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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十四)南巡 番外篇 天涯路 作者:小林子
    「師父,下雨了。」年幼的弟子拉了拉自己師尊的袈裟。

    初秋的江南地,一個年邁的和尚帶著一個未剃髮的十歲男孩。

    「雨?」和尚抬起了滄桑的臉,兩道白眉下是空洞的雙眼。

    「是啊,天上罩著的是黑濛濛的雲,理在滴在咱們臉上的不就是冷冰冰的雨?」男孩笑著。

    「我只聞到了血的味道。」和尚皺起了眉。

    「血?」男孩四處瞧著。「哪來的血?」

    「跟我來,我需要你的跟睛。」

    ◇◇◇◇◇

    騎馬狂奔,不曉得要有多九,直到身下駿馬力竭而倒,蕭子靈才下意識地躍下了馬,繼續緩步走著。

    他的心都空了,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剩下。

    就在他咬著牙,就著最後一絲意識撐著身體,孤身尋找玄武下落的時候,他卻是在取著樂。

    他就這樣就著嫣紅的身子取著樂,那麼自己到頭來又算得上是什麼?

    自己是這麼地、這麼地擔心著他,就連停下來養傷都捨不得,一直一直地、一直一直地在找著他啊。

    他是多麼、多麼地擔心著他,而他卻……他卻……

    分不清究竟該忌妒著誰、恨著誰,蕭子靈仰頭看著蒼天。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夢。無論是玄武,山莊,還是這十二年的歲月。

    早在蕭家滅門的時候,他就該隨著爹娘一起走了。上天要他活下來,經過了十二年的紅塵,一切卻回到了原點。他還是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留下來的.只有一顆血淋淋的心。

    他好累,他已經要有幾天沒好好睡上一覺。

    他好倦,他已經不願意再去管有關這江湖的一切。

    他好想回家,即使在家裡已經沒有任何人在等他。

    然而,他寧願就這樣慢慢地死在自己家裡,也好過做一個荒野上的孤魂野鬼。

    回家吧……蕭子靈看著天空。淚水已經盈滿。他的傷太重,他的毒很深,他的心已死,他的身體已經就要撐不住。

    回家吧……靜靜地、在家裡待著,也好過在這江湖像是浮萍似地遊蕩。

    於是,蕭子靈還是回到了江南,回到了那個曾經讓他心神懼碎的地方。

    蕭子靈把身上所有會讓他想起玄武的東西都賣了,在江南城中換得了成山的金磚以及銀票。

    接著,他就這樣僱車離開了江南城。

    渾渾噩噩地過著日子,直到,兩個出家的人來到,才讓他懂了。

    沒有去過紅塵,如何看破紅塵,那一切衰哦癡怨,其實是必須經歷過的。

    而這一點,師父不就已經跟他講過了嗎?

    早在一開始的時候,早在他讓仇恨蒙住了雙眼的時候,他就已經跟他講過的。

    那彷彿已經經歷過很多往多事情,溫柔的、卻是有些哀傷的眼睛,每一次,不都是這樣跟自己說的嗎?

    如今,玄武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愛情,他卻還是玄武。他還是皇帝,而他還是落難,多少人還是要他的命。

    如果他落在他人手上,或是死了,對這天下的百姓會是多大的劫難。

    玄武不會真心愛他,就算愛了,也沒有所謂的永遠、也沒有所謂的唯一,這一點。早在這一切還沒有變成這樣之前,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萬里希望他不要受傷,而這傷如果不是夠痛、夠深,他會醒嗎?

    所以,這一切,本就是理所當然。所以,他早該懂了。

    他本來就不是玄武的寵臣、愛妃,他只是一時走岔了路,被身體的慾望遮住了眼睛。

    他是蝴蝶山莊的人,他是師傅的徒弟,他是蕭子靈,正直不阿、直盲敢諫的蕭御史以及程蝶衣的孩子。

    除了「忌妒」以及「暗自情傷」之外,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得做。

    他不能讓憶情死得毫無價值,不能讓師門蒙羞,他得救玄武,他得送他回京城。

    而且,他得忘記、他得舍下與玄武的這段情,讓一切真正回到原點。畢竟,它從來不該發生。

    ◇◇◇◇◇

    嫣紅依偎在玄武懷裡。

    臉色蒼白,而且不苟言笑的嫣紅,就這樣與玄武坐在同一匹馬上,讓他圈在懷裡。

    蕭子靈見到了,卻已經不願再去想,他就只是這樣地。站在了陰影處,靜靜看著。

    他不曉得為了什麼玄武耽擱如許之久的時間。然而眼見他就要進了泉州府,蕭子靈還是一路跟著。

    蒼浩然能曉得在杭州城作怪,下一站是泉州的事情他不會不曉得。

    一路上幾個覬覦著玄武的小賦都已經讓他打發,然而,卻沒有青城派的蹤影。

    朝廷不曉得為了什麼,竟然沒有大規模尋找玄武的樣子,由得玄武就這樣把自己暴露在凶險的江湖之中。

    經過了官道旁的小茶館,離泉州已經只剩半天的路。玄武在茶館旁下了馬,接著就扶嫣紅下來。

    把馬匹綁在了一旁的樹上,就著一張陳舊的小桌子點了幾樣小菜跟茶水,就與嫣紅開始吃喝了起來。

    蕭子靈卻是叉著雙手站在了遠處的樹蔭下,靜靜看著。

    靜謐的時光,然而卻有點不對勁。

    一個男子趁著玄武沒有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接近著玄武的馬匹。

    然而,就在那男子想要伸手去拉那疆繩的時候,蕭子靈就巳經出手了。

    抬起了一旁的小石頭,蕭子靈扔了過去。

    此時的他,與十二年前自然不同。只見那石子去得既快又準。重重擊在男子的手肘上,男於登時就慘呼了起來。

    蕭子靈下手已然留情。然而卻還是擊碎了男子的肘骨。

    男於倒地衰嚎的樣子馬上就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著玄武二人。

    「偷馬賦啊!」那小茶館的主人馬上就叫嚷著。於是所有旁觀的、路過的男子,都一湧而上了。

    被解開疆蠅的馬匹還自悠閒地在附近走著,玄武連忙去拉住了自己的馬接著就是愣愣看著那個現在已經被五花大綁著的男子。

    他不會傻得以為那馬賊是自己「遭到天譴」,那彎曲著的、腫脹起來的關節是因為外力的傷害,涔涔的血跡還染在袖子上跟石子上。玄武左右張望著,卻看不見有人出面,而此時嫣紅也已經走了過來。

    「看來,有人幫著我們。」嫣紅說著顯而易見的事實。「然而,為了什麼不出來跟我們見面。」

    「也許是經過的高人,看不過眼,所以才出手。」玄武低聲說著。

    「也許是如此。」嫣紅也是如此說著,然後,就沒有再說話了。

    「你說你是皇上?」

    夜半時候,從泉州城衙門出來應門的衙役,說話的口氣已經算是不錯了。

    然而,那顯然的疑問語氣還是讓玄武有些發窘。

    很難發脾氣,因為他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的身份。

    「江南城裡的大臣,有幾人可以證明。」玄武隨後說著幾個臣下的名宇,然而,看得出來眼前的衙役並沒有認真聽著。

    「……只要替我通報。」玄武耐著性子。

    「我先跟我們捕頭說說。」那衙役還算不錯,留下一句話才把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玄武看著緊閉著的衙門就歎了口氣,而轉過頭看著嫣紅的時候,則是放緩了語氣。

    「你別擔心,至少有個機會。」

    「衙役不認得皇上,捕頭也不會認得。」嫣紅只是淡淡說著,「我們該直接去江南城。

    江南城裡有幾個江南事變時的大臣跟將軍留著,他們才真正見過玄武。

    「江南城太遠了,況且我們身上的盤纏有限。」玄武何嘗沒有想過,然而那江南城實在不是一日可到的地方。

    事實上,他們就連今夜住宿客棧的銀子都沒有著落。在這之前,他們已經睡在馬車上整整有兩個晚上了。

    嫣紅足是輕輕歎了口氣,卻沒有再說些什麼。

    「過得此劫,聖上必定無憂千歲,聖上莫要心傷。」

    「等回宮中,你就是我的艷妃。嫣紅,我必不負你。」玄武輕聲說著必不負你。

    一言一句,都聽在蕭子靈耳裡。他只是閉起了眼睛,心中還是忍不住翻騰著。

    這是多少夜裡,他在自己耳邊說著的話語。然而,他還是負了他。

    當時的海誓山盟,如今即使自己負氣而去,也沒有絲毫追尋的念頭。莫說如此,就連他受困九曲洞中,也是不聞不同。絕情至此,自己卻是依舊棄他不下,該是前世欠著他!

    夜裡輕輕一歎.而玄武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往著蕭子靈的方向……

    然而,蕭子靈遠在三條街外,又隱身暗處,玄武如何得見。

    沒多久,衙門重新打開了,玄武才死心地回過頭去。

    當頭走出了一個捕頭打扮的人,陪著笑臉,像是個彌勒佛。

    玄武鬆了口氣,才要走上前時,耳邊卻是響起了一聲輕喝。

    「小心!」

    才剛聽得,那捕頭竟已出手!

    儘管有人警告,玄武卻還是措手不及,然而,那掌力才剛進了三分,玄武身旁就有人急掠而過,以著更加凌厲的一掌逼退了那個捕頭。

    幾聲輕喝,彷彿那捕頭已經跟誰交上了手,然而玄武卻是無緣得見。

    儘管只有三分的掌力,卻還是震得他氣息一閉,幾乎就要昏去。

    說是幾乎,是因為雖然已經讓身旁的嫣紅扶在了懷裡,雙目緊閉,然而對於週遭的一切卻還是有著隱隱約約的感覺。

    耳邊腳步聲起,而沒有多久時間,他就讓人給攔腰抱了起來。

    出手助他的人,輕功卓越,儘管抱著他,還是彷彿狂風般疾行著。

    玄武只聽得耳邊風聲過,嫣紅也急著不曉得在說些什麼,然而眼睛卻是根本睜不開。

    「抱元守一,氣走天樞。」

    那聲音該是很熟悉的,然而玄武的腦筋卻像是打了死結一樣,根本動不了。

    他只能依著做了,而不曉得奔出多久之後,他就感覺讓人放了下去。

    來人讓他坐起,手掌抵著他的背,就低聲說著。

    「跟著我的真氣走,天溪、胸鄉、周榮!」

    那人不是勸著他,而是命令著他,而玄武也是跟著做了。

    只覺得那凝滯的氣息慢慢被抒解開來,從背後注入的真氣充沛而溫暖。

    一旁的嫣紅,就連呼吸都是輕柔的,而玄武直到最後沉沉睡去之時,都未能如願看看背後的人。

    「這些銀票你拿著,等到他醒,你們就先往江南城去。」

    「那您……」

    「莫要與他說。」

    「莫要與他說」,為什麼呢,他就這麼地不願意見我?

    是不是,我負了他,是不是,他為了我已然斷盡肝腸?

    他是如此的不願相見,我卻永世難忘。

    「他」,是不是他呢?若不是他,為何救我,若是他,又是為何救我。

    輕輕的歎息,在他離去之後響起。那是屬於嫣紅的。

    「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你該怨的是,生錯了時,你該怪的是,入錯了門。你不該的是,遇上了他……」

    那歎息,輕柔,卻有著更深的執著。同是知音,於是,曉得如何才該要斷盡肝腸!

    「我本沒想到如此……」嫣紅的聲音輕輕的,該是怨歎,更多的卻是喜悅。

    「我本沒想到如此……」

    而玄武,卻早已沉沉昏去。直至醒來,卻已然忘卻了那如夢的逢魔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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