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嵩科技的總公司裡,三兩個女職員上完廁所後,群聚在洗手台前的鏡子補妝,順便也不免俗的遵循幾近所有女人在洗手間都會做的事--講八卦。
「嘿,最近那個『惡魔』病毒似乎將我們公司搞得很慘耶,我看研發部的一堆工程師全部都是灰頭土臉的,每個人每天都拚命在那邊抓不知道為什麼會增多的蟲,原本的工作進度全都delay。」一位相貌普通的女職員一邊補著粉底,一邊這麼輕輕的開啟話題。
聽到同事這麼說,另一邊正在補口紅的女職員也不甘示弱的馬上提供自己聽到的最新消息。「慘的還不只是『惡魔』肆虐毀了那些檔案,我在四樓安全部還有聽說到,原本打算這一季要賣給日本的防火牆以及一些虛擬遊戲的程序,現在全部都不見了。」
「啊?真的假的,那我們公司不會因此而倒了吧?」另一個訝異的聲音響起,由廁所裡傳來。
補粉底的女職員聽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會啦,妳放心,再怎麼樣老闆都會幫忙撐著。別忘了,我們公司的頭兒可是號稱科技之神的楊遠嵩呢,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倒。」
「對啊,不僅是總裁厲害,最近空降下來的那個副總裁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上次偷瞄了一下她的人事資料,年紀居然還比我小兩歲哩!年紀輕輕竟然就這麼厲害。」補完口紅以後,女職員繼續仔細的塗上唇蜜。
「那個女副總裁,厲害歸厲害,可不知怎麼的,我就是覺得她像個冰人,說話老是冷冰冰的,感覺好像挺冷血的。」
「何止是挺冷血的,我上次送文件去給她簽名,還看到她手腕上纏著一條青色的蛇呢。」
「天啊,青色的蛇?!難怪我總覺得她有蛇蠍美人的感覺,沒想到她居然連青竹絲都養。」原本在上廁所的女職員也走出來,走到洗手台前洗手。
「那不是很毒的蛇種嗎?會不會哪天她一個不注意,讓蛇跑出來咬死人啊?」
「小青只是青蛇,不是青竹絲。」就在此時,一道冷然的女聲突然插入,原本緊閉的其中一間廁所門突然打開,一個年輕女子手上纏著一條青蛇,一臉淡漠的走了出來。
「副……副總裁?」
「呃!」
「哇嗚--」
看到那名年輕女子,洗手間頓時驚叫聲四起,下一刻,原本還在那邊八卦得不亦樂乎的女職員四處竄散,轉眼間洗手台前已經完全沒有人。
她們真當她是毒蛇猛獸嗎?
抬高自己的右手,與手臂上小小圓頭的青色小蛇對看一眼,昭儀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妳這樣會嚇到人。」另一間之前一直緊閉的廁所也被人打開,杜敏絮在這時候走了出來。
「我無意要嚇人,我只是想跟她們澄清一下小青的事。」昭儀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
「只是問題在於,沒有人會相信妳養一條蛇只是為了要取涼而已。青蛇和赤尾青竹絲太像了,那些女人怎麼可能會知道要怎麼分辨?妳是副總裁,身份高貴,難免會引起注目,成為話題焦點,但換個角度想,那群女人沒說妳是要靠小青來毒死那些妳看不順眼的人就不錯了。」杜敏絮笑瞇了眼,奉勸她最好看開些。
「這副總裁又不是我自願當的。」提到自己的工作,昭儀忍不住抿了抿嘴,一臉不太高興。
天曉得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要坐上這個副總裁的位子,如果不是為了報恩,她犯得著這麼折磨自己嗎?
想到這裡,她深深的歎了口氣。一想起那個人,她的手就下意識的又往自己手臂伸去,輕輕撫弄纏繞在手上冰涼的青蛇。
「我做這麼多這麼努力,還不都是為了要輔佐那個人,等那個人回來,我發誓我一定要把工作丟給他。」她下定決心,喃喃的道。
對,她發誓,她一定要趕快結束這種累死人的日子,把工作交給他。他是未來接掌總裁位子的人,而總裁的工作本來就應該要由總裁來做,而不是由她這個不相干的小孤女在這邊拚死拚活。
看著鏡子檢視自己臉上的淡妝,杜敏絮輕輕拂去眼下有點掉落的睫毛膏碎屑。
「不過那些女職員也挺有意思的,居然說妳冷血。呵呵,她們還真的是不知道呢,要是妳真的『冷血』的話,那世界上大概沒人敢自稱自己的血是熱的了。」
體溫一向超高的昭儀血會冷?真如此的話,那她何苦去養一隻真的冷血的動物來「取涼」哩?只有熟知內情的人知道,真正「冷血」的,其實是當初送這只冷血動物給昭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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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要各位主管在下次會議以前遞交這個問題的解決方針給我,針對這一次病毒入侵所造成的損失,做一個專業且深入的剖析與應對,我不希望下一次再發生一樣的事情。」平靜冷淡但卻好聽的女聲在偌大的會議室中響起。
這是在台北市中心某棟辦公大樓會議室的奇異景象,會議室裡一群鬢髮斑白的高級幹部們戰戰兢兢的坐在下頭,靜靜的聆聽坐在主位,一個樣貌看起來十分年輕的女子訓誡。
「以上是我的論點與要求,各位有問題嗎?」語畢,穿著黑色套裝的昭儀以著凌厲的目光掃向在場的諸位高級主管。
「我有問題。」一位素來以公司資深幹部自居的大老舉起手,見到昭儀對他頷首後,他便老大不客氣的繼續坐在他的位子上,發表他的言論,完全沒有要站起身表示敬重的樣子。
「關於病毒及駭客的問題,我想那交給專門的安全部門去解決就好了,關我們其它部門什麼事?副總裁妳可能還不清楚公司的營運與運作,應該是研發部就做研發的工作,安全部就做安全的工作,公司員工各有所司各盡其份,這樣才能進步。」有著圓圓啤酒肚的他自信昂揚的抬高了下巴,對於這個空降下來的年輕副總裁,已經看不順眼很久了。
他這一番話讓會議室裡幾個一樣不服昭儀的幹部莫不點頭稱許,表示深深的贊同。
「對啊對啊,病毒和駭客的問題根本不關我們的事嘛,公司本來就應該要分工合作,哪可能我們每個部門都插手關心這種問題。」
楊遠嵩坐在椅子上,不吭一聲的看著四周員工的反應,思慮片刻視線移向身邊。
「昭儀,關於宋部長的意見,妳的看法是如何?」
昭儀眼神冰冷的環視四周,在大老們緊張的目光下,美麗的唇緩緩的勾起了一抹弧度。
「我要等的就是這句話。」修長的手指緩緩的翻開手上的資料夾,「很抱歉,我本來以為宋部長是贊成要公司部門混合經營的方針,所以才提出剛剛那番言論。」
「我想副總裁妳似乎搞混了,我可是從來最反對這種經營方式的。」聽到昭儀道歉,宋部長趾高氣昂的抬起頭。哈哈,小丫頭終究是小丫頭,怎麼可能和他這種在商場上打滾二十多年的元老相較。
美麗的丹鳳眼閃過一絲精光,「既然妳反對,那麼我倒是很想請問一下宋部長,為何妳身為業務部的部長,會去插手人事部新進職員徵選事宜?」
就這一句簡潔有力的話,當場堵得宋部長啞口無言。
在場所有人這時突然全部明白了,原來昭儀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想要各部門做問題解決報告,她真正的目的,不過是要引宋部長出洞。
「我……我……」
真是高招!居然拿他的話來堵他。
其它的人見情況不對,馬上閉口不再說話,一直到此刻他們才明白,自己之前真的太小看這位空降的副總裁了。
只可惜為時已晚。
「另外方部長和楊部長也順便管理了採購部的事情,指定採購合作的廠商,就是因為看到各位部長的行徑,我才一直以為我們公司並非採取分工合作的模式來經營。」冷冷的吐出這些話後,昭儀隨即抬起頭,掃視剛剛那些開口反對她的人。「請問,現在對於我的看法,各位還有什麼意見嗎?」
「昭儀,夠了。」就在此時,楊遠嵩突然抬起了右手,止住她的話,以免她嚇死那些年過半百的老部長。
這些大老過份歸過份,但還有些利用的價值,昭儀若是現在將他們全嚇跑了,公司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是。」昭儀聽話的點點頭,不再開口,把一切交給楊遠嵩處理。
「今天的會議就先到此為止。昭儀是新手,很多話或許還不懂得分寸,希望你們以後好好的教導她,等她熟悉公司內部的狀況之後,她可是要負責幫忙將玥管理公司。」
他的話勉強給了剛剛被刮的大老們一些面子,那些大老們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懂得什麼叫見好就收的道理。
「總裁,您放心,我們會好好幫忙副總裁的。」
「對啊,關於評估報告,我絕對會在限期內交出。」
新官上任三把火,昭儀這三把火,可是燒得又烈又旺,從今天起,年輕副總裁的功績再添一筆,而公司上下再也沒有人敢看輕年紀輕輕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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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好煩好累。
副總裁這個位子,聽起來威風八面,但實際上所擔負的重任,卻是別人所無法想像的。開完會後,昭儀癱軟了身子坐在會議室旁的休息室裡休息,她甚至連走回自己辦公室的力氣都沒有。
「副總裁,有人想找妳。」只可惜即使她累到這種地步了,事情還是不肯放過她,隨身陳秘書清新悅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看來是不得休息了。「帶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休息室的門被人打開,陳秘書的背後跟著兩名年輕男子。
天啊,麻煩又來了。
昭儀拾起頭看見其中一名男子,覺得自己的頭似乎開始隱隱作痛。
「副總裁,關於『惡魔』病毒的事,我覺得我們公司處理上有問題,才會變得這麼嚴重。」看起來冷酷的男子一臉冷冷的說。「基本上,妳在第一次下達補救方針時,就已經犯了大錯,才會讓施放病毒的駭客趁機入侵計算機主機。」
「嗯哼。」昭儀撫著自己的頭,希望它可以不再那麼的疼痛。
若真要說冷酷,她不過是外表「看起來」冷酷而已,真正冷到不行的,其實是她眼前這位研發部的工程師。在大家都對她表示臣服,甚至急於討好她的時侯,只有他會跳出來指責她的錯誤。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曾經得罪過他,才會招致他這麼冷酷的對待。
「任先生,我覺得你這樣說有失公道。」此時,另一個看起來溫和陽光的工程師也說話了,昭儀認出他是研發部的工程師蔣志遠。
「我覺得這件事副總裁下達的是最正確的指令,只有像你這種不懂得職場倫理的人,才會這樣大剌剌指責上司的過錯。對於研發部的病毒問題,我想只要維持原本的處理模式,很快就可以解決公司的危機。」
「你憑什麼這樣說?」任天驥還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
「因為……」
看著眼前兩位年輕工程師開始陷入爭論之中,其中一方明顯是忠心耿耿的幫自己說話,另一方則是對不是科技出身的她處處感到質疑與不滿。昭儀覺得自己頭更痛了。
「夠了。」她出聲喝止住兩人的爭論。「很感謝兩位精闢的見解,可是你們為什麼不先向研發部的主管提出意見,匯統整理,最後再向我報告?像這樣東說一個西說一個,我很難真的理解研發部對於這次事件的看法與處理態度。」
任天驥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良久,他突然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了昭儀一眼,「妳該多去修點資訊工程的專業課程。」
說完這句話,下一刻,他突然轉身離去,很明顯的,他根本沒把她放在眼底。
「你這人怎麼可以這樣說話!」對於任天驥惡劣的態度,蔣志遠立即跳出來為昭儀打抱不平。
「沒關係。」終於受不了的昭儀輕輕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減輕一點疼痛。
該死的,她討厭這種當空降部隊被人家歧視或巴結的感覺,「你也請先下去,要是有什麼意見,就先向你的主管報告吧。」
說完,她率先站起身,離開這間一點都不能讓她得到充份休息的休息室。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才可以甩掉這個沉重的包袱,過著單純只有為自己而活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