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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將 第八章 作者:馮君
    不到十五日,重闇已將攝魂之術練成。

    這段期間,後黥每隔三日便會發作一次,身子也日日消瘦,更加虛弱。

    不過他清醒的時間卻一次比一次長,因為打從心底的排斥感在刺激他;他總是在妖血效力退去後哭著、吼著,直到雙眸染上絕望,才不再言語。

    然而,重闇每每被他那雙淒楚的黑眸看著,就心痛到幾欲瘋狂。

    自己是如此殘酷的劊子手,居然硬逼著後黥與他一同沈淪……

    他已在自己愛與對方的恨相互熬煎下,喪失了能得到後黥感情的自信。

    他只求能讓後黥醒著,不再受聖氣流竄之苦,其餘的,就算後黥要他以死謝罪,他也甘之如飴。

    喚來幾隻能力較強的蛇妖與樹妖,並在洞外設好結界後,重闇立刻馬不停蹄的趕往位於西方的狐洞取攝魂珠。

    孰料,當他風塵僕僕的趕回時,卻發現洞外一片狼藉。

    鮮血流了一地,這一刻,重闇知道害怕是什麼滋味了。

    「黥兒——」撕心裂肺的一吼,他發狂似的衝入洞中,只見著負責照料後黥的蛇妖與樹妖早已死絕,後黥已失去蹤影。

    重闇害怕得雙手顫抖,失去後黥的痛苦遠較後黥恨他來的可怕。

    心頭泛起一陣寒意,他只能努力讓自己在慌亂裡找尋線索。

    能破壞他結界,那人的修行定非一般,是帝昊還是龍泉,或是其它人?

    重闇將後黥隨身配掛的青雲劍拾起,走出洞外試圖尋找蛛絲馬跡,卻在後頭的巖堆裡看見一名奄奄一息的……神?

    他走向對方,在看見他的臉孔時一愕。「龍……泉?」

    重闇趕緊蹲下身,發現龍泉早已回天乏術,魂魄幾乎離體,渾身上下都是被抓咬的傷痕,致命原因是胸口一掌與背後一擊。

    與他爭奪後黥、想將他隔離在後黥之外的傢伙,怎會變成如此?

    龍泉已是氣若游絲,但微合雙眼在聽見熟悉的聲音時,霍地睜開。

    「你!」他想狠狠殺了擄走後黥的重闇,卻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你為什麼會傷得這麼重?」重闇試圖替龍泉多延一些時刻,因為還有許多話要問,卻在對方的怒視下住手。

    「我問你……」龍泉強撐著一口氣質問:「你為什麼……要將將軍擄走?」

    重闇沉默了一下,「我想幫他脫離苦海。」可無論是任何方面,結果卻總與預想的背道而弛。

    「呵……」他的話讓龍泉啞著聲音笑了起來。「你憑什麼?毀了將軍,讓他淪落成妖……這就是救?」

    洞外的結界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才才破解,在踏入洞內的那一刻,一感受到石床上那人的氣息時,他幾乎想將眼前的傢伙碎屍萬段。

    「我……別無他法。」

    重闇黯然地閉了閉眼,將事情的始末道出,聽得龍泉又疑又怒。

    「你是說帝昊他……」該死!又是帝昊!只恨自己還是著了他的道!

    大怒之下,龍泉又咳出幾口鮮血,重闇連忙搭上他的心脈替他多延些時刻,這一次,龍泉不再拒絕他。

    忍著即將魂飛魄散的劇痛,龍泉喘著氣道:「將軍……被帝昊帶走,我見他往西北去……」

    自己再也保護不了一生孤苦的將軍,無奈之下,也只能寄望眼前的妖。

    重闇並沒有即刻動身。「是帝昊傷了你?」哼!天界之人與鬼妖的行事作風,又有何不同呢?

    聞言,龍泉只是勉強掀唇一笑。「你這臭妖怪的結界……幹嘛設得那麼牢?害我……花了大半力氣在除掉它……之後那群蛇妖、樹妖又衝出來,我簡直快應付不了;帝昊他……不知跟蹤我多久……就撿了便宜……」嚥了口氣,他又氣喘吁吁地道:「我要追……他就打了我一掌,又將要奪回將軍的群妖打死,該死的我居然會想救他們,結果又被打了一掌……算了,太丟臉了……」

    龍泉搖搖頭,勉力眾起一絲力氣扯住重闇的袍袖,他第一次摒棄偏見喚出他的名字。

    「重闇,我想我……再也不能跟在將軍旁邊……」魂魄已快渙散,身形也越來越淡,龍泉想把握僅剩的時刻,將心願說出口。「我想拜託你將我的魂魄封在青雲劍裡,好讓我盡一點心……」

    願以無限來生化作一柄青鋒,替他斬斷三千煩惱絲……

    重闇咬牙點頭答應。

    縱使素來不合,但隨著生命的消逝,恩怨早就煙消雲散。

    見他點頭,龍泉揚起一抹恍惚的笑,笑裡飽含著訴不盡的開心與不捨。

    「重闇,你不能負他,我、我一直很崇拜他……也喜歡他……」總是默默跟隨那抹青色的昂昴身影,一直想永遠守著他啊……

    征途萬里,終也是一扦黃土,就此化作輕煙飛散在天地之間,風輕雲淡,沒人為他掉下一滴淚。

    一將功成萬骨枯,卻不知高高在上的神祇可惻隱黯然……

    重闇眼底有著化不開的惆悵,他冷凝著臉將龍泉的魂魄收在攝魂珠內,起身後一掃陰霾,換上憤慨神情。

    帝昊,我定不饒你!

    ***

    一得到後黥,帝昊立刻往先前在途中發現的樹林走去。

    長年幽暗,缺乏陽光照射的林子裡渺無人煙,冷清的山裡較其它地方還冷,然而亂石交錯之處,卻有一小泓長年蒸著熱氣的溫泉。

    帝昊放下後黥,在亂石後立起結界,更布下鎖妖陣,以防後黥走出或重闇追入。

    待一切安置妥善,他隨即走到後黥坐著的地方,用自己也沒有察覺的狂喜神情看著失而復得的人兒。

    是夢嗎?

    向來高傲的他,在熱氣繚繞裡凝視著後黥,自己竟在這一刻覺得恍惚起來。

    「後黥……」唇畔泛起一抹交雜溫柔與喜悅的淺笑,帝昊想也不想的便將唇欺上,以慰這十數日來的思念。

    此時的後黥並非意識不清,所以帝昊的動作令他一驚。

    「不要……」

    他驚慌的偏頭躲過,所以帝昊只碰到他的唇而無法深入,但他一反先前的暴怒,只是伸出手指輕撫後黥蒼白的臉頰。

    後黥渾身一顫,可是多日來的折磨,讓他沒有力氣逃開。

    他絕望的閉上眼,對他而言,這只是另一場相同的苦難。

    帝昊喃喃說道:「我原諒你了,後黥。」手指順著後黥的紋面游移,每當手指撫過一處,那地方就神奇的恢復成原先的無瑕。「我竟然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愛上你,留在我身邊吧!我會用這隻手親自替你抹除所有罪惡,不異一切保護你……」

    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他擁有不輸顓頊的神力,亦曾是天界天帝,抹去後黥的紋面根本不成問題。現在的他對後黥早已無恨,有的只是濃濃的佔有慾與憐惜,他決定不再逃避自己的情感,正視自己愛上仇人之子的事實。

    後黥因帝昊的話而愕然的睜開黑眸。

    愛?帝昊愛他?

    不消片刻,糾纏數百年的詛咒已被帝昊抹去,登時煙消雲散,一直張牙舞爪的紋面斂去骷爪,還原後黥的面貌。

    一張柔美卻不失俊朗的絕色容顏。

    帝昊停下手,眼底為後黥驚人的美貌而燃起讚歎的為焰。

    「天啊!後黥,你真美,比你娘……更美。」

    娘?

    後黥呆愕的撫著自己的臉,他有很久沒瞧過自己的容貌,不知究竟是何模樣。

    帝昊倏地抓住他的手,既興奮又懊悔的低語:「天啊!瞧我對自己做了什麼傻事,從此刻開始,我得將你牢牢鎖在身邊才行。」他的後黥絕不能再被他人看見!

    帝昊的話令後黥心中一凜,他驚駭的想掙脫帝昊的控制。

    他不相信這是愛,因為先前跟隨他數百年的惡夢太過深刻!

    夢裡的帝昊總是百般凌虐自己、嘲笑自己、辱罵自己,甚至用殘酷的手段踐踏自己……

    身子忽然騰空,被帝昊抱在懷裡的後黥渾身一僵。

    「放開我!」他想推開帝昊的胸膛,卻虛弱得使不出力氣。

    帝昊就這樣抱著他,走入溫泉中坐下。

    「我不能放。」帝昊的眸裡不知為何浮現一抹陰鬱,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後黥頸項的紅痕,排山倒海而來的怒火讓他狂怒,用力扯開後黥身上的衣服。

    果真如此……

    呈現在他眼前的身軀印著數不清的吻痕,那只該死、無恥的妖孽!

    帝昊顧不得先前才發誓的溫柔,他粗魯的將後黥一把擁入懷中,並惡狠狠的吻住。

    後黥只能有自己的味道,他要將這一切全部掩去!

    稍稍離開那兩片誘人的軟唇,高漲的情慾已取代了怒氣,帝昊眼裡是赤裸裸的慾望。

    後黥的眸中登時閃現一抹驚恐。「不要!你明明說了要……」為什麼還想用這樣的方式強佔他?

    他驚慌失措的神情令帝昊眉頭一鎖,可是情潮來勢洶洶,全然按捺不住,況且現在的後黥是如此脆弱無助,要他如何克制?

    不顧後黥的推拒,帝昊強硬的以唇封住他欲出口的求救聲。

    唇舌一旦沾上足以媲美媚藥的蜜津,理智在一瞬間崩解了。

    被後黥觸發的慾念難以收拾,帝昊抓住因連日疲累而不盈一握的腰身,壓抑不了的衝動讓他想要馬上進入後黥火熱的身子。

    他放開後黥的唇,轉而吻上他胸前的紅點,像個貪心的嬰兒般緊含不放,不斷吸舔著,令它的主人顫抖得更加厲害。

    後黥一獲說話的權利,抗拒與掙扎便隨之而來。「不要、不要……」

    身體已因慾望而繃緊,想要後退、想要起身,卻都被後方鐵鉗似的大手牢牢按住身子。

    後黥眉頭深蹙、薄唇顫抖,一顆顆較珍珠還晶瑩的淚水不斷自長睫滾落,他的臉龐較先前加倍俊美、加倍惹人愛憐。

    微微離開那片沾滿唾沫的胸膛,帝昊一抬眸,就見到這副令人發狂的景象。

    即使再聖潔的神祇,都甘願為這樣的他而墮落……

    「後黥,你真美……」歎息似的讚歎逸出,帝昊因眼前的美景而喉間乾渴,一把慾火倏地竄至腦門,令原先還微微懸繫在腦海裡的理智剎那間被焚燬。

    帝昊大手往下一滑,下一刻,碩大已挺入瑟瑟發抖的體內,無情的撕裂。

    後黥發出一聲彷若臨死前的絕望嘶吼。「啊——」

    淚水,霎時泉湧;惡夢,再度降臨。

    「拜託,讓我死……拜託……」為什麼不讓他死去?為什麼要這樣永無止境的折磨他?但,自己就只能這樣絕望又力不從心的嘶吼。

    帝昊對後黥的聲嘶力竭充耳聞,沈溺於快感中他只是在他耳邊興奮的喘著氣,宣告無限加長的刑期。

    「我不會讓你死的,後黥,不會的……」他一邊說,一邊將灼燙往他疼痛的體內抽送,「我愛你啊,後黥,我會永遠愛著你……」

    不會死嗎?

    不能死嗎?

    自己,從來就不是自己的……

    ***

    深幽的山林裡雲翳不散,星月無輝。

    百鬼夜行的時刻,還有一道身影置身其間,狂亂奔行。

    帝昊究竟將你藏在何處,為何我遍尋東土仍尋不到你?

    無論重闇喚出多少蟄伏在林野間的妖鬼詢問,就是沒人看見帝昊的身影。他一路尋至棲仙洞,卻被站在洞口的火紅身影吸引而停下腳步。

    重闇立刻奔到山洞前,對紅袂劈頭便問:「你有沒有看見帝昊,或是黥兒?」

    紅袂的心情似乎很差,一張小臉繃得死緊,看到重闇只是冷哼一聲。

    「那個木頭娃娃怎麼會自己走到這裡?至於那個叫帝昊的,又怎麼會紆尊降貴的光臨我這兒呢?」

    說這些話時,她的音量非常大,好像怕重闇或其它人聽不清楚似的。

    紅袂挑釁的話令重闇大怒,但找到後黥是現下最刻不容緩的事,所以他只是攏起眉頭瞪了紅袂一眼,立刻拂袖離去。

    他前腳才離開,洞內就有一道聲音傳出。

    「他剛剛說什麼?」

    紅袂一聽見這聲音,臉色又寒了幾分。「不會自己聽嗎?」

    「是有關後黥的的事?」黑暗裡,只有一對如同赤色烈焰的眼眸閃現光芒,好似嵌在岩石上的一等紅寶石。

    「不、知、道!」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這次,紅瞳的色澤轉為近乎透明的紅色,聲音也隱含怒火,那人緩慢的將話問出口:「紅袂,我再問一次,是不是有關後黥的事?」

    紅袂在聽見他帶有怒氣的聲音後,紅唇氣呼呼的抿緊幾次,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沒錯啦!就是在問後黥的事,怎麼樣?」

    「那你有看見帝昊嗎?」

    「我……」本想賭氣的搖頭,可又怕對方會因此討厭自己,紅袂只得不情願地點頭。「我看見他往西北的林子走去。」

    話才說完,一道朱紅身影已自洞內竄出,隨手抓住一頭野兔,逼對方現形。

    「快去找重闇,將剛才聽到的話照實轉述,快去!」

    兔妖點點頭,立即飛也似的奔走。

    「你也要去?」紅袂絞著衣角,悶悶地對那人的背影問,眼底儘是依戀。

    他朝紅袂勾勾手,在她主動投入懷抱後溫柔的低語:「你這麼乖,所以……我會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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