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略說,她是他的女人……
她腦中不斷地回想他那堅定又獨佔的口氣,什麼都無法思考了,
而且,不可思議的,之前還漫溢在她胸口的酸澀及妒火也全都不見了。
她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腳踏不到地上。
「無瑕,你還好吧?」丁略陪她走過觀光河堤,進入黃埔公園,見她沉默不語,關心地叫住她。
她怔怔地站定,轉頭看著他,好半晌才問道:「你……你剛才說的話……」
「我說了什麼?」他故意反問。
「呃……」她一呆,臉頰染上火紅。
「我說了什麼?」他又問一次。
「我想,你可能是為了幫我脫困才說那種話,這點我很感激,可是,你不該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那樣說……」她避開他的目光。
「你是在怪我?」他揚了揚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她著急得不知該如何說明她混亂的心情。以丁略的知名度和她的身份,丁略剛才的行為肯定會被拿來大大談論一番,更糟糕的是,要是事情傳回滬幫,傳進杜海生耳裡,她可怎麼辦?
「我喜歡你,讓你覺得為難嗎?」他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挑明。
她的心悸動了一下,頭壓得更低。
「我知道你訂了婚,但這一點也不影響我對你的感情。」他又道。
「你知道?」她愕然地抬起頭。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知道。」他盯著她,話中有話。
「你……都知道了什麼?」她不安地吸口氣,緊張地問。
他不語,走近她,伸手拂開了她耳旁被風吹亂的髮絲。
這溫柔的動作又讓她心跳加速,她出神地望著他深情款款的臉龐,所有的顧忌和焦慮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
雖然沒說什麼,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他不但知道她訂了婚,也早就已經知道她是「辟邪」了,早在她夜闖麒麟居的那天……
她早該知道「金麒麟」的精明,卻還傻傻地以為能瞞得了他,她和滬幫其他人真的是太天真了。
「你什麼都知道了,還敢接近我?」她歎了一口氣,凝視著他,輕聲問。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和你的身份無關,在我眼中,你只是一個叫任無瑕的女人。」他更向她靠近一步。
「但我已訂了婚……」她的心再次怦動。
「就算你結了婚,我也會把你搶過來。」他低下頭,霸道地道。
「你真是……」他的強悍令她又驚慌又撼動。
「但我並不願強迫你,我要你自動選擇我,如果你討厭我,我會馬上走開。」他收回手,靜靜地看著她,接著又問:「你……討厭我嗎?」
她胸口一窒,不敢開口,深怕一張口就會說出令她後悔的話。
「你討厭我嗎?無瑕。」他再問一次。
「我……」她的心在顫動,她的情感與理智正在交戰,她很清楚,只要說出她討厭他,心高氣傲的他就不會再纏著她了,這樣對他們兩人都好,可是……可是她卻說不出來,因為一想到他會就此轉身走開,她的心就開始抽痛。
「只要你一句話,我會立刻死心。」他加重語氣,只希望逼出她的真心。
「我……我……」她的聲音梗在喉問,為難得說不出口。
「無瑕!」他又喊了一聲。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她受不了地抬頭,惱怒地嚷著。
「說你愛我。」他直視著她的眼瞳,裡頭正壓抑著某種熱情。
她極力遮掩的真心一下子被扯開了,強烈的感情赤裸裸地被攤在他面前,再也藏不了,她驚慌地抖了一下,拚命搖頭。
「不!我不愛你!不愛你!」她說著一步步後退。
他很快地拉住她的手,深沉地道:「但我愛你。」
「你……」她呆住了,他的告白,把她僅存的一道理智的防線擊毀,她的心終於徹底淪陷。
「我愛你,無瑕。」他再說一次,並將她拉回他懷裡。
她的眼睛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累積的怨慰、苦惱,以及相思,全都一古腦兒地發洩出來。
「但我一點也不愛你!我討厭你!討厭你弄得我心神不寧,討厭你毀了我的平靜,討厭你未經允許就走進我心裡,討厭你明明什麼都知道了還故意要我,討厭你……」她捶著他的胸膛大吼。
沒等她吼完,他已愛憐地將她緊緊擁住,然後,用最熾熱的吻堵住了她深情的控訴。
閉上眼睛,她的淚終於潸然滑落。
哦,是的!她愛他,她再也逃避不了她愛上他的事實!
他的唇是那麼溫暖,他的氣息是這麼迷人,那些禮教、幫規,那些道德、恩情,全都變得好遙遠,此時此刻,任無瑕只感受得到吻著她的這個男人,她的眼裡心裡,只有丁略一個人……
丁略輕吮著她那兩片令他朝思暮想的唇,心情激盪不已,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像著她的唇瓣會是什麼滋味,如今淺嘗,他才知道有多麼甜美。
揉合了少女般的青澀,及成熟的嫵媚,她的唇一如她的人一樣充滿了說不出的性感,而且軟嫩得幾乎要在他的口中化掉一樣,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吃下。
任無瑕的腦中一片空白,她只感覺到從他的唇傳來的熾燙,隨著他的氣息烙進她的每一寸感官,佔領了她的思維,控制了她的心跳,成為她心靈的主宰……
原來和心愛的人接吻就像在天堂裡飛翔,就像在星空下跳舞,兩人的心跳著同樣的節拍,愈來愈快,愈來愈快……
她沉迷的表情更加激起了丁略的慾望,他摟住她的細腰,熱切地以舌尖挑開她的雙唇,深入她口中撩撥著她的口齒和小舌。
她被這樣的深吻嚇了一跳,全身輕顫了一下,羞怯地想推開他。
但他卻不放手,反而擁得更緊,狂野地索求她更多的回應。
她彷彿被他全身散發出來的火熱捲了進去,乖乖地張開口,與他的舌尖互相交纏舔舐。
兩人第一次的吻就吻得難分難解,彷彿一對分散多年的情侶般,捨不得分開。
許久之後,丁略才放開她,但雙手仍圈住她的腰,並不時吻著她的髮際。
她將臉貼向他的胸口,嬌喘連連,無法相信自己竟會對一個男人這麼傾心。
「我好想你,你呢?這些日子,你想我嗎?」他低啞地訴說著他的思念。
她沒直接回答,只是輕聲道:「我以為……你會把長袍送還給我……」
「那麼,你在等我嗎?」他噙著微笑看著她。
她低頭不語,心裡卻非常清楚,她的確在等他,等得心好亂、好苦。
他捧起她的臉,審視著她眼中的委屈、惶恐,以及滿溢的感情,心頭一熱,不禁再度抱住她。
「我也在等你。」他深摯地道。
「是嗎?你真的在等我?而不是等羅家大小姐?」她倏地冒出一股醋意。
他愣了愣,接著,開心地笑了。
她在嫉妒羅金儀,這表示,他的小伎倆奏效了。
沒多做解釋,他以一記狂熱的深吻來安撫她的嗔怨。
四片唇再一次糾纏在一起,她心上的疙瘩也立刻煙消雲散,在他的懷裡,在他的吻中,她根本毋需懷疑他對她的情意。
她滿心歡愉地歎了一口氣,原來對深陷愛情的人來說,情人的懷裡就是整個世界,就是天堂。
兩人擁吻了許久許久,仍不捨得放開,丁略意猶未盡地嘗著她的柔唇,終於相信,現實之中也有如此美妙的奇跡,在看透人性之後,愛情幫他找回了最初的感動……
許久之後,他才擁著她走出公園,他的心情愉快,握著任無瑕的手邊走邊道:「陪我去逛一逛上海的夜景吧!」
「可是……」她有點不安,畢竟不管她和丁略多麼相愛,橫亙在他們之間的現實依舊存在,她不能昏了頭,不去考慮後果。
「今晚,什麼也別想,我是丁略,你是任無瑕,我們只是一對相戀的男女。」他深摯地道。
她看著他,掙扎了一會兒,終於點點頭。
二十四年來,她忠於滬幫,忠於當一個聽話的孫女,忠於當一個稱職的掌櫃,從沒逾越過自己的本分。
今晚,就讓她任性一次吧!只要一晚就好,她要毫無負擔地去愛、去瘋,然後,明天她會再回到「辟邪」的位置,安心守分地守著滬幫,守著珍珠坊,不再見丁略。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想留下與丁略相處的美好回憶,即使只有一瞬的火花,她也心滿意足。
於是,她暫且卸下「辟邪」沉重的頭銜,拋開她的「任務」,十指反把住丁略的手掌,還原成一個單純地想依偎在情人身旁的女子。
丁略攤開長大衣,將她拉進大衣內,包裹著她,走向璀璨霓虹的夜上海。
十一月的上海,空氣冰冷,卻澆不熄情侶們的熱情,尤其是入夜之後的外灘一帶,充滿華麗的異國情調,更是情人們的最愛,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人影。
丁略和任無瑕沿著中山東路,走過了萬國建築群,走進了熱鬧華麗的市區中心,兩人吃著美味的料理,逛著時髦的櫥窗,看著充滿古意的老城廂,整個晚上,相依相偎的儷影在整個黃埔區裡遊蕩,真是說不盡的浪漫優閒。
不知不覺,夜已深沉,任無瑕看了看時間,才赫然發現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她一驚,心情頓時蕩到谷底。
「我該走了。」她輕聲道。
丁略沒有吭聲,手也仍緊握住她不放。
「丁略……」她抬頭看他,明亮的街燈下,他堅毅的唇緊閉著。
「別回去!我不想放你走。」他攬住她的後腰,將她圈在臂彎下。
「我不能不回去,你也知道,我是滬幫的……」她鬱鬱地道。她一樣不捨,可是,她終究得回滬幫,回到她所屬的地方。
「現在起,你不再是滬幫的,你是我的。」他霸氣地截斷她的話。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問題,丁略,我們無法假裝視而不見。」她歎道。
「只要你願意,那些問題對我來說不算什麼。」他自信能處理滬幫的反彈。
「不,我不能……這不只是滬幫與祥和會館之間的事,更重要的是我已經和杜海生訂了婚……」她搖頭。
「可是你不愛他!」他皺著眉。
「這和我的感情無關,這婚事是奶奶從小就訂好的,我不能對不起我奶奶。」她咬著下唇,心頭湧上苦澀。
「都什麼年代了,你要把你的幸福交給別人去決定嗎?」他對她的愚孝感到不解。
「你不懂,從小我父母雙亡,是奶奶辛苦把我養大,她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唯一能報答她的,就是和杜海生結婚,只要她高興,我的幸福一點都不重要。」她一直覺得虧欠奶奶太多,因此才會對奶奶唯命是從。
「如果她不在乎你的幸福,那她根本不配當你奶奶。」他語氣冷硬。
「不准你這樣說她,她都是為我好……」她微怒地瞪著他。
他盯著她半晌,長長地歎口氣,一把將她摟進懷裡。「你真是個傻瓜!那你打算把我放到哪裡去?我該怎麼辦?」
淚又溢上她的眼睛,她的心好痛,難過得不知如何回答。
「我不是那種會放任自己所愛的女人去嫁給別人的呆子,我沒那麼寬大。」他在她耳邊低聲道。
「不要這樣,忘了我,然後去找個更適合你『金麒麟』的女人……」她哽咽地道。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他說著抬起她的下巴,帶點怒氣地攫住她的唇。
這是個獨佔性的吻,有如猛獸在宣示著自己的領地,他要讓她知道她是他「金麒麟」唯一要的女人。
兩人擁吻了許久,突然,他抬起頭,俊臉一斂,道:「為了你,我會親自去面對杜海生。」
「不!不要……」她大驚,急忙喝阻。
「太遲了,因為他已經來了。」他嘴角揚起,眼睛看向不遠處。
她駭然地隨著他的視線望去,那裡,杜海生高大的身影正率領著一群手下迅速逼近。
風,飄來了冷肅的殺機,一場對決即將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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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略擁著任無瑕的肩,昂然無懼地面對暴怒的杜海生,以及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的八名滬幫手下,臉上始終維持慣有的冷靜。
任無瑕則一顆心七上八下,杜海生陰沉鐵青的臉色讓她不安。
「海生……」
「過來,無瑕。」杜海生命令道。
任無瑕自知理虧,跨出一步,但很快就被丁略拉住,她愕然地回頭看著丁略,蹙著眉,「丁略……」
「別走。」丁略的十指握得好緊。
「姓丁的,放開無瑕!」杜海生大聲喝道。
「不放。」丁略挑了挑眉,冷笑道。
「你膽子可不小,竟敢碰我杜海生的未婚妻?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杜海生濃眉聳直,眼中燃著濃重的殺氣。
「我不會讓她嫁給你的,杜海生。」
「你說什麼?」杜海生沒想到丁略竟敢向他挑釁,氣得額暴青筋,若不是怕任無瑕在丁略手中有閃失,他早就衝過去了,
任無瑕怕事情變得難以收拾,忙勸道:「丁略,放手,讓我過去吧!」
丁略低頭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受傷。
她真的想放棄他嗎?為了忠於滬幫,忠於她的婚姻,所以她還是選擇了杜海生?
她的心被他的目光刺痛了一下,只因在這一刻,她發現他剛強冷峻的外表下也有軟弱的一面,這讓她好心疼……
「無瑕,快過來!」杜海生怒吼。
「丁略,放手,你說過,你不會勉強我。」她別開頭,心酸地道。
丁略臉色微變,終於鬆開他的手。
真的如江洵所說,他低估了禮教和忠誠對任無瑕的束縛。
任無瑕不敢再看他,走向杜海生。
她離開丁略身邊,杜海生已大步走向她,用力扭住她的手,將她拖向一旁,然後,毫無預警地一掌摑向她的臉頰,並咬牙地咒罵:「你這個賤人!」
任無瑕來不及閃躲,被這一掌打得錯愕不已,她睜大眼睛,呆立當場,久久無法回神。
杜海生雖兇惡,但從不曾打過她,在她面前,他除了多疑又善妒,還算節制,這也是她一直能容忍他的原因,不過現在,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記巴掌把她對他所剩無幾的尊重全打碎了。
「杜海生!你怎麼可以……」丁略驚喝,立即衝過來,但他身形才動,便被那八人堵住去路。
「怎麼?我修理自己紅杏出牆的老婆不行嗎?」杜海生猙獰地笑了。
「無瑕又沒對不起你。」丁略瞪著他,怒焰正急遽地竄升。
「還說沒有?她從不讓我碰她,連個吻也吝於給,卻和你又擁又抱,一起約會閒晃,這不叫犯賤叫什麼?」杜海生狂叫著。
左一聲賤人,又一句犯賤,任無瑕被他的話激怒得全身發抖。
原本,她因自己愛上丁略而覺得心虛,覺得對不起他,因此才會選擇回到他身邊,但看看他現在這副醜陋的嘴臉,她才發現,她實在沒辦法去愛他,更無法就這樣嫁給他。
「你說夠了嗎?杜海生!」她甩開他緊扣住的手,大聲喝斥。
杜海生見她翻臉,頓時火上加油,擰超濃眉。「你這是幹什麼?想造反嗎?」
「我要去告訴奶奶,我不能和你結婚。」她挺直背脊面對他。
「你說什麼?」杜海生的聲音從齒縫迸出。
「我不想嫁給你這種人!」這句話,她已憋在心裡好多年了。
「你……是為了這個姓丁的?」杜海生指著丁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這和他沒關係,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根本就不愛你。」她直言道。
「你……」杜海生的臉氣得扭曲變形,他無法想像,他苦苦等候了四年居然等到這種結果。
「沒有愛的婚姻,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又補上一句。
杜海生終於爆發了,他狂怒地上前捏緊她的雙肩,咬牙道:「誰說沒有愛就不能結婚?你不愛我,難道是愛上這個姓丁的?是嗎?」
「對,我愛他!」她坦承不諱,勇敢地望向丁略,再也不想隱瞞自己的感情。
丁略胸口一熱,深情地看著她,他不會再退讓了,他一定要把她留在他身邊。
「你……」杜海生氣得雙眼噴火,倏地發飄咆哮:「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放過你,你注定是我杜海生的人,我絕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再見面!」
「海生……」她被他狠毒的目光嚇住了。
他獰笑一聲,突然看向下略,對著手下命令:「好好修理他一頓,然後殺了他!」
「不!」她驚駭地抽口氣,憂急地轉頭看著丁略。
「至於你……跟我上車!」他說著猝然地揪住她的頭髮,將她拉向停在後方的黑色轎車。
「啊……」她痛得大叫,使不出「移形換位」逃開。
「無瑕!」丁略擔心地怒喊,無奈被八個大漢圍住,無法追上去。
「姓了的,今晚我就賣你個便宜,讓你死前親眼看著我和無瑕圓房,哈哈哈!」杜海生狂笑著將任無瑕拖向車後座。
「不要!」任無瑕又氣又怒,奮力抗拒著。
杜海生力大無窮,反手勒住她的脖子,將她推進去,然後撲壓在她身上,將門鎖上。
丁略臉色驟變,眼中冰冷的鋒芒瞬間凝聚,他被徹底惹火了,杜海生果然只是只禽獸,和這種人只能來硬的,以暴制暴。
「你在看哪裡?你的對手在這裡。」那八名大漢其中一人譏笑道。
丁略拉回擔心的目光,從大衣暗袋裡拿出一截短棒,然後將大衣脫下,丟向一旁,冷眼看著那八個剽悍的大漢。
「你們最好一起上,我沒什麼時間。」他邊說邊按下短棒,霎時,一道銀光從棒內彈出,他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細長又銳利的西洋劍。
在英國求學時,他迷上了西洋劍,因此融合了自己從小所學的劍術,練就了一套又快又狠又準的劍法,在祥和會館,大家都知道「金麒麟」的西洋劍法可是頂尖一流的。
而這把劍是江洵幫他設計的,隱藏式的劍身,好讓他方便攜帶應敵,不過他很少使用,因為平常都有陸力在,根本用不著他親自動手。
但今天這情況可惹毛他了,許久沒練劍了,他正好拿這些嘍囉來熱熱身。
那八個人愣了一下,輕蔑大笑。「什麼嘛?用這種軟綿綿的外國劍就想對付我們,真可笑!」
丁略冷冷一笑,背脊打直,左手扠在腰後,右手持劍,右膝微弓,俊逸的身形微
晃,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只見他以西洋劍的招式刺、點、挑、劃,始終保持優雅的姿態,卻招招凌厲逼人。
眾人的眼中一片銀光籠罩,頃刻間,只聽得一聲聲淒厲慘叫,那八個大漢有的眼睛被刺中,血流如注;有的肚皮被劃破,痛得倒地;更有的四肢被劍挑了筋脈,成了廢人……
他們八人都驚恐萬分,怎麼也沒想到外表看來斯斯文文的「金麒麟」竟是個身手這麼嚇人的傢伙。
丁略花了不到三分鐘就撂倒八個大漢,他自己卻毫髮未傷,接著,他沒有浪費時間,立即轉身衝向黑色轎車。
轎車內,杜海生正撕開任無瑕的旗袍領口,色急地吻向她的頸項。
「住手--杜海生!住手--」任無瑕驚怒地尖叫著,卻苦於空間狹窄,不但無法反抗,更無法逃脫他鐵鉗般的大手,只能任憑他的欺陵羞辱。
「要我等這麼久卻吃不到,你這賤人可真會折磨人,我今晚要是沒把你吞了,我『狻猊』的名號就白叫了。」杜海生淫笑地看著她隱隱若現的雙峰,血脈愈來愈僨張。
「你這個渾球!真令人覺得噁心!」她氣得眼眶發紅,厲聲痛罵。
「噁心?哼!等你成為我的人,你再去噁心吧!現在,你最好配合一點,不然你的姘頭在外面看得可不過癮……」他狠笑著,低頭重重啃咬她的胸口,另一隻手更從旗袍下探進去。
「不要--丁略!丁略!」她恐慌得大聲喊著丁略的名字,眼淚在臉上奔流,恨不得立刻殺了杜海生。
她怎麼會遇上這種人?奶奶為什麼要把她交給這種人?
杜海生聽她叫著丁略,氣得用力又甩了她一個耳光。
「不准叫他!你這個婊子!」
她被打得頭暈目眩,耳朵嗡嗡作響,頓時委靡癱軟。
「你再叫也沒有用,姓丁的很可能被我的手下打得不成人形了,他沒力氣來救你了……」杜海生捏住她的下巴惡聲惡氣地道,但話聲剛落,後座車門就被扯開,隨著冷風灌進車內,丁略冷颼颼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那可不一定。」
杜海生大吃一驚,馬上轉身,然而才剛回頭,一記重拳就打向他的臉頰,接著,丁略伸出手,將他龐大的身軀揪出後座,摔向地上。
「滬幫的『狻猊』原來是這種貨色!」丁略直直挺立,低頭睥睨。
杜海生錯愕不已,原來自己的身份已經曝了光,那麼,丁略也早就知道任無瑕是「辟邪」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你的手下也一樣不濟。」丁略譏諷地冷哼。
杜海生這才發現自己的八名手下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心頭更加凜然。
從丁略只花幾分鐘就擺平他的手下,以及剛才輕而易舉地就將壯碩的他拉出車外的力道,他才發現丁略的身手遠比他預估的還要強多了。
「看來我太小看你了,『金麒麟』。」他站起身,擦著嘴角的血漬,暗暗驚心「五行麒麟」的真正實力到底為何。
「錯估情勢,是個嚴重的致命傷。」丁略冷峻地道。
「哼!雖然你打贏了我的手下,但可不見得能贏我!」杜海生說著倏地衝向他。
「高估自己,注定要失敗。」丁略刷地揮出西洋劍,姿態從容瀟灑,但神情卻是冷冽迫人。
「哼!找死!」杜海生大喝一聲,出手攻擊。「狻猊」著名的正是孔武有力的拳法,他不信他會對付不了丁略。
丁略氣他非禮任無瑕,更是不手軟,招招喂向他的要害。
杜海生的拳雖然剛猛,氣勢迫人,但兩人對上手沒多久,他就發現丁略的劍靈活如蛇,防不勝防,一個閃神,便被劍尖刺中手臂,痛得他濃眉一擰,勝負已然揭曉。
「哼!果然不是省油的燈。」杜海生震驚地瞪著丁略。
「好說。」丁略並未因此而停止進攻,他身如鬼魅,很快地欺上,連續幾個刺擊,逼得杜海生節節敗退,最後,他長劍一甩,在杜海生的胸口劃出一道血痕。
「唔……」杜海生難以置信地連退三步,兩眼驚瞪。
打從他成為「狻猊」就從來沒輸過,沒想到今天卻敗在丁略手裡。
丁略一步步走向他,將劍抵在他心臟部位,森然地警告:「回去告訴你父親,滬幫最好別想和祥和會館鬥,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我才不……哎喲!」杜海生正準備出聲,一記拳頭又飛快地打向他的鼻樑,他摀住臉向後倒下,鼻血直流。
「這拳是替無瑕打的,從今以後,她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丁略說完,按下劍柄,西洋劍又收回原來的模樣,他撿起他的大衣,轉身走向車子。
車內,任無瑕已坐了起來,她飽受驚嚇,以雙手遮掩著自己半裸的身子,仍不停地顫抖。
「無瑕,你沒事吧?」丁略疼惜地拂開她凌亂的頭髮,輕撫著她腫脹的臉頰,焦急地問。
「丁略……」她聲音沙啞而微弱,一看見丁略的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走,跟我走!」他用大衣將她裹住,橫抱而起。
她虛軟地靠在他身上,緊抓住他的上衣,閉上眼睛低聲啜泣。
丁略吻了吻她的髮絲,擰著眉擁緊她,又是心疼又是氣憤。
「別……別想走!」杜海生踉艙地爬起,企圖阻止他們,但胸口的劍傷太深,才動了一下就痛得他頭皮發麻,彎身跪倒。
丁略根本不理會杜海生,他只想早點帶任無瑕遠離滬幫的人,因此頭也不回地抱著任無瑕離去。
「不准走!給我回來!無瑕是我的……」杜海生氣急敗壞地大吼,但仍無法阻止丁略帶走任無瑕。
「可惡!」他心有不甘,硬是撐起身體,從身旁一名手下的腰上掏出手槍,顛顛簸簸地尾隨丁略身後。
「『狻猊』,不可以!這樣一不小心會傷了『辟邪』,她可不能受傷……」一名手下急忙提醒。
杜海生當然明白任無瑕的重要,滬幫不能沒有任無瑕,看好她一直是他的責任,要是讓她走掉,他不但臉丟大了,還無法對父親及所有長老交代。
所以,他要殺了丁略,絕對要殺了他,然後把任無瑕搶回來!
他一步步接近丁略身後,藏身在一棵樹後方,慢慢舉起槍,對準丁略的背後。
倏地,一道疾風無聲無息地襲來,白衫一閃,他手掌一痛,手中的槍已被踢落,接著,他只感後頸一陣巨痛,整個人向前倒下。
「嘖,我們家的『總領』好不容易得到了滬幫的『辟邪』,我可不能讓你這只『狻猊』來壞了我的好事。」
杜海生努力想睜大眼睛看清楚偷襲他的究竟是誰,但他只隱約看見一個穿長袍,頭戴寬邊呢帽的男人立在他身側說話,那聲音雖然輕快,但卻讓人心生畏懼。
最後,他再也撐不下去,在漸漸失去知覺的同時,耳中只殘留那人凜然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