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奴一身男裝,鬼鬼祟祟地左閃右躲,在行色匆匆之間,耳邊還不時交雜著焦急的呼喊。
「小姐……小姐。」
轉頭,利眸一瞪,月牙兒頓時噤聲,可是那份安靜維持不到一會兒,又吱喳起來。
「小姐,咱們回慕府去吧!這樣……真的不好。」
真搞不懂耶,活脫脫的一個大美人兒,幹麼姑娘家不當,偏要扮成個男人。
而且……還這麼偷偷摸摸的搞跟蹤,跟啊跟的竟跟到花街柳巷,這事要是傳回古家,只怕她的頭會活生生地被夫人摘下來當凳子坐。
「妳給我閉嘴!」古月奴沒好氣地瞪了身後像雀鳥不停吱吱喳喳的月牙兒一眼,一雙眼眸仍緊盯著不遠處那道壯碩的身影瞧。
她就不懂,這窯子有啥好逛的,怎麼男人都這麼愛啊?
不只是她那些異母兄長愛,她爹也常流連花叢,現在就連慕撼城這個看似野人的大男人也愛。
可惡!
置於身側的雙手倏地緊握,心裡真有股衝動想要衝上前去將他給揪回慕府,最好閹了他,讓他不能再風流。
心裡兜轉著無數血腥畫面,雙腳兒踩著憤恨步伐,她壓根沒發現前頭那個被跟的人早就發現她那蹩腳的「跟蹤法」。
慕撼城好整以暇的倚在不遠處的牆邊,等待著她。
「妳跟夠了嗎?」
驀地一記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從天而降,古月奴愕然抬頭,不經意間,眸光撞入兩泓含著不耐的深潭之中。
「你……」
一向精明的她此刻卻是不知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只能尷尬的望著他,就連向來便給的口才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藏起來了。
「我不知道大家閨秀也流行逛窯子。」濃眉斜斜地向上挑起,慕撼城對她的膽大妄為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她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兒也敢跟著他到這龍蛇雜處的花街,難道她就不怕有個萬一嗎?
美貌與聰慧果然是不能並存的。
「怎地,舌頭被貓兒給叼走了嗎?」他望著她那張口結舌的蠢樣,很沒好氣的數落。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古月奴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理直氣壯,可是一出口,在見到他臉上的訕笑時,她忍不住暗叫了聲糟。
該死的,不打自招了!
「跟蹤我,哼!」聽到她的話,慕撼城不禁搖搖頭。偷吃還不懂得擦嘴,這麼大剌剌的承認,就不怕人家知道嗎?
憑她和她丫鬟那三腳貓似的蹩腳跟蹤功夫,能不讓人發現嗎?
早在她閃閃躲躲的跟在他後頭,他就已經發現她了,不說,是想瞧瞧她要搞啥把戲。
沒想到,她竟然膽大包天地想要跟他進窯子,他這才現身阻止她。
「我……我……」
「小姑娘快回家去,這裡不是妳能來的地方。」他難得好心的開口。
說實話,他是不介意她跟進去啦,只怕等會兒有人會臉紅心跳,羞愧到想找個地洞躲起來。
再說,今兒個會來「花想院」,主要是來找邢傷隨的,他可不希望讓他們兩人打上照面。
畢竟他還沒弄清楚好友為什麼會對古家有那麼深沉的恨意。
「我才不回去!」
一臉的任性,古月奴拒絕了他的提議。如果現在夾著尾巴逃回去,不但很丟臉,還得孤零零的在家想像他在脂粉堆裡左擁右抱的情景,如果她真的聽話回去了,她……會悶死的。
「回去!」向來沒那個耐性去哄人,尤其對象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慕撼城原本漾著笑意的臉一沉,濃濃的不耐煩已經在他眸中積聚。
「我不要!」不但不要,她還繼續往前走去,一點也不在乎他逐漸上升的怒火。
「妳—」氣呵!
鮮少有女人可以這樣惹出他的怒氣,她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辦到了!
長手一撈,古月奴那挺直的身子被旋到慕撼城的身邊。
被扯得頭暈腦脹的她剛想開口抗議,怎知像打雷一般的怒吼聲已經兜頭罩下。
「妳這女人到底知不知羞啊?黃花大閨女跑來逛花街,難道不知道女人就該待在家燒飯洗衣、操持家務。」
氣吁吁地吼完,他這才發現自己與她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想也沒想的,他扯了人就走,免得丟人現眼。
誰知道,他的手才碰上呆愣愣的她,好友的聲音宛若鬼魅般竄了過來。
「撼城,這就是古家大小姐嗎?」
一句話,不但讓慕撼城的身子僵住,亦拉回古月奴被吼得四處飄離的神智。
這聲音怎地好熟悉?
她下意識地轉動纖細的頸項梭巡,卻望到一張陌生的臉龐,還有一雙很冷的眸子。
被那冷得足以讓人結冰的眸光一掃,她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瑟縮了下,卻沒有收回視線。
那道嗓音真的很熟悉,可聲音的主人卻是全然陌生的臉龐,她呆呆地望著邢傷隨,眸中泛起絲絲迷惑。
她到底在哪兒聽過這聲音呢?
「你怎麼出來了?」
「在裡頭等不著你,又聽到你吼人的聲音,所以出來瞧瞧。」邢傷隨的話是對著慕撼城說的,可是一雙深不見底的幽眸卻直勾勾鎖著滿臉迷惑的古月奴。
「沒什麼,只不過碰上一個不懂輕重的千金罷了,你先進去,我隨後就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挪移龐大的身軀,試圖遮去好友不斷打量古月奴的目光。
「既然來了,又何妨同歡呢?」輕搖著手中的羽扇,邢傷隨已經率先走入花想院。
慕撼城望了望好友的身影,再看向一臉茫然的古月奴,當下有了決定。
他伸手招來畏首畏尾躲在一旁的月牙兒,然後將懷中還沒回神的女人往她懷裡一塞,厲聲說道:「立刻送妳家小姐回慕府去。」厲聲對一臉心虛的月牙兒交代完,不讓向來很有主見的古月奴有任何抗議的機會,他伸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直接癱進月牙兒的懷中,不能再作亂。
解決了這個麻煩,他還有另一個麻煩得解決呢!
唉,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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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絃繚繞,馨香處處。
抬眼望著遲了許久才走進來的好友,邢傷隨那緊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你動情了。」不是疑問,而是肯定,邢傷隨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飲而盡,任那純辣的滋味在喉頭竄燒。
「沒有。」陪著好友飲了一杯,慕撼城的否認幾乎不經思索。
或許是覺得對她有責任吧!
就算他再生氣,那總是親爹親捅下來的樓子,在道義上他有責任。
但動情……邢傷隨未免太言過其實了吧!
「你既然沒有動情,所以在對付古家這件事情上,我可以不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嘍?」
輕淺的探問來得很直接,直接到讓慕撼城一時半刻竟無語可答。
伸手把玩著自個兒的大鬍子,在邢傷隨那催促的眼神下,他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望著他那陷入沉思的模樣,邢傷隨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去思索,又催促道:「給我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將關乎他下手的輕重,原本他是準備全面殲滅,不讓古家有留下任何一根苗的機會。
他心底的恨太深了,深到他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的心軟。
但……沒想到老天爺開了個大玩笑,竟給自己有發一次善心的理由。
「告訴我,究竟為什麼而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慕撼城沉聲反問。
「你想化解?」面對好友的詢問,邢傷隨笑了,只是那笑卻讓人感到沉重。
慕撼城原本想點頭,可是當那抹笑映入眼簾,他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的說道:「不是想化解,只是……」
他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看著古月奴被牽扯進可能與她無關的仇恨之中。
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她,可是也不希望她陷入危難之中。
「這樣吧!咱們來個交易。」傾身為彼此都斟滿酒,邢傷隨臉上泛著笑,然而笑意卻沒達到他的眸子裡。
「什麼交易?」
他的提議就像一個不能不吃的餌一樣,讓慕撼城只能這麼開口問道。
好似早料到他會問一樣,邢傷隨先是仰首喝盡杯中的酒,然後思索片刻,才像是下定決心般的說道:「你別問我為什麼,那麼我就答應你不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傷害她。」
他那幽深眸中散發出來的恨意清楚地告訴慕撼城,這已是他能為兄弟所做的極限。
所以,除了點頭應允之外,慕撼城什麼也無法多說。
那是兄弟之間的默契,他很清楚,在那森冷的眼神之後,邢傷隨為他這個兄弟做了多大的讓步。
唉,如果這一切合該是古家之劫,那他也無能為力了。
只是……心卻忍不住悄然為古月奴擔憂起來。
她能挺得住一切的風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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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妻良母是嗎?
好,那她就給他一個絕對溫良恭儉讓的女人。
昨兒個展現廚藝,前天是繡工,再前一天是彈琴,再前前一天她找他對弈,可是不過眨眼的時間,就被殺個落花流水。
她壓根瞧不出在他那豪邁不羈的模樣底下,竟也是個懂得用腦的男人。
所有的壓箱寶都快要使盡,可他卻依然無動於衷。
可惡,氣死她了!
那日他竟然還點了她的穴,把她給打包送回慕府,自己則和那個冷得令人打寒顫的男人去尋花問柳。
想到這,心裡一股氣直往上竄,洩恨似的,她纖手一揮,桌上的杯壺全被掃到地面。
此時此刻氣得撒潑的她,哪裡還有一丁點兒大家閨秀的風範啊!
「可惡的爛男人,很了不起嗎?什麼女人家不能逛花街,我看是你怕被我知道你幹了什麼醜事吧!」
她愈想愈氣,滿肚子酸氣直往心頭冒。
「大清早,火氣恁般大,莫不是咱們慕府的下人服侍得不周到吧?」
聞聲,抬眼。
當那瀟灑倚在門扉旁的身影映入眼簾,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原本迴盪在胸臆內的怒氣頓時消減一半。
可嘴裡依然不饒人。「你來幹麼?」
他不是視她為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嗎?
「這麼一大早的就大發脾氣,不太好吧?」不似以往的愛理不理,慕撼城的語氣甚至還出現幾許溫和。
「我……我哪有!」眼前儘是一片狼籍的景象,古月奴即使心虛,還是選擇睜眼說瞎話。
唉,刻意營造出來的完美形象毀於一旦了。
「不然妳是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因為暴風吹進妳房裡所造成的嗎?」聽見她的否認,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然後啐道。
低頭,她有些無措地玩弄著纖纖十指,向來驕傲的她當然也很想大聲反駁,可是事實俱在眼前,她難得一次的失控偏偏就讓他撞個正著,她又能多說什麼呢?
「我只是……只是……」紅唇兒囁嚅著,她很努力地想要替自己辯駁,可是話到唇邊,她突然生氣了。
他憑什麼這麼高高在上的指責她啊?
要不是他,她會這麼喜怒無常嗎?
以往,在月牙兒的眼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主子,或許嬌生慣養了些,但從不胡亂發怒,也不苛刻下人。
可現在,心兒總是為他亂,脾性難免跟著變差起來。
「就憑妳這樣的驕縱任性,還想讓我喜歡妳,妳會不會想得太多啦?」彷彿不懂得什麼叫做見好就收。
慕撼城一見向來口齒伶俐的古月奴啞口無言,連忙乘勝追擊,將那些尖酸刻薄的話語傾倒而出。
「你……」他一定要對她這麼嚴苛嗎?
或許她不是他所愛的女人,可是……她的心意難道他都瞧不見嗎?
即使努力地深呼吸亦不能平復她此刻胸臆中翻騰的怒火。
他是瞎了吧!
所以才會看不到她的努力,既然這樣,有些事情再做下去,也是枉然。
一堆思緒在她腦海裡交錯,片刻之後,就在他以為自己終於將這個千金大小姐給惹得怒氣迸發之際,她突然笑了。
罷了!
既然他真的無心,那她何必拿著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還不如去做被眾星拱著的明月。
細緻的臉龐掛著一抹淺淺甜甜的笑容,要不是慕撼城很肯定,自己剛才的確看到她那氣得咬牙切齒想殺人的憤怒神情,他說不定以為方纔的一切都只是自個兒的幻想。
端著粲笑,踩著款款步伐,古月奴筆直的走向矗立在眼前的慕撼城,然後在他的身前定住。
「妳要干……」最後一個「麼」字還來不及出口,她突然傾身,紅艷艷的豐唇放肆地貼住他略顯冰涼的薄唇。
該死的,這個妖女,她是不是瘋了!
任性也該有個限度吧
他氣得伸出手想要推開她,可是她卻像鐵了心似的攀住他的頸項,執意「侵略」。
她瘋了!真的瘋了……
氣啊……可是鼻端沁入的馨香卻是這般的擾人。
這該死的女人!
初時的迷惑褪去,他拒絕再接受這樣的折磨,雙手奮力往前一推……
他用力地想推開這個膽大妄為的女人,可就那麼好巧不巧的,伸出的雙掌竟陷入了她胸前那片柔軟之中。
她……
他嚇得縮回手,在大鬍子掩蓋下的俊容隱隱泛起一層可疑的紅暈。
「你……」肇禍的人兒終於退開,微微輕喘的她眼神銳利地瞧出他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暈。
初時,古月奴還不敢相信自己瞧見什麼,她抬手揉了揉眼,可不論她怎麼揉,那抹可疑的紅暈都沒褪去。
這樣一個鋼鐵般的男人竟然會臉紅?
一抹淺笑在她唇瓣浮現,然後不斷地擴大再擴大。
她壓根沒想到,長得像頭大熊,說起話來既毒且辣的他,竟然也有這般可愛的一面。
似乎察覺她的注視和她眸中的狐疑,慕撼城有些尷尬地縮回手,惡聲惡氣地數落,「妳可別忘了妳是個姑娘家,難不成妳想要用這種卑劣的方式逼我為妳的清白負責嗎?」
原本還覺得他可愛呢,才一轉眼就變得萬分可惡起來。
「我卑劣」迎著他的指控,她反手指著自己,簡直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氣呵,氣得只差沒有七竅生煙。
用軟的他不理,用硬的他說她撒潑,用親的他說她沒節操,這該死的男人!
「對,一點女人家該有的矜持都不懂,妳……」
沒想到她愈氣,慕撼城愈是說得順口,愈數落愈來勁,一張嘴說個沒完沒了。
他完全沒發現,一向討厭女人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和古月奴說了那麼多的話。
「你才得了便宜還賣乖咧!」蔥白食指氣憤地猛戳他那厚得像石頭的胸膛。
「要毀婚的是你,為什麼我要這麼委曲求全的讓你認同,你以為慕家二少很了不起嗎?我也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耶!憑什麼要這麼小心翼翼對待你啊?」
愈講愈氣,連日來心中的委屈全數爆發出來。
厚,瞧這女人柔柔弱弱的,沒想到那纖細的手指戳起人來還挺痛的。
過慣江湖生活的慕撼城本就不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碰到古月奴突然使起性子,當然更不能接受。
大掌用力一握,古月奴那小小的柔荑已經淪淊在他的手中。
「你放開!」
才發洩一會就被人制止,她還不過癮的直扯著手想要繼續「報復」。
「妳今天吃錯藥啦?」總在他面前表現得溫婉的她,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成了個撒潑的野姑娘。
可奇特的是,他卻覺得這樣子的她更活潑動人。
「你才吃錯藥啦!」拉扯的手酸了,她沒好氣的地瞪了他一眼,這才覺得發洩夠地頹然坐下。
她究竟做了什麼?恍然回神,她才驚覺自己在激憤之餘做了什麼。
方纔的失控,只怕讓前些天的努力都化為烏有了。
這下他更不可能愛上自己了吧!
在他的心目中,現在的她想必更符合他所想的那種驕縱任性,沒有任何思想見識的草包千金了。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挫敗地掩住臉,後悔的眼淚還來不及流下,卻聽到慕撼城突然啟口—
「妳還好吧?」
看見她掩面,他以為自己逼出她的眼淚。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說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女人流眼淚。
他承認剛剛自己是說得有點過火,可是她也不用哭給他看吧!
「妳……妳別哭,我承認自己說得有點過頭了……妳……」他有些手足無措的兜著她轉圈子。只要能讓她不哭,他願意道歉。
「我……」櫻口微張,她好心地想讓他知道她才沒哭,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才會低頭掩面。
可是她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他又碎碎念起來。
「妳不像是那麼脆弱的姑娘,叨念妳沒兩句,妳就哭給我看,如果妳這麼脆弱,將來要是古家真出了什麼事,妳要怎麼辦?」
一聽到他的話,古月奴的神情一凜。雖然慕撼城只是低語,聽不真切,但她依稀聽到「古家」和「出事」這幾個字眼。
「什麼古家?」跟她有關嗎?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連忙抬頭,她著急的探問,可是慕撼城卻緊抿著唇,什麼也不肯再說,只是用他那深邃得彷彿要將人淹沒的雙眸凝望著她。
「你……」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卻無從得知是為什麼。
「沒事!」他雖然盤算著邢傷隨動手的時間應該已經不遠了,或許他該警告她,偏偏他又不能出賣好友。
即使他不明白好友為什麼要針對古家,可是好友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他便只能袖手旁觀。
對他而言,兄弟的重要性絕對大過於古月奴這個千金大小姐。
「你有事瞞我?」仔細的審視著他,她完全不相信他的托詞。
「我幹麼要瞞妳呢?」慕撼城一改方纔的欲言又止,突然朗朗一笑。他都決定要袖手旁觀,那麼就乾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們之間的交情沒有密切到我需要瞞妳什麼事啊!」
又是那種冷淡得傷人的話語,古月奴一聽,心中的狐疑立時被怒氣掃去大半。
「你我一定要是敵人嗎?」瞪著他,她儼然忘了方才心頭驟起的疑問,很沒好氣的問。
她就不懂,她真的有那麼討人厭嗎?
即使他的態度那麼惡劣,她還是那麼努力、那麼努力的想要跟他和平相處,讓他發現自己的好,也讓他愛上她。
只是她做的這一切,難道真的只是因為那個賭注嗎?
她心頭隱隱約約知道,絕不只是這麼簡單,就連剛剛衝動之下的那個吻,她也不想去深究。
「我沒有興趣跟女人當朋友。」
「所以一定是敵人嘍!」話都說開了,她的情緒不再那麼激動,只是平靜地望著他,眸中帶著某種沉靜,彷彿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既不能是夫妻,亦不能是朋友,是否就意味著不論她如何努力,終究只會是一場空,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這……」迎著她那複雜的眼神,原本一心堅定的慕撼城卻遲疑了。
一定得要是敵人嗎?
他其實沒想要當她是敵人的。
只是不想被牽絆,尤其是不想被一個女人所牽絆,說是敵人未免太嚴重了些。
彷彿沒有看到他的猶豫,古月奴深吸了一口氣,笑了。
她定定地望著他那張幾乎被埋在大鬍子裡的臉龐好一會兒,然後淡淡的說:「我知道了。」
「妳知道什麼?」他下意識地問。
即便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話代表什麼意思,但他就是不喜歡她此刻臉上那種釋然的神情。
回答他的是另一抹嫣然的笑,那笑裡瞧不出一絲情緒。
「我認輸!」
出乎他意料的,向來驕傲的她竟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
雖然離三個月的時間還很久,但她不想再陷在這種不安的情緒中,既然他的冷漠如此明顯,那麼她的努力在他和旁人眼中看來,也只是可笑。
與其被人當成小丑嘲笑,她還不如大方點承認自己的魅力不足。
想開這點,古月奴整個人頓時開朗起來。
他只是不愛她罷了!承認這個並不可恥,不是嗎?
她可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不愁沒人愛的。
「我明天會向你大哥提出退親一事,並將所有信物和婚約書歸還,你可以放心了。」
聽到她的話,他應該要釋然的,應該要開心的,可是此時此刻的他,不但沒有任何如釋重負的感覺,心中反而還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悅。
在那放蕩的一吻之後,她卻選擇了放棄,為什麼?
「為什麼?」近乎質問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不只是古月奴,就連慕撼城都驚訝於自己的激動。
「呵呵!」銀鈴似的笑聲裡,有著面對慕撼城時從未有過的輕鬆,偏首望著他,她忍不住調侃地說道:「我想要放棄,你不是應該很開心嗎?幹麼還來質問我?」
「妳既然想要放棄,那剛剛……剛剛……」罕見的,他竟然口吃起來,連說了幾次的「剛剛」還是無法接著說下去。
難得的壞心眼,古月奴其實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卻故意不說,只是等著看他那逐漸泛紅的臉頰。
若是撇開他的粗魯和不喜歡她,他真的還滿可愛的。
一個會臉紅的大男人!
深呼吸、深呼吸……刀裡來、火裡去都沒在怕,不過是區區一句話有啥好怕的。
慕撼城望著她的笑顏,心一橫,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開口說道:「既然妳決定要放棄,那妳剛剛幹麼要吻我?」
「那不過是一股衝動,看看能不能塞住你的臭嘴!」古月奴冷哼一聲,決定放棄了,也就沒有什麼好在乎的。
然而那一吻的意義其實並不如她說的那麼簡單。
可要她在他面前承認,門兒都沒有。
「妳—」這女人簡直就不像是女人,竟然憑著一股衝動就吻他,而他竟然還該死的覺得她的吻挺誘人的!
那她是不是也同樣輕率的吻過其他的男人?
不該在意的呵!
但一股嗆人的酸意就這麼硬生生的從心間竄上腦門,想也沒想的,他衝口說道:「妳一向都這麼隨便嗎?」
「那不關你的事。」氣死人不償命似的,古月奴硬是滿不在乎的應了他這句話,不願再為他所傷。「不過,你說對了!」
就算她在他的心裡是不值一哂的人,他也毋需用這樣傷人的話來指控她吧?
不過不需要再生氣了,因為已經不重要了。
她再度重申,「明兒個,我便主動向你大哥提出退親之事,你不必再費盡心機來讓我死心了。」
瞧,她多有氣度啊!
雖然心裡酸酸的,臉上的笑容卻依然那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