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她輕喘著坐下,手裡還抱著那份文稿。
「小蜜,妳怎麼啦?」林娟娟關心地問。
「沒有啊,怕來不及打卡而已。」他住的地方雖然比較近,可是因為塞車,就算他們提早出門,也不見得比擠捷運來得快。
唯一的好處是,她從此省了搭捷運的交通費。
「噢。」林娟娟點點頭,望著她手上抱著的文稿,「那是什麼?」
「一萬塊獎金。」喬蜜調皮地道,然後把文稿拿給她。
「是冷向鎧的報導!」林娟娟驚呼。「妳拿到了?!」
「嗯。」她點點頭。其實很心虛,因為那不是她寫的,而是他親自執筆。
「妳居然做到了?!」林娟娟真是不敢相信。社裡不管多資深的記者,甚至總編親自打電話去邀約,冷向鎧都不予理會,沒想到他卻答應讓喬蜜這個實習記者採訪。
林娟娟約略看了一下報導,很快就被內容吸引住,一閱到底。
「這篇文稿是妳寫的嗎?」林娟娟難以置信。喬蜜居然有這麼好的文筆,讓一篇講投資的艱澀文稿變得這麼活潑易讀叩
「呃,其實不是。」喬蜜不習慣說謊,林姊一向把她當妹妹般照顧,她更不好意思騙她。
「不是,那是誰?」
「是他自己寫的。」喬蜜偷偷地說。
「他自己寫的?!」林娟娟吃驚地瞪大眼,直覺不對。「他為什麼幫妳寫?難道妳……跟他……」不會吧?
「在看什麼?」從喬蜜進辦公室開始,就見她們兩個交頭接耳,張莉庭好奇地抽走林姊手中的文稿--
「是冷向鎧的專訪?!」張莉庭瞪著喬蜜。「妳怎麼會有這個?」
冷向鎧?!已經來上班的所有人頓時全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他給我的。」喬蜜想拿回來,張莉庭卻閃開她,拿著不放。
「妳怎麼可能見得到他?」
「我……」瞄瞄四周的同事。「那是我的事,還給我。」
「不還。」仗著人高手長,加上高跟鞋的助長,張莉庭輕易避開她的手。「除非妳老實說,妳為什麼會有這份文稿。」
「莉庭,那是喬蜜的事,妳沒有資格這樣質問她。」林娟娟說公道話。
「是嗎?」張莉庭瞄了瞄嬌小的喬蜜。「妳該不會是用什麼代價去換,才得到這篇專訪的吧?」
「妳亂說!」喬蜜為她語氣中的暗示而漲紅了臉。
「那妳說呀!妳是怎麼拿到的?還是……這根本是妳自己編的,妳根本沒有見到冷向鎧?!」
「才不是,這是他給我的。」喬蜜反駁,追著她走。「妳快點還給我。」
「妳說不出來,就表示妳心虛,這份採訪稿根本是假的,那也沒有存在的必要--」經過碎紙機,她把文件全丟進去。
「不要!」喬蜜撲向前,把尾端的文件抽出來,可是文稿已經有一半被絞碎了。
喬蜜又氣又傷心地瞪視著她,「妳怎麼可以這樣?!我尊敬妳是社裡的好記者,叫妳一聲張姊,從來沒有跟妳過不去,妳為什麼要這樣?」喬蜜太生氣了,第一次放大音量在辦公室裡吼叫。
大辦公室裡的爭執,終於驚動了在總編室的總編。
「才一大早,妳們在吵什麼?早餐吃太飽沒消化是不是?!」連隔著一道門都聽得見她們的爭執,搞得他不得不出來看看情況。
總編一吼,全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
「總編,是喬蜜不規矩,拿著一份自編的冷向鎧報導想騙你。」張莉庭惡人先告狀。
「我才沒有!」喬蜜緊抱著那份只剩一半的文稿。
「妳們兩個到我辦公室裡來。」總編下令。「其它人繼續工作,不許多話。」威嚴地一暍,他率先走回辦公室。
總編室門一關,總編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她們兩個。
「喬蜜,妳先說,這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我拿到冷向鎧的專訪,可是張姊不相信我能見到他,認為這篇文稿是我編造的,就把它丟進碎紙機。」喬蜜沒有加油添醋,也沒有趁機告狀,只是很老實地說出當時的情況。
「就是妳手上那份?」
「是。」喬蜜點頭,把僅剩的文稿交出去。
「總編,那一定是她編的,不看也罷。」張莉庭立刻說道。
「我才沒有。」喬蜜反駁。
「如果沒有,妳為什麼不敢說妳是怎麼見到他、怎麼拿到他的訪問的?」
「別吵了。」總編再度威嚴一喝,專心翻閱文稿。
雖然底下的內容都不見了,但光是每張紙上半部的內容,就隱約可以看出那些投資觀點與理財方式完全是有根有據,不是捏造就可以寫得出來。
「這篇文稿,不可能是喬蜜編的。」總編抬起頭看著她們兩個。
「可是……」張莉庭還想說什麼,卻被總編打斷。
「莉庭,我知道妳對記者工作的認真,明白妳求好心切的企圖心,但是妳仍然不應該這樣毀掉別人的心血。」總編公平地道。
「那根本不是什麼心血……」
「就算不是,只要不是妳的東西,妳就沒有資格破壞。」總編嚴肅地道:「妳這種行為,並不可取。」
「我……」張莉庭不甘心,「總編,你指責我,我可以接受,可是喬蜜呢?我不相信她真能採訪得到冷向皚。」
總編這才再轉向喬蜜。
「喬蜜,這篇文稿妳是怎麼得來的?」
「是……是他給我的。」喬蜜回答。
「冷向鎧給妳的?」總編有點難以相信。「他為什麼肯給妳?」
「他……」喬蜜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較好。
「妳該不會學那些不入流的記者,用什麼條件交換得來的吧?」張莉庭話裡的暗示意味十足。
「才不是!」冷向鎧才不是那樣的人,她也不會那麼做。
「莉庭,我在問話,妳別插嘴。」總編警告。
「可是總編,這件事實在太奇怪了,為什麼我們挖空心思去接洽,連冷向鎧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趕出來,而她卻隨隨便便就拿到他的訪問,沒有理由、沒有原因,怎麼想就怎麼可疑。如果說這其中沒有任何緣故,笨蛋才會相信。」不愧是厲害的記者,用字之犀利,整段話表現出疑問,但是卻沒有任何問句,擺明了就是定了喬蜜的罪。
總編沉吟地想了想。
「喬蜜,妳怎麼說?」在事情沒弄清楚前,他不定任何人的罪。
「我……」喬蜜咬了咬下唇,實在說不出謊話,才打算把一切老實說的同時,總編室的門忽然被敲了兩下。
「進來。」總編說道。
林娟娟推門而入,身後跟著阿東。
「總編,這位是冷向鎧先生的專屬司機,趙東先生,他說有事要見你。」
「哦?」總編立刻站起來招呼。「趙先生請坐。」
「不用了。」阿東客氣地道,直接說明來意:「吳總編,因為我們老闆諸事繁忙,沒空來拜訪你,所以特地派我送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就是這個。」阿東附上一張與那些文稿同款式的紙。「這是我們老闆的簽名,他說忘了附給喬小姐;如果吳總編對這份文稿的內容有任何疑慮,可以打電話到中亞集團的總裁秘書辦公室,請秘書代為轉接,我們老闆會親自回答你的問題。這是名片。」
總編接過那張有冷向鎧親自簽名的紙和名片,有點受寵若驚。
「我明白了,謝謝你特地跑這一趟。」
「不客氣,如果沒有其它問題,我就先回去了。」阿東道。
「請慢走。」總編請林??代為送客。
不用再問,所有事情已經得到證明。
「莉庭,妳應該跟喬蜜道歉。」總編說道。
「我……」張莉庭很不甘心。
「喬蜜能讓冷先生答應接受採訪,是她的本事,妳不明青紅皂白就誤會她,是妳不對,又毀了她的文稿更是不應該。難道妳認為妳這樣做是對的嗎?」
「我……」很不甘心,但在總編面前,張莉庭還是屈服了。「喬蜜,對不起,我誤會妳了。」語氣十分不情願。
「除了道歉,我要記妳大過,今年考績降為乙等以下。」總編接著說道,論事鐵面無私。「妳先出去。」
「我……是。」張莉庭深吸口氣,扭身走出總編室。
「喬蜜,妳過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總編表情和緩了些。
「總編。」喬蜜依言走過去。
「是妳拿到的採訪,就理直氣壯一點,不需要怕。」
「我不是怕,只是……」不知道該怎說。
總編揮揮乎,不再細究。媒體這行他待了二十幾年,很多事不必說明他也瞭然於胸。
員工的私事他不管,只要這份文稿確實是經過受訪者本人授權而來,那麼他就接受。
「現在,妳得想辦法把這份文稿再補完整,我才能採用。」
「我知道。」喬蜜點點頭。她自己也還在恍惚中。
她怎麼都想不到,冷向鎧會派阿東來替她解圍;他怎麼那麼厲害,知道她被人誤會?!
「好了,沒事的話,妳可以回去繼續做妳的事,采稿補完整後盡快交給我。獎金就是妳的。」總編輕鬆地道。
拿到冷向鎧的文稿,下個月的雜誌銷售量肯定會攀升不少,他此刻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
「是。」喬蜜點點頭。「謝謝你,總編。」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回到座位,喬蜜還是覺得很開心,連張莉庭頻頻射過來護恨的白眼也不在乎。事情做完可以下班,她立刻就去打卡,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奔到中亞集團。
結果,她一出辦公室就看到阿東站在車旁等,她跑了過去。
「阿東,你怎麼在這裡?」
「老闆要我來接妳。」阿東恭敬地回答,打開車門,「請上車。」
「謝謝。」喬蜜鑽進後座,好奇地問:「阿東,你早上怎麼會進我的辦公室?」
「小姐的包包忘了拿,老闆要我送上去,我發現小姐被刁難,就回來報告老闆,是老闆要我那樣說的。」阿東回道。
顧慮到喬蜜的心還不是很定,也一定不想兩人的私下關係曝光,以他的身份也不方面露面,所以冷向鎧要阿東去做澄清。於冷向鎧而言,他是根本沒興趣把私生活供出來讓大家八卦。
「原來是這樣,阿東,謝謝你。」喬蜜甜甜一笑。
「不客氣。」
車子行進了十幾分鐘,喬蜜突然發現,這不是去冷向鎧公司的路。
「阿東,我們要去哪裡?」
「老總裁生病了,老闆從中午起就一直待在醫院,吩咐我等小姐下班後,直接帶妳去醫院。」所以,他才會守在那裡。
「生病?要不要緊?」喬蜜忙問。
「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應該還好。」老闆也沒有很緊張的樣子,還叫秘書將公文送到醫院給他批閱哩!
「噢。」喬蜜有點不安。
冷向鎧的爸爸,那是長輩耶。她和冷向鎧在一起,還沒有想過要見他的家人,不知道他爸爸會不會很難相處?
可是,現在說不去也太奇怪了,只好硬著頭皮跟阿東走進醫院;聽見病房裡頭有人在說話,他們同時停在病房門口。
「伯父只是血壓高了一點,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如果沒其它狀況,明天就可以出院。」病房裡,辛皓楷特別抽空過來探望。
事實上,他是這家醫院的外科特約醫師,辛家和冷家是商場上的老朋友,上一代的交情非常好,友誼延續到下一代。冷盛攏在家裡一昏倒,管家第一個通知的人就是辛皓楷,辛皓楷立刻親自趕到,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冷盛攏送到醫院,安排一連串的會診與檢查。
在來病房之前,他已經先向主治大夫問明情況了。
「血壓高?」冷向鎖蹙眉。
辛皓楷推了推眼鏡。
「鎧,雖然事業繁忙,但別忘了要多注意長輩的生活起居啊。」他一臉正經。「別忘了獨居的老人最需要的,就是子女的關愛與照顧。」
「這句話,我可以奉還給你。」冷向鎧一點也不受教。
這傢伙除了冷笑話,說什麼都不好笑,要孝順哩!也不想想自己多久回去看一次自己的老爸。要說不孝,那他們兩個是五十步跟一百步,誰也別笑誰。
「我是提醒你,怕你有了女人,就忘了父親。」辛皓楷歎氣地搖頭。「你真是太辜負我一番苦心。」
不過論起這一點,辛皓楷就比冷向鎧幸運多了。
辛家共有六個孩子,五個兄弟,最小的是妹妹。辛家五個兄弟一年半載不回家,辛父是絕對沒什麼意見的,只要他最疼愛的小女兒常回來陪他,他就心滿意足了。
不過話是這麼說,辛家兄弟當然沒敢真的一年半載不回家,只是原因不是為了父親,而是要回去關愛一下小妹,深怕照顧不到他們最疼愛的妹妹。
「女人?」從頭到尾由著他們鬥嘴的冷盛攏,終於聽見令他感興趣的字眼了。
「是啊。」辛皓楷很盡責地回道:「上回我半夜被叫出門看診,結果只是因為鎧的女人感冒了,他還很沒良心地在我一看診完,就把我轟出門,深怕我佔據他太多時間似的。」
「是真的嗎?」冷盛攏立刻轉向兒子。
「爸,你記得淚光嗎?」冷向鎧不答反問。
聽到淚光兩個字,冷盛攏整個人一震,但隨即蹙起眉。
「別轉移話題。」
「我不敢。」冷向鎧微微一笑,他可不想讓病床上的老父血壓再度升高。「只是,她就是淚光的擁有者。」
「她有淚光?!」
「嗯。」冷向鎧點點頭。
「她在哪裡?!」冷盛攏有些激動。
辛皓楷看得嘖嘖搖頭。
「伯父,不管淚光有多重要,你都不能太激動,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辛皓楷的語氣雖然輕鬆,但已經足夠達到提醒的效果了。
冷盛攏畢竟是半生在商場上打滾的人,很快平復初時的激動。
「爸,你放心,我已經讓阿東帶她來了。」這也是冷向鎧在得知自己父親無大礙後,還一直守在醫院的最主要原因。
自從將公司整個移交給冷向鎧管理後,冷盛攏雖然也有退休活動,日子過得不寂寞,可是他心裡的思念,卻逐年增加。
找不到父親思念的那個人,至少可以讓父親再看到出自他設計的淚光,也算是一種安慰。
「老闆。」阿東這才出聲輕喚。
「進來吧。」冷向鎧道。
「是。」阿東這才帶著喬蜜進病房。
「這裡暫時沒你的事,你一個小時後再來。」冷向鎧吩咐,他沒忘記喬蜜晚上還有課。
「是。」阿東退了出去。
「爸,這是喬蜜;喬蜜,那是我父親,至於旁邊這個,就是上回替妳治感冒的蒙古大夫。」冷向鎧替在場的人介紹。
「他說錯了,我不住蒙古,也不姓蒙古,我是天母醫生。」辛皓楷一臉正經地糾正。
「啊?!」喬蜜一呆。
「別理他。」冷向鎧忍笑地將喬蜜輕推到父親跟前。
「妳好。」冷盛攏先點頭打招呼。
看到她,他有些失望,她不是他想見的那個人。冷盛攏心裡一陣歎息。
「伯父你好。」喬蜜有點緊張。
「放輕鬆,我爸不會吃了妳的。」從扶著她肩膀的動作,冷向鎧察覺到她的僵硬,笑笑地低聲安撫道。
「他是你爸爸,你當然不會緊張啊,如果今天見的是我媽媽,看你還會不會這麼輕鬆?」喬蜜咕噥。
「我想,再怎麼樣也不會有妳緊張。」冷向鎧緩緩地說,眼神閃過一絲促狹。
「你笑我?!」她偏頭瞪他一眼。「我不跟你好了喔!」
「那可不行。」冷向鎧從身後環住她,壞壞地在她耳邊低道:「妳不跟我好,我會很『難過』的。」
「冷向鎧,你正經一點!」她倒抽口氣低叫,揚起手肘朝後頂了他一下。
「我很認真啊。」他說的是實話。
「你你你……」可憐的喬蜜,論口才,她只有被冷向鎧克得死死的份兒。
「咳!」冷盛攏輕咳一聲。「你們兩個節制一點。」好歹現場還有他這個老人家和一個旁觀者。
事實上,辛皓楷已經逕自坐到一旁的小沙發上,掏出口袋裡的花生米開始邊啃邊看戲了。
喬蜜臉蛋一紅。
「都是你啦!」她掙開他,站離開他兩步遠。
冷向鏡輕笑,由著她去。
「這是你替自己挑的對象?」冷盛攏問道。
由他們兩人的互動中,不難看出他一向眼高自傲的兒子對喬蜜的呵護。尤其,冷向鎧會逗她、鬧著她笑,這是多難得的事!從小到大,他還沒見過兒子有這麼輕鬆調笑的模樣。
整間病房的氣氛因為喬蜜的到來,變得輕鬆無比。
「是。」冷向鏡笑笑地回道,語氣輕鬆,眼神卻很認真。
「相信你明白自己作的選擇。」冷盛攏不給予意見,只有默默支持。「淚光呢?」
「在她身上。」冷向鎧對喬蜜道:「把項鏈借我一下。」
「哦。」也不問為什麼,喬蜜伸手解下項鏈,遞給冷向鎧。
「爸。」冷向鎧將項鏈交給自己的父親。
冷盛攏一見,整個人立刻震驚住。
「爸?」冷向鎧發現父親神情的異樣。
冷盛攏微微發顫的手撫過項鏈墜子,眼神充滿喜悅、感傷、依戀等等複雜的情緒;最後,他臉色卻是一白。
「爸?!」冷向鏡神情轉為謹慎。父親的反應太奇怪了!
冷盛攏沒有理會他,直接問向喬蜜:「這項鏈是誰給妳的?」
「是我媽媽。」喬蜜有些不安地答道。他的神情……好奇怪。
冷盛懷表情又是一震,勉強維持平靜地問道:「妳母親……叫什麼名字?」
「蘇宜安。」喬蜜一說出這個名字,冷家父子的臉色卻同時變得慘白。
就算是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