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鶴。」
「給誰的?」他又問。
「隨便,你想要就拿去。」她平淡的說。
「那就給我幾隻吧!」張警員隨口說,正要做筆錄時,突然一名小警員匆匆忙忙跑過來對他說:「張警員,老林剛剛來警局,說偷瓜的不是藍娣娣,而是別人,真正的偷瓜賊剛剛又去了瓜寮,只可惜被他給跑了!」
「什麼?」張警員一愣,「老林還真是……怎麼可以不搞清楚就報警!他人呢?」
「他做了證明筆錄後就走了,他說沒臉見你,也沒臉見她──」瞥了眼若無其事的藍娣娣。
「他哪時候臉皮這麼薄了。」張警員輕笑,但不管怎麼說,總算還給藍娣娣一個公道,「好,我會再聯絡他。」
小警員離開後,張警員便對娣娣說:「你可以走了。」
「我知道。」剛剛她已經聽見了,「居然也不來道個歉,真是。」
「算了吧!他的年紀都可以做你爺爺了。」張警員眉心一蹙,「你真的沒有家人嗎?」
「家人?都在天上。」她直言道。
聞言,張警員起了同情之心,隨即從口袋掏出幾張鈔票給她,「這些錢拿著,至少可以飽食幾天。」他並不是沒有聯絡過社福來關心她,但每每人家還沒到她就已經溜掉了,可以想見她並不願被拘束。
她站了起來,看著他手裡的錢,「錢就不必了,你自己留著吧!」
娣娣揮揮手,隨即走出警察局,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以往累了她就去車站或土地公廟休息,要不看看附近有什麼雜工可做,賺一些錢度日,小小的身子、脆弱的心靈所承受的疲累好幾次讓她快撐不下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已好幾天沒吃飽的她只覺得陽光好刺眼,不是入秋了嗎?為什麼還這麼熱、太陽這麼大?
拖著蹣跚的步子又走了好一會兒,突然眼前一黑,就像被一塊黑布整個籠罩,而後昏了過去。
鄉下地方的小徑很少人走動,在她躺了十分鐘後才有一輛高級轎車遠遠駛來,停在她身邊。只見一位西裝筆挺、身材挺拔的男人從車裡出來,快步來到她身邊將她抱起,「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意識朦朧間,娣娣聽見一道道急促的喚聲,她吃力的微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模糊的臉孔,「你……」
想開口問他是誰?但是她的喉嚨乾澀得連說話都困難,全身氣力也像被抽光般。
「是誰?」她好不容易發出聲音。
杜寒威眉宇深蹙,隨即將她抱起送進車內,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醫院。
第1章(2)
娣娣三歲時
「娣娣乖,要吃糖是不是?」爺爺推著小娣娣到雜貨店門口,「想吃牛奶糖還是棒棒糖?」
「棒棒糖。」坐在娃娃車內的小娣娣,踢著一雙小胖腿,童言童語的說著:「草莓……」
「好,就買草莓口味的。」爺爺走進雜貨店買了支棒棒糖,撥掉包裝遞給她,「慢慢吃,別刺到眼睛了。」說完,他又走進店裡向老闆娘買米。
在店外遮陽棚下的小娣娣小手突然一鬆,棒棒糖掉到了地上,她想拿拿不到,癟著小嘴,眼看就要哭了,這時一名三、四十歲的男子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悄悄走來替她撿起棒棒糖。
「這個髒了,不能吃。」男子說。
「糖……棒棒糖……」小娣娣眼眶紅紅的。
「你等一下。」男子低頭對兒子說:「你去雜貨店挑支棒棒糖,別被藍爺爺發現了。」
「哦,我知道了。」男孩立刻跑進雜貨店,在櫃檯挑了支一模一樣的草莓棒棒糖,直接付帳就出來,而裡頭交談的兩名大人都沒注意到。
「來,糖給你,要拿好,不能再掉羅!」男孩將糖遞給小娣娣,還揉揉她的腦袋。
小娣娣笑開嘴,那笑容又甜又可愛,他看著看著忍不住也跟著笑了。
不一會兒,小娣娣的爺爺出來了,男子立刻帶著兒子閃身躲了起來。而小娣娣水亮的眼睛直盯著他們的影子,一直笑……一直笑……
杜寒威先送娣娣到附近的小診所做了簡單的處理與施打營養劑之後,然後又載她轉往市區的大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基本的檢查與驗血結果出爐,娣娣的身體沒有大礙,之所以會暈倒是因血糖過低,應是太久沒有好好吃頓飯的關係。
看著她削瘦的臉蛋、嬌小的身材,他真不敢相信在台灣這樣的富庶之地也會出現像她這樣的「難民」。
不一會兒,娣娣慢慢甦醒過來,發覺自己躺在病床上,有個男人站在身邊,立刻驚坐起身,抓著被子直瞪著他。
她眼中充滿防備,細細打量他,「你是誰?」
「你問我第二遍了。」他扯唇一笑,「我叫杜寒威。」
「杜……寒威……」她沉吟著,「我不認識你。」
「我也不認識你。」他仔細看著她蒼白的臉蛋,因為太瘦,雙頰微微凹陷,「你先前昏倒在路邊,我把你送來醫院。」
「原來我昏倒了……」她喃喃道,身體還很虛弱,但是眼神依然帶著防備。
「沒錯。」杜寒威道。
「你不必救我的,救了我也沒好處。」她的小腦袋一偏,「我負擔不起醫藥費,也沒錢還你。」
看著她淡漠的眼神和倔強的模樣,杜寒威忍不住搖搖頭,語氣帶著責備,「我沒要你還我錢,你到底多久沒吃飯了?」
「你別問這麼多,我要走了。」她掀起被子,就要離開。
「等一下。」他扯唇一笑。
「既然不要我還醫藥費,你還要幹嘛?」娣娣睨著他。
「別緊張,醫藥費我會全權負責,你還是在醫院裡多躺兩天,好好休息一下,等做完詳細的身體檢查再走。」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俊魅的臉上漾著溫暖的笑容。
嘗盡世間冰冷的娣娣,印象中在爺爺去世後,她再也不曾接觸這麼溫柔的笑容,雖然這期間也有人對她不錯,就像張警員,但他們只會對她訓話,非要她認錯不可。
但是這男人不是,他沒有責怪、沒有訓斥,而是用一種溫暖而諒解的笑容對她,讓她心裡的某塊角落因而融化。
長久以來,她總是把心門上鎖、戴上冷漠的假面具,因為她發現有些人是偽善的,不是想利用她,就是把她當笑話看,那些人即便是笑,也讓她覺得礙眼又噁心。
然而他……
他的笑容好真誠、好暖和,她竟然好希望可以一直看著他的笑容,感受他笑容裡的溫暖。
「我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忍不住提出疑問。
「雖然我們不認識,但是幫助別人是天經地義的。」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別問太多,你好好休養。」
眼看他就要離開,她莫名感到心慌,覺得不安,「你要走了?」
「你應該餓了,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對了,都忘了問你想吃什麼?」他的眸光含帶著幽魅的柔光。
「我吃不下。」她實在是沒有胃口,「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走?我實在不想帶給別人麻煩與困擾,你也不必來看我了。」
雖然她很想留住這分溫暖,但是這並不屬於她,她清楚的知道。
「為何這麼說?你怎麼會帶給我麻煩困擾?再說,人活在世上本就該互相幫助,說不定哪天我還需要你的照顧呢!」他收回離去的腳步,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將窗子打開一道縫,「房間內要透氣比較好,你現在首要該做的就是把身體養好,知道嗎?」
娣娣這才看向窗外,發現天色已經暗下,「我睡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