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悅地回眸盯住一臉蒼白的凌靈。
該死,他從來不曾如現在這般感到手足無措,甚至無法掩飾臉上擔憂的神情。
「你什麼時候愛上凌霖的?」凌靈怔怔地望著他半晌,牛頭不對馬嘴地問著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焦御飛沒料到她會這麼問,身子頓時一僵,默默地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以掩飾自己突被驚動的心。
「大概是在PUB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吧,就像是鬼迷心竅一樣……」
該死,他在彆扭個什麼勁?
可是一觸及凌靈的眼神,他又該死的感到困窘,彷彿她是代表凌霖的家長,而他則像是個登門拜訪的求婚者,正等著岳母的審判。
「你真的愛他?」凌靈淡淡地問著,如凌霖一般清澈的眼眸裡,蘊著不願再展露的哀惋悲惻。
「是的,不管別人如何看待我,我一定會極力保護他,直到我死去為止。」焦御飛理所當然地說著,心中極為納悶她為何會這麼問。
「你要如何保護他?」凌靈閉上眼眸,不願再看他眸中陌生的深情。「同志在這個社會是不被接受的,而你用什麼做你的價值觀?而又該如何以你的價值觀來保護阿霖?」
「價值觀?」焦御飛冷哼了一聲,狂傲地回答:「我的價值觀建立在霖的身上,只要有他的存在,要我做什麼都值得,即使要我捨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也不會覺得可惜。畢竟,錢只要再賺就有,只要活著便有希望。但是一個我愛也同樣以愛回應我的人,這種情感上的互動,不是任何東西可以換取的,你說是不是?」
焦御飛一語雙關地說著。雖然他並不明白凌靈問他這番話是為了什麼,但他並不吝於對她說出他的真心話,也打算讓她徹底對他死心。
「那麼你不在乎在社會上的地位會因此而墜落,甚至一無所有,到最後,還得面對社會大眾的殘忍對待?」凌靈不甘心地強撐起身子,一張發白的小臉顯得楚楚可憐。
「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焦御飛的眼神像在嘲笑她問了一個極愚蠢的問題。「大家要怎麼看我,那是他們的事,我不可能去要求他們對我正眼以視;不過,這是我的人生,我不需要活在別人的眼光之下,更不可能將自己捆綁在社會道德觀裡,這一點,我相信你應該明白。」
「那……你一點也沒有愛過我?」
她的聲音微弱得要焦御飛側耳才能聽得清楚。
焦御飛歎了一聲,無奈地挑了挑眉,思考著自己該用最凌厲的方法敲醒她,還是像凌霖所說的委婉一點兒?
「我們相處的時間至少有七、八年,我的個性你應該很明白,也應該知道在遇見凌霖之前,我並沒有愛過任何人,當然,也包括你。」焦御飛頓了頓,睨了她淒楚的小臉一眼,又繼續狠心地說:「但是,我把你當成最有默契、最具競爭力的對手、朋友、知己。或許你會覺得我是在找藉口,但這是我的真心話,我是真的如此認為。」
凌靈淒愴地笑了笑。她當然明白焦御飛是怎麼看待她的,所以她才會在心中的一個小角落裡,偷偷地期望他會有愛她的一天;然而,阿霖卻令她的希望頓時成空,徹底而殘忍地宣告她的死刑。
但是要她如何面對阿霖,他是她最疼愛的弟弟,現在卻成了傷害她的兇手。
成全他吧,她會好受一點兒,更可以讓自己真的死心,但心好疼,疼得讓人只想要放下一切,只當自己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這一切的一切,教她情何以堪?
但是,儘管如此,她也不想失去阿霖,他是她僅有的親人,更是支撐她生存下去的原動力,她怎能棄他於不顧?
況且,就算沒有阿霖的出現,焦御飛也不會愛上她;甚至她可能會因為嫁給他而任心頭的私慾日漸膨脹,進而索討他的真心,最終鬧得不可開交,或許阿霖的出現反而救了她也說不定。
「你仍然非常反對我和霖的事?」焦御飛望著沉默的她。
「我只能說,若真要怪的話,你就怪我,別怪阿霖,這一切全是我強迫他的。」
他從不希望自己的戀情傷到他人,但若真的傷到了,他會負責到底。
「不,那不是強迫,說真的,是你們兩情相悅,我的存在反而是個阻礙。」凌靈淒楚地說著。
「你去找他吧,我想他一定很自責、很痛苦,畢竟我真的說了很殘忍的話。」
「你答應我們的交往?」焦御飛有點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原本冷鷙的雙眸因而染上喜悅的火花,帶點感謝和激賞地望著凌靈。
「不管我答不答應,你都會去爭取他的,不是嗎?」凌靈有點苦澀地笑著。
「如果你找到他,馬上把他帶過來,告訴他,我要向他道歉。」
愛情是不能勉強的,強要來的幸福是虛幻的。而且只要她退讓,便會有兩個人得到幸福,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而且,是她最愛的兩個男人。
「我知道了。」話甫落,焦御飛便狂奔而去,止不住一顆因喜悅而飛揚的心。
但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後,便看見焦御飛氣急敗壞地衝入病房。
「凌靈,霖不見了,我四處都找不到人!」
「怎麼會?」凌靈愣愣地望著他冷肅的俊臉,不像是在開玩笑。
「該死,他到底是上哪兒去了?」隨著凌霖的不見蹤影,焦御飛心底的不安隨著腦海中的想像而擴大。
「難道……」凌靈的心中警鈴大響,突地憶起她剛才瘋狂的舉動是如何傷了阿霖的心,她猜他會……一想到這裡,凌靈便快速地坐起身子,臉色慘青得嚇人。
「凌靈,你要做什麼?」焦御飛擰緊眉頭,架著她。「你的身體還很虛弱,你不要亂來。」
光是凌霖的事情就夠他頭大,怎麼連凌靈也要找他的麻煩?
「快,我帶你去,我知道阿霖去哪兒了,快……」凌靈強撐著抖如秋葉的身子,小臉有著不能拒絕的強勢。
阿霖就像是她的心頭肉,事關阿霖,就算要她的命,她也要把他找回來!
???
天色像是被墨潑染的畫布,滂沱大雨毫不留情地刷下,凌霖一身濕透地坐在父母的墓前,俊臉上悔恨的淚水縱橫。
「爸、媽,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雙眸帶著悔意和自責,劇烈的痛楚直搗心口,無情地扯裂他,他彷彿可以看見自他的胸口淌出黑色的血水……
是的,他是個罪人,他是殺姐的罪人。
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殘忍地傷害姐姐,他仍舊一頭栽了進去,沉淪在焦御飛為他親手打造的世界裡。
他知道他早該割捨這一段感情,早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可是好難,真的好難……他和焦御飛是不能見光的同志,原本便不應該在一起,現在還過分地害到姐姐,讓她痛不欲生地乞求解脫。他該是要放手的,但是愈是想要放手,便更被緊緊地握在他灼熱的掌裡,令他更陶醉在他的溫柔裡;原本要逃出他掌心的手,卻無恥地攀上他的肩,瘋狂的沉淪。他感到羞恥、感到愧疚,他再也沒有臉去見姐姐,也沒有那個心思再見焦御飛,心底滿滿的都是悔恨。
「爸、媽,我對姐姐所做的一切,我一定會加倍的還給姐姐,她的幸福,我會全部都還給她……」凌霖雙手伏在墓前,深深地三鞠躬,終於忍住痛哭失聲。都怪他一直沒能想出一個兩全的方法,才會讓悲劇發生,但現在他已經想出了一個辦法,絕對可以解除這無奈的關係,那就是——
讓他離開這個世界!
要他割捨焦御飛,他做不到;要他繼續傷害姐姐,他更是做不到。所以,是不是沒有他的存在會比較好?
凌霖拿出口袋裡的刀片,用力劃在自己的手腕上,頓時血流如注,濺到他的身上,淌成一地刺眼的紅。
望著手腕上綻開的傷口,向來怕見血的他竟然不覺得噁心,因為心痛已讓他失去了感覺。
以前的他好勇擅鬥,只要他一受傷,一定免不了會挨姐姐的一頓罵,但也少不了姐姐的溫柔包紮。
但是姐姐卻因為他和焦御飛在一起而怒斥他,甚至要和他斷絕姐弟的關係,姐姐的心一定很痛,讓她痛得用那麼激烈的手段結束自己的生命,讓她毅然決然地否決他的存在。
她是那麼地疼他,從來都捨不得罵他的,居然……
到底要多久,身體才會因為淚水流盡而乾涸?到底要多久,身體才會因為血水的淌出而枯竭?要三個人一起痛苦,倒不如讓他一個人承擔,只要他不存在,御飛才會和姐姐結婚,姐姐才能恢復以往的笑容。
對,只要他不存在。
從來不曾如此痛恨自己的存在,期盼自己的死亡,只因他傷害了最親的親人,更辜負了御飛。
若是時間能倒回,若是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他會懸崖勒馬、慧劍斬情絲,可是世間上的事,又豈能讓他因早知道而得以閃躲?
所以,犯了錯就得自己承擔。
可他好捨不得御飛,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是多麼地愛他,愛到不願意傷害他。但他終究不該愛上他,不該這麼愛,甚至在眼前都已經出現了他的幻影。
「霖、霖!」
焦御飛遠遠地便見到一地的血,心頭早已被緊緊地揪住,疼得令他痛苦難熬,他真的……
「御飛?」凌霖微挑起眉,望著眼前的身影有著一張懾人的怒容,不禁揚起一抹笑。
「該死,瞧瞧你做了什麼?」焦御飛放聲怒吼,一雙利眸泛著似雨似淚的水光,心頭絞碎似地淌著血。
他居然這麼狠心,這麼殘忍地要離開他!
「真的是你?」凌霖抬起手想撫摸他蹙緊的眉頭,豈料眼前一黑,旋即失去知覺。
「該死!」焦御飛一把將他抱起,往車子跑去。
「你別以為可以用這種方法離開我,我要你知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會獨活的!」
大雨下得囂狂,狠狠地敲疼了焦御飛躁動不安的心,無聲無息地衝去他臉上垂落的淚。
???
「霖!」
坐在病床邊的焦御飛一見到凌霖睜開眼,他欣喜若狂地握住他的手。
「御飛?」真不是夢?他剛剛真的是見到他?
「他媽的!」焦御飛也不管凌霖先前才剛自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迎頭便給他一個巴掌。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御飛,不要打阿霖!」眼看焦御飛一副欲罷不能的樣子,凌靈自他的身後將他拉住。
「姐姐。」
凌霖的右臉立即浮上一個明顯的掌印,雙眸怯怯地望著站在焦御飛身後的凌靈。
凌靈慢慢地走到凌霖身邊,伸手也給了他一巴掌。
「你這個該死的小孩!」
「如果不是我猜到你會去爸媽的墓前,你是不是就要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了?」不理凌霖和焦御飛怔愣的表情,凌靈又繼續罵:「你好可惡,你都不知道姐姐會擔心,不知道姐姐會很難受!」
「姐姐……」凌霖的眼一紅,雙眸緩緩地斂下,掩去哀惋。
「我好不容易答應要退出讓你和御飛在一起,你還搞出這種事,你是想氣死我,還是打算到爸媽那裡說我欺負你?」凌靈總算安心了,但火氣也隨即爆發!
「你說……」凌霖突地睜大雙眸,難以置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不跟你說了,叫御飛自個兒跟你說。」凌靈瞇起水眸,不悅地走出病房,讓他們兩個獨處。
待凌靈出去之後,凌霖忍不住問:「姐姐的意思是說,她答應要讓我們在一起?」
焦御飛瞪著一雙犀利的眸子,不發一語。
見他不回答,凌霖索性自問自答,神色愈發黯然。
「她一定很痛苦,也很不願意,說不定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只是不忍心傷我也說不定。」
他的話還沒說完,唇便已經被封入焦御飛溫熱的唇裡,狂暴而野烈,徹底震撼了他的心神。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擔心得心臟都快停了!」焦御飛結束這個吻,緊緊地將他摟在懷裡,感覺彼此有力的心跳。
「剛才你慘青著一張臉,任憑我怎麼叫你,你都沒有反應,我的心真的都快停了。」
輕撫著凌霖柔軟的長髮,他的眼眶不禁泛出絲絲水氣。
「對不起……」凌霖也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你都沒有替我著想,如果你死了,留下來的人會有多痛苦,你真是太自私了!」焦御飛恨恨地說道,隨即伸手輕柔地撫著他微熱的臉龐。「還痛嗎?」
「不痛。」凌霖愣愣地回答,卻又想到凌靈剛才說的話。「姐姐說的都是真的嗎?」
「還好把你救回來了,否則不知道你在另外一個世界會有多悔恨!」焦御飛淡淡地說著。
「真的?」
他輕輕地問著,怕自己的聲量一大,眼前的一切便會如夢境般崩裂,恢復到之前的窘境。
「你連我的話都不信?」
焦御飛邪氣地挑了挑眉,大手已探入棉被之下,來到他敏感的下體,攫住他的下身。
「我……」凌霖的臉不禁漲滿紅暈,一雙眼瞅著他。
「那我就只好來拷問你的身體了。」他邪邪地笑著,大手在身無寸縷的身上遊走。
「看你還敢不敢不相信我!」
「我信、我信!」凌霖無力地推著他的手。
「不,我看你還是不太相信。」他噙著濃濃的笑意。
「我……」凌霖嬌羞地羞紅臉,只能任由他為所欲為。
「夠了,不要在我眼前上演限制級的鏡頭!」
才走入病房,凌靈不禁杏眸圓睜地吼著。她還不能適應這畫面,畢竟此時她是一位剛失戀的女人!
「凌靈,如果你現在乖乖地走出去,明天你就會成為擎飛企業的總經理。」焦御飛頭也不回地說著。
他知道這個條件對凌靈來說,絕對會是個超級的誘惑。她是一個事業心極強的女人,這是他唯一瞭解她的地方;也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重用她當他的秘書。
「這……」望著凌霖嬌紅的臉,她的俏臉也不禁一紅,然後撇了撇嘴說:「我不要當總經理,我要你和霖養我一輩子!」
「隨便啦。」焦御飛懶得理她,只要她肯離開,他什麼都可以答應。
「就這麼說定了。」凌靈輕輕地喊著,便往外走去,臨走前又加了一句:「阿霖,你自求多福了。」「姐!」望著凌靈離去的背影,他不禁大聲地喊著。
「沒有人會救你的。」焦御飛邪氣地笑著,試圖扯開他身上的被子。
「不,我的身體還沒復元……」
他的身體才剛復元而已,御飛怎能勉強他?雖然他很高興姐姐回復成以往的樣子!但也不能因此出賣他的身體,儘管御飛早已經摸透他的身子。
「沒問題,我會溫柔一點兒。」焦御飛壓根兒不聽他的要求,他非要處罰他不可。
不乖的小孩,害他那麼擔心!
「不……嗯……」
病房裡傳來他抗拒的掙扎聲,又傳來他情不自禁的呻吟,還有焦御飛滿足的粗喘聲……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