回答過了。」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你是回答過。」她往前走。「聽說你把小九要回身邊了?」
「是。」
「為什麼?」
「她惹我不高興,我就找她麻煩。」
藍氏沉下臉。「天尋……」
「孩兒累了,想回房休息了。」他打斷母親的話語。
藍氏下高興地瞪向他。「同我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洛天尋擰下眉心。「孩兒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說的話你不愛聽,我也不嘮叨你,只給你提個醒。」她刻意頓了下後,才道:「你若真喜歡一個姑娘,就待她好些,她才懂你的心,你淨是欺負她,捉弄她,她的心只會離你遠遠的,到時後悔了可就來不及了。」
「知道了。」他敷衍地應和。
她歎口氣。「你若只是為了跟你爺爺作對、賭氣,我得給你說『不值得』,什麼都能拿來做賭注,就『感情』不行,傷己傷人。」
「知道了。」
他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讓藍氏又氣又灰心。「你……我真要給你氣死。」
「娘的話孩兒記住了。」他說。
她搖搖頭,一個字也不信。「算了,我也給你提點過了,你是聰明人,該怎麼做心裡有數,回房歇息去吧。」
「是。」
見兒子遠走,藍氏搖頭歎氣,她這些個孩子……唉!怎麼每個都讓她這麼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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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說小九會不會有事啊?」竹欣擔憂地問,雖然她已經盡快去找大夫人了,但是誰曉得大少爺會對小九做出什麼過分的事。
雖然在府裡曾聽聞太少爺脾氣古怪,可沒想到真是讓人難以忍受。
丹華望著窗外的月色,面色凝重。「竹欣。」
「是,小姐。」
「你覺得我的武藝可有進步?」
「咦?」竹欣一臉錯愕,怎麼話題轉到這兒來了。「小的不懂武功,不過我想是有進步的,老太爺不也這麼說過。」
「他是這麼說過。」丹華不自覺地摸了下被打中的肩頭,如今那火辣的痛感已經消逝,只剩微微的酸痛,與當年被打中胸口時如火焚燒的痛楚可差多了。
洛天尋學的是純陽之掌,而這兩年她學的是至陰之功,所以今天他一掌打來,她已能全數化去。
不過他今天並未用全力,否則她的臂膀可要廢了……
「小姐,您肩膀疼嗎?我拿傷藥給您……」
「不用。」她搖頭。「沒事,你下去吧。」
「可是……」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有些事她要好好想想,今天不只與洛天尋比試,也與馮譽盛過了幾招。
那人只是閃躲,守而不攻,而她卻無法傷之半毫,難道……她練了這些年……真的一無是處嗎?
她低頭看著自己長繭的雙手。
我必須老實告訴你,你並非練武的料,當然努力能彌補一些先天上的不足,再加上我的指導,你要在江湖上揚名絕對沒問題,要勝過多數人也不是問題,但你的仇人卻不是多數人,而是頂尖之人,你練一輩子都不可能贏過他,但這無妨,要殺一個人並非全靠武技,只要夠聰明,要殺一個人又有何難事?
再厲害的人也怕中毒,也擔心遭暗算。
這是你在練武之前我必須同你說的,所以只要能贏過天尋一招半式,不管什麼方法,你就能踏出這兒去報仇,否則只是送死。
丹華擰緊眉心,但她現在……連馮譽盛也勝不了,難道這馮譽盛也是練武奇才,還是她的資質真的太過平庸?
再這樣下去,她的大仇何時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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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她有記憶以來,年節時總會下雪,而今年也不例外,孩童的時候,就算會受凍,她也喜歡與兄姊弟妹在院子裡堆雪、玩雪,雖然身體冷得發顫,可心裡卻是暖呼呼的。
但今天她不在雪地裡玩,卻仍感到寒意透進心底……
「小九,你今天還是過去大少爺那兒吧。」竹欣小聲地說著。「小姐說她累了,不想見人。」說話的同時她瞄了眼背後緊閉的門扉。
「我並不想回到大少爺……」
「我知道。」竹欣點頭。「大少爺那種主子,哼,我真的是對他很失望,都是他害得小姐一整夜心情不好。」
小九不知該說什麼,所以沉默著。
「辛苦你了。」她拍拍小九的肩。「雖然我也想你留在這兒,可大少爺都開口了,小姐……她當然是想你留著的,只是……」
「竹欣,你跟我說真的……」她頓了下。「小姐真的希望我留下嗎?」小姐一直對她很生疏,所以她心中存疑。「如果小姐想要我,我可以去跟大少爺說,雖然大少爺未必會聽,可是……」
「你過去吧。」忽然間丹華的聲音由屋內傳出。「我有竹欣一人就夠了,你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多餘的。」
小九愣在當場,竹欣則是一臉尷尬。小姐……小姐何必說得如此決絕呢。
「是……」小九顫聲應了一句,接過竹欣一直拿在手上的包袱。「我走了。」
「小……小九……」竹欣不知該怎麼說,瞧著她落寞的離去,竹欣走進屋內,忍不住說道:「小姐您何必……」
「我說的是事實。」她冷淡地望向她。「我不需要奴婢,不只是她,連你我都能捨去。」
「小姐你……」
「夠了,別煩我。」她望向窗外的夜。
竹欣咬著嘴,悶悶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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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回來啦。」
「是。」她低著頭走到他面前。
他倚著坐榻,偏頭看著她凍紅的鼻頭與雙頰。
「今晚你就睡我這兒。」
她訝異地抬起頭。「可是我……」
「你剛剛不是回去過了嗎?她不收你,對吧。」
他的話擊中她的胸口,勾起她的委屈,她再次低下頭,鼻頭又酸了起來。
他皺下眉頭,冷聲道:「就這麼不捨得她?」
她沒回答他的話,只道:「小的去僕役房拿棉被。」
「不用了,你就睡我的床。」
她再次訝異地抬起頭。「睡……睡……」
他勾起嘴角。「怎麼,以為我要同你一起睡嗎?你還真是愈大愈不害臊。」
她漲紅臉,心頭開始冒氣。「小的沒這樣想,小的只是不想睡少爺的床。」
「我沒問你的意見,你再囉唆,我就改變主意,跟你擠一張床。」他瞄她一眼。「說不准你肚子裡打的就是這壞主意。」
她氣道:「少爺又血口噴人,誰要跟你……」
他嘲諷的表情讓她忽然想起黃黎姊姊的話語,她就是太有反應了,所以少爺才不放過她……
「好……好吧。」她艱難地吐出兩個宇。「就照少爺的意思。」她盡量面無表情地說。
見她忽然改變主意,而且表情僵硬,他挑起一道眉,不過沒說什麼。「那就快去睡吧。」
她朝他福身行禮後,才告退往後頭的屏風走去,進入內室,一到裡頭她的臉就垮下,華麗高廣的大床上鋪的是上等絲綢,她哪敢躺上去,只在床邊的圓墩上先坐了下來。
她還以為少爺會問她方才在大夫人那兒都說了些什麼,沒想到他一個字也沒問,這樣也好,她也不用為難該怎麼回答。
想到小姐方纔的話語,她的心又難過起來。「早就知道小姐對我是這樣的,可是……唉……」
她搖搖頭,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會想哭,她歎口氣,身子往前半趴在床上,屁股則仍坐在椅面,心裡覺得有些空空的,這種感覺她以前好像也有過……
對了,第一天在茶水房工作後,回到僕役房睡覺,她卻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著,腦中只想著大少爺是不是在怪她。
她擔心太少爺不放過她,找她麻煩,可一天天過去了,少爺都沒來找她,她卻又覺得悶悶的。
跟今天比起來有些一樣,不過……好像又有一點不一樣……
念頭在她腦中飛來閃去,她閉上眼睛,刻意讓自己不要再去想,慢慢地睡意來襲,她打個呵欠,就這樣半坐半趴地沉入夢鄉。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影走入,在她身旁停下,說道:「就知道你沒這膽量上床去。」洛天尋在床緣坐下,手指撫過她頰邊的發,感覺她冰涼的耳朵,聽見她舒服地歎息。
他微微一笑,摸摸她圓潤的腮幫子。「十五……不對,過了年要算十六了,不大不小的年紀……」上個月胡謙才想將他十四歲的女兒許配給他,說起來小九還比那女孩兒大上一歲。
「不過你這丫頭,比那潑辣娃兒有趣多了。」見她仍緊抱著小包袱,他抽出她壓在肚窩的包袱,正想丟到一旁,卻發現露出一截書本。
他抽出那本舊書,發現那是當初他教她習字時送給她的千字文,他勾起嘴角。
「沒想到你還留著。」
他隨意地翻閱,拿出夾在書裡的紙張,都是她練字的作業,還夾著不少他寫過的字,他打開包袱,發現裡頭也有紙張,還有一些書信。
他好奇地打開,是一個叫小秋的寫給她,說她家小姐最近也在教她習字,不過她會的字不多,所以書信很短。
後來兩人認識的字多了,才開始出現長一點的書信——
最近幾封信都沒聽到夏姊姊提起可惡大少爺的事,他還捉弄你嗎?有些太難的字我請小姐幫我寫的,希望夏姊姊看得懂。
原來這丫頭背地裡還與人通信罵他,他抽出另一封。
夏姊姊想回去大少爺那兒嗎?其實待在茶水房也很好,但是我想夏姊姊是想回大少爺那兒的吧,他在你受傷的時候很照顧你。
接著是他離莊經商後……
洛老太爺把你調到丹華小姐身邊的原因我也想不透呢,不過沒想到大少爺會突然離莊經商,當我瞧見他要你幫他穿衣拭發,還以為他會把你要回身邊呢。
夏姊姊覺得大少爺是故意整你嗎?可是他之前都不理你呢,你在茶水房兩年他也沒去瞧你,不過話說回來,主子又怎麼會無事跑來關心我們這些下人,當主子將我們遣走時,我們就再難回到他們身邊了。
唉,我也不知道大少爺什麼用意呢,我的腦袋沒夏姊姊好,你想不透的事,我也想不透,不過我總覺得大少爺說不定沒你想的那樣討厭你。
他抽出一張又一張的信,而後勾起了微笑。
大少爺經商回來後見到你竟然甩頭就走,真是太可惡了,枉費你想到他的時候還希望他在外一切平安順心,甚至煩心的連覺都睡不好。
原來他不在的時候她還掛記著他,他撫過她的臉頰。「早知道就該將你帶在身旁,不過這也怪你,誰教你當初竟然選擇去茶水房,枉費我照顧你一個多月,你這不知好歹的笨東西。」他捏了下她的耳垂,現在想到這事胸口還是冒火。
他將剩下的幾封信看完,翻看了下包袱裡其他的東西,除了幾件衣裳外,還有她受不住傷疼,哭哭啼啼時,他為她拭淚的帕子、擦藥的瓶子,以及送她的文房四寶和些細碎的小東西。
原本冒火的情緒一下便熄滅了,他將東西擺回,順手繫好放到一旁,而後抱起她,讓她在床上躺好,脫下她的鞋,蓋好被子。
他斜躺在她身側,盯著她熟睡的臉。「你這丫頭……」他輕點她的鼻頭。「不知好歹……」他就這樣盯著她好一陣,像是想將她看透。
離莊的這三年,各種女人見了不少,不過都說不上話,良家婦女太悶,青樓女子又聒噪得很,惹人心煩,美麗及才藝兼具的女子也見過幾個,雖然會說話,性子也溫柔,卻像隔了層紗一般,那是她們應付客人的方式,他瞧著總覺虛假,融不進去。
對人他很挑剔,不想搭理便不愛搭理,好不容易發現個有趣又好玩的東西,沒想到這人卻不知好歹,他不高興地捏了下小九的鼻子。
原想將她丟到腦後就算了,沒想到一見到她,那早已褪去的怒氣又捲土重來,竟然說他待她不好,這不長眼又沒腦袋的笨東西。
你若真喜歡一個姑娘,就待她好些,她才懂得。母親的話忽然竄進他腦中,好吧!既然這樣,他可以待她好一點,不過當然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只是要讓她明白,他也是能待人好的,只是看他肯不肯罷了。
窗外,細雪落下,廊上園裡還掛著各式燈籠,貼著春聯,一抹黑影則悄悄地往遠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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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來,小九還有些弄不清自己怎麼會躺在大少爺的床上時,就聽見一連串的驚叫聲由外頭傳來。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留書出走了。」
是竹欣的聲音,小九趕忙下床衝到外頭。
「大少爺,小姐……小姐不見了。」竹欣喘吁吁地朝著正在園子裡賞雪的人說道。
「腿長在她身上,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洛天尋不感興趣地回應。
聽見這話,竹欣的臉都漲紅了。「可是……可是……」
「一大早就這麼吵,打壞我的心情。」洛天尋轉頭踏上階梯,往屋裡走去。
「大少爺難道一點都不關心小姐的安危嗎?」見他事不關己,竹欣難掩氣憤。
「我何須勞神關心她。」
小九跨出門時,正好聽見洛天尋冷漠的回答,她望向竹欣,發現她怒著臉要衝上來,她趕忙擋住。
「小姐……小姐怎麼了?」她伸手擋著竹欣,可她衝上前的力道太大,將她撞得後退,差點摔在地上。
「太少爺說這話不嫌過分嗎?老太爺還想著把小姐許給你……啊……」竹欣話還未說完,一腳讓洛天尋踢下廊下,她痛叫著滾下階梯,趴跌在地上。
「一個奴婢在我面前這麼放肆,看來你膽子倒大,不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洛天尋冷笑。「就仗著老太爺寵你嗎?我倒要看看你能多囂張。」
竹欣捂著肚子疼得說不出話來,見他作勢要往前,小九急忙衝來,顧不得禮儀一把抱住他。「少爺,竹欣不是有心的,求你不要這樣。」她不敢想像少爺想做什麼,說不定一腳把竹欣給踢死。
「怎麼,連你也要來攪和嗎?」他怒喝一聲。
她嚇得鬆開他,注視他冷怒的臉。「不……不是,請你不要生氣。」她急得紅了眼眶,連聲音都顫抖起來。「竹欣只是心急小姐,少爺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就是知道他的個性她才會上前攔著竹欣,誰曉得竹欣卻還是這樣莽撞的頂嘴。
「我這人心量小得很,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他瞄她一眼。「憑你也想替她求情!」
她低下頭。「小的不是求情。」
「那是什麼?」
「小……小的代她受罰。」
「哼,你倒有情有義,我偏不吃這一套。」他怒聲道。
「少爺。」她抓住他的尹。「小的無情無義,真的,無情無義,小的代她受罰……是……是有私心的。」
他挑起濃眉。「什麼私心?」
見他臉色緩和了些,她趕忙道:「我……我背癢,想著少爺踢我一腳,說不準能止癢,我是利用少爺,無情無義。」
他怔了下,而後笑出聲,不過隨即又拉下臉。「你的嘴倒是愈來愈利了,昨天才膽大包天的罵人,現在卻給我耍嘴皮子。」
「不是……少爺……我……」
「是不是在替她求情?」他板起臉怒問。
她看著他冷怒的臉,低下頭去。「……是。」
「把我當猴兒耍嗎?」
「不是。」她吸吸鼻子。「誰敢把少爺當猴兒要,是我自個兒想要聰明卻成了跳樑小丑,弄得自己難看。」
他微微勾起嘴角,忽然道:「你還想躲到什麼時候,玉環?」
小九一愣,偏過頭去,就見玉環由樹叢後走了出來。「少爺。」她規矩地叫了一聲,表情有絲尷尬與不安。
小九恍然,原來玉環姊早來了,只是不吭聲,該是不想捲入紛爭吧!
「把那臭丫頭給我帶下去,別讓我再瞧見她,否則我踢的人就是你。」冷冷地說完這話,他邁步跨進屋內。
小九趕忙走下階梯,與玉環一起扶起竹欣,竹欣哽著聲說道:「我……」
「別說話了。」小九為她拍下身上的雪。「少爺這一腳踢得不輕,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兒我就過來。」
「你還是快進去吧。」玉環對著小九說道。「少爺現在可還在氣頭上。」
「小姐……」竹欣話未說完,只聽得洛天尋的聲音傳來。
「小九,還不進來。」
「是。」小九應了一聲,隨及低聲對竹欣說道:「去跟老太爺說小姐的事吧,老太爺會作主的。」
竹欣點頭,落下淚來。「小姐走了,沒人關……關心她……」
「走吧。」玉環扶著竹欣往前走。
聽著竹欣哭泣的語氣和落寞的背影,小九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她拿起袖子抹去淚水,快步走回房,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還得應付大少爺。
洛天尋斜躺在楊上,大腿上躺著她以前捉回來的野貓,見少爺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貓的背脊,這是不是代表他心情已經好轉了呢?
「過來。」
「是。」她聽話地站到他面前。
「有什麼話想說的嗎?」
她搖頭。
「覺得我太狠心了?」
她垂下頭。
「答話。」
「是。」
「還有呢?」
「少……少爺何必跟竹欣一般見識。」
他微扯嘴角。「她那樣的丫頭,不給她點顏色,她會愈來愈不知分寸。」
她沉默。
他瞄她一眼。「怎麼,沒意見了?」
「不管小的怎麼說,少爺也不會聽的……」
「既然知道,何必替她求情?怎麼不像玉環一樣冷眼旁觀便成。」他撫著貓的耳朵。
「人的性子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少爺就是最好的例證。這話她藏在心中沒說出口。
他勾起嘴角。「這你就錯了,人的性子自然能說改就改,前提是得有些恐嚇威嚇之舉才行,例如那沒規矩的丫頭,下次見了我自然不敢再造次。」
她沉默不語。
「怎麼,無話可說了?還是心裡頭在罵我,所以不敢讓我知道。」他瞅著她低垂的臉。
「少爺……想做皇帝嗎?為所欲為,讓所有人都聽你的,不聽你的就得拖去午門斬首示眾。」
他的眸子一亮,笑道:「做皇帝是不錯,只是我對皇帝一位沒興趣。」
「那少爺對什麼有興趣?」她問。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他勾著笑。「……還是你想弄清我的脾性……」
見她仍低著頭,不答話,他故意問道:「我對你不好嗎?小九。」
她一愣,怎麼問她這個問題?她要怎麼答?
「說話。」
「小的沒想過……」
「那就現在想。」他打斷她的話,手指搔著貓的頸下。
這不是為難她嗎?小九沉悶著,現在根本不是問她這種問題的時候,她想問少爺真的不心急嗎?小姐離家了他真的不去追嗎?再晚怕就追不上了。
偏偏她又不能問,或許她才一開口,就會落得與竹欣的下場一樣……不對,她現在不能分心想這個,她得回答少爺的問題。
只是少爺問這話是何用意?
「想好了嗎?」
「還……還沒。」她囁嚅地回答。
他瞄她一眼,不過倒不見生氣的模樣,小九鬆口氣,開始專心想著他的問題……而後她忽然想起這問題少爺似乎也曾問過……
我對你還不好嗎?小九。我可沒伺候過人,更別說你只是個小奴才。
這話搔著她的耳,卻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聽過的。
「小九?」
她回過神,發現洛天尋正盯著她看,正等著她的答覆,她垂下眼,發現那胖貓正懶懶地打著呵欠。
「少爺對我……就像貓兒對老鼠一樣,在手心裡玩著,心血來潮的時候就捉弄一番,把我嚇得半死,倦了就把我丟開,等下回想到的時候又把我從籠子裡放出來玩玩。」她小聲說道,雖然顫著音,可還是把心裡的話如數說出。
他盯著她,眼神犀利。「你的心底話?」
「是。」
他勾起嘴角,她則靜靜等待他的發落,內心忐忑不安,每回與他說話總是這樣,不知自己的下場會是什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意思是什麼?」他緩緩開口。「我對你不好嗎?」
她一怔,抬眼看他。「這樣算好嗎?」
他挑眉。「不算好嗎?」
她又是一愣,少爺在跟她抬槓嗎?
「你想我怎麼對你?」他又問。
「小的不懂……」她開始結巴,他為什麼這麼問她!
「哪一句不懂?我說了什麼艱澀的話嗎?」他故意問。
少爺在要她嗎?小九愈來愈不安。
「怎麼對你算是『好』,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
她瞪大眼,這……少爺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見她一臉下可置信的神情,他皺下眉頭。「你再不吭聲,我可要踢人了。」
「是……是……」她連忙應聲。「少爺……能少生點氣,就是對我好,還……還有別故意為難小的,這……這樣便是太好,再來……若是能讓小的回茶水房那就是大大的好。」
他笑道:「原來還有『好』、『大好』、『大大的好』,還有沒有?」
她搖頭。「這樣就夠了。」
他嘴角噙笑,說道:「除了那『大大的好』之外,另外兩個我能試著做做看。」
她僵在原地,表情木然,少爺……是什麼意思?在戲弄她嗎?
見她一臉呆樣,他故意板下臉。「怎麼,不高興嗎?」
「高……高興。」她反射地回答。
「坐下。」
她轉頭正想搬張椅子過來,他卻道:「坐這兒。」他拍拍臀邊的位子。
她怔住。「這……」
「再囉哩叭唆地我要生氣了。」他板起臉來。
「是。」她不安地在榻邊坐下,盡量與他保持距離,少爺到底怎麼了,變得好奇怪?莫非又在想新花招整她?
「以後你就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奴婢,也別叫小九了,這名字我厭了,我給你換個名字。」他一副施恩的態度。
她正想拒絕,卻瞧見他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許有意見,她只好閉緊嘴巴。
他轉頭望向窗外,一片銀白的雪。「就叫你雪……揚雪吧,這名字好聽多了。」
她慢慢吐出一個字。「是。」
「不高興?」
「不是。」換名字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少爺……您在想什麼法子整我嗎?」
「怎麼,我對你好,倒讓你心裡發寒了?」
她瞄他一眼,見他沒生氣,才道:「有一點。」
「沒想到你奴性這麼重,對你好,你倒不知是好,這也成,我就照三餐找你麻煩……」
「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少爺對……對我好,我自然高興,可是心裡不踏實。」他為什麼突然轉性了,這才是她擔憂的地方。
他勾起嘴角。「怎麼,還得我安撫你嗎?」
「不用,小的不是這個意思。」看來他是無意告訴她他為什麼忽然對她好了,她還是別在這事打轉,免得他一會兒心煩了,又拿她開刀。
「少爺餓了嗎?我去端早膳。」她急忙轉個話題。
他頷首。「去吧!」
她暗地裡鬆口氣,趄身往外走,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到了廊上後,又覺得自己這樣心神不寧有些好笑,真應了少爺說的,對她好,她反倒不安了。
既然不明白少爺動機為何,多想無益,還不如把眼前的事做好,畢竟不管少爺藏了什麼招對付她,她也只能接下,唉……除了這樣自我安慰,她也不能怎樣。
只是……她望向小姐住屋的方向,憂心地攏下眉,這會兒竹欣應該已經差人通知老太爺了吧,小姐為何要離府呢?不知現在在哪兒?
少爺真的不管嗎?
她一直以為少爺是在意小姐的,只是兩人性子拗,所以才兜不在一塊兒,可由少爺剛剛的反應看來,他似乎真的不在乎小姐上哪兒去了,難道她猜錯了嗎?還是少爺其實在乎,卻隱著不發。
忽然腦中閃過他踢開竹欣的那一腳,少爺雖然喜怒無常,脾氣又壞,可很少真的傷人,他只要怒罵幾聲,摔個東西就夠教人心驚的了,所以下人都聽話得很,各個戰戰兢兢的,久而久之也沒有什麼能讓少爺發脾氣的事,最多他就是故意找麻煩,惡整人罷了。
就拿玉環姊來說,這幾年大少爺不在,她的氣焰可旺了,對其他奴婢都是頤指氣使的,可太少爺一回來,她也是悶悶的像個小媳婦,話也不敢吭一聲。
以方纔的事來說,她明明聽見吵鬧聲,也不出來制止竹欣,就藏在一旁,深怕大少爺的怒氣波及自己,揚雪歎口氣,心裡明白這也怪不得玉環姊,就她一個傻子才會去擋,並非她勇氣過人,而是與竹欣在一起三年,也有些感情,實在無法看著她讓大少爺打傷。
或許就因為她這性子,所以玉環姊才想要她回來伺候大少爺吧,有個二楞子在前頭當炮灰,就不會波及到她了。
就在她沉浸思緒之時,一道黑影無聲地接近她,在她後頸劈了一記,一陣疼痛傳來,揚雪還來不及反應,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