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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十五)暴君 第七十四章 毒殺 作者:小林子
    當左長風把玄華從地牢裡拖出來時,玄華全身都在發抖。媚藥還在他身裡發作著,他的身體裡也還有男人的精液。

    左長風的樣貌平凡,可也是個男人。此時的他,尚且有著一股耀眼的英氣。

    但是,他卻沒有趁人之危對玄華做些什麼,也因為氣憤而根本沒有再看玄武一眼。

    他就只是這樣,頭也不回地把玄華抱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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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得美人歸啊。

    回去房間的一路上,多少人都在吹著口哨,然而左長風卻沒有心情跟他們說著笑話。

    他只是用著沉重的心情,把玄華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身上心裡滿是傷痕的玄華,只是用著意外平靜的眼神看著他。

    他曉得這樣的人,他不是希冀著他的身體。

    「我可以給你一筆銀子,找幾個奴僕伺候你到老。」左長風說著。

    然而,玄華只是靜靜搖了頭。

    「我想洗澡,不要讓別人進來。」

    「……好。」

    於是,左長風讓人送進了一桶熱水,自己在門外守著。

    從天黑,一直到天亮,一直到裡頭的人沒了氣息,左長風才開了門。

    玄華洗過澡後,用自己的腰帶吊死在窗戶旁。

    享年,三十歲。

    左長風曾經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乾了,然而,他卻發現自已還能有很多很多的眼淚。

    他安葬了玄華,沒有萬頃墓地,卻是個可以讓他此後安息的地方。

    他一邊燒著紙錢,卻是一邊哭了。不曉得是為了玄華,還是為了玄武。

    「乖乖,你怎麼哭得這麼厲害。」

    幾個禁衛軍兄弟都關心地來問了。

    「連崗子都沒去站,聖上問起了呢。」

    「我不去了……」左長鳳哭著。「我再也不去了。」

    「這怎麼行呢,聖上對你多好啊。你要玄華就給你玄華,下一次就是當官啦。」

    「……為什麼皇上會變成這樣,他以前……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大家都說,是自從南巡迴來以後才變的。蕭親王死了,聖上哭了好幾天,接著才變的。」

    左長風看向了那些弟兄。

    「你們總是這樣的,把錯都推到蕭子靈身上,他到底做錯過什麼。」

    「……蕭親王不該讓聖上愛上的,也許,這就是所有的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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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長風在京裡閒晃著。

    繁華的京城裡,富裕的人們享受著榮華富貴,而離此要有十里的地方,十萬餘人卻是衣衫襤褸,揮著汗水做著苦工。

    萬頃的陵墓,一切都是最好的。用的是南方的玉石,東洋的珍寶,西域的水晶,還有北方的石雕。左長風曾經遠遠看過一次,那陵寢與其說是墳墓,不如說是一座宮殿、一個陰間的京城。

    然而,那是用俘虜的血跟肉建成的,若是他,才不願意去住。

    左長風埋葬了玄華王后,回自己房間梳洗一下才上街的。他沒有想要買的東西,他只是心煩意亂地想要到處走走。然而,還是有不少小販跟他推帶著奇石玉器。

    即使是京城,路旁的小販,也多是賣著假貨。據他所曉得的。只有少數幾個「特別」的市集,才會真正流通著所謂的珍寶。

    「看看也成啊,客官!」一個小販吆喝著。「……唉,客官這個玉如意漂亮啊。」

    左長風繫在腰間的玉如意,的的確確是個珍品。也因此,左長風也只是笑笑。

    而就在這個時候,抬頭見到的,卻是一個故人。

    玉郎君。

    相貌醜陋的玉郎君,眼睛卻是清亮得不負他的盛名。柔和的眼神正在看著他,臉上有著春陽一樣的笑意。

    是啊,就像是現在春天一樣的陽光。也因此,左長風也是溫暖地笑了。

    「少俠怎麼到京裡來了?」玉郎君笑著問了。

    「這句話該是我問你的。」左長風也是笑著。

    「按照前約,這頓該是兄台作東。」玉郎君繼續笑著。

    「說的也是,那我們走吧。」左長風笑著,轉頭就要帶他上雲秀坊。

    然而,才剛轉過頭,走沒幾步,臉上就僵了一僵。

    「……這玉如意真漂亮,想必是價值連城。兄台好闊綽,不曉得祖上的產業是做些什麼的?」玉郎君本是走在他身後,此時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彷彿用話家常一樣的語氣,眼神卻是銳利十分。

    「……我倒忘了你多少也是個大捕頭。」左長風只是淡淡回答著。

    「是嗎,我倒不記得告訴過兄台了。」

    聞言,左長風不禁語塞。然而,他的臉色卻是沒變,只是帶著他繼續走著。

    「……雲秀坊嗎,久聞盛名,沒想到今日終於可以當上座上嘉賓。」玉郎君歎著。「以兄台的身家,想必日日得以一嘗佳餚的吧?」

    「這是別人送的,我哪買得起。」左長風聽玉郎君三句不離他的玉如意,就是連忙如此說著。「在下省吃儉用,才請得兄台這頓,兄台別再挖苦了。」

    禁衛軍的薪餉不高,是吃不了太多次的雲秀坊。

    「喔……」玉郎君此時卻像是終於想要放過他了,沒繼續逼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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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有了空位坐了下來,玉郎君正想點些什麼,那慇勤的小二就已經連忙迎了上來。

    「喲,客官,又是您啊,老主顧了啊,這次想用些什麼,跟之前一樣嗎?」

    那小二自然不是跟著玉郎君說的。

    聞言,還能臉色自若的左長風還不是一般的人物。

    「就跟以前一樣好了。」

    「好的好的……」那小二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玉郎君一眼,然而還是很快地把眼睛轉了開去。

    「……在下也頗喜歡玉石,不曉得兄台是不是能讓在下開開眼界?」玉郎君很難得的沒再繼續為難左長風。

    也因此,左長風也是連忙把腰間的玉如意遞了上前。

    玉郎君把玩著那件玉器,只是輕輕一歎。

    「此玉通透如水、雕工細膩、翠綠之間微帶紫氣,毫無瑕疵真是塊上等的美玉。」

    「是啊,我也真是喜歡。」見到玉郎君如此說著.左長風也是高興地應和。

    「送玉之人,眼光不小,身家也不小。」玉郎君說著。「即使是當今聖上,也難得如此佳玉。不曉得此玉是何人相贈。」

    「……兄台一再苦苦相逼,若再這樣,此後就不方便相見了。」左長風真是惱了。

    「……左兄別惱,在下問得直接,自是有所苦衷。」玉郎君苦笑著,把玉還給了左長風。「其實在下也曉得,以左兄弟與古記小當家的交情,此玉該是他所相贈。」

    「……既然曉得了,又為了什麼一再追問,探我的口風。」左長風把玉重新別了上,就是生氣地說著。

    「……兄弟,在下沒有惡意,對於兄弟的來處身家,也沒有為難之意。只是,在下忝為此地大捕頭,奉命追辦聖上遇害一事,所以才必須追問任何可疑的人與物。」

    「……什麼遇害?」

    「聖上中毒一事。」

    「……所以你是在懷疑我?」左長風惱了。

    「畢竟兄台去得巧。」玉郎君誠實說著。

    聞言,左長風也是無言以對了。畢竟,他是沒有辦法交代為了什麼深夜入宮。

    「是因為那碗蓮子湯嗎?」玉郎君問著。

    「……是。」左長風只能無奈地點著頭。當真什麼都瞞不住他。

    「所以你深夜入宮,是因為到頭來還是不放心?」

    「……是。」左長風歎著氣。

    下一句只怕就是要問,你這麼關心聖上是為了什麼。

    然而,儘管左長風這麼想著,玉郎君卻沒有繼續再追問這點。

    「……所以,你我所見略同,那個太監該是可疑之人。」

    左長風這才張太了眼睛。

    也該是因為太多事混在了一塊兒,所以他也忘了追問此事。畢竟這人如果還留在宮中,只怕還要再度出手!

    這麼一想,玉郎君就變得沒這麼讓人生氣了,他甚至對他有些感激了。

    「你還想知道什麼,盡量問吧。」左長風連忙說著。

    然而,玉郎君只是有些趣味地看了他一眼。

    「在下現在最有興趣的,只有即將送上桌來的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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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站在了御書房外,左長風只是想著當日那個奇怪的聲音。

    他總覺得有些熟悉,然而真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有些像是機簧的聲音,就像是暗器一類……就像是千針錯……

    左長風瞪大了眼睛。

    就像是千針錯……

    「是唐門……」

    唐門當日,也不是欲謀害玄武帝的其中一個門派?

    雖說地處四川,然而萬虎門後,下一個要遭殃的不就是唐門?所以,他們才想要先下手為強嗎?

    「什麼糖,你要吃糖啊?」身邊的同班弟兄好笑地說著。

    若真是唐門,就該糟了,以毒娘子的手法,若是玄武帝真給盯上,只怕再無生理。

    糟了,他該怎麼辦呢。提醒了朝廷這兒,唐門就該遭殃,而萬虎門前車可鑒。可若放任唐門如此,那玄武帝早晚該遭毒手。

    暗中下毒,或是當面催動機簧,饒是他的貼身侍衛多麼武藝高強,也無僥倖之理。

    而就在左長風彷徨的時候,不遠處,竟然就是玉郎君走了過來。

    「哇,那人長得真……」

    「噓!那人可是京城的大捕頭,多少女人暗中喜歡他哪!」

    「喜歡他?她們的眼腈是瞎啦!」

    左長風身邊的幾個弟兄竊竊私語,而左長風則是有些心虛地看著玉郎君。此時,他不就有個大大的線索,而他卻沒有辦法告訴玉郎君。

    僥倖,玉郎君見到了他,也沒有逼問些什麼,只是用著溫和的表情跟他點頭致意。

    等到進了御書房後,左長風身邊的兄弟也就圍了上來。

    「說!什麼時候認識大捕頭的!」

    「以前見過幾面而已啊。」左長風連忙說著。

    而就在裡頭不曉得在談些什麼,左長風又給自己弟兄纏上的時候,過了一個時辰,玉郎君才走了出來。

    一見到了他,又是那種溫和的笑意。左長風忍不住也跟他點頭致意。

    玉郎君笑了一笑,跟他道了別。

    ……還是該跟他說的,順道連自己的顧慮都一起說了吧。他應該會曉得的。左長風想著。

    然而,過了沒有多久,裡頭的人卻也傳他進去。

    「什麼?」左長風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招來了左右的白眼。

    「聖上找你呢,不高興啊。」

    ……怎麼不高興,高興極了。

    想起了前不久的尷尬事,左長風還是勉強走了進去。

    其實,就連頭也不太敢抬的。

    「你過來,以後就當我的貼身衛士。」

    「啊?」聞言,左長風才是吃驚地抬起了頭。

    玄武帝沒有在看他,他還在批閱著奏章。彷彿剛剛的話只是隨口說著。

    他是因為在記恨的關係嗎?左長風忍不住想著。

    「……還不快謝恩。」一旁的衛士忍不住說著。

    謝恩,謝什麼恩啊。左長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小的無德無能……」

    「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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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想逃。他不曉得玉郎君到底跟玄武帝說了些什麼,可當情況演變成他必須一直在玄武帝身邊,他就真的想逃。

    但是,如果他當上了隨身的衛士,唐門的人想要再害玄武帝就會難上了一層。也因此,左長風陷入了兩難。

    而玄武帝雖說讓他做了隨身的衛士,卻沒有再提起玄華帝或是其他的事。大部分的時候只是讓他跟其他衛士一樣,排著班,輪流在他身邊守衛。沒有特別跟他說過話,頂多也只是偶爾看他一眼。

    也因此,左長風有些緊張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了下來。他把心思放在了唐門身上,沒有再想東想西了。

    過了幾天,趁著兩天的假期,左長風就去京城的衙門找玉郎君。而玉郎君卻像是已經等了他很久似的。

    「你終於來啦。」他笑著。「怎麼樣,有沒有怪我啊?」

    一開始是有些想罵,然而後來想一想,玉郎君是對的。他看過那個太監也阻止過兩次的毒殺發生,他是第一個守衛玄武帝的人選。

    「差點讓你害死。」左長風只是歎著氣。

    「死?怎麼會呢,玄武帝應該對你不錯啊。」玉郎君笑著。

    是不錯,上了三天崗就能有長假,可是他來找玉郎君可不是在討論哪個差事喲。

    「我想在宮裡找找那個太監。你可以幫我嗎?」左長風說著。

    「我不就在等你嗎?」

    左長風愣了一下。

    「你早曉得我會來找你?」

    「你如果不來找我,我就會去找你。」玉郎君笑著。

    可以當得上京城的大捕頭,本來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左長風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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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玉郎君拿著令牌,就跟左長風在宮裡開始找了起。

    從御膳房,到掌勢的太監,從總管到那一天當班的太監。

    然而,那個被左長風指認出來的太監只是慌張地否認著。

    「那天我不在啊。」

    不在?那他看到的人是鬼嗎?左長風瞪著他。

    「可能是人皮面具。」玉郎君說著。「然而如果沒有其他內應,送給皇上的甜湯就不會在他手上。」

    左長風沉吟著。

    「……把御膳房的所有人都……」

    「唉,等等!」

    沒等到玉郎君說完,左長風就是連忙攔了下來。

    「這件事如果就這樣驚動了皇上,這幾百個人、就會牽累到幾千個人,到了最後……」

    「我沒說要上報。」玉郎君輕輕笑著。「我跟你有一樣的顧忌,只是讓人把名字抄錄下來,讓下頭的人分著去查。不然以我們兩人,一個一個追問下去,是什麼時候才能破案?」

    「……還是你想得周到。」左長風歎著。

    「我是吃這行飯的,這句稱讚對我來說聽起來像是侮辱。」玉郎君笑著,就讓人開始抄起了名字。

    趁著空檔,玉郎君就帶著左長風走出宮了。而在路上,遠遠的,左長風還能見到玄武帝在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之中,下了朝、朝著御書房走去。

    「說實在的,我真以這份差事為榮。玄武帝勤政英明,我即使粉身碎骨也必要護他周全。」玉郎君說著。

    「……他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你就不會有微言?」

    「有什麼微言?那花費以現在的國力而言根本游刃有餘。況且,他造的是陵寢,而不是酒池肉林,為的又不只是他自己。」玉郎君看著左長風。

    「你對玄武帝太過寬厚了。」左長風說著。

    「是你對皇上太過嚴苛了。」玉郎君看著左長風。

    聞言,左長風卻也是無言以對。面對著玉郎君,他常常沒有辦法反駁他。

    也是因為他是大捕頭的關係嗎?

    「說到用毒,總讓人想到唐門,你有什麼線索嗎?」玉郎君問著。

    聞言,左長風也是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這份……我也是有想過,但是苦無證據……」

    「……沒錯,要有物證也要有人證,這點倒是傷腦筋了。」玉郎君說著。「我跟武林的關係,卡在六扇門的身份上,總有些嫌隙。左兄弟不曉得有沒有辦法?」

    「我……有什麼辦法,我也跟武林的人沒有什麼關係。」左長風說著。

    「唉?可左兄弟不是跟古記相熟,以古記的人脈要探聽些不是易如反掌?」

    「……我跟古月的事是因為那個晚上,我恰巧經過江南城所以才救了他。」

    「是嗎,可是我聽駐軍說,那個晚上你執意請假外出,卻整個晚上都在江南城裡不是?」

    左長風呆了一呆。

    「我又聽幾個弟兄說,總見到你遠遠跟著那個古記小當家。不曉得的人,還以為你是整個晚上守著他呢。」

    「……你跟我說這些事什麼意思?」左長風不禁惱火。「我愛跟誰就跟誰,關你什麼事。「

    「左兄弟,你隻身投軍,身世不明。江南城之夜後又上京入了禁衛軍,出入聖帝左右。」玉郎君說著。「你身手不凡,見識不薄,這樣的人物卻又甘心做個小小的禁衛軍?不只是我,多少人在懷疑你,你曉得嗎?」

    「你若懷疑我,卻又放任我到處溜躂?」左長風冷冷說著。「想捉我就來啊,左一句試探,右一句嘲諷,是什麼意思?」

    「……你是最不可能犯案的人。」玉郎君卻只是如此說著。「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要玄武帝死,你一定是最後一個站在他身邊的人。」

    其實,就算是大捕頭,也會有看走眼的時候。

    左長風在雲秀坊的雅座裡喝著悶酒,帶著無奈的苦笑想著。

    他這次上京來,為的卻也是玄武帝的命,他曉不曉得?

    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下手,是因為他總是心軟,總想著他未必真如外頭說的那樣。

    他還想多給他一些時間,證明他不是個暴君。他跟以前一樣仁厚為懷,他跟以前一樣勤政愛民。

    如果他真是無藥可救,萬惡不赦,他就是第一個拿下他性命的人。這一點,玉郎君可曉得?

    「……唉!真是你啊!」

    突然的,從門口探進頭來的,卻是一個左長風不曾想過的人。

    「古月!?」

    這一驚之下,左長風手上的酒杯差點就要掉在了地上。

    士別三日,古月看起來卻是更加的俊美。那耀眼的光華,在那些少女面前會是怎麼樣致命的吸引力?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酒呢?」古月走了過來,坐在他的面前。「我剛好回來,你要不要跟我上樓去?我請客喔。」

    古月笑得好是燦爛啊,可左長風卻是為著他擔心。

    「你怎麼上京來的?」

    「還不是因為你。」古月說著。

    「我?」

    「有人暗殺皇帝,你是第一個趕到的人,身份又可疑,你說呢?」

    「……懷疑我做什麼,如果真是我,他們阻止得了嗎?」左長風沒有好氣。

    「唉,他們懷疑的人可多了,只是不會少了你一個就是。」古月說著,就是拉著他的手。「來啦,我們上去喝酒囉,我們好久沒見面了,聊一聊吧?」

    ……他怎麼拒絕得了古月。

    深深歎了口氣,左長風就跟著古月上樓去了。

    可臨上樓前的回頭一瞥,卻是見到一樓上的一個人。

    滿滿的客座上,一個男人正抬起頭看他。那人是皇帝貼身衛士中的一個。

    左長風連忙轉回了頭。

    「怎麼啦?」古月問著。

    「下頭有一個人在看我。」

    「下頭有幾十個人在看我。」古月取笑著。「你可跟著這酒樓的小主人上貴賓席,不好奇的人可少了。」

    「……古月……」

    「我可幫你說了不少好話,就算為了謝謝我也一定要喝上一杯。」古月說著。

    「……你說了些什麼?」左長風有些緊張了。

    「能說什麼,我才跟你見過一面不是嗎?」古月眨著眼睛。「好啦,快上來啦,不要管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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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古月在一起,那感覺真是很好。

    回去自己房舍的左長風忍不住滿足地歎了口氣。

    一掃陰霾不說,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兩天的假期過得其快無比。沒多久,左長風就重回了崗位。而這次,是守著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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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帝的貼身衛士,本有三十人。死了七個之後,他是第一個加入的人。

    二十四個人中,二十一個人分成三班守衛,剩下的人就是休息著。早朝時,中膳後,就寢前,是一天中三個交班的時候。

    也因此,當左長風前往交班時,玄武帝是正要就寢著的。而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左長風就是忍不住從窗外擔心地往裡頭瞧上了好幾次。

    「擔心?」身旁的一個衛士低聲問著。這些玄武帝的貼身衛士。個個當初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也因此,比起禁衛軍的粗曠,多了許多文雅之氣。

    「怎能不擔心,畢竟先前才出過亂子。」左長風歎著。

    「上次過後,飲食都是試過毒的。聖上就寢前,寢宮也是搜查過的,應當不會再出問題。」

    「嗯……不過,這許久了,怎麼皇上……」左長風指著那盞還沒有熄滅的燈火。

    「……這不少見,皇上常常沒有辦法合眼。」那人還是溫和地跟著左長風說著。「有時候,這盞燈火就這麼地點到了天明。有時候聖上會去石牢……你曉得的……不過自從玄華王死了以後,大部分聖上都只是坐在這兒看著書。」

    「……他可以去其他的嬪妃殿裡。」左長風指著其他帝王理當會做的事。

    「……不曉得為了什麼,之前皇上還常常去艷妃那兒過夜,不過自從皇女產下以後,皇上就不去了。」

    ……艷妃…

    「……左兄弟,你曉得嗎,我們之所以會甘心在這兒做個守更衛士的原因?」那人的語氣很溫和,卻有著說不出來的堅決。「我們要玄武帝平安百歲。」

    自然了,以這些人的才俊,在武林裡也該是一時之傑。左長風看著他。

    可那人卻沒有再說些什麼了。

    漫漫長夜,左長風又忍不住從窗外看了進去。可這次,卻是與著玄武帝四目相對。

    左長風連忙轉回了頭。

    太失札了,姑且不論那人身份,怎有人一直打量別人的寢宮呢。

    然而,那盯在他背後的眼神卻是那麼的顯著,到了最後,忍不住還是回過頭的左長風,又是迎上了玄武帝的目光。

    那對眼睛炯炯有神,左長風有些看得呆了。然而,就這麼地相望下去,只覺得臉頰越看越是熱了。也因此,左長風連忙就是把眼睛轉了開去,寧可看著地上,也不肯再看向了寢宮裡。

    他到底在做什麼呢,怎麼一直盯著人家瞧。一個是早該就寢的皇帝,一個是理應專心守夜的衛士,就這樣在深夜裡癡癡相對,到底成何體統。

    左長風就這麼地盯著地上,直到要把地上都看出一個洞了,才又回過了頭。

    然而,還是對上了玄武帝的目光。

    玄武帝就這麼地看著他,看得左長風的心都痛了。他抓著自己的胸膛,才勉強自已轉過了頭。

    「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歇一歇?」身旁的一人問著。

    ……求之不得。

    因此,點了點頭,左長風就彷彿鬼趕似地逃了。

    深夜的宮廷,除了幾隊巡邏著的禁衛軍外,寂靜無聲。

    左長風穿著衛士的衣服,手上拿著令牌,倒是無人阻攔。

    只是,這樣走將下去,到底目的何方?左長風只覺得茫然一片。

    也許,他是該離開了。既然不想要現在下手,也不需要留在這兒了。F!v5lh8Wx3Yv.Q

    然而,深夜之中,一個人影卻是讓他大為在意。

    一個女人,穿著宮女的衣服,在夜裡慢慢走著。

    左長風之所以在意的原因,是因為那人不該穿著宮女的衣服。

    因為,那人就是剛才他才聽其他衛士提起的艷妃。

    左長風呆了一下,卻是連忙小心地跟在了後頭,而以他的輕功,自然易如反掌。

    艷妃就這樣走著,彷彿漫無目的。然而,最後卻是停在了太子殿外。

    左長風疑惑地看著,直到艷妃彷彿跟著一個太監說話,才小心靠上了前去。

    那太監的容貌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然而他卻把某個東西交給了艷妃。

    於是,左長風的心臟揪了一下。

    他不禁要想起最近的毒殺事件了。

    然而,距離實在太遠,天色又暗,除了兩個人,他實在看不到其他的東西。而等到那人離開後,艷妃才又慢慢走回自己的宮殿。

    華清殿!

    發現了艷妃的寢宮,竟然就是華清殿時,左長風的腳就像是生了根似地黏在了地上。

    ……他的手忍不住緊握,最後就是轉頭走了。

    「發生什麼事了?」

    打從一早來看他,杜御史就發現左長風提著一個包袱就要出門。

    「……我老家有事,得趕回去一趟。」左長風說著。

    「天都還沒全亮呢。」杜御史呆呆地說著。

    「所以才說是急事啊。」左長風臉不紅、氣不喈地說著,接著,就繞過了他走了出門。

    「……等等!兄弟!沒差得兩個時辰!」杜御史連忙攔住了他。「這是救命的事……不,是救國的事!求兄弟為了百姓再多留兩個時辰吧!」

    「……什麼事?」杜御史看來不像是在說笑,左長風站了定,沉著地問著。

    「察維爾讓大臣送來和書,但是聖上卻遲遲不肯接見哪!」

    ……察維爾……

    「你說的是,在南方作亂的察維爾!」這一聽,左長風就是既驚又喜。「他們終於肯和了,這是大喜啊!」

    「是啊,是大喜,可皇上卻不見啊!」杜御史歎著。

    也難怪他煩惱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有心求和的察維爾自此打消和平相處的念頭,邊境上的戰亂不曉得還要持續多久的時候。

    「……你要我怎麼幫你?我只是個衛士。」左長風問著。

    「我今兒會去見皇上,只求你在一旁幫我說些好話。」杜御史說著。

    「……你找錯人了吧,我只是個衛士……」左長風說著。

    「你救了聖駕,世上誰人不曉得皇上甚至把玄華賞啊給了你。兄弟,為兄之前說起斷袖之癖,絕非惡意,現在只望你救救南方的百姓。」

    不曉得民間又把這事傳成了什麼樣子了。左長風免不了無奈地想著。也許,是玄華自從被皇帝賞賜給自己之後,忍不住羞辱就自殺了吧?

    然而,左長風也曉得有些事情根本是有理說不清的,而現在不是為了這種小事吵嘴的時候。

    「我會跟其他弟兄講講。早朝後我們午班的衛士就會在御書房裡等,等夜班的衛士將皇上送進御書房。你若是在就寢前見得皇上,我就會在皇上身邊,那時候,我盡量幫你說話。」

    就算惹惱了他,反正也不會怎麼樣。這些人又拿不下自己,自已也本就要離開的了。

    「太好了,兄弟。那這包袱為兄就幫你帶著……」

    「不用,我回頭再拿。」

    走回房將包袱放在了桌上,左長風就是連忙出了門。「你也快回去,我得趕著跟午班的弟兄說說。」

    「啊,好……」

    午班的衛士其實也沒有說些什麼,就讓左長風替了其中一個人。

    然而,反應比較奇怪的反而是玄武帝。

    他沉默地走回御書房後,一抬頭卻是見到跟其他衛士站在一起的左長風,明顯看得出來是愣在那兒。

    大概是沒想到為什麼夜班的自己現在還在吧?左長風想著。

    不過,還好玄武帝也沒有說些什麼,只是繼續走回了位子,坐下了就開始看起了奏折。

    就跟以前一樣,而左長風也開始緊張地等著杜御史晉見。

    等了好一會兒,杜御史還是沒消沒息,左長風就有些不安了起來。

    而當他偷偷看向了玄武帝時,卻發現他怎麼看,卻還是同一份奏章。

    剛剛不是才要翻完,卻是又重頭看起,難不成就是杜御史寫的奏章?

    很好奇,十分的好奇,然而等到玄武帝已經要看上第五次時,玄武帝卻沒有說要接見杜御史的意思,也沒有聽得杜御史要面見的請求。左長風忍不住,小心地、慢慢地移了過去。想瞄一眼這份神秘的妻章,然而正想喝上一口茶的玄武帝,卻是一個不小心地打翻了茶盞!

    「哇!」這一驚非同小可,左長風就是竄了過去,一手拿開了打開著的奏章,一手拿著打翻的茶盞。

    奏章上幸好沒有淋得太多茶水,墨跡都還在。

    「幸好。」左長風長長一歎,就是把奏章還給了玄武帝。

    然而,四目相對的時候,左長風卻是見到了雙頰通紅的玄武帝。

    怎麼了?左長風一愣,此時卻是聽得了杜御史的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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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御史進來的時候,幾個宮女正在收拾著狼藉。趁著空檔,杜御史看了一眼左長風,跟他打了個眼色,左長風也是回了個苦笑。

    沒多久,從後室換過衣裳的玄武帝才走了回來,看到了正「擠眉弄眼」的兩人,就是疑惑地走回了位子。

    「杜御史有事?」玄武帝問著。

    「……皇上!」杜御史連忙跪在了地上。「罪臣懇請皇上接見察維爾之臣!」

    聞言,本來表情還算柔和的玄武帝,就是緊繃了臉色。

    玄武帝看向了左長風,彷彿已經知道這兩個人在打著什麼主意。

    輕歎一聲,左長風也是拱著手說了。「皇上,萬事貴和不貴戰。」

    「……察維爾此時還佔著一部分南方之地,不趁著國力正盛的時候拿回,難不成就此拱手送給胡人?」

    玄武帝說的話雖然聽似嚴厲,然而語氣卻一點都不差。與其說是反駁,不如說是在規勸。

    搖了搖頭,杜御史連忙把這奇怪的念頭趕出了腦袋。

    「十年過後,聖朝國力更強,而察維爾強盛時期既過,國力轉衰,那時再討回失地,也許察維爾根本不戰而降。」左長風說著。

    「……你說的有理。」玄武帝平靜地說著。

    搬出個左長風,比神仙還有用。杜御史在心裡想著。

    「接見個求和之臣,只顯得我天朝大度能容。至於允也不允,並不急於一時。」左長風說著。「求和之人既是他們,條件就可以再談。」

    「……你把朕的話都說完了,朕還有什麼話可說。」玄武帝只是溫和地說著。

    「聖上英明。」左長風說著。

    「……杜御史,這事就交給你。」

    「皇上,罪臣已讓來使在宮外相候。」

    「……那就傳進來。」玄武帝說著。

    玄武帝與著來使說著話,態度不卑不亢,有著威嚴卻不嚴厲,有著慈祥卻不柔弱。左長風可以知道為了什麼這麼多人祟敬著這個皇帝。

    玄武帝其實真的沒有江湖傳言得如此之壞。他雖然對著武林有成見,手段也有些太過,然而多半是因為私怨。對於國事,對於其他絕大多數的百姓,他真正是個好皇帝。

    左長風的心,有著一點動搖。

    玄武帝不急,來使也不急。正如同左長風說過的,只要兩方有這個心意,條件都可以再談。

    來使說著察維爾的九王爺將會親自來訪,而玄武帝也答允暫停戰事。也因此,兩方的會談是以和平的方式收場。

    等到察維爾的來使離去後,御書房又回歸了平靜。而當杜御史心滿意足地告退後,也已經要用午膳了。

    左長風的心裡想著即將的離去,眼裡不禁有些哀傷流露了出來。

    「……事情不都如愛卿所願進行?」玄武帝問著。「愛卿為何事心傷?」

    「……沒事。」左長風只是微微笑著,有些苦澀,卻也有些欣慰。不管如何,他已經不再彷徨了。

    玄武是個好皇帝,瑕不掩瑜,任何人想動他都踏過自己的屍體去。

    「那愛卿可願與朕一同用膳?」

    ……沉默了一會兒,左長風還是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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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長風不是一般的武林草莽。

    他長相雖普通,眼神卻清亮得無比美麗,就連用膳時,也有種高貴的儀態。

    與皇帝面對面用膳,這是何等的光榮,也理應如坐針氈。然而,左長風卻是從容不迫。

    他若不是王族後裔,也必是高官鉅富之後。

    用膳的時候,其實兩人沒有再說過話,只有玄武帝不經意地、偶爾的打量。

    如果我是皇帝,也要疑惑起這樣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了。左長風沒有太過在意。

    然而,一顆心卻不比獨處時平靜。

    突然的,左長風拿筷的手一頓,左手就是按上了自已胸口。

    而見到他的異樣,玄武帝也是變了臉色。

    「靈兒!」

    玄武帝的臉整個都蒼白了,他連忙趕了過來,一把位住了左長風的手臂。

    然而,左長風只能抓著自己的胸膛,痛得冒著冷汗,而就在玄武帝不知所措的時候,在他的面前嘔出了一大口的黑血。

    「菜裡有毒!」幾個衛士臉色一變,就是聯手點住了左長風的幾個大穴。

    「惡……」

    就在玄武帝用自己的手臂扶住他的時候,左長風一口黑血卻是嘔在玄武帝的龍袍上。

    「有毒的是筷子……」劇烈喘著氣,左長風勉強張開眼睛,看著玄武帝。

    玄武帝急得像是快要哭了,而左長風在閉上雙眼之前,只能斷斷續續地,用著虛弱的聲音說著。

    「……小心……唐門……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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