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來是私人的邀請,實際上也有榮務上的聯誼作用在內,這種意義在他的邀宴名單士可以明顯地察覺出來,而只有一個受邀對象是超乎前述的兩種作用與意義的,那就是姚晶珊。
雖然說晶珊奉派支援裡達,受到馮秉文的邀請也是合情合理。但很多人可不這麼想。他們認為晶珊在馮秉文心中,有著與眾不同的地位與份量,這可以從他們對待彼此的態度中觀察出來,只要想想姚晶珊對馮秉文那一副崇拜溫馴、甜甜蜜蜜的神情,再看看馮秉文對待她才有的解凍態度,他們之間特殊微妙的關係,也就更加令人言之鑿鑿了。
當然這些人,是不會理解他們是經由那一次的「過境危機」,而建立出美好的情誼的,他們認定這不過是一個異性相吸,所必然發展出來的一件尋常的辦公室戀情而已。
這種種臆測也是人之常情,連晶珊本人都認為她和馮秉文之間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了,雖然最具體的事實不過是他給她的和顏悅色而已,他們在那次晚餐之後,並沒有任何約會。
晶珊受到邀請,真是興奮極了,她認為這又足她與馮秉文關係非比尋常的另一個具體事實,她滿心歡悅地告訴了淡菲。
淡菲早就知道那件過境危機和浪漫晚餐的事,晶珊一五一十都告訴了她。
「那好啊,這表示你距離他的懷抱己經愈來愈近了。」淡菲看晶珊高興得簡直有些歇斯底哩,笑笑地消遣她。
「別糗我了。快說,什麼時候陪我去買衣服?」
「隨時都可以。」淡菲懶懶地回答。
「淡菲,你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晶珊覺察出來淡菲那種不起勁的懶散淡漠,急忙又問:「抱歉,我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這一陣子又冷落了你……淡菲,馮秉文的宴會,你也去好嗎?」
「我去做什麼?我算哪根b啊?」淡菲酸酸地反問。
「這……那麼,星期天我陪你去看電影好了。」
晶珊知道淡菲絕不會不識相地不請自去,也不敢多說廢話。
「不用啦,我有我自己的節目,你應該盡情玩個通宵,好好把握良機吧!」
話是這麼說,到了宴會當晚,晶珊卻在馮秉文的別墅裡遇見了淡菲。
晶珊又是驚訝、又是喜出望外,奔過去就將淡菲緊緊一把抱住。
「哇!淡菲,你真是漂亮得像天鵝公主!」
淡菲經過刻意打扮,穿一襲剪裁合身、露胸、及膝的粉色鑲珍珠晚宴服,長鬈皮攏在腦後,戴著珍珠項煉和耳環,鑲珍珠的粉色高跟鞋,真是娟逸出塵、艷冠群芳。
而周策傻傻伺候在一邊,一副陶醉得意得忘了今生是何世的模樣。
「你才漂亮呢,每隻眼睛都死盯著你。」淡菲親了親晶珊的面頰,笑著回報晶珊對白己的讚美。
晶珊並不介意淡菲沒有告知自己而突兀地出現,反而拉了她到一邊去,輕聲說著悄悄話。
「你怎麼來了?我好意外喔!」
「周策請我當他的Partner,我告訴他,是因為你也會來,我才答應的。」淡菲這麼回答。
晶珊直覺,淡菲雖然美艷絕倫,卻有一股掩不住的心不在焉與落落寡歡。
「這樣太好了,皆大歡喜!你有周策樂得靈魂都出竅了!這是你第一次和他出來吧?」
晶珊天真地高興萬狀。她並不認為淡菲真的是因為自己也在這裡,才答應當周策的女伴。她的想法是,向來視周策的追求如同糞土的淡菲,已改變了對這件事情的態度。當然,以淡菲高傲的個性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
果然,淡菲微露不耐地說:「別管周策了,快找找你的馮秉文在哪裡吧!」
馮秉文的別墅築造在面向台北盆地的內湖半山腰,一幢寬敞的二層歐式建築,四圍草坪如茵之外,中庭內還有一座游泳池。
身為主人的他,一套米色的西裝、紅花領帶,頭髮後攏露出剛毅俊朗的額角,那神采與貴氣真如一位皇室王子。
以他的財力,根本毋需去扮演一個朝九晚五的當差上班族,也許這就是他恃才傲物的原因吧!也許只有他才有資格說「工作是為了理想」、「工作是為了奉獻自己、報效人群」。
這種種環繞在他身上的特殊條件與色彩,使今晚受邀赴會的每一個裡達業務部人員更對他們莫測高深的主管刮目相看。打扮得如同孔雀開屏般艷麗的倪彥萍便是其中之尤。她和晶珊是這整個宴會中唯一單身赴會,沒有男伴做陪的女客。
一向把晶珊視為對手的倪彥萍,今晚尤其擺出一副和晶珊搶鋒頭的姿勢。搶別人注目的眼光,盡可能和每一個男客撘訕,盡可能引起馮秉文的注意,這就是倪彥萍滿場穿梭、使出渾身解數的目的。
更精確地說,她是擺著一副馮秉文的秘書身份,即便是來到他的宅邸,也不忘繼續執行自己的任務。她緊緊地跟隨著他,一直到舞會開始,不斷有人來向她邀舞之後,馮秉文才找到脫身的機會。
他找到晶珊,邀她共舞一曲Blues。
輕柔浪漫的音樂中,她任他輕擁,在最親近的距離之內與他凝目對望。
淡菲說得真對!她不僅是距離他的懷抱愈來愈近,今晚她就已經投入了他的懷抱了……「吃得還好嗎?可惜不是你喜歡的法國菜。」馮秉文找話和她交談。
「無功不受祿,我怎麼敢再妄想燭光大餐呢?」晶珊嬌憨地回答,停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我很喜歡今天晚上的開胃菜。我在想,這是一位很懂得美食的女主人才能開出來的菜單,可是,我一直沒看見那位女主人。」
「你怎麼確定這裡有一位女主人?」
「我這麼說,其實就是想問你,為什麼沒有看到你的女朋友?」
「我沒有女朋友。」
「那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就像你沒有帶男伴來一樣,我這裡也沒有女主人。」
秉文像是不經意的說,晶珊卻認為他語帶雙關。她感覺,他的悶騷本性已經若隱著現了,也許他在暗示她,他們正好可以配成一對……「你這樣說,好像我們正在互相埴補空缺。」晶珊故意撒嬌抗議。
「怎麼會是這樣呢?等著和你跳舞的人有滿滿一屋子,是你替我填補空缺。」
又來了,他又在暗示了。晶珊心裡的甜蜜一陣強過一陣。
兩人正跳得甜蜜,談得高興,兒彥萍又像操縱汽艇一般挾持著她的舞伴,一起轉到馮秉文身邊來。
「經理,我和你跳舞。」倪彥萍不管其他人的反應如何,不由分說就自行交換了舞伴,把晶珊擠了出去。
著來,一心想埧補空缺的人還不只她一個!
晶珊無奈地開始和彥萍塞給她的男子共舞,同時這這向馮秉文投出一種無辜的表情。
秉文向她笑笑,又低頭去和彥萍講話。彥萍整個人靠在他懷裡。
晶珊喑自倒抽一口冷氣。她當然不會瞭解,素來有本事顛倒眾生的倪彥萍,在發現馮秉文的財力雄厚之後,已決定加入和她爭情奪愛的戰場。她只是有一種自信,認為彥萍根本不是自已的對手。
淡菲坐在游泳池邊,看著腳邊那朵浮在水面上的粉紅色玫瑰,怔怔地發呆。
中庭內靜悄悄的,只有她一個人。葛倫米勒的搖擺音樂從大廳的方向隱隱傳來。
四下是闃靜、幽暗而平和的,只有游泳池邊的兩盞水銀燈投映在水面上,透明清澈的池水襯貼著游冰池的蔚藍底色,就像一塊晶瑩剔透的果凍,在夜色下悄悄地蕩呀蕩……大廳裡的人們正逐漸擺脫束縛,在愈來愈快速的節奏中快樂地釋放自己。只有淡菲一個人相反地感到氣悶。
她推辭了所有的邀舞,並且再三警告周策不要來打擾她的清靜,自己一個人拈著那朵玫瑰,踱到中庭外面來。
她孤單地坐在黑暗中,感覺自己孤絕如同兀自漂泊在水面的那朵玫瑰。
想起晶珊辛福的笑靨,還有那一屋子快樂的人,她覺得益加落寞。
她一動也不動地,就那樣把茫然又淒楚的眼神投向那朵玫瑰,如同憐惜著自己的化身一般,以致不曾覺察有人已走到身後來。
這個人就是馮秉文。
當他回到二樓的房間換襯衫時,從窗外看見了游泳池畔孤獨的女子身影。小半出自好奇,大半出自身為忙人對客人的關懷,他來到了游泳池邊。
腦後綰著髮髻的年輕女郎,顯然不知道他站作她三五步之遙的身後。
他看著地出奇美麗的側面,看著她沉浸在獨思中靜如處子的容顏,猶豫著不知是否該打擾她。
※※※
瀲艷的水光晃動著,幻影一般時明時滅地映照著她的臉龐。那幾乎半透明的瑩潔肌膚、浮雕著挺俊的眼眉、鼻粱及娟美的芳唇,她頸項間的潤澤珍珠更儭托出她肌膚與五官的粉雕玉琢、標玫細膩……馮秉文著得出了神。
這樣一個場景與畫面似乎那不是真實的,女郎及其周邊所浮泛的絕美氛圍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戲劇性,那是一種出世的魔性魅惑,就像科幻電影中極力營造渲染的情境……就在馮秉文望著美人側影惆悵遲疑之際,淡菲感應到了身後那似有還無的動靜,她轉眸過來,看見身後佇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不免吃了一驚。
馮秉文立即走了過來,禮貌地詢問道:「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淡菲認出了他。著來顯然他對自己沒有印象。
為了禮貌,她只好準備站起來,而他立即伸出手拉她一把,並且小心地攙扶起淡菲沒有答話,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他。
馮秉文以為她不認識自己,立即又說:「我是馮秉文,看來並沒有盡到主人的禮數。」
「不是,我只是想一個人出來透透氣。」
秉文凝望著近在眼前的魔性魅惑,只覺她愈來愈眼熟。
她真是美麗奪目如同天使、天仙,卻又充滿了魔性。也許所謂魔性的最佳詮釋,便是美麗得超過極限,而具有足以摧毀一切的致命性吧。
只是,這麼美貌的年輕女子,為什麼滿腹心事獨自在池邊,對著一朵水中玫瑰孤芳自賞?她的眼眸既然含情帶怨,那麼她的美麗又是為誰裝扮?
「那麼,我在這裡陪你聊聊。」馮秉文為善盡主人心意,只好這麼說。他指指游泳池的休閒椅問道:「這邊坐好嗎?」
淡菲搖搖頭,仍是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把雙眸仍然幽幽地投向那朵漂浮在水中的玫瑰。
「別人快樂,我該不該嫉妒?」她突兀地喃喃自語起來,也像是期待馮秉文給她回答。
馮秉文萬萬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說,一時間還真反應不過來。不過,在他躊躇著該如何回答之際,淡菲又冒出了一句:「好朋友幸福、用心,我該不該吃味?」
馮秉文更驚奇了,同時他也覺察她那種處境艱難、心境惡劣的必然性。一個人是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話的,她的頹廢和迷茫引起了他的同情。
他很快地告訴她:「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非常自我的。不是有個哲學家說過,你笑的時候,全世界陪著你笑;哭的時候,卻得自己一個人獨哭?失意的人難免更會自悲自歎,從這種角度去?別人,當然就不能保持平衡了。」
淡菲沒想到他會如此懇切地對自已說這麼多,不由得調回了眼光,深深地凝望他,淒淒地淺笑著對他說:「謝謝你這麼安慰我。」
「你似乎充滿了自責。」
「還有自憐、自怨、自艾。」她亳無隱諱地告訴他。
馮秉文深自震驚著。
這年輕女子對他無所保留的談話,還有她凝眸畔著自己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情愫,都令他深感震駭與迷惘。
她究竟是誰?
他被她深深迷惑了。
「小姐,人生難免失意,它只是一個過程而已。不是有個詩人這麼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讓金樽空對月。失意的時候更應該這樣釋放自己,人生到底苦短,可是也十分漫長,何必走得太辛苦?」
「你想得很透徹。問題是,你可曾為情所困?」
淡菲苦笑著,一雙美目向他灼灼逼迫。
他被她問倒了,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說:「很多人總是把愛情著得太重了!為情所困,自責、自憐、自怨、自艾……愛情的代慣這麼大,這麼辛苦,為什麼還要愛情?」
聽他這麼說,淡菲忍不住失笑。
地想大笑著告訴全世界,馮秉文原來是這樣一個天真、單純、幼稚的情場處子!她也想痛哭,為自己暗自為情掙扎的孤絕而痛哭。
秉文沒想到她聽了自己的一番至理名言,反應竟然是失笑,只好自我解嘲道:「看來我雖然沒有存心講笑話,但能這到說笑的效果,也是再好不過了。看你開心,我也鬆一口氣。」
「不,我還是不開心,我還是找不到答案。」
淡菲的笑容乍現之後又立即消失,哀怨的寒霜又籠上了眉宇之間。
馮秉文的情緒被她翻攪得七上八下,哭笑不得。他已經對她百般勸慰,好話說盡,她還是冥頑不靈、執迷不悟。
他簡直忍不住有點火大,卻又忍不住對她的同情,只好無奈地低呼:「小姐,你還要什麼答案?還有什麼問題?我的天。」
淡菲不疾不徐、咬字清晰地回答:「愛情究莞是不是應該當仁不讓?」
聽完了這一句,馮秉文真是差點沒氣昏。
他實在想不通,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為什麼會這麼死心眼?這麼冥頑不靈?這麼固執?
「唉!小姐,真的很抱歉,關於這一類的問題,我不懂,也不能提供答案。」
「你會懂。總有一天你會懂的。」淡菲不放過他,意味深長地做了結論。
馮秉文莫可奈何地任由她說,對她做出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做主人的失太久不太好吧,你不用陪我了。」淡菲適可而止,催促他回大廳去。
「一起進入吧,你的Partner也許正在到處找你。」
「也好。」
兩人相偕走回大廳,一進門就迎面撞上了晶珊。
「淡菲,你到哪裡去了?到處都沒看到人,還以為你開溜了,但是看到周策還在……」說了一串,才看見跟在淡菲身後的馮秉文。
淡菲淡淡說了一句:「在外面透透氣。」
「原來是這樣,和馮經理聊天啊?」晶珊沒有吃醋的樣子。
「沒有。」淡菲輕描淡寫地否認。
「原來你們認識?」馮秉文看晶珊對淡菲的親密模樣,開口探問。
晶珊說:「她是我們裡安資訊部的魏淡菲,我最好的朋友啊!魏紫姚黃你沒聽說過?」
「聽過。難怪覺得眼熟。」
「我不知道你們不認識。淡菲是周策的Partner。」晶珊熱心地解釋。
「原來是這樣。」
馮秉文以恍然大悟的語氣回答,其實他的心裡卻是A繞著一個大惑不解的問號。
他想不到,也不能置信,這個奇特至極又美貌至極的女孩,竟然會是周策的女朋友?她的狀況真是出乎他想像的錯綜複雜。
而他更想不到,周策正在遠遠的角落裡,怨毒地盯著他和淡菲及晶珊。
周策盯著馮秉文和淡菲已經很久了。他從頭到尾遠遠盯著他們在游泳池邊的獨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另一個角落,正和一個男子心不在焉地跳舞的倪彥萍,也露著同樣的怨毒眼光,遠遠地盯著他們。
※※※
「周副理,請你解釋清楚,這個廣告企畫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馮秉文怒氣沖沖地把一個卷宗打開,對著站在他辦公桌前的周策重重地往桌上一丟。
周策臉色發青,沉而不答,因為馮秉文的反應早在他意料之中。
馮秉文見他不作聲,便又氣呼呼地責問:「上次那個會是怎麼開的?做了什麼結論?你解釋給我聽聽!」
「我知道這個Case要再審慎評估,所以,現在的企畫案是經過我們和廣告公司許多次的研商、討論後定下來的稿。」
「是廣告公司懂我們的商品,還是你懂我們的商品?」
「廣告公司有他們的專業能力和經驗……」
「我說的是對商品的瞭解!」馮秉文愈說愈氣,臉色已經鐵青僵硬。
周策反問道:「經理到底是對哪一點不能認同?」
「你們找的人和時段都有問題。我請問,你對所謂的意見領袖到底有怎麼樣的認識?你竟然找一個未婚媽媽來當我們的商品代言人……」
不等馮秉文說完,周箂搶白說:「她可是鼎鼎有名的明星?!讓她帶著她的孩子來做嬰兒食品廣告,我覺得非常凸顯,非常切中主題。而且,她在八點檔時段可以拉到最多觀眾,有什麼不奸?」
「這是你一廂悄願的想法?周副理,你看不看電視?新閒時段一過,很多人恨本立即拿了搖控器,把電視轉到三台以外的頻道上去。所以我一直交代我們要上七點的新聞時段。還有,一個健碩的職業明星球員,帶著他的妻小做嬰兒食品廣告,他的訴求效果會比不上一個未婚媽媽?尤其是如果他剛才還在體育新聞中生龍活虎地露了臉,現在換上家居服,和觀眾親切地談兒女經,這個效應你還評估不出來嗎?」
「……」周策聽憑他滔滔地詰責,不再辯白。他早知道馮秉文會有如此反應,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生氣,現在已經達到了。
馮秉文見他一副俯首認罪的樣子,隨即又翻出另外一個卷宗,沉著聲再問:「還有,這些報表是怎麼回事?所有的配送週期都Delay了一個禮拜,你自已到底有沒有看過,就這樣送上來?統計數字出了問題,我們憑什麼去掌握市場的行銷變數?」
「這些報表我的確還沒有看過,我找彥萍來問問。」
周策立即叫了倪彥萍過來。但見她花枝招展、款擺有致地移轉蓮步,來到馮秉文面前,用她充漢鼻音又高了好幾度的聲調,細聲細氣開口道:「經理找我?」
「嗯,這些報衣的Amount有問題,是你做的?」秉文放緩了語氣問她。
「噢,是把資料食進裡安DataBase裡的程式計算出來的。」
倪彥萍回答。她的意思是即便有錯,也錯不在她。
而此時,正是晶珊功成身退,完成了系統轉移,交給彥萍開始使用的第一周。
「趕快矯正過來。先找原始戚證出來Check,如果是軟體上的問題,就去找姚小姐。還有,公文不要越級呈報,一定要先給周副理看過。」
「好,我知道了。」
彥萍拿了那份卷宗,款擺生姿地走了,周策也跟著一起離開。
「怎麼,好像被削得很慘?」回到座位上,彥萍幸災樂禍地睨著周策問道。
「哼!耀武揚威的,神氣什麼?好像比者董、老總還了不得!」周策咬牙切齒,沉聲地罵。
「你說錯了,比老董、老總還神氣的不是他,是姚晶珊!你看到沒有?一提起他的心肝寶貝,他大爺馬上氣就消了,魂也散了,什麼大大的事都立刻低調處理!」
彥萍故意陰陽怪氣地說,和作馮秉文面前表現出來的愛嬌秀氣簡直判若兩人。
「我管他媽的低調還是高調,反正,老子就跟他唱反調,讓他把肺氣炸掉!」
周策惡狠狠地說,這一串押韻奇佳的台詞,讓彥萍聽得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這一串數來寶還真具有職業水準。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對馮秉文這樣深惡痛絕?是人家長得太帥,還是擋了你陞官的路?」
趁著四下無人,彥萍悄悄和周策交心起來,他們平時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
「他沒有把我有作眼裡,我的鼻孔也容不下他!」周策冷哼道。他並不怕彥萍出賣他,因為彼此在公司怎樣摸魚都各自有數,大家心照不宣,維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
「我猜得不錯吧!當老二的滋味,隨便想想也知道,我說嘛,幸好人家中意的是姚黃,要是不辛你的魏紫被他看上了,你和他結的梁子恐怕十輩子也擺不平。」
彥萍隨口說說,周策聽來卻引燃一肚子妒火中燒。他想起了在別墅的那一夜,淡菲和馮秉文在游冰池邊流連不去的情景。
當然他再氣,也不會大意到把每一件心事都抖出來讓彥萍知道,只好轉了話題,指著彥萍帶回來的卷宗問道:「你這玩意兒為什麼不先給我看過,讓他又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削我?」
「給你有,我就沒好戲看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裝傻是不是?老實告訴你,你對馮秉文有成見;我呢,我看姚晶珊不順眼,你懂吧?難道你願意當倒楣鬼?我這麼做,是不忍心陷害你!」
「唔,是你存心要給姚晶珊難有?嘖嘖,古人說最毒婦人心,果然一點不錯!」周策搖著頭,一邊猛吸煙。
「你就不毒嗎?我看,從馮秉文踏進裡達那一天開始,你就想盡辦法要捅他。」
「沒辦法,我和他天生對對方有成見!」周策把冷哼和煙霧同時縱鼻孔中釋放出來。
「喂!該不是他知道你吃掉了……」
彥萍故意洩他的底,果然他立即阻止她再說下去,「噓!別亂說好不好?你想害我約翰走路是不是?我還沒說你呢,你為什麼要整姚晶珊?該不是你也看上了馮秉文那個偽君子?」
「你憑什麼說他是偽君子?摸到他什麼底細啦?」彥萍斜眼瞪他。
「這個很難講,最好不要被我走運碰到。不過,你如果真的看上他,最好趕快承認,我也許可以看在你的情分上放他一馬。」
「我承認又怎樣?人家寶貝的是姚黃大美人晶珊小姐。他如果沒把我看在眼裡,我也不會讓他的居心得逞。」
「哦,原來如此,我憧了!你的意思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你果然是一個聰明鬼!」
「你才是天縱英才,連白雪公主的後母都要拜你為師。」
「好啦,趕快努力工作吧,我的大老闆。」
彥萍打開卷宗,並開始在電腦網路裡尋找資料。周策興致勃勃地附應:「對對對。我們趕快執行長官交代的任務,看看他的子寶貝弄出來的傑作是不是有問題?」
「對,看看是不是「有問題」?」
彥萍偏過臉來對周策揚揚眉毛,兩人交換一個盡在不言中的詭詐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