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卓帶著兒子十萬火急的從莊單前宋支援遭亂賊迫害的好友,快馬加鞭奔騰了三天三夜,一行人才剛跨人季家莊大門,屍體的血腥味、火燒的焦味立刻撲鼻而來,整座莊園寸草不留,這對好不容易趕到此地的雲卓而言,無異是青天霹靂。
日前雲卓接到好友捎來的信,字裡行間猶如血淚刻劃般訴盡無奈痛楚,原本只是與鏢客之間單純的誤會,如今卻演變成了一場殺戮,雲卓聞訊二話不說馬上伸出援手,孰料他還是晚了一步,來不及阻止一場悲劇的發生。
看著季家莊死傷無數,老弱婦孺無一倖免,雲卓每移動一步,心頭就宛如千刀萬剮般疼痛,再往裡頭走幾步,移眸間,一抹橫躺於階梯之上的纖弱身影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雲卓上前仔細探查死者的身份,茹萍嫂子的絕美容顏立即映入眼底,令他半白的濃眉不由得緊蹙。茹萍嫂子在當地曾經是風華絕代、艷冠四方的女子,如今卻躺臥在血泊之中,氣息已絕,如此狠毒的手段讓他看了不禁悲從中來。
他強忍住傷慟的緊握雙手,泛白的關節在拳頭隱隱若現。就在他整個理智幾乎要化為無法抑制的盛怒時,微弱的呻吟聲隱約傳人耳際。
雲卓迅即回頭尋找那一絲微弱的氣息,只見昏暗的夜色當中遍地都是冷冰僵硬的遺體,他銳利的眼睛仍是很快的在廊道尋獲季居安的身影。
「季兄?!」雲卓立刻橫越數具屍首,快速的來到季居安的身邊,單手扶起季居安滿是鮮血的上半身。「季兄,是我,雲卓啊!」
季居安氣息奄奄的撐開眼瞼,虛弱的看著他的至交兄弟,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雲兄……你終於來了。」
雲卓瞧見季兄氣若游絲,難過得淌下淚水。「都怪雲某晚來一步,才會釀成悲劇,季兄撐著點,雲某立刻幫你療傷。」
「不……來不及了……」季居安抬起一隻血痕尚未乾涸的手,顫抖地指向一方。「你快……快幫我去追蓉嬤……」
「蓉嬤?」雲卓蹙眉,附在季兄的唇邊想要再聽個仟細。
季居安喘了口氣後又繼續說道:「蓉嬤帶著璇兒……從地道逃往後山,歹徒已經追上去了,你……快幫我去救璇兒……」
雲卓心一凜,趕緊回頭看向兒子,急促的命令:「朝豐,你趕緊帶著田毓一行人潛入地道搶救璇兒。」
「是,爹。」雲朝豐回頭向手下打個手勢後,幾個壯漢很快的潛入季家莊的地道當中。
季居安看著英姿勃發的朝豐,想不到幾年不見,雲兄的長子已經生得如此俊逸挺拔,這應該是他臨死前所看到最值得高興的畫面了。他嘴角噙著無力的微笑,倏地胸口一陣腥味湧上口鼻,令他忍不住吐血而出。
雲卓見狀,緊張地在季居安的胸口點了幾個穴道,暫時抑止季居安的血液逆流,整個人也因為這番危急的狀況而倉皇失措,「季兄,撐著!」
季居安心理有數,他的體內已經筋骨進裂,血液逆流充腦,命在旦夕。「我……已經不行了……要隨茹萍去了……」
「季兄……」雲卓哀慟不已,雖然不願面對現實.無奈季兄傷勢太重,令他也不得不接受。
彌留之際,季居安從胸口取出一樣東西,上頭雖然沾滿了鮮血,仍然可以看出是塊半圓形的璧玉。他將它遞給了雲卓。「雲兄……幫……幫我找回璇兒……」
雲卓接過季兄遞來的東西後,仰頭仔細端詳,看出那是一塊被硬折成兩半的璧玉,也是季家莊的傳家之物。見到此物,他也大概猜出季兄想要交代的遺言了。「你放心,我雲某就算肝腦塗地,也會找回璇兒的。」
季居安又咳出一口血後,緊張的交代:「還有……
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雲卓握緊拳頭,滾燙的淚水在眼眶單打轉。「我知道,我絕對不會忘記的。」
季居安聽到雲兄的保證後,安心的笑了開來,「璇兒……交給你了……」他氣息微弱的撐著最後一口氣,反手搭在雲兄的手背上。用力一握,直到用盡生命最後一絲力氣,才閉目死在生死之交的兄弟眼前。
雲卓看著好友的手瞬間鬆開後,便知道季兄已經撒手人寰了。終究忍不住哀痛,奮力的抱起季兄的軀體,痛楚的吶喊:「季——兄!」
雲卓淒厲的叫聲在冷冷的寒風中迴盪不去,守在
一旁保護莊主的侍衛們見到莊主如此痛不欲生,一個個也忍不住紅了眼眶,當場跪下以表哀思老爺故友駕鶴西歸之慟。
多少年的生死之交,如今卻成了人鬼永隔,縱然身為堂堂七尺之軀,怎麼也難忍悲涼淒愴。回想這原本洋溢歡笑聲的季家莊,一夕之間成了孤魂哀鳴的死城,如此巨大的轉變,教人如何面對現實的殘酷?
雲卓顫抖不已的緊緊抱著逐漸冰涼的軀體,在悲傷中接受了這個事實,直到慢慢恢復平靜後,才不捨的放開摯友的遺骸,緩緩站起身子,踉蹌了幾步。
一名侍衛見莊主腳步微顛,連忙上前一步扶住莊主。「莊主請節哀。」
雲卓回頭看了侍衛一眼,茫然的點點頭,再看向地上撒手人間的季兄,最後重歎口氣,閉上沉重的眼瞼,微顫唇辦的吩咐道:「你們將季莊主和夫人的遺體安置到大廳裡,然後放把火,燒了這兒吧!」
「是。」侍衛聽令後,不敢怠慢,趕緊上前抬起季莊主與莊主夫人的遺骸,移至季莊的大廳裡面。
雲卓心情沉重的看著侍衛的動作,泛紅的眼睛環視這原本繁榮安詳的莊園,可笑的是過往的寧靜已經不再,剩下的只有北風呼嘯而過所發出近似孤魂嗚咽的聲音。
既然主人已經不在,就讓季家人全部安葬在這裡吧!希望這麼做,季兄在天之靈可以感覺到一絲平靜。
眼前一團劇烈的火焰從莊園的大廳裡竄出,雲卓的瞳孔裡映著明亮的火光,緊握著拳看著那一柱一瓦被火海吞噬,突然手中刺痛的感覺引起他的注意。
翻開掌心,手裡的半塊玉讓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使命,讓他不能再浪費時間沉溺於悲傷當中。
只見他眼睛一瞇,原本傷痛的神情瞬間化為一股堅決的力量。
☆☆☆
很快的,雲卓已經追上朝豐的人馬,一路上仍有許多季家家僕來不及逃出盜賊的魔掌,而被亂刀砍死,令人怵目驚心,此景更是令他心中不由得冷冽起來。
雲卓到了懸崖口瞧見朝豐一行人,急忙上前探詢結果。「怎麼?找到璇兒了嗎?
雲朝豐慚愧的搖頭,十六歲青稚的俊容有著一臉嚴肅表情,「孩兒沒有找到璇兒,只有發現蓉嬤……」
他退開一步後,蓉嬤的屍體立刻映入雲卓的眼中,只見她橫躺在石壁之上,早已氣絕多時,老者的表情還掛著擔憂,她是為了季家小姐的安危而無法瞑目嗎?
雲卓上前幾步,痛心的搖頭;想不到盜賊連老嫗都不肯放過,趕盡殺絕的心態實在令人髮指。
雲朝豐劍眉攢緊,上前揣測道:「爹,孩兒發現蓉嬤後,仍是找不到璇兒的下落,依您看,璇兒會不會被盜賊帶走了?」
雲卓看了兒子一眼,蹙眉細思片刻,搖頭否絕掉兒子的猜測,「不可能,盜賊是一群殺人不貶眼的血漢.就連老弱婦孺都不肯放過了,遑論是季家唯一的後嗣。」
就在父子倆各持疑惑之時,遠方突然傳來侍衛的驚呼聲,「少莊主,這裡有塊碎布,是在半山腰一株大樹的枝幹上找到的。」
雲朝豐很快的將碎布取來,觸摸質感可以知道是塊上等絲綢,他趕緊將碎布遞交給爹。「爹,您看。」
雲卓拿過碎布後,馬上就認出那是璇兒的外衣。
因為這塊綢子正是他在前年贈予茹萍嫂子的賀禮,他絕對不會看錯。低頭望向伸手不見五指的懸崖。他相當肯定蓉嬤一定是在盜匪發現前將璇兒推入懸崖當中,縱然此舉存活率不高,至少也有九死一生的機會。
雲卓握緊手中半殘的璧玉,上頭不規律的裂痕深深插入自己的掌心肉,刺痛的感覺一再警惕自己答應季兄的諾言。
「搜!全面搜查整座山谷,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看著侍衛全面展開搜尋行動,雲卓只能緊緊握著手中的壁玉,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找到璇兒。
疾風吹過整座山谷,不畏嚴寒的雲家人認真的尋找每一寸山壁,希望能趕緊找到季家唯一的千金——季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