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後的情侶狹路相逢,是大打出手?或是裝作不相識,連懷念都不必了?
以上皆非,兩種情形都沒發生。
不過也相去不遠,除了沒好臉色、話不投機半句多之外,兩人的表情都非常不高興,有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的較勁意味。
紅線村只有月老廟小有名氣,但不具觀光價值,若非土生土長的在地人,很少有人知道它,更遑論大搖大擺地走進村內,當成觀光勝地大拍特拍。
當方芊倫遠遠瞧見前男友出現在紅線村,她先是不解,後是錯愕,以為自己眼花了,把路人看成花心成性的劈腿男。
可隨著逐漸放大的身影,她無法再自歎了。
那抹得意中帶著張狂的神情,她想忘也忘不了,當初她就是被他萬夫莫敵的自信所吸引,不慎走進他算計好的情網中,渾然不知他是自負又好大喜功的混蛋。
「不是你才有第一手線索,搶手的新聞人人都想跑第一,你不要心存僥倖,以為能搶得先機,有我出馬,你只能做壁上觀。」
黃良輝還是一副令人作嘔的嘴臉,自以為是地以勝利者姿態先下馬威,目空一切地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下巴抬得比鼻樑還高。
而他身後穿著惹火的小辣妹則是雜誌社新進員工,也是他的新歡之一,看來跟他一樣眼高於頂,從頭到尾沒有看她這前輩一眼。
「大話說多了小心閃到舌頭,上回鍾大牌未婚生子的八卦不知是誰先拿到手的,某個不要臉的男人還苦苦哀求,讓人家給他風光一次。」想想都覺噁心,她居然心軟,將建功的機會拱手讓人。
一直到分手後,方芊倫才驚覺到一件事,學長之所以把她當公主捧在手心呵護,背後醜陋的目的竟是竊取她的心血結晶,利用她步步高陞。
一年來她至少給他不下十條的內幕新聞,每回她拼得要死要活,在外頭風吹雨淋,而他總是適時的出現,假意助她一臂之力,她感謝之餘便讓他分享成就。
只是每一回的報導中獨缺她的名字,因為她不願意計較,食髓知味的他便一再如法炮製,全盤接收她的心血付出。
要不是素馨姐提醒,她還不曉得他連她的稿費也一併取走,然後只分給她十分之一,而且還語重心長他說雜誌社經營不善,要共體時艱,別向老闆要求加薪,否則就勞資雙方都難堪了。
哈!多完美的謊言,他當然不希望她找上頂頭上司談薪水問題,一談開來,他就無法再欺騙她,堂而皇之地接受屬於她的榮耀。
臉色有些難看的黃良輝惱怒的一譏。「也不看看你是什麼德行,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你怎麼敢走在路上丟人現眼,你就不怕嚇壞八十歲的老阿婆。」
可惡,他根本是人身攻擊,若不還以顏色,豈不是被他看扁了。「至少我還是個人,不像某些披著人皮的畜生,四處招搖撞騙,扛著記者名號行小偷行徑。」
她要沒點姿色,他會看上她嗎?帶著她在親朋好友面前炫耀。
「方芊倫,你存心槓上我是不是?」他瞪眼,對她追新聞的能耐多少有些忌憚。
「是你找我麻煩吧!紅線村可是我的地盤。」他越過線了。
不甘示弱的黃良輝冷哼一聲,「找得到HenryHan才是真本事,你劃地叫囂無濟於事,升職加薪非我莫屬。」
「我才在聽你唱大戲,我人都來了好些天你才得知訊息趕來,可見你遠遠及不上我,早點認輸才不會自取其辱,這次可不是你哭著求我就能得逞。」讓他搶先,她還不如拿麵線上吊。
「你……哼!女人太強悍,沒有一個男人敢要,你等著當敗犬吧!」鬥不過她的伶牙俐齒,他乾脆攻擊女人最在乎的弱點。
方芊倫老神在在地揚眉一笑。「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本小姐的行情好得不得了,走了個前男友,馬上就有人遞補。」
「是哪個瞎了眼的男人這麼不識貨,居然連你這貨色也要。」他壓根不信她有新男友。
男人的心態很奇怪,總是得不到的比較好,一見到前女友並未為情所傷,憔悴失意,反而春風得意,面泛桃色,黃良輝心中頗不是滋味。
為了一別苗頭,他一臉神氣地摟過新歡,並示威似的撫摸她呼之欲出的豐腴,笑得有些淫穢。
意思是,瞧,人家比你年輕又有料,而且乖巧聽話,你這老在外面跑的男人婆哪比得上她,別死要面子跟男人爭強,要是肯低個頭,他委屈點還是會接納她。
「你在騷擾我女朋友嗎?」冷冷的嗓音一揚,帶著些許質問。
「女朋友?」冷不防一怔,黃良輝微抬下顎,迎向一雙森寒冷瞳。
「我不喜歡別的男人靠她太近,麻煩你離她遠一點。」兩百公尺內不要有任何接觸。
黃良輝回過神,驚訝得掉了下巴。「你說的女朋友是指她?」
怎麼可能,他才和她分手不久,哪這麼快搭上比他還出色的男人。
黃良輝當然不願意接受前女友移情別戀,當初他為了追求她可是吃盡苦頭,花了兩年,以窮追猛打的方式才贏得芳心。
而眼前這個傢伙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像會討女人歡心,神情冷冰冰,一點也看不出會疼惜女人的樣子,他憑什麼讓人為他傾心?
「對,是我怎樣,嫉妒呀!」方芊倫不乏嘲弄的意味,故意挽起男友的臂膀挑釁。
他是嫉妒,他苦追了兩年,才得到她的首肯當上她的正牌男友,結果兩人才分手沒多久,她馬上交一個新男友,他怎能不惱怒萬分?
黃良輝雙重標準的看待事情,忘了自己也正帶著新歡出來逛大街。「我是替你擔心,嘴上無毛的小伙子哪曉得怎麼照顧女朋友,他該來請教我。」
論起哄女人的段數,他稱了第二,沒幾人敢自稱第一。
眉頭一攏的韓翔叡偏過頭一問:「他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似懂非懂,似乎暗藏著某種含意。
「不用理他,他這人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你把他當空氣看就好。」她不想跟這種爛人有任何交集。
「芊倫……」他還是想聽她解釋,不明不白的話語梗在胸間,總叫人不舒服。
韓翔叡第一次覺得中文底子差真是件令人氣惱的事,他隱隱知道那不是句好話,可是他卻不解其意,白挨悶棍。
「哎呀!你為什麼老愛發問,不就是差點被我揍成豬頭的前男友嘛!他和我們沒關係啦!」冤家路窄,她也沒辦法控制老天惡意的玩笑。
「前男友……」他語氣平淡如水,可深邃雙陣閃過一抹幽光。
「你怎麼不告訴他我還向你求婚了,而你同意了,只差上門提親這步驟。」呵呵,她別想過得清心。
「……求婚?」韓翔叡的神色一沉,星目微微瞇起,浮動的心躁如萬馬奔騰。
「黃良輝,閉上你的狗嘴,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我和韓叡從小就認識了,他才不會信你滿嘴鬼話,你想挑撥離間還早得很。」她當是踩到狗屎,臭上幾天就沒味道了。
「漢瑞……」咦!這發音好像Henry?
猛地怔住的黃良輝多心地瞧上兩眼,心裡犯著嘀咕,前女友的新男友名字和他們要追的晶城科技總裁十分相似,未免太巧了。
但是不太可能,HentyHan成立科技公司已有多年,怎會是毛沒長齊的小子?他還不夠格當上領導萬人的大老闆。
黃良輝沒想到的是天才是不分年齡的,十九歲就拿到雙博士學位的韓翔叡在同年便成立晶城科技,他由十人小組擴充到今日的規模,憑的是精準的實力。
黃良輝沒有當新聞記者的素質,他的敏銳度不夠,更無追根究底的專業精神,明擺著一條線索就在眼前卻視而不見,被他的傲慢和偏見硬生生的斬斷。
「你喜歡他?」
直到被方芊倫氣沖沖的拉走,沉默以久的韓翔叡才緩緩啟唇。
「我瞎了眼嘛!把琉璃瓶看成水晶製品,以為能敲出美妙的樂音。」誰知道是濫竽充數,讓她在情路上跌了一大跤。
「我是問,你喜歡他嗎?」他和她的前男友是回異的兩種人,他不會花言巧語哄女人開心。
猶在氣頭上的方芊倫聽不出他到底是在問什麼,一味地埋怨學長的劈腿。「誰會喜歡那種三心二意的男人,他最好喝水嗆死,吃饅頭噎死,走在路上被天外飛來的隕石砸死……」
「芊倫。」他低聲一喚。
「幹麼?」她凶巴巴的一應。
「你現在的男朋友是我。」
她一臉狐疑地睨他。「我知道呀!我又沒健忘症或老人癡呆症。」
「那你喜歡他嗎?」他又問。
「我不是說過我不喜歡他,你要問幾次……等等,你為什麼一問再問?」不會是吃味了吧!
「你曾經喜歡過他。」韓翔叡的語氣有些生氣,鼻翼僨張。
她忽然很想笑。「對,曾經,可我最喜歡的人是你,你是我的初戀。」
男人最愛聽這類的話,她投其所好。
「我是你的初戀?」果不其然,他一聽,發亮的雙瞳有如夜空中的星辰。
「你記不記得我們約定在時空蛋中各許一個願望,我許願能跟身旁的人永遠在一起。」因為他好欺負,不會違逆她的話。這點她絕不告訴他,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我也一樣。」只是他寫下的是想和她結婚,一輩子不分離。
「咦!我們心有靈犀耶!想的都是同一件事,你可別亂吃飛醋,把我跟那個大爛人扯在一塊。」方芊倫一臉鬼靈精怪,她佯裝不高興先安撫男友的心,不讓他想太多。
「但是他跟你求過婚。」他忽然覺得輸人一截,不太甘心。
她大方地揚揚空無一物的手指。「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被套牢了。」
他暗忖,總有一天她的無名指上會戴上他親自挑選的「大」鑽戒。
他強調要大,好把她過往的情人比下去——男人幼稚的想法。
「不過你也看到他有多囂張了,我是你的親親女友對不對?你一定要幫我討回這口氣。」她語氣變得好柔好柔,柔得可以滴出水來。
面對她跳脫的思路,韓翔叡有些跟不上她的步調。「幫你什麼?」
「很簡單,把HenryHan的行程告訴我,我好預先埋伏。」有他當助手,還不手到擒來。
他瞪大眼,無語。
怎麼還不死心,真要他叫漢生演一場上空秀,好讓她拍照交差?
哭笑不得的韓翔叡靜靜看著她發光的臉龐,心裡吊著千斤大石。若是哪一天她發現他才是正牌的HenryHan,那他還留得住她嗎?
他開始苦惱未來的日子,用他不靈光的人腦思索該怎麼隱瞞到底。非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寧可她誤會他是晶城科技的小員工,陪著老闆考察台灣市場。
一句老話,一個謊要用無數的謊來圓,而他不擅此道。
瞪著寬大的皮革風衣,滿臉錯愕的男人連退三步,額頭出現斜線三條,極力抗拒女友的突發奇想,陰鬱的臉上明顯的寫了一個「不」字。
「有什麼關係,要掩人耳目嘛!你只是小小的職員,不想被你出賣的老闆認出你是誰吧!」她也是為了他著想,不希望他因此丟了差事。
沒必要!即使全包得像木乃伊,當過傭兵的漢生還是能由他的肢體動作、體型和聲音判斷他是何人。「台灣的天氣還沒冷到需要穿上皮毛。」
方芊倫懶得再糾正他的口誤,反正聽得懂就好。「見怪不怪,你要標新立異才有特色,再說有很多人都穿這樣逛夜店。」反正有冷氣,穿再厚也不成問題。
「你確定你要跟蹤人,而不是推我參加模特兒大賽。」他開始懷疑她的動機。
一語驚醒夢中人,她用力地一拍額。「對喔!好像太顯眼了。」
她明明想把他隱藏起來,怎能讓他大家矚目呢!肯定是談戀愛昏了頭,把腦子放在衣櫃裡忘了拿出來。
「你沒有整我的意思?」他質疑。
「這個……」她乾笑,眼神很心虛。「你是我男朋友哩,我不可能害你啦!」
「只是常常遭到陷害。」來自他的切身經驗。
韓翔叡說出兒時的「血淚史」,本來把他改造成怪叔叔的方芊倫當下臉上一訕,悄悄收起惡作劇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