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那些剛剛猶在相互攻擊咬食的蠱蟲,突然紛紛掉落在地,全身抽搐,幾下過後便再也不動了。
察覺到有人接近,早早在屋內戒備的莫、洛二人聽見來人丟下這幾隻公雞後,便轉身離開,站在屋內看著院中發生的一切。
饒是見過血腥殘忍的場面,但對外面滿地血肉的景象,洛歌飛仍忍不住感到背脊微微發麻,胃中一陣噁心欲嘔。
「想來洛姑娘已經知道答案了。」屋內,莫簫笙站在門前,微微握緊手中碧簫。
「聽聞漠北有一種蠱蟲,以一種叫做『蛟』的毒蟲做為母蟲,用其他含有巨毒的毒蟲及毒物餵食養大,不僅費時費力,且還要馴服這些蠱蟲為自己所用,聽人指揮。此種蠱蟲養成後用於殺人之用,不必主人出手,只在主人以馴服它們的器物發出聲響,蠱蟲聽到暗示後自然會去殺人。不過以『蛟』養成的蠱蟲有一個天敵,那便是公雞血,就算吸食一滴,也會要了那蠱蟲的性命,它們雖歹毒,倒也脆弱得很。但聽說漠北一『蛟』難得,想養成蠱蟲更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是眼前數目如此之多成蠱,這養蠱之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洛歌飛輕聲詳敘。
「漠北雙煞。」
「嗯?!莫公子怎肯定一定是他們?」他們雖年輕,但江湖中事只要是關於什麼邪魔歪道,最後被正義之士打敗的故事自然會流傳後世,以便後來人明瞭前人是多麼厲害,是多麼德高望重,更何況這件事的參與者還有莫簫笙的爹。
「呵呵……」莫簫笙輕笑,抬手以碧簫指向門外道:「想來那兩位便應是漠北雙煞了。」
洛歌飛順勢看去,院內木門已在剛剛莫簫笙說話之時被打碎,如今木塊四散,再難看出那原本是一扇門,好端端地立在那裡讓人進出所用。
洛歌飛媚眼一挑,右手輕撫了撫衣袖邊角,視線卻牢牢落在出現在門前的那兩位身材高大壯碩的中年大漢身上。
也便是在這一笑間,洛歌飛雲袖輕揮,一聲不響地接下漠北雙煞射來的暗器,雲袖再一轉,攤開掌心,手中多了三枚黑中泛青的四寸銀釘。
「小女子見過兩位前輩,這份見面禮……我收下了。」語意間雖用敬稱卻無半點敬畏之感,眼中一點傲氣,不離原本之佻脫,反倒平添三分凌厲之氣。
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輕易接下他們擲出的暗器時,漠北雙煞二人臉色不禁一變。
方纔那一擲看似簡單,但從發力、時機及蘊含在其上的內力,都非常人所能輕易接住的,更何況那銀釘之上還淬有巨毒。
而這漂亮的小姑娘卻僅是雲袖一揮,徒手將之收於掌中,如此簡單的一個動作其中所包含的內力與功夫實在不是一個這般年紀的小姑娘所應有的,也暗示著這小姑娘是個懂毒之人。
漠北雙煞中陰煞首先開口,語氣陰沉,冷冽如冰:「小姑娘你是什麼人?」
「無名小輩怎勞前輩掛心。」洛歌飛輕淺一笑,語氣謙謙。
「嘿嘿,你這小姑娘有趣,隨我回漠北拿來試藥必定不錯!」陽煞森冷詭笑,一雙深黑的重瞳,直直看著那紅衣翩然的人兒。
「有趣就要拿來當藥人,世間有趣的人何其多,那不是都要拿來當藥人,那江湖豈不就是你們的?何況……習醫習毒者最忌拿人試藥,怎可妄顧他人性命。」碧落宮以毒見常,但多數試毒都以動物為之,洛家祖輩有訓,洛家學的是救人的毒術,而非害人的邪術。
莫簫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輕輕微笑,笑容清俊,眼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光芒。
「哼哼,真是個正直的小丫頭,可惜命太短,不當老夫的藥人,那明年的今日便是你和這小子的忌日。」陽煞笑容更冷,白色泛青的臉孔在已然暈暗的夜色中顯得越加詭異。
「哦!」洛歌飛聞言眼角略略向上挑起。
「不知二位前輩為何非要殺我們不可?」莫簫笙溫和平穩的聲音從旁問道。
他會執意呆在房中,一來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何人要殺他;二來也希冀著能從來襲者口中打聽出,幕後主使者為何非要加害宸月宮,務必將其趕盡殺絕不可,這背後究竟有何緣由?
這幾日被困之時,莫簫笙將發生的事情加以聯繫,不難明白宸月宮只不過是有心人的一個借口,有人利用宸月宮屠殺江湖上各名門正派,為的不僅是嫁禍宸月宮,陷宸月宮於不義,更重要的只怕是……
有人想要一統武林,將錦寒山莊從武林盟主的位置上拉下來。
錦寒山莊自是不在乎是否可一直穩坐這武林泰斗之位,但是這幕後主使者這般費盡心思,用盡手段,殺害如此多的人,只有一個虛名,此事莫家便不可不管。
「將死之人何須知道太多。」陽煞冷聲嗤笑。
「既然二位前輩要取在下的命,為何不讓我死得明白呢?」莫簫笙道。
陰煞一張慘白如死人的臉,暗灰的眼瞳無波無緒地瞪向莫簫笙,「你不如去問閻王來得快些。」
不出莫簫笙之意料,想從這二人身上得到什麼線索,實在是不可能之事。
不過……江湖中能請動漠北雙煞出山,這幕後之人必在江湖中佔在一席之地,細細算來,可疑之人屈指可數。
「小姑娘,我的這些寶貝可是你弄死的?」陽煞視線向下,落在那滿地蠱蟲的屍體之上,陰冷地質問道。
「此等害人的東西留它有何用。」洛歌飛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兩位前輩久居漠北,又何必非要回到這是非之地來!」這句話頗有輕歎之意。
「嘿嘿。」陽煞森森冷笑,眼如利刃,「這浩浩江湖有多少樂趣,有哪個人是不留戀的,不過可惜你與這小子都無福再享受這江湖樂趣了。」
說時遲,那時快,陽煞話音方落,只見夜色之中兩道灰色身影快如閃電般同時向莫簫笙與洛歌飛面門襲來,令人措手不及。
漠北雙煞堪堪要觸及莫簫笙與洛歌飛面門的瞬間,被攻擊的兩人也同時有了動作。
莫簫笙左腳向右移出半步,揉身壓低身勢,閃開陰煞當面一掌。
洛歌飛右腳則向前邁出一步,雲袖飛揚,推出雙掌,「啪」的一聲,正正對上雙煞直擊而來的掌勁。
這一退一進間,莫簫笙與洛歌飛默契絕佳。
一掌過後,洛歌飛與漠北雙煞均向後退了一步。
腳下未緩,足尖輕點,洛歌飛借退勢再度向前攻去,只見她雲袖在空中翻轉出一朵袖花,幽暗夜色中不知何物隨之銀光一閃。
雙煞一掌未盡,本欲再揮出一掌,眼角掃到那不起眼的銀光,硬生生將掌勁收回。
陽煞眼疾手快,掃到那銀芒的一刻,直覺護住一旁的陰煞,躲之不及,竟然被洛歌飛袖中之物所傷,臂上立時綻開一個血口。
此招過後雙煞不禁再度向後退了兩步,洛歌飛則順勢繼續揉身而上,楓紅衣衫舞動,如暗夜紅蝶。
可惜夜色太暗,且莫簫笙一直站於原處未動,不然他定可看到此時洛歌飛臉上神情是何等冷煞、肅殺。
莫簫笙並非有意袖手旁觀,而是剛剛雙煞二老襲來之時,他看到洛歌飛眼中神閃一閃,眼神中充滿了自信與倔強,顯然將方纔陽煞的話聽入耳中,身為碧落宮宮主,自有其自傲與自負,不可隨意任人嘲弄,更何況是被人拿去做藥人,又被人那般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