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置信地抽抽鼻子——
「你這毛巾哪裡來的?」
懷疑的眼,立刻如雷達探測儀一般,緊緊盯住女人笑瞇瞇的眼,倘若她敢有一絲閃爍不定……他就——她這套房子就甭想住了!他立刻收回!
「哦,哦,毛巾,毛巾啊。」
她的眼神倒是沒有一點點的閃爍不定,有膽與他的雷達探測儀對上,可她閃閃爍爍的,卻是……她的緊閉著嘴巴卻還是關不住的賊賊笑意!
「到底哪裡來的?!」
他緊追不捨,咄咄逼人。
「就是那個、那個——」
她被逼得步步後退,想笑又不敢笑,說實話吧又怕傷他自尊,但是說假話……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名字?
「快點說,到底哪裡來的!」
他步步逼近。
「就是,那個,那個——」
小腿撞到牆角的單人床,她暗叫一聲糟!無路可退了耶!
「到底哪個?!」
他突然露出獰獰的笑,這一次如她所願地成功地化身為黑社會老大,雙手一扯毛巾兩端,他狠勁地拽一拽,很好!很結實!
「不是哪個,是那個,那個——」
天啊地啊玉皇大帝觀音菩薩啊!他不會是要滅了看到他害羞臉紅的目擊者……她了吧?
「哼哼,我知道了。」他突然撤去了獰獰的笑,在她鬆口氣的同時,毛巾向她的圓臉撲了過來!
啊——啊——啊——
那是從客廳籐制沙發腳上抽出來的毛巾啊!誰知道那曾經是做過什麼的!也許擦過地也許抹過桌子可也許裹過腳啊——啊——啊——
她放聲尖叫,被毛巾或許使用史嚇得仰面倒下。
他哈哈得意大笑,猛撲的勢子卻因為太過得意忘形而來不及收斂,一下子以與她平行的角度也往下倒去——
砰!
她很好運地被柔軟的床墊接個正著。
哼!
她很不走運地被堅硬的真人石膏像砸個正著。
呵!
他很幸運地降落在豐潤的柔軟中。
嗯!
他很不幸地被尖銳的小虎牙狠狠撞到還算挺直的鼻樑。
一時間囂張了好久的空間總算安靜了下來。
但短短的三秒鐘後,哇哇哈哈的尖叫獰笑再次佔據所有地方。
「哈哈!哈哈!行了啊,行了啊!休戰,休戰!」
她艱難地喘氣,被一座不算重的大山經由自由落體降落到自己身上還是有些承受不住,「我不是孫悟空啊,我不需要五座大山啊!」
「吼吼——你也有這一天啊,嘉兒同志!」
他先摸一摸發麻的鼻子,沒摸到什麼坑啊洞啊,馬上放心下來,手中的手巾剛才不知飛到哪裡去了,不過不要緊,他還有第七種武器——十大根很硬很硬的手指!
「嘿,喂——可以了啊,可以了啊!」
十指成爪向著她的圓臉慢慢地逼近,她大驚,卻被壓制住所有的舉動,一動不能。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此乃君子之道也!」
他嘿嘿冷笑,第七種武器繼續以折磨被害者神精的緩慢速度降落中。
「抗議,抗議!抗議霸權欺壓弱小!」
她立刻舉手握拳,開始文鬥。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他雙肘橫壓,將她的抗議消弭於幼苗階段。狠狠地笑,第七種武器終於接觸到即將要武力征服的對手,立刻就要——
她消極地緊緊閉上眼,嘴唇微張,準備做最後的垂死鬥爭——
「這位先生,請尊重女士。」
他骨碌地一翻——
砰——
從頭到腳立刻與磨石地板做了最親密的一次全身接觸!
腦袋和雙肘是被重點打擊的對象,酥酥麻麻的感覺真的很糟糕。
偏偏對他如此的狼狽境遇非但不表示出一點點的關心,那個因為半路女版程咬金出現而得以幸運逃離他第七種武器懲罰的可惡女人,還吃吃地笑起來。
……這是什麼世道?
仰面癱在地上,他仰首瞻仰著手拄枴杖、一頭雪白的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憑空出現在他剛剛花費了好大力氣才淘到手的產業裡的、嚴肅嚴厲的老太太,敬畏得一動不能,啞口無言。
聽見那個可惡的女人親切和藹一迭道歉承認錯誤地、送那位因為忍無可忍而前來抗議「噪音擾民」的鄰居老太出門而去,他手蓋上臉,也低低笑起來。
這也可算得上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吧!
就算是一個小時、哪怕是十分鐘前,他也絕對不敢設想自己能如個小孩子般地……如此地與人打打鬧鬧。
真的,不敢設想過。
更,從不敢奢望過……可以與自己心中暗暗喜歡了愛了的女人……可以如此的接近!
她,毫不抗拒他的接近,是不是他可以想像成——他,不再僅僅是她普通意義上的朋友;他,已經悄悄地跨越了朋友的模糊限界?
可不可以?
腦子中紛亂如麻,他卻勾唇,愉悅地笑起來。
「喂,還躺在地上啊?」送客回來的女人踏進剛才的戰場,見那個瘋起來完全動漫幼兒化的男人還一動不動地四腳朝天仰躺在地,忍不住地笑,順便拿腳尖輕輕踢踢他,「我今天算是被你害慘了,以後可怎麼在這裡厚臉皮地住下啊!」
「段嘉嘉小朋友,難道我就不慘了?」
仰首望著她笑盈盈的紅紅臉蛋,他申吟似的一笑。
「快起來啦!地上多涼!」她再踢他一腳,順便報報剛才幾乎慘遭毀容的小仇。
他慵懶地笑,雙手懶洋洋地撐地板坐起來,翻肘看了看,果然兩個手肘都有點破皮了。
「沒事吧?」她有些緊張地彎腰湊過來,「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嘉嘉同志,沒有一個男人被捉……在床不緊張的!」他含糊地省略那個字,還是覺得有些不雅,搖頭笑,「都是我的錯,下次我會記得鎖好門再來……過家家!」
「還來?」她再踢他一腳,恨恨地哼一聲,「先生,我是溫柔溫婉的乖巧女孩兒家,不是三歲的娃娃了!要讓我爸媽瞧到了今天我這樣子的瘋玩,還不把我的皮給扒了?」
「還溫柔溫婉乖巧女孩兒家呢!」他學她的樣子「切」一聲,以示極度的不屑,「溫柔溫婉乖巧的女孩兒家會拿擦桌子抹地板的抹布來捉弄人啊?」
「我那不是怕你著涼嘛!」她嘿嘿地笑,見他伸手向她,便不假思索地拉他一把,「我這是急中生智的完美體現好不好?」「切!」他朝她張嘴呲呲大白牙,順著她的手勁就勢坐到床沿,從懷裡摸出紙筆往床板上「啪」地一拍,「好了,娛樂時間結束,來談正事吧!」
「什麼正事啊?」她很好奇地也坐下來,瞅瞅他拍在床上的紙筆。
「嘉嘉同志,房子你已經看過了,甚至還見了見鄰居,那麼——」他很嚴肅地咳了聲,「如果你對於本人的服務還滿意的話,請簽租房合約,並預付半年房租,謝謝!」看她瞪大了眼,再補充上一句,「本人只接受現金,不接受銀行轉賬業務,不好意思。」
……
一切,還是什麼都不明瞭的好。
明瞭的時機,遠遠未到。
他,要用生平最最大的耐心,來捕捉這只膽子小小、一味縮在時光城堡中的彼得潘牌子的鴕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