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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將 第二章 作者:馮君
    深幽的朱宮因終年不歇的光明而燦亮無比,這裡是朝暾起升,朱曦所在。

    扶桑古樹已在此屹立千年,為飛回的金烏張開雙臂,只是應該茂盛的枝葉,卻只有一根枝啞向外延伸,樹身明顯可見斧鐵砍過痕跡。

    往明曦宮殿深處走去,床前布幔微微掩去些許光亮,卻怎樣也掩不住裡頭的呻吟。

    「唔……嗚!」

    到口的吟哦因對方猛烈的侵入而化成一聲哀鳴,更震落已不知是第幾度眾積在眼眶裡的淚水。

    男人的碩大狠狠入已淌出的柔軟,抽出之後再狠狠一頂——全身就像被掐住咽喉般難受,想要求救、求饒,聲音卻哽住,只能發出單音。

    「呃……啊啊……」

    「哼!」在上頭的男人陰驚地瞇起雙眸,「很爽吧?瞧你都說不出話了。」

    聽見男人這麼說,他慌亂的搖頭想要反駁,卻已然來不及,一聲悲鳴自喉間竄出,已浮現青筋的雙手用力扯住被褥,全身的肌肉因強行進入的手指而疼痛緊繃。

    不!饒了他吧!他知道自己帶有怎樣也洗不清的罪,為何不讓他痛痛快快的了斷,灰飛煙滅?

    他已卑微的臣服,卻始終未自罪惡深淵解脫。

    不滅的生命永遠的罪孽……有誰來幫他結束一切?

    「你哭泣啊!你求饒啊!也許待我心情一好,會賞你一點甜頭嘗嘗,怎樣?」

    淚水沿著臉龐落下,滴入唇間緊咬著的被褥。

    肉體訴說著想求饒,卻怎樣也無法開口,或許是屬於後氏的尊嚴仍在,讓他寧死也不想求饒。

    他臉上的神情令壓在上頭的帝昊眸一斂,但是一對上那雙神似后羿的黑眸,他的眼神又倏地一冷。

    帝昊不留情地扯住後黥光滑如緞的黑髮,硬要他屈服。

    「叫!我要你叫出聲音來!」擠入緊窄穴口的手指又更往內探,再殘忍的伸入第二根……

    「唔……」後黥痛得險些昏厥,他驚恐的抓住被子,低頭想掩去示弱般的哭聲,突地頭皮一痛。

    「賤人!要我拿別的東西來懲治你嗎?」

    聽見如刀般駭人的威脅,後黥渾身一顫,想起先前令他幾欲昏厥並生不如生的教訓。

    「不要……不要!」發白的唇瓣因悲慘記憶而恐懼的顫抖,他嗚咽了幾聲,終於如帝昊所願的開口求饒:「饒了我,拜託你……拜託……」乾脆殺了他吧!殺了他吧!

    他如螻蟻般卑賤的姿態令帝昊冷笑出聲,他放開後黥,伸手抓住他低垂的下顎。

    帝昊只是噙著冷笑,後黥虛弱的看著昂揚在自己眼前的慾望,困難的嚥了口唾沫,強迫自己緊咬的牙關放鬆,他啟唇緩緩接近……

    後黥的黑髮因為晃動而散落,遮住了醜陋的左臉,右半邊的臉一如往昔的俊秀,極度神似在月宮淒冷長住的母親,一種絕世的艷、一種孤傲的美。

    帝昊陰狠地盯著那張淚水滿佈的俊美臉龐,一股無明火暗暗升起,卻又止不住一陣奇異的快感。

    發洩過後,他又惱火的一把抓起後黥,將他用力往牆角一甩。

    「賤人!你就是該這麼下賤!」

    後黥的武藝本應不低,但經過剛才的折騰,他完全無力抵抗帝昊的猛推,背脊硬生生的撞上石牆,發出一道悶聲。

    胸口一窒,再加上殘留在口中的腥膻味道令他作嘔,他委頓的坐在地上猛咳著一時間竟無法站起。

    怒氣梢歇,帝昊嫌惡的瞪著後黥的左半臉,「滾!」該死的賤人,滾得越遠越好!

    後黥聽他這麼說,伸手扶著牆試圖起身,卻怎樣也不能如願。

    身後的傷尚在流血,背脊也隱隱作痛,最後他只能坐倒在地,痛苦的喘著氣。

    帝昊不耐的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旁的長袍穿上,轉身準備離去。「別再讓我看見你,聽見了沒?」

    聞言,後黥只能扯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淒慘笑容。

    就算自己再怎麼躲,帝昊仍會如鬼魅般緊緊將他抓住,自己是避他唯恐不及,帝昊卻總是有辦法在下一刻出現。

    他恨他!被恨意驅使的帝昊怎樣也不肯放棄折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也不斷提醒他對他無邊無涯的恨與怨。

    一切就像團亂絲,緊緊糾纏成一顆繭,誰是始作俑者?分不清了,就連起點也找不到,遑論終點。

    過了好久,後黥總算艱難地倚牆站起,而帝昊早已不知去向。

    「將軍,還要再添熱水嗎?」

    龍泉在簾外輕聲問著,然而裡頭傳出的聲音卻讓他攏起眉頭。

    「嗯……嗯……」緊抓著木盆邊緣,後黥難掩噁心又吐了一回。

    每回讓帝昊碰過之後,這種令作嘔的感覺必會延續好幾日。

    珠簾發出清脆聲音,龍泉提著熱水走入,默不作聲的將它倒入木桶內,又悄悄離開。

    他不敢直視那僵硬的身軀,以如此淒慘可憐的姿態弓著……

    自己當後黥的貼身侍從已有一百年,正因為處得太近,所以什麼都一目瞭然。

    他的難過、他的痛他的悲慘……就只有開懷的笑容從未看過。

    龍泉靜靜守在門外,過了好久,嘔吐聲才止,而後是水流聲,間或夾著微微的泣音。

    那是緊鎖喉間、不願別人發現的痛,如利刃般不斷切割著他,而兇手正於天界接受民間百姓的供奉。

    這就是神嗎?

    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作踐他人、操控他人,由不得對方反抗,更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要求被虐者臣服腳下?

    他不是沒想過要向顓頊帝舉發,然而罪證不足,而且以將軍孤傲的個性,更不願將可恥的傷口攤在陽光下任人檢視。

    將軍的痛苦就像碰不得、醫不得的創傷,任由它慢慢潰爛卻束手無策,更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劇痛侵蝕,而他……只能說著言不及義的安慰。

    他多想保護他,可笑的是,自己才是那個沒有能力的人。

    「將軍……」龍泉輕喚一聲,裡頭的人沒有答話,他又揚聲喚了一次:「將軍?」

    仍舊是一片靜寂,哭泣聲、水流聲全沒了,靜得有些不尋常。

    優心忡忡的龍泉索性悄悄走至簾前,希望能自縫隙中看出些端倪,然而他只看見木桶一角,其餘的什麼也看不見。

    放不下心的擔憂,他決心撥開橫隔一切的珠簾——

    「將軍,屬下……進去了。」

    告知一聲後,他俯首走進內室,一陣清風襲向他的臉,夾雜著淡淡馨香,好聞至極,才拂鼻間就令他心神一蕩。

    只著了件單衣就坐在窗沿的後黥總算轉過身來,衣襟大敞著,臉色蒼白著。

    風,尚未吹乾他頰上的淚漬。

    月光斜照在他烏黑如緞的髮絲上,暈出一層淺銀光澤。

    他面向窗內的右臉美得不可方物,發上未擦乾的水珠沿著那漂亮的弧度慢慢流下,自光潔的額上滑至略微瘦削的臉頰,一直來到因驚詫而微張的唇。

    艷紅的、誘人的,令他一顆心沒來由的狂跳……

    原先浮著水霧的黑瞳瞬間罩上一抹凌厲。「你進來做什麼?」

    聲音帶著惹人憐愛的鼻音,而自己的身體好熱……

    天啊!他在想什麼?

    龍泉無法收劍任意飄蕩的心神,只能慌張的低下頭。「屬下……屬下聽見裡頭沒聲音,所以擔心……」

    聽他這麼說,後黥才放柔口氣。「我沒事,你可以下去了。」

    聞言,龍頭泉這才如獲大赦般的低下頭,退出充斥著異樣熱度的房間。

    一出門口,他就急急往自己居住的地方奔去,粗魯的關上門之後,他煩躁不堪的扯掉礙事的衣物,不敢置信的瞪著自己已然脹大的慾望。

    該死、該死!他怎麼會有這種褻瀆、淫猥的想法?那明時是最神聖、最高不可攀的!

    低咒幾聲後,龍泉鑽進冰涼的被窩中,懊惱且急切的解決來得突然的慾望。

    眼眸因快感而微微合起,眼前隱約浮現出那張俊美的容顏,蒼白的臉色、被咬得彷若要淌下血的唇瓣與異常誘人的吻痕,還有浮著水霧的黑眸……

    可恨!他不想跟帝昊一樣變態,但……可惡!

    想與不想、討厭與喜歡、孤高與墮落、對聖潔與腐敗、擁有與失去……都是一種渴望。

    而他,深深渴望著他。

    他已在這裡等待十日,自從上回讓他遠揚的青袍逸去,他便一直在這裡等待。

    總會回來的,他在天界不會待太久,畢竟群鬼環伺的自己,也亟須被拯救。

    唇畔揚起一抹笑,他用力咬了下掌心,鮮血乍迸如漿,原本寧靜的四周,鬼鳴啾啾。

    妖血是眾生的渴望,對鬼眾而言更是甘甜,卻又心生畏懼。它能讓人鬼皆感到極度舒暢,卻會因此產生比對罌粟更為強烈的執念。

    對人,它是墮落的象徵,極樂只是一時,誘引人們走入妖道。

    對鬼,它是超升的象徵,誘引鬼眾因爭奪而自相殘殺,擁有者往往死得更慘。

    況且自己在妖界位屬一等,他的妖血遠勝所有劣等小妖。

    被腥味吸引而悄步接近的鬼眾,已在四周的山壁環伺埋伏。

    一隻、兩隻、三隻……他在心頭暗自估算,約有不下五十隻鬼正對自己虎視眈眈。

    這些鬼只消一隻手就可捏死……不過他已屏絕妖氣在人間存活十年,如今,更不能被「他」發覺。

    在埋伏四周的鬼眾當中,不知是誰先受不了妖血的誘引,率先發難,嘶鳴一聲後,就張牙舞爪的往他撲來。

    他輕腳步避過,卻有更多鬼眾朝他湧來,將他團團圍住。

    重闇唇畔的笑意變得妖異,一雙金瞳熠熠生輝。

    很久沒讓這雙手染上鮮血了……不行!他所等待的,絕不是這一刻。而是只消一眼就令他血脈中的妖血不安騷動、始終盤繞在腦海的青色身影。

    他是如此渴望他,幾欲發狂、發癲的思念著!

    黑壓壓的鬼影在身側竄動,重闇只是敏捷的避開所有攻擊,直至雲端深處青光一閃;他立刻停下腳步,癡癡的看向光源,任由鬼眾撕扯手臂,也渾然不察。

    後黥,他渴望愛慕的人兒啊……

    光芒越來越亮,照亮他金亮的妖瞳,也照入他心中的幽暗,四周的聲音都進不了他的耳,只有加劇的心跳聲彷若擂鼓似的在體內吶喊。

    後黥、後黥……

    每在心頭默念一次,狂喜就更加澎湃湧來,然而時間卻並非如他所願的靜止於此刻;待重闇回神,鬼眾早已成為一攤攤黑濁惡臭的血,見人影又要遠揚,他連忙伸手去捉——

    「大膽!」

    一柄利刃橫在重闇手指前端的一寸之處。

    只見一名劍眉朗目的男子正蹙眉瞪著他,眼底也燃著怒火。

    金瞳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也立即竄起兩道妒火,與他無聲瞪視。

    這男人心中潛藏著與他相同的慾念!

    後黥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與重闇對峙的龍泉。

    「龍泉,怎麼了?」好端端幹嘛拔劍?

    「將軍,這人對您意圖不軌!」

    雖是回答後黥,龍泉的目光卻不敢稍稍離開。

    眼前的男人雖然渾身是血,卻極度危險,他絕不讓這人接近他想納在羽翼裡呵護疼寵的將軍!

    後黥聽龍泉這麼說,便朝兩人所在之處走近幾步,漂亮的黑瞳首次落在重闇身上。

    這一眼幾乎令重闇險些克制住的朝他撲去。

    「停下!」龍泉手上的利劍已轉而架上他的脖子。「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讓你血濺三尺!」

    將軍是他的,這男人看將軍的眼神,令他不得除之而後快!

    後黥因龍泉威嚇性十足的話語而皺起眉。

    「龍泉,將劍拿開,你沒見著他受傷了嗎?」他走上前去,將龍泉的劍輕輕帶開。「你是剛剛被鬼眾攻擊的人?」

    重闇不答,就連點頭也沒,只是癡癡看著眼前的俊顏,還有那眼底的溫柔。

    多盼望他的眼只看著自己……

    重闇的雙瞳因這霸道的想法流轉著金光,令後黥將目光定在那對不同常人的眼瞳上。

    「你是……」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眸色,肯定不是人類該有的。

    勉強收起弛蕩的心神,重闇微微一笑,伸手在地上寫下三個字——重闇,妖。

    龍泉一看見這三個字,尚未回鞘的利刃立刻又橫在重闇的脖子上。「妖孽,你受死吧!」

    龍泉才要斬落,劍身就又被後黥伸指彈開。

    「將軍,他是妖類!」龍泉忿忿不平的指著重闇吼道。

    眼前的他是一隻存有污穢渴望、企圖染指聖潔的妖!

    「在人間為惡的並不是妖。」後黥索性抻指朝劍身一夾,將長劍輕巧的奪過,不再讓龍泉揮來舞去、傷及無辜。「我們是受命來誅殺不願回黃泉的惡鬼,而非斬殺無辜的妖類。」

    撕下衣袖,後黥毫不遲疑的替重闇包紮鮮血淋漓的手臂。

    「你會不會說話?」

    重闇點點頭,整個人在後黥的觸碰下幾乎要興奮得顫抖。

    一旁的龍泉見狀,只能惡狠狠的盯著他,防止他有任何不軌的舉動。

    「很奇怪,你身上幾乎沒有妖氣,我還以為你是凡人呢。」後黥利落的將重闇受傷的手臂止血包紮好,他正色道:「妖血是鬼眾的渴望,你要找個地方好好養傷,別讓他們再聞到血腥味,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

    後黥啊!我的鮮血只為你一人而流啊……

    灼熱的目光定在後黥俊美的臉上,重闇癡癡的點點頭。

    後黥看他心神不定,以為是因剛剛死裡逃生才精神恍惚,便朝他安撫一笑。

    「放心,若再有鬼眾攻擊你,你只要往東方跑,我便會來救你,不過,你若能找個地方躲起來會更好。」

    淺淺一笑猶如融開寒冰的春風,吹皺他的心湖,沈寂已久的情苗因這一笑即刻竄出頭,迅速抽芽化為一抹青綠。

    後黥在說完這些話後便轉身離去,當重闇自陶醉中回過神時,早已不見他們蹤跡。

    「你怎麼又受到攻擊了?」後黥歎了口氣走上前,執起重闇一直未曾好過的左手,鮮血正汩汩流著。

    這已是這個月的第四次了,第四次在誅殺鬼眾後,發現解救的都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隻不懂保護自己的妖!

    重闇只是笑著,伸起右手為後黥拭淨飛濺到他臉上的黑血。

    他的舉止令站在一旁的龍泉赤瞠了眼,險些又要揮劍朝情敵劈去。然而,他什麼也不能做,否則只會招來責罵。

    龍泉壓下翻騰的嫉火後,卻見著重闇臉上的譏諷笑意。

    這該死的妖!

    龍泉即使緊咬下唇也無法克制身子因怒氣而顫抖,深知對方的挑釁與炫耀溢於言表,他挺起胸膛的死盯著對自家將軍圖謀不軌的臭妖怪,迎上他狂妄的神情。

    孰料,重闇那雙艷麗且時時透出一股妖異邪門的金瞳只是淡瞥他一眼,便轉而癡癡的看著正抵頭替他包紮的後黥,無視於惱人的傢伙。

    混帳!

    重闇刻意忽視身側夾雜怒火的目光,只是直盯著後黥長長的羽睫。

    他的目光自那雙美眸往下至尖挺的鼻樑,再至厚薄適中、彷彿抹上一層粉色的唇,最後才停在被烙下詛咒的左臉上。

    就像人間不會完美,老天爺也不許無缺存在,況且,只要這半邊艷色就足夠令他心醉。

    倘若得以完美無瑕,他豈不是日日夜夜都是活在因害怕珍寶被奪的焦躁之中?

    不過,身側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可真刺眼,如有機會,真該將後黥隔離在危險之外……

    金瞳再次往龍泉的方向,冷冷綻出厭惡之色,與對方眼中的怒氣對峙。

    「好了。」沒有察覺身旁的波譎雲詭,後黥語重心長的道:「別再……別再受傷了!」

    舉高那被主人愛惜的手臂,後黥努力要讓這只樂天無憂的妖瞭解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重闇點下頭,看起來極為受教。

    然而,此刻的後黥已不會輕易想信了。

    他受命管理東土,不可能時時刻刻顧慮到重闇的安危、總為他一人奔波,是該好好想個法子了。

    後黥放開重闇的手,沒注意到他失落的眼神與龍泉倏地一亮的雙眸。

    「首先再往左去有處凌風谷,你往那裡去……」

    「將軍!」龍頭泉急急出聲打斷,「那是我軍安扎之處,怎麼可以告訴外人?更何況他可是只妖!」怎可讓來路不明的妖知道他們駐守之處,倘若因此引來大批鬼眾,該如何是好?

    「龍泉,是妖又何妨?亂世中救得一個是一個。」不理會龍泉不贊同的目光,後黥續道:「凌風谷中有處虛坳,如你不嫌棄,就那裡住下吧,如此也比較安全;當然,你也可以不去,不過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每次都能及時趕來。」

    言下之意就是要這只不知保護自己的妖,要好好愛惜自己。

    乍聽後黥這麼說,重闇臉上浮現喜色。

    他若知道後黥所在之處,怎還會天天在首山徘徊,今後近水樓台,要他如何不狂喜?

    他仍舊默不作聲的將喜悅之情壓下,朝後黥點點頭,只是雙眸裡閃爍著興奮光芒,不經意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感受。

    見他點頭表示知道,後黥笑了笑,對於他是否真的聽進耳裡也不確定。

    這個重闇啊……

    那雙金瞳裡總藏著令人難以看透的心思,偏偏他又不會說話,就更難猜到他真正的想法了。

    總之,得回凌風谷了。

    當大隊人馬離開首山,龍泉忍不住又忿忿說道:「將軍,無論如何,你都不該說的……」

    面對一隻可能隨時襲擊將軍的妖怪,要他如何睡得安穩啊?

    後黥莞爾一笑,眼底難得閃現一抹促狹。

    「我可沒說那是我們駐軍之處。」

    「啊?」龍泉愕然的瞠大眼。

    「是你說的,你忘了嗎?」

    後黥就這麼一句話,便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龍泉不答話,因懊惱而低垂的頭已明顯表達出他的沮喪。

    唉!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那一日,他甫上天庭,身份不明。

    有人說他是神,但眾神不承認他是神。

    身份的爭議令向來安靜的天庭鬧烘烘的,之後他成了「半神」,有些神甚至私下諷刺的喊他「神人」,乍聽之下像是褒獎,實則仍是個人。

    他並不討厭當個人,有時候,他甚至會想在此老死,因為遠比長生不老來得輕鬆;但奢想終歸是奢想,他定得為這個恆久的生命扛起沉重的枷鎖。

    桎梏是從那株扶桑木開始,被鋸下的樹枝做成刑具套在他的頸上。

    那時,他好奇的往較雲海頂端更高的參天古木走去,一名身著白色長袍的男人正靜靜佇立在樹下,肩上停著一隻金鳥。

    那是司掌光明起落的帝昊!

    眩惑於對方在淺淺流金籠罩下的頤下身影,他動也不動的怔怔看著,直到金鳥振翅高啼,落下幾根羽毛在空中飄來蕩去,帝昊轉過身來——他想逃,卻已然來不及。

    可笑可悲的命運開始轉動,無止無休,全因那雙佈滿恨意的黑瞳。

    「你是後黥?」

    帝昊以有別於一身聖氣毒辣目光直盯著他,向他漫天襲來的不是溫暖陽光,而是倏地覆上他的黑影。

    冷汗緩緩自額際沁出、滴下,他僵著身子點點頭,不明白對方的怒火從何而來。

    帝昊強勢的踩著步伐慢慢靠近,而他只能退卻。

    「你……」帝昊朝他逼近,令他就快無法呼吸。

    輕柔的嗓音漾開,臉上的表情卻陰沈得駭人。

    「你就是后羿那個小人與嫦娥那賤人所生的孩子吧?」

    如此侮辱父母的話,他還是頭一遭聽見,怒火迅速竄燒而上,促使他與那道施壓的黑影抗衡。

    「你說什麼?」燃著怒火的黑瞳勇敢對上那雙陰沈的黑眸。

    帝昊只是蹙了下眉。

    「我是帝昊。」袍袖一揮,他指著那棵巨大的扶桑樹,「這棵扶桑上原先棲著十隻金鳥,現在只剩一隻。」他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原先飛上古木的金鳥竟在此刻以凌厲之姿態俯衝而下,尖銳的利喙直往後黥啄去;他急急避開,但面龐仍被巨翅掃得一陣麻疼。

    那隻金鳥忽然化成一位少年翩然而降,俊美的臉上有著與帝昊如出一轍的怒火,熊熊焚燒著。

    帝昊緩步上前,指著少年輕聲一笑。「後黥,我向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孩子,排行第十,他的九位兄長……皆讓你爹一箭穿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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