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已經沒法子去顧及,當她又聽到他提起那份合約時會不會厭惡他了,他想到的只有把急欲逃離他身邊的她給牢牢抓住,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沒用的,雷駱。」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早就知道那份合約根本沒效。」
雷駱瞇起眼。「什麼時候?」
「早在我們訂婚之前。」
雷駱的心莫名的感到愉悅了,方纔的怒氣轉眼煙消雲散。「你已經知道合約無效卻還願意跟我訂婚,就表示你是愛我的,不是嗎?」
果真,他在她身上用的甜言蜜語還是有效的,她很容易的愛上了他,也因為她相信他愛她,所以明明可以逃離這場婚約,卻還是選擇留在他身邊。
「是,我是愛你。」季芸箏睜開眸子,幽幽地瞅著他唇角邊迷人又帶著些許得意的笑意。「我愛你,可是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愛你了,當你昨天晚上選擇去找莉子,就表示著她比我更重要。」
「季芸箏,你這叫無理取鬧!」
「對,我就是要無理取鬧,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你不必忍受我,解除婚約以後,你就再也不必忍受我了,皆大歡喜。」
他瞪著她。「我不會同意的。」
「那莉子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你不是當著你父母親的面承認那孩子是你的?你在世上最愛的女人不是莉子嗎?你可以看著莉子一個人生小孩養小孩,面對世人質疑的目光而活著?」
「你……是誰告訴你的?雷揚?」該死的!就知道他突然出現在飯店裡不會有什麼好事!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莉子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不是。」雷駱定定的望住她。「但是我會照顧她,也會照顧她肚子裡的孩子,我會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解決這件事,給我一點時間。」
「娶莉子,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你才是我選的妻子。」
「可是你最愛的女人是她,不是我。」
「那不一樣!」
「一樣的一樣的一樣的!」她對他激動的吼叫:「對我來說,你最愛的女人不是我,我就無法忍受!不要再欺騙我!如果你不愛她,又何必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保護一個妹妹,需要這麼犧牲奉獻嗎?見鬼的!你如果這麼愛她,就滾到她身邊去,我不要你了!」
不管莉子在他心目中是妹妹還是情人,莉子愛他是事實,他明知道莉子對他是愛情,卻依然決定要照顧她……那麼,身為他妻子的她情何以堪?
太苦了,她不要。
放手讓他走,這樣她才可以解脫。
因為太激動,因為花了太多力氣對雷駱吼叫,季芸箏吼完話一陣氣虛,頭又開始暈眩起來,她撫著額,難過的皺眉,又想起肚子裡的寶寶。她這麼激動,這麼難過,對寶寶一定很不好吧?
雷駱看著她難受的模樣,眉峰也下意識的糾結。「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找醫生來?」
「我沒事……你走吧。」
他看著她半晌,放緩了聲調,難得開口解釋道:「莉子是因為當時聽到我要結婚的消息,晚上跑到酒吧買醉才會不小心失了身,懷了孩子,說起來,也是因為我,所以我必須——」
「我不想聽了,我們解除婚約吧。」她好累,也好疲倦。
病房內的空氣像是凝結了,雷駱起身,手一揚,他一拳落在醫院的窗戶玻璃上,瞬間,鮮血淋漓……
季芸箏嚇壞了,忙不迭坐起身,愣愣地看著雷駱豐上不斷滴落的血珠,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雷駱不覺得痛,因為手上的疼根本比不上此刻他心裡所受的傷。
怕自己克制不住憤怒出手傷了她,雷駱轉頭便走,看在季芸箏眼底卻是那樣的毫不眷戀。
她在下一秒鐘痛哭失聲,雙手緊緊搗住口,就怕自己的哭聲把醫生護士全給引了來。
他真的就這樣走了?一點想挽回的意思也沒有……
只要他開口說他最愛的女人是她,不是莉子。
只要他開口哄哄她,說他之所以娶她不是因為他不能輸,輸不起,而是因為他是真心愛著她;騙她也好,哄她也罷,她的心裡都會好過一些吧?
真是矛盾極了!又想逃,又想愛,想放手捨不得,不放手又痛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散了嗎?他真的不要她了嗎?兩個人就這樣再也沒有交集了嗎?
她該開心他放手了啊,卻哭得泣不成聲……
「既然愛他,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話來?」一直待在門邊沒走遠的雷揚,此刻走近床畔,將哭得亂七八糟的季芸箏擁進懷裡。
她無語,緊抱著他哭泣。
「大哥和莉子可以說是打小相依為命的兄妹,感情自然與一般人不同,兩個人都算得上是寄宿在我家,對於未來有非常多的惶恐不安,因為我媽咪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在日本亞太這個龐大的家族企業裡,我媽咪必須比一般女人還要精明能幹與堅強,才可以穩佔一席之地,所以也練就她凡事沒有安全感的個性,就怕大哥報仇,把我們家毀了……小學妹,大哥是愛你的。你鬧脾氣要解除婚約,那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總不能要我娶你吧?」
車鑰匙落在病房而不得不再次折回病房的雷駱,在門口聽到的就是這一句——
「你鬧脾氣要解除婚約,那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總不能要我娶你吧?」
他一腳踩進門,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兩人相擁在一起的畫面。
這樣的對話,這樣親密的畫面,讓雷駱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個箭步向前伸手抓起雷揚的衣領,狠狠一拳便揮上雷揚的臉,接著,第二拳第三拳也毫不猶豫的打在雷揚的肚腹和下巴……
「住手!快住手!」季芸筆大叫,嚇傻了,看著雷駱還在滴著血的手拚命往雷揚身上招呼,看著雷揚絲毫沒還手的跡象……
對了,雷揚是病人啊,哪禁得起雷駱一拳又一拳的?
不行!再這樣下去,雷揚會被打死的……
「我叫你住手,雷駱!」叫不住雷駱,她索性跳下床,想也不想地衝進兩人中間,想用她的身體來保護雷揚不再被打……
未料,雷駱收手不及,就在那一拳硬生生的正要揮上她的臉時,雷揚在千鈞一髮之際伸手擋住了雷駱的攻勢,身形俐落的一轉,瞬間將季芸箏保護在自己懷裡——
未免太快了!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眨眼……
不過雷駱根本無暇思考這其中究竟有什麼不對勁之處,他焦灼的眼底只有被雷揚緊緊護在懷中的季芸箏。
他差一點就打傷了她!
不!不對!她怎麼可以這樣偎在雷揚懷裡?她是他的!一輩子都是他的!他不容許她愛上別的男人!尤其是雷揚!
可是……
「你是見鬼的發什麼瘋啊?她肚子裡有你的寶寶耶,你如果傷了她,你就要後悔一輩子,懂不懂啊你?」雷揚火了,難得在他俊秀斯文的臉上見到一抹戾氣。
轟地一聲,雷揚的話像是炸彈般在室內引爆,雷駱完全狀況外的愣在一旁,剎那間忘了自己有多麼生氣——關於季芸箏竟然用她纖弱的身子跑去保護別的男人這件事。
「我的……寶寶?」雷駱驚愕的望住他。「不是你的?」
什麼?雷揚聽了差點沒氣到昏厥。
果真,再聰明一世、精明一時的男人,遇見了愛情也會變白癡!
「真的是個瘋子。」雷揚低咒著。不想理他這個白癡大哥了。他把季芸箏扶起來,讓她躺回床上,她蒼白的臉上都是淚。「你先好好休息,大哥欺負你的這筆帳,我這個帥帥的學長會幫你算的。」
聽到雷揚要找雷駱算帳,季芸箏緊張的皺起了眉,小小聲地道:「不要,你們不要再打架了,駱的手在流血,你帶他去看醫生好嗎?」
雷揚瞪她,嘖嘖有聲,故意揚聲道:「現在這個時候你還在心疼他?那我臉上、肚子上這些傷怎麼辦?很痛很痛,都快把我痛死了耶。」
最好,背後的那個壞男人聽了有愧疚到。
沒想到,先愧疚得要死的人是季芸箏——
「對不起……那你也一起去看醫生好嗎?」
「這還差不多。」雷揚勾唇微笑,勉強算是滿意了,回頭望向大哥雷駱。「我們出去談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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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雷揚硬是架著去外科包紮好手的雷駱,此刻正坐在醫院外圍一個大院子裡的長木椅上,他英俊的臉龐冷凝著,身上的筆挺西服因方纔那一架而被扯亂,反而讓他平添一抹狂狷之氣,在一絲不苟的形象中掙脫出來。
「你要跟我談什麼?」平日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的優良形象,已在病房內破了功,雷駱面對這個等同於陌生人的弟弟,神情帶著一抹惱羞成怒的狼狽。
雷揚下巴是傷,臉頰是傷,可是,他的臉上卻始終掛著一抹笑。「我很開心,大哥,因為你終於也會愛人了。」
雷駱的俊臉一僵,冷眸不客氣的掃向雷揚的笑臉,不語。
「你恨爸爸,恨我媽咪,也恨我,除了那個與你同病相憐的莉子可以得到你表面上的寵愛之外,從來沒有人可以再走進你的心……現在有了,光你為了嫂子肚子裡的孩子跟我動拳頭,光你聽見嫂子提出分手就憤怒的自殘這兩個舉動,就足以證明你有多愛她了。」
聞言,雷駱變了臉,輕哼了聲:「不要自以為是。」
「我是不是自以為是,大哥心裡很明白。」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雷駱對這種看似兄弟情深的戲碼很不習慣,也沒有習慣跟雷揚閒話家常,尤其,在他一心繫在季芸箏身上,想趕緊回到病房去看看她的現在。
「好吧,看大哥一副恨不得飛奔回嫂子身邊的分上,小弟我就直接講重點好了。」雷揚微笑的眼眸半掩,再睜眼時已褪去那份玩世不恭的調調。「放手吧,大哥,我會讓媽咪公開支持你成為日本亞太集團的接班人,停止一切你對日本亞太家族的行動,也請你停止用任何方式傷害我媽咪。」
雷駱眼一瞇,匪夷所思的望向這位從不管事、深居簡出的弟弟雷揚,對他意有所指的一席話感到驚詫不已。
雖然他一直認為雷揚的血統純正,是他接手亞太的一大障礙,但是,雷揚顯然比他所以為的還要危險許多。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雷揚的存在越來越不經心的?雷駱沈思著,第一個浮上念頭的是雷揚那號稱越來越嚴重的病情……
思及此,雷駱眸光一閃,目光重新落在雷揚身上,想起方纔他在病房裡身手俐落的反身護住季芸箏,又硬接他好幾拳而依然能在此跟他談笑風生的狀況來判斷,雷揚的病……是裝的?
為什麼?
為了讓他對他放下戒心?
真是該死!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實在太大意了。
「我知道你私底下正在運作的事,你趁著這次選妻大會轉移了媽咪的注意力,讓她一直把心思放在如何阻止你的婚事上頭,卻在這段時間加快速度聯合外力不斷的收購日本亞太公司的股權,為的就是要用這股龐大的外系力量來逼媽咪退讓,坐穩接班人的寶座,沒錯吧?」
雷駱笑了,冷凝的眸中帶著一抹讚賞。「你很不簡單啊,雷揚,比起你母親,你真是沈穩內斂又心機深沈數倍而不止,只是……我不太明白,以你這樣的資質還有血統純正之優勢,要把我踢出權力核心範圍之外應該不難,又何必長年裝病示弱來降低我對你的戒心?」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當日本亞太的接班人。」雷揚聳聳肩,對裝病被雷駱識破一事並不以為意,因為從頭到尾他之所以裝病,為的是要騙他媽咪、騙所有的家族成員,好讓他們把接班人選的目光移到雷駱一個人身上,而不是為了騙雷駱。
雷駱抿唇,不解,也不信。「為什麼?」
雷揚看著雷駱,目光深沈而複雜,隱隱地還帶著一絲痛苦與愧疚,不過,那絲痛苦與愧疚很快在他眼中隱沒,像是訓練有素似的。
「這是我欠你的。」算是對雷駱的補償吧。雷駱想要的,他都願意給,這樣,他才可以減少內心的歉疚,對得起某人的在天之靈。
雷駱皺起眉,對他的語焉不詳感到煩悶。「說清楚!」
「總之……我只是要你明白,你私底下所做的那些動作都是不必要的,我根本無意跟你競爭,最低限度,我只希望媽咪和爸爸不會因你而受傷,這一點,我會盡全力守護,其他的,你要什麼就拿去。大哥,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也知道與虎謀皮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在你還可以控制一切的現在,放手吧,我保證會讓你順利成為接班人,連媽咪都不得不公開支持你。」
與虎謀皮的危險,他雷駱自然曉得,除非萬不得已,他也不必出此下策。
「你想怎麼做?」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日本亞太接班人之位,如果能不藉外力順利掌權,那自然是最好的。何況,他還真是期待看到隆田雅子不得不對外公開支持他成為接班人的表情。
聽雷駱這麼說,表示事情終是有了曙光。
雷揚一笑,沈潛陰柔的眸光瞬間又恢復了色彩。「為了讓我點頭答應娶老婆來沖喜,以保我長命百歲,媽咪她……一定會妥協的。」
這也算是他長年裝病的意外收穫吧?
只不過……他從來都沒想過要這麼早娶老婆,而且還是用這種可笑的原因娶老婆。
是命吧?
是命就得認。
雷駱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內心的五味雜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詫異、不解、迷惑,甚至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猶豫、徘徊。
「你究竟欠我什麼,需要讓你犧牲奉獻到這種地步?」他該信他嗎?信他會無條件支持他,成就他接班人的大夢?如果信,那他雷駱可能真傻了;如果不信,那他雷駱又何必坐在這裡把他的鬼扯從頭聽到尾?
「就當我欠你應得的一份完整父愛和母愛吧。如果我這麼做可以讓你覺得快樂,可以彌補在你心中那巨大的缺憾,這樣就夠了。」關於真正的原因,他不會說的。
說了,這場局可能就要重排,他隱忍了十幾年的苦與悔恨,恐怕都是白搭。他自己是無所謂,可是媽咪不行,說到底,他這個不孝子能幫媽咪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就這樣?」簡單得令人不可置信,卻又好像找不出可以反駁的理由。
「信不信,你很快就可以自行決定了,再說,你剛剛不是說了,我若真要和你爭,也不必到這關頭才爭了,你根本沒有理由不信我,另外,關於莉子的事,也一併交給我處理,你只要專心愛你所愛就行了。」
雷駱皺眉,就算他可以暫且相信雷揚無意跟他爭奪接班人大位,而在聯合外力收購股權的行為上收手,卻很難相信雷揚可以把莉子懷孕一事處理好,何況是在他已經向隆田雅子及父親雷明遠面前,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狀況之下。
「你放心,我知道你很疼愛莉子,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雷揚勾唇,眸光閃過一抹嘲弄之意。「而且,我用我的人格保證,她可以安穩的待在隆田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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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病床上的季芸箏睡得沈靜,臉上有斑駁的淚痕。
窗外樹影搖曳,房內,玻璃窗的鏡面上映著雷駱高大落寞的身影,他靜靜地坐在床前握著季芸箏冰涼的手,滿滿的自責與歉疚像洶湧的浪,在暗夜裡不斷地朝他襲來。
醫生說,她懷孕已經七周了,用時間算就會曉得她肚子裡的孩子百分之百是他雷駱的,見鬼的他當時不知怎地鬼迷心竅,才會以為她說的懷孕是懷了她跟雷揚的孩子。
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提出解除婚約的?在他為了莉子肚子裡的孩子在傷腦筋時,卻無情又冷漠的把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擺在一邊,還自以為重情重義才是當男人的表現?
呵,可笑又自負的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跟小孩都不顧,還能稱自己是個男人嗎?
長指輕輕地撫上她蒼白帶淚的面頰,心是前所未有的揪疼,這個好強又驕傲的女人呵,如果不是他剛好聽見她跟雷揚的對話,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帶著他的孩子離開他,讓他一輩子後悔莫及?甚至,帶著他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
光想,就讓他的胸口苦澀窒悶不已,握著她柔荑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如果,他真要一輩子失去她,會痛吧?很痛吧?他卻以為自己可以瀟灑的面對,以為這世間再沒有他所牽掛?他真是愚蠢得可以!
兒時那雙小小的手曾經緊緊地抓住父親的手不放,就是希望父親可以留在他和母親身邊,希望父親把他和母親擺在第一位,當時,他是如何清楚的看見父親眼底的冷漠與決絕呵,他是如此的引以為誡,卻差一點就犯了跟父親一樣不可被饒恕的錯……
雷駱咬牙,將額頭輕放在他雙手緊緊握著的柔荑上。
「你可以原諒我嗎?」沙啞的嗓音在黑暗中低語,一股濕涼的水意滑下他英俊無比的臉龐。「對不起……我愛你,我是愛你的,真心真意的……就算一開始打算娶你不是因為愛,現在也不得不愛你了……我不想承認,是因為我害怕、恐懼……很可笑吧?我這樣一個看似高高在上的男人,卻害怕極了去愛一個人……」
季芸箏早在他用力握緊她手的那一秒就醒了,怔怔地聽他說話,手上傳來的冰涼觸感讓她震驚不已,更別提他說出口的那一字一句,像棒槌似的一棒一棒打進她心底。
梗著喉問的淚意,她緊咬住唇辦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說,他愛她呵。
她從來就沒有想過,像他這樣一個大男人會這麼害怕愛上一個人。
心揪著,苦著,疼著,全都是為他。
「駱……」她輕喚著,看著眼前的男人身體一僵,像是弱點被敵人當場逮著時的狼狽與錯愕——她知道,那是他下意識的防備反應。
心一軟,決定佯裝沒聽見他剛剛所說的任何話、也沒發覺他在哭,小心的保留著屬於這個男人的驕傲,也打算將他今夜為她流下的男兒淚,珍藏在心底一輩子。
她知道他愛她,就夠了。
「你……醒了?」黑暗中,雷駱的嗓音依然沙啞,側臉快速拭去淚,抬起頭時,面對她的是溫柔笑意。「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看見你在這嚇了我一跳。」她故意道,眼眸掃向他手上的繃帶,不自覺便皺起眉頭。「你的手很痛吧?醫生怎麼說?有沒有傷到神經?」
雷駱看著她,目光炯炯,像是在揣測什麼,又像是想把她的心給看穿了,瞭解她心裡在想什麼,比較沒有後顧之憂。
一張俊顏陡地湊近她的臉。「明明這麼關心我,怎麼捨得說要離開?」
「我……」她才要開口,他已傾身吻住她的唇。
細細的啄,慢慢的磨,像是在品嚐盤古開天以來最甜的蜜,非得用盡一生的時間與氣力去擷取似的……過了大約一個世紀那麼久,才緩緩放開她。
「我知道你驕傲,以後,我會把你排在第一位,我生命中的第一位,這樣可以嗎?可以……不要再說出離開我這樣的話來了嗎?」似痛似苦似祈求,他的嗓音帶著一抹壓抑的情感。
這,恐怕是他在面對清醒的她時,可以說出口的最深情愛意了。
如果她拒絕,那她鐵定是傻子。
方才隱忍的淚,終是淌下,肆意的在她白皙的臉上奔流……
「這可是你說的,不准反悔。」她嘟起了小嘴,又哭又笑著。
修長的指溫柔的替她拭去淚。「我不會,如果我沒做到,那就讓我雷駱被天打雷——」
一隻小手趕緊搗住他的嘴,季芸箏氣得用淚眼瞪他。「你做不到,我離開你就是了,犯不著詛咒你自己!」
因為,她是如此的愛他呵,就算真的有一天她不能再愛他了,她也希望他可以過得好。
「駱,就算真的有一天我要離開你,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帥帥的!」
這回,換雷駱用手堵住她的小嘴——
「這一天,永遠不會來的,所以別說了,我一點都不想聽……」
人,總是要在快要失去某項東西時才會感受到它的珍貴……
這樣的經驗,這樣的心痛與恐懼,一次就已經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