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落雪一見到多年好友激動的劈頭就叫,接著兩個女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
「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掛了嗎?」寒落雪不滿的嚷道。
歉疚立即爬上香雲的粉臉,「對不起,臨時起意來不及通知你。」
「安頓好之後不會通知我啊?」她扮出凶巴巴的樣子瞪視著,不肯輕饒地。
「一忙就忘了嘛。」香雲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自知理虧只好先陪笑著求饒。
寒落雪卻是輕哼一聲睨著她道:「哼,原來我倆只是這樣的交情,只要一忙就可以置之不理,將十多年的交情拋到腦後。」
她存心要捉弄香雲,誰要她讓她擔心了這麼久,頭髮都不知白了幾根,不整整她怎麼對得起自己。
香雪著急的解釋,「不是啦,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一回國我就馬上找你了,但是我都找不到,今天若不是你找我,我還不曉得要上哪兒去找你呢,所以這回錯不在我,是你。」
香雲不說還不打緊,一說完,寒落雪人氣真的冒出來了。
「就是你一年多沒和我聯絡才不知道我搬家了。」
「哦。」香雲無辜的低下頭來,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任由她罵著。
兩個妙齡女郎就這麼旁若無人站在餐廳玄關算起舊帳,一個是明眸皓齒、柔弱美麗,一個是美艷明亮、高挑帥氣,兩人渾然不覺自已已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直到服務生出現打斷了兩人的敘舊。
服務生引導兩人走進餐廳找到座位,等點好的飲料送上來後,寒落雪才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倒是給我說個清楚,包括你為什麼匆匆出國,你再含糊不說清楚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要不要我寫一份詳盡的報告書給你呀?」香雲忍著笑問,否則肯定又招來一頓吼罵。
她這個死黨就是這點不好,脾氣急躁又性急,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相處了十多年,老實說她都讓她吼得習慣了。幸好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急,發洩完後就沒事了。
「不用了,我懶得看,你說我聽比較方便輕鬆。」寒落雪搖搖手道,接著,她斜睨香雲微凸的肚子取笑道:「怎麼才一年多不見小腹都跑出來了。」
想當年香雲為了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還自虐地減肥呢。
「你才有小腹。」香雲雙手撫摸著微凸的肚子嬌嗔道。「你的哪只眼睛告訴你我有小腹了?」
看著好友笑得神秘,臉上充滿了母愛光輝的喜悅,寒落雪明亮的大眼瞪得愈來愈大。
「你懷孕了!」她不敢置信地驚呼,「誰的種?」
「當然是我的。」香雲不客氣白了她一眼,對她少根筋的話著實沒轍。
「你自己一個人生得出來才有鬼。」寒落雪亦老實不客氣地回嘴,沉吟了會兒道:「不可能是孟仲儒的,他已經離開好幾年,你們也很久沒見面了,應該不是他的……莫非你終於想開了肯捨棄那個化石人喜歡有血有肉的人類了?」
若是香雲能看破,放棄與孟仲儒這段利人損己的婚姻,她第一個贊成並支持她尋找她的第二春。
香雲哭笑不得的提醒她,「我們也很久沒見面了。」
「也對,你那麼久都不理我,我怎麼知道你發生了哪些事。」寒落雪故意以哀怨的眼神控訴的瞅著她,並成功的再次引起她的內疚。
「對不起,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這麼久不理我,幾句話就要我原諒你?」她刁鑽哼道,眼珠子則是滴溜溜轉了轉,一臉的算計。「除非,你告訴我寶寶的父親是誰。」
「除了他還會是誰的。」香雲低語,白皙的雪顏上泛起兩片紅霞有著難掩的嬌羞。
寒落雪聞言不禁瞪大了眼,驚呼:「孟仲儒那個呆木頭終於開竅對活人有興趣了!死人骨頭再也吸引不了他了嗎?」
香雲好笑又好氣的聽著她尖酸刻薄的評語。打從落雪曉得她愛上仲儒的那一天起,對於他只對化石感興趣的態度十分不以為然,更是力勸她不要喜歡上他,可惜,她的心早已經收不回來了,以前不行,現在更是不可能。
對他的愛意強烈到怕是喝下忘川之水亦是忘卻不了他。
「你別笑得像個傻瓜,快說你們是怎麼又湊在一起的。我記得你們自他出國後就沒見面了,怎麼會突然跑出個孩子來?是他終於良心發現去找你嗎?還是你去找他?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寒落雪好奇得不得了,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忘了留時間給她回答。
於是香雲只好等她將問題問完,再簡短將她在法國的生活與和孟仲儒在法國相遇到現在的經過娓娓道來。
「他到底愛不愛你?」一聽完,寒落雪馬上發問。
「我不知道。」淡淡的輕愁悄悄地染上香雲的美目,彎彎的柳眉微蹙。
「他沒說嗎?」
香雲再也難掩傷心的搖頭。
寒落雪見狀立即氣沖沖地數落,「沒人性、沒天良的傢伙……」
「小聲點。」香雲連忙出聲提醒她,「這裡是公共場所,你想讓店家趕你出去啊。」
「好啦好啦。」她不是很在意的揮揮手,但還是配合的壓低音量。「他都已經和你結婚又有小孩了,他還想怎樣?喜不喜歡不說出來你怎麼會知道,難不成要你猜心啊?」
這時香雲才小心翼冀,囁嚅地說出騙婚之事。
「什麼!」未待她說完,性急的寒落雪瞪著她大喊,整間店的客人全看向她們,香雲趕緊以手遮住自己,羞得漲紅了臉。
不過,寒落雪才沒時間理會丟不丟臉的事,先是惡狠狠對眾多投射而來的關注目光瞪回去之後,立刻拉下香雪的手,凶巴巴的罵著。
「你是白癡、笨蛋!腦漿是豆腐做的啊?你幹嘛拿你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是他一直不相信我真的很愛他,我才出此下策的。」她委屈地扁扁嘴,並在好友的瞪視下愈說會小聲。
「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他一個是不是?」
「我只愛他一個嘛。」香雲說著淚水嘩啦嘩啦就掉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別哭,我又沒罵你。」寒落雪咬牙低吼,聽到四周傳來她這個凶婆娘欺負香雲那個弱女子的竊竊私語,氣得她肝火又動。
「你剛才才罵完。」她可憐兮兮的指出。
「好啦,對不起,我罵得太快了,下回我會罵慢一點,留點時間讓你阻止的。」她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待香雲哭了一頓後,寒落雪又繼續問:「他知道這件事嗎?」她指的是騙婚一事。
香雲輕點螓首,「不久前才曉得。」
「他的反應怎麼樣?」那神情不似關心,倒是好奇的成分居多。
「當然是氣炸了。」香雲沒好氣的說,回想起他那天滿臉陰霾、咬牙切齒的模樣,至今仍令她心有餘悸。
「就只是生氣,沒其他反應?」
「就只是?下回你惹他生氣看看,包管你嚇得腳軟。你都不曉得他生氣的樣子有多恐怖,好像夜叉一樣,兩眼陰森森又冒著怒火瞪著人,若是頭上再長出兩隻角,我就相信他絕對是從地獄來的復仇使者。」
「哼,我看你倒是沒受到什麼驚嚇嘛。」寒落雪抱胸取笑道,一臉的戲謔。「再如何恐怖,如何嚇人,你還不是一樣愛得慘兮兮的。」
有一種人,絕大多數的時候很好商量,也不曾見他生過氣,或是介意什麼事,不過一旦踩到他的痛處,或是惹毛了他,那怒火絕對是恐怖得嚇人,而孟仲儒便是這類人。
他就像休眠火山,平時沒什麼動靜,但若發起怒來絕對是驚天動地嚇死人。
不過,他都氣得抓狂了,而這小妮子卻仍安然無恙,這之中的含意可值得玩味了。
「是我笨,管不住自己的心。」香雲說著,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隨時準備再來一次。
寒落雪忙不迭的趕緊出聲制止,她著實怕了香雲的哭功,她再哭下去,她一定會讓餐廳裡所有的人狠K一頓再趕出去。她可是十分明白現在在他人眼中她就像白雪公主那個可惡、恨心的後母一樣的惡劣。
「除了生氣外,他有說些什麼嗎?」
香雲搖頭。
「他對你們母子有什麼打算?」
「他懷疑孩子不是他的。」香雲再也難掩氣憤地捶著桌子道。
「什麼!」寒落雪比她更生氣的吼,「我找人砍了那個沒心沒肝的人渣!」
她話才說出口,原本瞪著她看戲的人全數一致收回自己的視線,不敢再看她一眼,就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受害者。
「他懷疑我和維德有染,以為孩子是維德的。」香雲說著又難過地落下淚來。
該死,可惡的他怎能懷疑她的清白。
寒落雪只能瞪大了眼,訥訥的問道:「他不知道維德……」
不待她說完,香雲立印搖頭。
「呵呵呵,這可有趣了。」寒落雪嘴咧得大大的笑道,一臉的興味盎然。
香雲可不覺得有啥好笑,立即不滿地譴責道:「我一點都不覺得哪裡有趣了。」
寒落雪優雅地啜飲香醇的咖啡後才道:「唉,他會生氣就表示他在乎你,他吃醋嘛。」
「我倒覺得他是認為我讓他戴綠帽才氣得冒火。」
「他有說要離婚嗎?」
「他不肯。我還曾製造機會要讓他提出離婚,不過沒成功。」
她的話讓寒落雪口中的咖啡差點噴了出來。
「你不會又做出什麼驚人之舉吧?」寒落雪有點怕怕地盯著香雲羞赧的面容,呻吟聲馬上自她嘴裡逸出,「別說了,我今天的心臟不夠強壯,再也受不了任何的刺激。」
「我只是向我大伯商量而已。」
寒落雪的呻吟聲更大了,光看她靦腆的樣子就曉得商量的內容有多離譜。
過分,這麼大的事「他」怎麼都沒告訴她。
半晌,她突然一本正經問著:「你是不是去國外動手術?」
「動什麼手術?」香雲納悶看著她。她人好好的要動什麼手術?
「腦子手術啊,你的腦子一定被人換過了,而且讓人放了塊豆腐,不,是放了一堆豆渣在腦袋裡,否則怎麼突然變笨了,笨得——」
「寒落雪!」
「我不打算從政,不用替我打知名度。」她皮皮的笑著。
「不理你了,我要回家。」
「喂,開個玩笑罷了,別生氣嘛。」她趕緊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去。
「哼。」香雲撇過頭負氣不理她。
寒落雪不以為意一笑,狡猾地放下誘餌,問道:「要不要聽聽我這個第三者的看法?」
香雲狐疑地睨了她一眼,對她即將要說出的看法有點怕怕的,唯恐她乘機捉弄她的成分居大。
寒落雪對她不信任的戒備神態視若無睹,仍是興致勃勃的開口:「要消除他的怒意唯有將他的注意力引開。」她兩眼如鑽石般閃閃發光。「例如,去他的公司製造一堆麻煩,不小心破壞他的會議,讓他少賺個幾億元,或是搞亂他的行程,讓他疲於應付與處理。三天一小錯,五天一大禍,保證他忙到沒時間和你算帳。」
她果然是想整她。香雲惡狠狠瞪著這個所謂的好友。
「首先,仲儒沒公司,也不到家族企業上班,你教我上哪兒製造麻煩?若是你指的是他的最愛化石,只怕我的下場會更慘。」
「你怎麼這麼膽小,一點冒險犯難的精神都沒有。」她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謝了,我還想留著小命看我的寶寶出世、長大成人。」
「所以你還要這麼和他耗下去?繼續委曲求全?」嘖,繞了一圈還是一樣在原點,一點搞頭都沒有。
「不,我決定放棄了。」香雲輕聲歎道。
「你捨得?」若真捨得便不會一頭栽下去且拖得這麼久了。
「捨不得也得忍痛割捨。」香雲又是一歎,「接近他難,但要離開他更難,不過我會努力的。」
為了肚子裡的寶寶她是該早日作出決定。
而且,她再不離開他她怕自己會恨他,會恨到想殺了他。她不能讓自己走到這種毀滅的地步,就算不為她自己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麼?」香雪試圖以輕快的語氣問著。
「我在忙著找某人的碴。」寒落雪看著自己手上的戒指深思,「但是我好像反而被對方設計了,有種掉入陷阱的感覺。」
與寒落雪分手後,香雲才剛在機車旁站定,耳際便傳來一陣熟悉的咆哮聲。
「你給我上車!」
「你怎麼會在這裡?」
香雲驚喜的看向孟仲儒,沒注意到他氣急敗壞的面容。
孟仲儒沒回答,繼續吼著:「下回再讓我發現你騎這種廢鐵四處跑,我發誓會打爛你的屁股讓你下不了床。」
有孕在身的人還敢騎這種肉包鐵的交通工具到處亂跑,她不要命了!
若不是他正好回公寓拿東西,撞見她騎那種危險的交通工具,他還不曉得她如此輕忽自己與寶寶的安危。
而一路上開車跟在她後面,看她驚險的閃避大卡車、貨車,在車陣中搖晃穿梭,嚇得他幾乎要虛脫,冷汗更是直流,還好她的目的地不是很遠,否則她沒出事,跟在後頭的他會先嚇得出車禍了。
「你這是關心我嗎?」香雲小聲的問,心因期待而難以克制劇烈跳動著,全然忘卻方才三令五申告誡自己的決心。
孟仲儒兇惡的瞪著她沒回答,只是粗聲粗氣地吼:「台北市的交通已經很亂了,用不著你再貢獻麻煩,上車!」
在他兇惡、狂怒的視線下,香雲只得乖乖的讓他霸道的擄上車,一路上不敢開口,只是不斷用眼角偷瞄他僵硬氣黑的側面。
唉,怎麼他愈來愈暴躁?
而且他氣什麼?他不喜歡她,又不承認寶寶是他的,他有什麼好生氣的。
既然他都不在乎她了,她過得如何、安不安全,關他什麼事,他憑什麼對她生氣,憑什麼大聲吼她!
香雲愈想愈不悅,氣呼呼地撤頭不看他,氣他的無理,也氣自己薄弱的意志力。
就這樣兩人互不搭理,氣沖沖地回到公寓,一進門,孟仲儒便將香雪拉到房裡。
「從現在開始,沒我的允許不准你離開這個房間半步。」他霸道的宣佈。
香雲聞言瞠大了眼瞪他,氣呼呼的抗議,「我不是犯人,不接受你無理的拘禁。」她越過他打算走出去。
他伸出粗壯的手臂勾住她的身子,阻止她離開房間的舉動,並冷笑道;「無論有理或是無理,你都必須待在這裡,直到生完小孩,驗完DNA,證實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否為我的為止。」
「就算是你的,我也不會把寶寶交給你。」香雲揚起下巴倔強無懼地盯著他,表明自己的決心。
他只是微掀嘴角,冷酷哼道:「我們試試。」
見他意志堅定的氣勢,勢在必行的篤定,香雲開始擔心了。
如果失去他又不能擁有寶寶她怎麼受得了!
於是她試著放柔語氣道:「你始終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因此就算驗出來是你的,你心中也會有疙瘩,不如交給我——」
「哼,孟家的孩子就該在孟家成長。」他傲慢的道。
那孩子的娘呢?香雲很想這麼問他,卻是難以啟齒不敢問出口。
倒是他自動的提出來,「至於你嘛……」
「怎麼樣?」他的語氣令她提防地盯著他,心頭七上八下的,彷彿等候法官判決的犯人。
「隨你要去哪裡都行,只要別出現在我和小孩面前。」他昧著良心道,故意忽略心底那抹刺痛。
香雲一聽刷白了臉,雖然曉得這是一定的結果,但是親耳聽他說出來她還是難以承受。
在愛人的心中沒有自己的存在,這是多麼可悲的一件事。這種痛苦她嘗到了,三年多來,椎心刺骨之痛早已深深刻劃在她骨髓裡,深入血肉無法消逝。
「你不能把我和孩子分開,我不會把寶寶交給你的!」她激動的對著他喊。
「我不能嗎?」
可悲的是他們都曉得他可以。
「不,我求你不要分開我們,你想如何報復我都沒關係,只要不要帶走他。」
看著她傷心焦慮的面容,他無語。
許久,幽幽的歎息聲自香雲的紅唇中逸了出來,其中包含了多少的無奈、哀怨與悲傷。
「若是有來生,我希望不要遇上你,更不要再愛上你,愛上你太痛苦了,那種椎心刺骨的痛楚一次便足夠了。」
當她說出不再相遇時,聲音、神情是如此的絕望,他全身一震,胸口更是快喘不過氣,他為自己的殘酷開始內疚不安。
我是愛你的。這句話更是差點就脫口而出。
沒說出口是因為連他自己都驚愕住了,而胸腔裡的心臟因這份認知而狂跳不已。
是啊,他是愛她的。
他再也無法欺騙她,欺騙自己。
不知何時起對她的愛意已經悄悄深植心中。
否則以她的所作所為他早與她撇清關係,更不會一直猶豫不決,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明明愛她愛極了,可不甘心她將自己騙得團團轉,兩人的關係才會一直膠著的。他是不會放她離去的,該如何做他會想出來的,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到解決的辦法,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