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你曾經答應過我,要讓我一輩子都待在你的身邊伺候你。」她仍想做困獸之鬥。
「然後呢?」他冷冷的反問。
「什、什麼?」她被問得一頭霧水。
「你想一輩子待在我的身邊,當一名暖床的婢女嗎?你應該知道,我將來要娶的人,絕對是對展府家業有幫助的人,必須與展府門當戶對。」他特別強調「門當戶對」這四個字。
「門當戶對?」她蒼白著小臉,低聲喃念著,原本想要說的話,現在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居然拿身份壓她?可悲的是,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可是,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只求你不要將我嫁給燕公子。」她苦苦哀求。
她的鼻子、眼眶皆因激動而泛紅,任何男人見到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都會心軟,唯獨他,仍舊是鐵石心腸。
「莫未央,你就這麼一丁點志氣而已嗎?待在我的身邊有什麼好?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不希望她心存不可能實現的遐想。
「沒錯,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一直待在你的身邊,因為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想再隱瞞自己對他的感情。
「就因為這樣,我更要將你嫁給燕康泰。」他的態度強硬,語氣帶著不容人反駁的氣勢。
「為什麼?」她困惑的直視著他面無表情的臉龐。
「我不想像大哥一樣,與婢女牽扯不清,我要證明自己跟他是不一樣的人。」
他將話說白。
言下之意是,她連當暖床的婢女都不夠格。
「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你在乎的只是身份。」她洩氣的垂下肩膀。
「身為展府的當家,我必須考慮很多事。」他垂下眼,不去看她傷心的表情。
「如果,我已經無法繼續再待在你身邊,那麼,請讓我離開展府。」她選擇另一條路走。
她的要求,並不在展毅然的考慮範圍內,他不加思索的拒絕。「我不會放你出府,除非你是由展府嫁出去。」
這是她唯一能走的一條路。
「你沒有資格決定我下半輩子的人生。」她堅決的反抗。
「就憑我是你的恩人,我就可以決定你的將來。」他說得斬釘截鐵。
莫未央再次刷白了小臉,睜大眼看著他。「你怎麼可以拿恩情來壓我?」他像是突然間變了個人似的。
他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對她有情有義的展毅然。
「別忘了我是一名商人,必要時,我連親情都可以拿來秤斤論兩賣。」他淡笑著說出殘忍惡毒的話。
她以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感覺體內沸騰的血液,全都在一瞬間凍結了,連心都徹底的涼了。
他好狠,狠到讓她不由得打起寒顫來。
她看錯他了,他不是自己心目中那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過去的你,全都是虛情假意的嗎?」她不死心的問。
她不相信,他連一丁點溫情都不曾施捨給她。
「你說呢?」展毅然滿不在乎的反問。
他的表情與口氣,已經證實了她心中所想。
他的確是一個自私自利的男人,可以出賣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親人。
「你當真要我嫁給燕康泰?」她知道自己白問了,但,她還是想再確認一遍。
「沒錯,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得嫁,因為與燕府聯姻,咱們才有機會接觸從未經營過的其他事業。」這也是他與燕康泰私下談成的條件之一。
他有心經營其他事業,但必須仰賴燕家的引領。
「我只是你利用的工具之一?」她淒涼一笑。
「何必把自己想得這麼不堪?就當是你還給展府一個恩情。」展毅然說得雲淡風輕,像在談一樁生意。
她咬緊下唇,硬把懸在眼眶的淚水逼回去。
「好,我嫁,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欠展府恩情了。」她萬般無奈的妥協,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正在淌血。
不是因為她即將嫁給不愛的人,而是,展毅然的無情讓她徹底心寒。
像他這種凡事以利益為優先考量,沒血沒淚的男人,不值得她愛。
她要斬斷自己對他的感情,今後,她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
旬日後,展毅然將她風光的嫁出去,還給她一筆豐厚的嫁妝。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燕康泰在成親當日,突然得到急病身亡。莫未央還沒成為新婦,就變成了寡婦。
由於燕康泰原本就是帶病之身,他突然身亡,燕府的人並未責怪莫未央,反而答應讓她自由選擇要走還是要留。
莫未央經過一番掙扎後,仍舊決定回到展府。畢竟,她待在展府兩年,早已習慣那裡的生活,比起陌生的燕府,還是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好。
隔天,她回到展府,除了展老爺及二夫人,其餘的人對她都不太友善。
「未央,如果你願意回來展府,展府的大門永遠都為你開著。」展老爺心疼她的處境。
原本,他就不贊成讓未央嫁出去,是二兒子堅持,他無力阻止。
「老爺,謝謝你,只不過,我能不能回來,是否要請示過二少爺才算數?」她微擰眉,雙眼梭巡著展毅然的身影。
「毅兒一大早就出門辦事,還沒回府。這等小事,由我做主就行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
只不過是收留一名原先就待在府裡的婢女,毅兒應該不會反對才是。
「謝謝老爺的大恩大德。」她覺得一切就好像一場夢境一樣,好不真實。
昨日,她才從展府嫁出去,今日,她就又回到展府了。
正當她欲向展老筘躬身道謝時,大廳外傳來低沉威嚴的嗓音。
「慢著!」人未到,聲先到。
莫未央聽到展毅然的聲音,一顆心突然跳得好快,過往相處的情景,驀地從眼前快速閃過。
她渴望見到他,卻又埋怨他對自己的殘忍無情,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胸口溢滿複雜的情緒。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二少爺。」她低垂著頭,朝展毅然福了福身。
「你不能回來展府。」他說得堅決而篤定,深邃的黑眸裡完全沒有一絲溫度。
「為什麼?」她困惑的擰眉。
「女子應該遵從三從四德,你既然已經嫁給燕公子,就是燕府的人,展府如果繼續收留你,外人會說我這個做當家的,沒有將婢女管教好,這會影響到展府的名聲。」他說得條理分明,字字清晰。
「可是,我並未與燕公子圓房。」她急急的反駁。
「你們已經拜過天地及高堂,你已經是燕府的人了,我不可能再收留你。」展毅然正色拒絕。
「二少爺,你一定要這麼狠嗎?念在咱們主僕一場的分上,讓我回來吧。」她放軟姿態求情。
她原本已經打定主意不再見他,可是,一回到展府,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想離開展府,她對這裡的一切都感到熟悉且自在,她早就將展府當成自己的家了,燕府給她的感覺,只有恐懼及不安。
「我不可能讓你回來的,你死心吧!」為了展府將來的生意著想,她一定得留在燕府。
必要時,他可以再利用未央,將燕府的生意都搶過來。
「二少爺,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走投無路?」她沉不住氣的低吼。
「你並非無處可去,你還可以回到燕府。」無視她哀淒的眼神,他道出殘忍的事實。
「若待在燕府,我孤立無援,那裡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她無奈的以雙手環住自己的手臂。
燕府的人雖然慈悲的讓她自由選擇將來的去處,但她對燕府的人來說,畢竟是陌生人。
難道,她真的得頂著燕夫人的空名一輩子嗎?
多可悲的一件事。
「一旦你回到展府,大家都會視你為不祥之人,你的日子不會比較好過。相信我,回燕府是最好的選擇,我不會害你的。」展毅然勸道。
「我寧願承受眾人異樣的眼光,也不要回到燕府。」她的頑固,與展毅然不相上下。
「不可能!我不會讓你回來的。」他以森冷的口吻,徹底打斷她的想望。
他尚未從未央的身上圖到燕府的好處,她得繼續待在燕府才行。
更何況,他發覺自己再次見到她時,內心竟然產生微微的悸動,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他不能讓自己當個感情用事的男人,更不該對她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
「二少爺,你真是如此鐵石心腸的人嗎?我不相信。」在她的內心深處,仍舊願意相信,他的心地是善良的。
他不會對她見死不救,落井下石。
「我才不管自己在別人的眼中是怎樣的人,我只在乎家業及生意,其他的事,我一點都不在乎。」他的態度及口氣都相當強硬。
他別開臉,不去看她臉上痛苦的表情。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意志不堅的男人,不能因為對她有異樣的感覺而心軟。
莫未央的心又被傷了一次。
她的胸口揪疼著,好像被人用大手給捏握住一樣,讓她幾乎無法喘息。
「早知道是這種結果,我就不會回來展府自取其辱。」她氣得眼眶泛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但她堅決不讓眼淚落下來。
「要走請便。」短短的四個字,徹底敲碎莫來央的想望。
今日一別,她就是燕府的人了,與展府再也沒有任何關聯。
她轉身,腳步又重又沉,每走一步,她就覺得好吃力。
當她步行到大門,欲往門檻跨出去的時候,展毅然的聲音又在她的背後響起。
「我還有一件事要交代你。」
「什麼事?」她滿懷希望的直視著他。
她多麼的希望,他是想開口留她下來。
或許,他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壞,他對她還是有一點點感情的。
展毅然慢悠悠的開口。「我希望你堅強一點,不要受了委屈就回來訴苦,展府可不是你的娘家,沒辦法讓你依靠。」
當他說這些話時,他的胸口隱隱悶痛著,明知道會傷害她,但他卻不得不這麼做。他必須斬斷她回展府的念頭,也斬斷自己對她不該有的異樣情愫。
若想成大業,就必須捨棄感情,那只是一種無用的累贅而已。
他的聲音輕緩,然而說出口的話卻殺傷力十足。
莫未央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不能將自己懦弱的一面表現出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不需要你交代;我也知道該怎麼做。今後,我不會再踏進展府一步,以免給你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就好,你自個兒保重吧!」他隨意揮了揮手,轉身離開。
望著他結實的肩背,她的內心惆悵不己。
原以為,他可以成為她的避風港,讓她依靠一輩子,只可惜,她想錯了,她天真的以為他是個大好人,其實,他是個只會利用別人的混蛋。
她不會忘記自己今天所受到的屈辱,將來如果有機會,她會一併討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