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進福的聲音傳遍整座綠苑閣,湛子藍掀起床幔,俊顏閃過一絲惱怒。
看來討厭的堂妹已經到了。
「子藍哥哥,你起床了嗎?我來看你了。」過分嬌柔的嗓音顯得有些做作,商晚均越過長廊直接走進綠苑閣,帶著濃郁的花香。
「晚均堂妹,辛苦你走這一趟了,我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隔著床幔,湛子藍沒打算下床見人,基本上他恨不得離這個小堂妹越遠越好。
若是能一輩子見下著面的話會更好。
「真的嗎?原來子藍哥哥的身體己好上許多,這是喜事呀!」娟秀瓜子臉、彎彎的柳眉,再搭上艷紅的櫻桃小口,商晚均是標準的美人胚子。「娘特別吩咐我帶些長白山的上好人參來給你補身體,東西我都交給進福了。」
「晚均,回去記得替我謝謝姑母,咳咳……」故意咳個兩聲,坐在床幔後的湛子藍神情難掩不耐。
看起來似乎對他這位堂哥很是關心,說穿了還不是另有所圖,堂堂永浚侯的夫人,這身份果然誘人哪!
「子藍哥哥,你怎麼老躲在床幔後?不下床走走嗎?」商晚均微微偏頭,瞧不清床幔後的人影。
「雖然身體好很多了,但大夫交代吹不得風。」湛子藍含蓄地回答。
「哦∼∼」商晚均原來如此地點點頭,臉難掩失望。
她這個堂哥的相貌可是萬中選一,只要見過一次,保證難以忘懷。
「這麼大的侯府都交給進福一個人打理,」晚均轉轉眼珠子,像是極為體貼地道;「進福年紀也大了,真是辛苦你了。」
「晚均小姐哪兒的話,這是小的該做的。」進福彎腰恭敬地回答。
「若是這府裡有個女主人就好了,由女主人做主,子藍哥哥就能多休息,進福也能輕鬆許多。」商晚均若有所指地說。
「是、是。」當然明白商晚均言下之意,進福只能點頭稱是。
床幔後,湛子藍白袖袍掩面,薄唇彎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貪婪。
「子藍哥哥,你說,我說的有理嗎?」商晚均笑容燦燦地問。
「嗯,說得極有道理,府裡的確需要一名女主人。」很意外的,湛子藍一反往常的閃躲,居然附和她的話。
聞言,商晚均心中大喜,她坐直身,眨了眨美眸。看來外傳湛子藍病情日漸好轉是真的了,所以才會考慮娶妻的事。
畢竟生於王侯之家,就算真喜歡男色又如何,還是得肩負傳宗接代的重任,看來這侯爺夫人的位子她是坐定了。
「子藍哥哥打算娶親?」要不是女人家要懂得矜持,她真想把話挑明說。
「當然,我的年紀也不小了。」隔著薄薄的床幔,鳳眸沒錯看她臉上貪圖的神情。
「子藍哥哥已有妻子的人選嗎?」
「有。」
「是哪家的閨秀?」一顆心怦怦跳,商晚均表情羞澀,已經認定非自己莫屬。
論身份地位,誰比得上她穎王府;論親近交情,娘親又是子藍哥哥的姑母,絕對沒有人比她更加適合當他的妻子。
她從十五歲起就盼著侯爺夫人的位子,如今總算近在眼前。
「是哪家的閨秀,我等確定時自會告訴你。」湛子藍淡笑,有抹捉弄的惡意。「晚均,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當然,子藍哥哥的身體重要,我先告退。」臉上笑容微僵,商晚均聽出湛子藍話中的弦外之音。
子藍哥哥似乎另有對象,他屬意的人並不是她!
這怎麼可能?!這和娘說的不一樣,她絕對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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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真的嗎?」聽完侍女小清的話,商晚均眼神銳利地看她。「你確定消息來源正確?」
「絕對正確,我是從廚房大娘和管家進福那邊聽來的。」小清表情肯定。「最近寶少爺和名叫寶兒的隨身護衛走得極近,不會有錯。」
「你的意思是子藍哥哥想娶她做夫人?」握緊絲絹的玉手用力得指節泛白,絕美的臉龐出現狠意。
「這一點奴婢不敢確定,但寶少爺和寶兒親近是事實,湛府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不得不防呀!小姐。」
「防!當然得防!侯爺夫人的位子怎能讓個小小護衛給搶走,我絕不允許。」她霍然起身,焦躁地在房內走來走去。
「小姐打算怎麼做?」
「那名叫寶兒的丫頭,你見過沒有?」思考片刻,商晚均緩緩問道。
「沒見過,她一直住在綠苑閣裡。小姐也知道,那裡除了進福跟小雪,其它人不准進入。」小清搖搖頭。
「住得倒是挺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野丫頭。」商晚均咬緊牙,破壞了該是絕美的容顏。
「小姐有想法了嗎?」
「能有什麼想法?總得先見到人再說。」商晚均輕哼。「小清,你幫我拿紙筆過來。」
「小姐要修書給誰?」小清好奇地問。
「還能給誰,當然是修書給娘,若是子藍哥哥真要娶別的女子,也只有娘能阻止。」她美眸微瞪。
「小姐真聰明,奴婢這就去準備。」小清掩唇偷笑,出房去取紙筆。
腦中念頭疾轉,商晚均無意識從懷裡取出黃玉在手中把玩,和寶兒身上的黃玉儼然是一對。
寶兒、寶兒,不管她是誰,她都不許那女人當上侯爺夫人,因為那個位子是屬於她商晚均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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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我娶門妻子好不好?」接過她遞上來的參茶,湛子藍狀似不經意的問,卻換來後者震驚的神情。
「寶少爺……」寶兒睜圓美眸,微啟的菱唇說不出話。
寶少爺喜歡的不是男人嗎?怎麼忽然想娶妻?!
「身為堂堂永浚侯,又是湛家一脈單傳,總得負起傳宗接代的責任。」湛子藍白袖袍掩面,妖美的鳳眸眨也不眨地望住她的,沒錯過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耳邊嗡嗡作響,腦中空白一片,他打算娶妻的事實震得她不知所措。
今天一大早就聽說寶少爺的堂妹自北方來探病,是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寶少爺突然提起想娶妻的事,應該和那位晚均姑娘脫不了關係吧!
心在痛,眼眶先紅了半圈。寶兒佯裝無事地背對他。
「寶少爺若是想娶妻是好事。」她故作語調輕快,卻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真的?你是這樣覺得?」湛子藍瞇細鳳眸。
「嗯。」她點頭。
這一點頭,差點讓淚掉出眼眶。
「那就太好了。」心裡放下大石,湛子藍薄唇泛起笑意。她若能坦率接受他娶妻的事實就太好了,這樣他才能告訴她,他有多喜歡她呀!
「當然太好了。」無意識地喃喃重複,寶兒拿起桌上的剪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動作。
她喜歡寶少爺啊!好喜歡、好喜歡,沒想到在他喜歡男人之後,接著卻是他要娶妻的消息。
真殘酷。
「寶兒,其實我已有屬意的姑娘了。」看著她嬌小的背影,湛子藍試探地道。
「是嗎?」寶兒的聲音還是有氣無力。
「嗯,我連定情物都給她了。」唉!她老是背對自己,這話題怎麼繼續?他正打算深情告白呢!
「喔……」喀喳、喀喳、喀喳……
寶兒根本沒注意自己剪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好想捂起耳朵,根本不想聽他想娶哪個幸運的姑娘。
她不想聽、不想聽。
「寶兒,你把盆栽都剪禿了,它還能活下去嗎?」走過來,目光詭譎地看了眼光禿禿的可憐盆栽一眼,湛子藍笑問。
「咦?」猛然回過神,寶兒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她瞪著盆栽,眼淚再也止不住嘩啦嘩啦往下墜。
不行!她好難過,她的心像被活生生撕裂成兩半。她不想聽寶少爺到底要娶誰。
她不想聽、不要聽。
「寶兒,你在哭嗎?」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湛子藍一把拿過她手中的剪子,硬轉過她的身,要她面對自己,他迎上她紅通通的兔眼。「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他的重點都還沒說呢!她倒是先掉淚。
「我在替寶少爺高興。」寶兒胡亂抹去淚痕,她想離開,不料湛子藍不肯鬆手。
她紅著眼眶微惱地瞪他。
他為什麼老愛欺負人?尤其是欺負她,要她聽他說這些話,就像拿把刀子在她心上刮,他知道嗎?
「胡說!本少爺啥話都還沒說,你有啥好高興?」看來她又不知道鑽牛角尖鑽到哪兒去了,湛子藍輕哼。
「我——」
「別我我我了,你可知道本少爺想娶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別過頭,寶兒低語。
她最討厭寶少爺了,她不想聽都不行,非要她留下來不可!最討厭、最討厭……
「就是你呀!小寶兒,」無聲歎氣,湛子藍擁她入懷。「本少爺想娶的人就是你呀!」
與其讓她胡思亂想,他還不如先把話挑明了說!
「咦?」僵硬地任由他摟入懷裡,寶兒對他的話遲遲無法消化。
是她出現幻聽嗎?寶少爺想娶的人是她?!
「除了你,本少爺還會想娶誰呢?更何況你已經收下珊瑚釵,已經容不得你反悔。」湛子藍牢豐抱住她,緊緊的、緊緊的。
「可是——」話到舌尖忽地頓住。
珊瑚釵。原來他口中的定情物就是珊瑚釵,難怪他那天無論如何也要她戴上。
心暖暖的,好暖好暖,原來他早就這麼想了。眼眶更紅了,淚珠兒也繼續往下掉。
繞了一大圈,寶少爺想娶的人是她呀!寶兒受寵若驚,無法相信,怕只是場幻夢,等一下就會醒來。
「誰教本少爺的斷袖之癖都被你給破壞了,」湛子藍頻頻歎氣。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這遊戲本少爺也不想玩了。」
「玩?」
「我若跟你說實話,你可別介意。」湛子藍用力摟緊她,用無比寵愛的方式。「其實本少爺偏好男色是裝的,只為了避開那些煩死人的媒婆,你有看過我真的跟哪個男寵在一起嗎?那只是假象而已。」
「你是裝的?」到底還有多少震驚的事等著她?
「我是裝的。」湛子藍無辜的眨眨妖美的鳳眸。
「可是你——」手也牽了、人也抱了、小嘴也親了,所有的豆腐都被他佔盡,結果卻……
可惡!把她騙得團團轉!
「寶兒,別氣、別氣,我不是故意騙你,當時真的騎虎難下嘛!現在我不是很有誠意負責嗎?」見她氣得漲紅臉,湛子藍連忙抱得更緊。「至少我說你是我最喜歡的人,這句話千真萬確,不帶半點虛假。」
這才是重點哪!
「可是——」她為了他偷偷掉了那麼多淚,傷那麼久的心,結果卻……
「寶兒乖,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噓,別吵。」有時候要女人保持安靜最好的方法就是吻住她的嘴,讓她說不出話。
湛子藍猛然封住她的唇,吞下她不安分的碎碎念。
要乖、要乖,他最親愛的小寶兒要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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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姑娘,你的衣服都做好了,你試穿看看吧!」小雪笑容滿面地招呼,桌上擱著錦玉織裁剪好的衣服。
「這些都是給我的?」被眼前的華服擾得眼花繚亂,寶兒輕輕碰觸絲滑冰涼的衣料。
「嗯,上回寶少爺賞給你的錦玉織全交給進福做衣服,你看,這樣式還喜歡嗎?」小雪笑問。
「嗯。」寶兒用力點頭,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原來這就是被寵愛的感覺嗎?終於也有人用心疼她了,太幸福,虛幻得不像現實。寶兒眼眶微紅,總覺得胸口漲得滿滿。
本少爺想疼你呀!
每當問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湛子藍總是一貫不變的如此回答。
他想疼她。他是這麼說的,用不容質疑的語氣。
「寶兒姑娘,少爺真的很疼你哪!」看著她的側顏,小雪突然有感而發地說。
「嗯?」寶兒訝然拾眸。
「不過這是好事,心裡頭有需要保護的人,才會懂得認真,」小雪不在意地擺擺手。「寶少爺也該收起遊戲人間的態度了。」
「小雪……」難道她和進福爺爺都知道湛子藍奇怪的偏好其實是裝出來的,所以才不覺得奇怪?!
「寶兒姑娘,你別想太多,快試穿看看,你不急,我倒是很急呢!」小雪笑道。
「甭穿了,不管穿上多漂亮的衣服,麻雀也不可能變鳳凰。」冷不防,尖銳刺耳的嗓音傳來,南晚均帶著小清,以不可一世的姿態進入房內。
「晚均小姐。」看見來人是她,小雪臉色微變,仍是盈盈一福。
寶兒也跟著恭敬行禮。
玉手挑起衣料一角,商晚均甩開手輕哼,冷銳的眸光落在寶兒身上。
「你就是寶兒?」她語氣不善地問。
「是。」不明白商晚均為何對她充滿敵意,寶兒仍是點頭。
「抬頭看我。」像個女王般逕自在桌旁落坐,商晚均揚眉。
寶兒依言乖乖抬頭。
「長得也普普通通嘛!真不知道子藍哥哥看上你哪一點?」商晚均拿起絲絹掩嘴,眼底是毫不掩飾的輕蔑。「一身淳樸的鄉下味,一看就知道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鄉下姑娘。」
她擺明是來示威的。寶兒心知肚明,卻低著頭不發一語。
「你可知道本姑娘是誰?」彷彿跟她說話是天大的恩賜,商晚均連正眼都不願瞧她。
「我知道,你是寶少爺的堂妹。」寶兒照實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未來湛府的什麼人?」商晚均又問。
「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介意提醒你。」商晚均字字句句都帶黥。「不管你跟子藍哥哥是何關係?他又有多疼你,總之我可是未來湛府的侯爺夫人,這一點希望你記清楚。」
「……」
「論出身,我是堂堂穎王府的掌上明珠;論教養,我系出名門,你憑哪一點跟我爭?就憑子藍哥哥對你的一時喜歡?這一點會不會太過薄弱?」
「……」
「你若是識時務就盡快離開湛府,以免到時難看丟人。」商晚均冷哼。
「我是寶少爺的護衛,任務未成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頓了下,寶兒輕聲回答。
「永浚侯府不差你這個三腳貓功夫的護衛。」商晚均尖酸刻薄地回答。
「……」
「快走吧!以免到時自取其辱,看著本姑娘和子藍哥哥拜堂,你不會比較好受。」商晚均高傲的起身,忽地,目光一凝,落在她頸間。
「那是什麼東西?」她尖銳的問。
「什麼?」寶兒不明所以的抬眸。
「我問你,你脖子上這塊黃玉是打哪兒來的?」商晚均用力扯出她掛在頸間的黃玉,臉色微變。
「這是我從小帶在身邊……」寶兒話還沒說完,便震驚地看著她取出另一塊一模一樣的黃玉。「你怎麼也有?」
「這是我想問你的問題!」商晚均尖銳地截斷她的話。
聽娘說過,這黃玉原本是一對兒,後來花心的爹不知道把另一個送給誰了。今卻在她身上看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答案顯而易見,商晚均重重後退數步,美眸不敢置信的瞪住她。
難不成寶兒是爹在外四處留情之下的產物,這鄉下丫頭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事實太過可怕,教人難以接受,商晚均不再開口,甩袖就走。
寶兒居然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這樣的情況太複雜,超出她的掌控,一切還是等娘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