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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天下 (十)天教無忌帶疏狂(3) 作者:Ivia
    仙道知田崗、土屋等人不會放過他和流川,翻宮牆往山下跑去。這時日影漸向西斜,山中升起霧靄,仙道漸漸瞧不清眼前道路。

    他又跑了一陣,眼前忽然躥出一群人,為首一個正是諸星。仙道一皺眉,心道:」打倒這些人不難,但這麼一耽擱,勢必又要陷入重圍,這可如何是好?」此時不容猶疑,他舉劍正要削刺,諸星忽道:」且慢。」仙道問:」怎麼?」諸星道:」田崗已帶人在下面守著了,公子別往這條道走。」仙道道:」我憑什麼信你?」諸星昂首道:」我中奸人毒計,此時不能運功,公子忘了麼?所以自告奮勇來攔你們,不過為了報答流川少俠替我報仇、揭穿賊人陰謀之恩,指點你們一條明路。諸星為人一向恩怨分明,你信便信,不信便不信。」

    這時仙道已聽到田崗之聲,諸星一個手下卻指點了他一條錯誤之道,他帶人往那個方向追去。仙道劍尖向下,單手為禮,道:」大恩不言謝。」轉身另覓路逃走。

    大霧越來越濃,仙道奔了一陣,不見有人追來,改而向下跑。他此時已然不分路徑,但想一直往下總是不錯。

    懷中流川已經良久沒有動靜,仙道一手抱著他,將內力從掌心傳入他體內,腳下不免稍緩。幸而如此,他發現腳下突然一空時,才來得及收勁後躍。他凝神往下看去,嚇了一跳,原來不知不覺之間竟已奔到了一處懸崖邊上,適才若不及時止步,這一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流川被他急收之力一撞,醒了過來,問:」咱們出來了麼?」仙道聽他說話,鬆了口氣,道:」是啊,不過還未下山,現在霧太大,我看不清路,我們先歇會兒,等霧散了些再走。」話雖這麼說,心中卻明白,若等霧散了想要再走,只怕沒這麼容易。

    流川身子發軟,n了一聲,靠在仙道身上不再說話。仙道睜大眼睛,努力看清四周,覺得這處地方極為陌生,但又似來過,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對了,上次我和流川跟蹤田崗時到過此處。」

    他知這裡地勢險峻,不願多待,正要退後,忽的一根長索迎面襲來,他不及揮劍,只得後躍,又到了懸崖邊緣。只聽幾聲冷笑,田崗帶著幾個無極門弟子走出來。

    田崗瞧瞧仙道,又瞧瞧流川,面有憂色,道:」仙道,你今日想憑一人之力闖出重圍,是千難萬難,但我眼下放你一條生路,你把流川放下,我就放你走。」仙道尚未答話,又有一個聲音道:」田崗掌門,你想一個人獨佔流川麼?」田崗見土屋受了鐵掃帚一擊後仍能站起到此,心中一驚,皮笑肉不笑地道:」保護盟主乃我輩份所當為之事,』獨佔』二字從何說起?」

    土屋其實受了極重內傷,但他一想到只要擒住流川,《縱橫》《天下》唾手可得,拼著耗損五年修為,強撐一口氣追了過來。他知田崗不是善與之輩,但眼下對付仙道要緊,便對他道:」仙道,流川中了我的內家掌力,不可拖延治療,你知我們不會瞧著他死,還不快把他放下?他對你一片癡情,為你受此重傷,難道你忍心要他陪著你死?」

    流川輕輕扯了扯仙道衣服引他注意,道:」你再敢拋下我試試看。」仙道好不容易與流川復合,已決定今生今世無論發生什麼再不與他分離,暗中分擘眼前局勢:自己二人背臨懸崖,面對著一群豺狼,他手中雖有希世利劍,但一手抱著流川,無法敵過這些豺狼,況且流川傷勢嚴重,也不宜劇烈震動。

    他眼珠一轉,已決定冒一下險,當下笑道:」你放心,我好不容易用勾魂術把你勾住,哪會輕易再把你送給別人?田崗掌門,土屋國師,你們二位不就要《縱橫》《天下》兩本書麼?《縱橫》就在此處,只要你們發個誓:得書後立刻放我們走,我就把書給你們。」他從流川懷中取出包裹《縱橫》的油布包,打開油布,拿書在二人眼前一晃,又包起來。

    田崗曾見過《縱橫》一書,心中大驚,忙道:」我答應你就是。」土屋見他如此,也忙忙地發了個誓。

    仙道道:」那好,你們誰過來拿?」

    土屋不等他說完,突然衝前搶奪,無極門幾個站的靠近他的弟子不知中了他什麼暗器,大聲慘呼,滾倒在地。

    田崗早已料到,一根長索舞成一團護住全身,另一根從土屋腋下穿過,比他快一步去捲仙道手中油布包裹。

    土屋見臂短索長,終不免被田崗得逞,忽的伸雙手抓住了田崗長索,將他拉近自己,田崗若不鬆手,他就要近身發暗器傷他;他若鬆了手,自己便搶到一條長索,自己在他之前,定能先拿到書。他用力極猛,田崗沒料到他重傷之餘仍有這般力道,一個沒留神,被他拉近幾尺,他索性將前胸貼上他後背,讓他無法發暗器,左手護身長索直前卷拿油布包裹。

    仙道不待他索到,已將包裹向土屋扔去,道:」國師接住了。」田崗大驚,想:」這小子恨我入骨,寧可將這書給了他人。」他一條長索被土屋抓住,另一條原本直捲在外,立刻掉頭接拿包裹。土屋一手仍緊抓長索不放,另一手上前抓包裹。哪知仙道扔包裹時手上用了巧勁,包裹到土屋面前時忽的直向下落,二人均是一驚,便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仙道已放下流川,連人帶劍撲到土屋胸口。

    土屋毫無防備,竟被他長劍透胸而過。田崗則素知仙道狡猾,一面和土屋搶書一面留神仙道,見他忽然放下流川便覺不妙,包裹一往下落他便放開二索向後躍去,儘管如此,飲血劍鋒利無比,仍被它刺中了胸口,傷口雖不深,鮮血卻汩汩冒出。田崗又怕又怒,叫道:」大夥兒上啊,今天不殺此賊,我誓不為人。」

    仙道一擊得手,刺死了土屋,見田崗及無極門弟子勢如瘋虎般向自己衝來,他們身後又有人叫:」在這兒啊!在這兒啊!」知道前路不通,也不及拔劍,將包裹及一條長索撿起,抱著流川就往懸崖下跳。

    田崗大吃一驚,快步跑到崖邊,見下面濃霧封鎖,也不知有多深,此時週身霧氣略散,天卻已黑了下來,他可沒這膽子往下躍。追來此處的眾人聽聞二人墜入了深崖,俱是鬆了口氣,接著唏噓不已,有的驚異,有的痛快,有的不忿,有的惋惜。

    田崗吩咐下去,道:」今日已晚,大夥兒苦戰一天,先到無極宮中好好休憩一下,明日一早大夥兒再下崖去找。」瞥見土屋的屍體,心道:」大榮國師葬身於此,大榮國豈肯善罷甘休,追究起來,卻又是一件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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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道跳崖之前已做好準備,他左手抱著流川和油布包裹,嘴咬長索,右側離崖壁一段距離,既不太近,免得為尖石所傷,也不太遠,免得無所借力。崖中從上往下看固是白茫茫一片,身在其中時,於四周景物卻看得清清楚楚,仙道看準右側崖壁,不時拍上一掌阻擋下落之勢。

    待二人下落了約幾十丈後,仙道基本已穩住身子,見右上方崖壁上橫生出一棵大樹,枝幹粗虯,枝葉繁茂,忙伸右手取下嘴中長索,看準方位一抖一卷,捲住樹身,一借力,帶著流川平平穩穩地坐上了樹身。

    樹身甚粗,足可容一人盤腿而坐,仙流二人坐上樹後,它也不過微微一晃。仙道背靠岩石,雙腿分開,讓流川坐在他兩腿之間,一手抵住他後背,將內力傳送進去。不久,流川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道:」行了,我自己可以運功療傷,你還好吧?」

    仙道一直掛念著他,渾沒顧及自己,這時他脫離險境,心情一鬆,才覺自己渾身脫力,右半身上亦被崖壁尖巖碎石弄出了不少傷口,隱隱作痛,笑道:」你放心,我只受了些外傷,反正我皮粗肉厚的,也不礙事。」

    流川側轉身躺在他懷裡,見他雖然滿身血污,衣衫盡破,但嘴角仍是微微噙笑,神色自若,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半崖橫樹上坐著,便似在庭除小院中飲酒品茶般逍遙自在,心中不由得佩服,見了他的傷又不禁痛心。

    仙道見他眼露傷痛之色,忙問:」身子痛得厲害麼?」流川搖搖頭,道:」現下我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去隱居了,這些人簡直不可理喻。」想到自己二人助他們退敵,他們卻恩將仇報,回頭攻擊他們,心中極感惱火。仙道道:」世間的恩恩怨怨又哪有這麼分明了?我們覺得他們蠻橫無理,他們卻又覺得我們任性妄為,恬不知恥。現在田崗要從你身上拿到《縱橫》與《天下》,這才騙他們說你是因為中了我的邪術才行止怪異,一旦他得到了書,可不會對你這麼客氣了。到時我們就會成為武林的敗類,每天遭人追殺不止,流川,你到底明不明白?」

    流川道:」我不明白,我不是中了你的勾魂術麼?還能明白什麼?」仙道叫道:」好哇,你竟敢倒咬一口。」忽然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中一蕩,身不由己地俯下身朝他唇上吻去。但他怕流川傷後禁不起激動,輕輕一吻便即離開,歎道:」要我再選一次,我也情願和你一起被他們追殺,好過他們雖然人多勢眾,又自以為理直氣壯,心中卻妒忌得要死。」流川奇道:」他們妒忌什麼?被人追殺好了不起麼?」仙道道:」被人追殺算什麼?能和你這樣的美人終身相伴,才羨煞神仙呢。」

    流川本來極為討厭別人說自己美貌,總覺有損自己的男兒氣概,但對仙道自又不同,見他顯然也頗為迷戀自己容貌,不禁又是好笑又有點得意,淺笑道:」我有那麼帥麼?」

    仙道看的一呆,輕輕唱道:」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無度。美無度,殊異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異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xu,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異乎公族。」

    這首民歌是贊一個男子美好無比,連貴族公侯也要瞠乎其後,當時頗為流傳,連流川也聽到過,聽仙道反反覆覆地唱得纏綿悱惻,便也跟著哼上兩句。

    空山寂寂,二人雖然身處險境,不知明日命運如何,但如此相依相偎,臨風當歌,心中只覺平靜喜樂,無窮無盡。二人均想:」人生至此,死亦無憾。」

    流川在仙道的歌聲中漸漸睡去,仙道聽到他肚子中發出的咕咕叫聲,知他和自己一樣,餓得狠了,可惜這兒連鳥也不見半隻,無法捕來充飢,樹根旁的草菌又不知有毒沒有,不敢亂吃。此時天色已黑,伸手不見五指,他心道:」只有捱到明日,我帶著流川先下到崖底,再從對面翻山出去。」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剛濛濛亮,仙道便叫醒了流川,替他輸了一些內力,見他星眼睏餳,尚未清醒,心中疼惜,柔聲慰道:」我們快翻山出去,出去後你就可以大睡一場了。」流川含糊地應了。

    仙道將二人腰帶解下連成一根,又剝了幾根樹皮,將流川牢牢縛在背後,一手抓長索,一手騰空,沿著山壁一溜而下。這次他事先做了準備,下去之勢更快。

    流川只覺耳旁風生,不到一頓飯功夫便到了崖底。崖底似乎頗大,離他們落腳處不遠有幾排大樹隔斷了崖底通路,若在往日,仙流二人定要穿過大樹前往勘探一番,但現在形格勢禁,片刻耽擱不得。

    仙道也不休息,一到崖底,立即從對崖翻上。這上崖的艱難與下崖比起來,相去何止倍蓰,何況仙道怕田崗早已派人在對崖上方防守,不敢直上,斜著而上,幸有田崗的長索幫忙,遇到光滑無可落足處的巖壁,仙道便聚力索頭,在山壁上打出一個個可容踏足的小洞,踏洞而上,若遇橫行凸出的大樹岩石,更可用索纏住後借力躍上。

    到了中午時分,仙道實在受不住了,找了塊大點的橫出巖,與流川一起在巖上休息。流川見他滿身是汗,疲累不堪,也不說什麼,二人心中已將對方視為自己的一部分,要生同生,要死同死,若說什麼感激之言,反覺多餘可笑了。

    二人休息不到片刻,便聽到一陣長嘯傳來,嘯聲飄忽不定,似近還遠,卻綿密不絕。仙道一皺眉,心道:」追兵來的好快,這人是誰?內力大是不弱。」流川聽了會兒,卻目露喜色,道:」我們有幫手了,是我三師兄。」

    仙道沉吟道:」他會幫我們麼?」流川肯定地道:」三師兄待我很好,我說什麼他都會聽。」仙道見他如此自信,自己也確感疲軟,以此速度必被田崗他們追上,當下也是一聲長嘯送出。

    三井壽似乎就在近處,仙道的嘯聲響起後不多久,他便出現在眼前。仙道見他也是雙手持索,東一跳,西一晃,須臾來到他們所在的大石。他見了流川後大喜,道:」你沒事吧?」見仙道將他縛在身後,又不禁大怒,道:」奸賊,你快放了他,不然我一劍殺了你。」

    流川忙道:」別誤會,是他救我的,後面有一群惡人在追我們,你幫忙擋著。」

    三井將信將疑,見流川臉色蒼白,說話宗氣不足,忙道:」你受傷了?」仙道道:」這位兄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我們先上去再說。」三井點頭道:」也是,你將他放下來,我來背吧。」

    流川憐惜仙道,道:」你放下我吧。」仙道體力不濟,想由他三師兄背著他們還能走的快些,當下解開腰間束縛,將流川雙手抱到三井面前,目光卻片刻不離流川臉龐;流川一雙點漆般的雙眸也是牢牢地注視著他,任人一眼即能看出其中關切之濃,用情之深。

    三井一言不發接過流川,忽然指著仙道背後,面色大變道:」那是誰?」仙道回頭沒見什麼,暗叫不妙,身上忽的一緊,已被三井手中的一根長索圈住,三井動作迅如電閃,誘敵制敵後,手臂一甩,將仙道連人帶索扔入深谷。

    變故乍起,待流川驚覺時仙道已被三井的長索圈住,他渾身使不上力,雖然一個肘槌打在三井腰間,仍不能阻止他發力扔索。

    底下白霧繚繞,仙道雙手被縛,落下處又在兩崖當中,無可借力,眼見他是不活了,流川有如萬箭鑽心,猛的往前一衝,也要跟著躍下,卻被三井抓住。流川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就此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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