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打開房門,就見一尊門神杵在門口,任誰看了魂兒都會被嚇飛,尤其他還穿得一身黑。
金悅霜撫撫心口,恢復平日的嫵媳模樣。
「妳要上哪兒去?」
昨日,她遵守對他的約定,行禮如儀、舉止端莊合宜,儼然是個大家閨秀。
今天早晨,太陽一出,門一開,沒了昨日的高雅打扮,也沒了昨日的儀態,回復以往的打扮及姿態。
「喲!帥哥哥,這麼關心奴家的去向,奴家還真是受寵若驚哪!」
橫豎時辰還沒到,她索性在雨香齋的庭院裡閒逛,摸摸七里香、碰碰木蘭花,「這雨香齋倒也有趣,不栽牡丹、蓮花,儘是種些綠葉比花多的花種,瞧瞧這一片綠,看起來倒也挺舒服的。你說對嗎?帥哥哥。」
金悅霜摘下一朵盛放的白蓮蕉,拿至邱無歡面前,「送你。」
「為什麼?」邱無歡問,手已接下花朵。
她呵呵一笑,朝他攤開掌心,「想跟帥哥哥討個回禮,一個人名或是一個地名。帥哥哥可願意回奴家這個禮?」
邱無歡轉過頭,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情緒,但聲音中仍摻雜了憤怒,「妳就執意要從我身上挖出過去的傷痛?妳為何要幫她?妳和她到底有什麼關係?」
「自然沒有帥哥哥和她的關係來得深切。」
金悅霜圍著邱無歡打轉,他愈不想讓她看見他的表情,她愈是要追著瞧。
「夠了!別鬧了!」邱無歡被她逼急了,沉聲怒喝想嚇退她。
「害羞了嗎?帥哥哥。奴家倒想問問,沒有處理的傷口要如何痊癒?」
金悅霜沒有因為他的斥喝而退縮。
「不挑出傷口沉積的膿穢,傷口永遠也不會好。愈是怕疼就愈是會疼,傷口拖久了只會惡化潰爛,沒有不藥而癒的事,若有,那幸運者也不會是你!良藥,奴家給你送上了,要不要抹就看你的決定了。」
赴約的時刻將至,金悅霜輕移步履從他身邊走開,想讓他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妳不等我的答案?」他的聲音出乎意料的響起。
「呵!奴家明白答案沒那麼快出現。奴家想要答案,也想讓這個傷口痊癒,治療傷口是急不得的。」金悅霜背對著他,臉上還是一樣的笑容。
「妳這一走,我想給傷口上藥時要找誰取藥?」
「奴家會回來的,奴家很想知道帥哥哥的答案。」
有些不對勁喔!這帥哥哥一向對她冷冰冰的,不論她怎麼說都不理不睬的,這……今天的太陽是爬錯山頭起床了嗎?
金悅霜有些衝動想回房去翻翻黃歷,看看有沒有記載今日「不宜開口」?
「我打算離開了,不過,很難說我何時會心血來潮的說出妳要的答案,姑娘有把握剛好會在我旁邊吧?」
啊!聽聽他說的話,她今天是不是不小心走到凶位上了?
一座冰山變成阻路的大山,她還不倒運?
金悅霜無可奈何的回頭,看見他手上正把玩著那朵白蓮蕉,就像在告訴她,她就是那朵自己送上門的花,被他握在掌心任意耍弄。
「帥哥哥希望奴家怎麼做?」
沒法子了!答案握在人家手上,她不妥協不行。
「我不希望妳怎麼做,我只是想走了,同一個地方待久了會膩。」
敢情真是她小看邱無歡了?
金悅霜掛上笑容,口氣既無奈又嬌柔,「帥哥哥是要奴家時時守著你嗎?若奴家……奴家……唉!罷了,誰教奴家排錯了棋路?只好請帥哥哥你答應奴家,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請你莫問、莫猜,莫動手,可好?」
邱無歡挑挑眉,「為什麼?我的下一個目的地並沒有這些規矩。」
勝券在握,他不以為他該向金悅霜妥協什麼,大不了一拍兩敵。
反正,吃虧的人絕不是他!
「算奴家求帥哥哥吧!那地方太複雜,說不明白的。若帥哥哥存心要奴家沒命,那就現在動手吧!不用勞煩帥哥哥與奴家走這一趟了。」
「這麼危險妳還要去?」
那地方若像她說的如此可怕,那她豈非天天在刀口上徘徊?
邱無歡再不多考慮的扯過她的手臂,「走!我要看看是什麼地方可以令妳天天拿命去睹!」
啥?金悅霜傻了眼。
他、他眼裡為什麼充血?又為什麼那麼生氣?
她沒看錯,邱無歡目光如炬,臉上鐵青一片,是生氣的表情沒錯!
可是,他在氣什麼?
「等一下,帥哥哥,你還沒答應奴家剛才說的……別扯呀!奴家的手快被你扯斷啦!」
由庭院到門口,金悅霜就這麼一路嚷了出去。
「啪噠!」
在邱無歡扯著金悅霜走出雨香齋後,四、五名黑衣鐵衛從隱密的角落閃出。
「首領……」其中一名鐵衛開口問首領。
「不用說了,我都看見了!」鐵衛首領的聲音像從牙縫裡進出來一樣。
他們奉命保護的主人一再讓人欺凌,而他們卻只能在一旁看,他們到底是奉命保護主子還是看戲啊?
鐵衛首領兩個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我們先跟上去,其它的以後再跟主子討論。」
討論結束,一群人快速追上那個在他們眼前被挾持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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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一杯又一杯的斟滿,一杯又一杯的送到面前,一杯一杯的空了,
「金姊姊的酒量還是那麼好!」
「真的耶!金姊姊每回來都這麼快樂,害我都跟著忘了家規,醉倒瓊盈苑終不悔!」
「呵呵呵.....」
這群千金小姐到底在做什麼?
邱無歡坐在席上,看著一個個所謂的名門千金拚酒、划拳、調笑,放浪形骸的程度比起金悅霜猶有過之,他不禁懷疑眼前所見的是幻覺了。
看著金悅霜喝掉一整罈酒,邱無歡再也忍不住的伸手按住她又去取酒的纖手,「別喝了!」
「喲!他會說話耶!金姊姊,妳這護花使者好俊啊!」同樣喝得雙頰通紅的伍月香咯咯笑道。
她八成忘了自己是個未出嫁的閨女了,纖手往邱無歡身上貼,對他吐氣如蘭,「你對金姊姊有意思對不對?金姊姊是個大美人,你要好好疼她呵……呃.....」
「才不呢!金姊姊是我的……」另一名同樣醉眼迷濛的千金小姐,顛顛倒倒的撲過來,看見人就抱。「咦?金姊姊的身子怎麼變這麼硬?」她抱著一根柱子嚷嚷,還不知道自己鬧了什麼笑話。
不過,席上除了他和金悅霜以外,沒有幾個人清醒到能夠欣賞她的表演。
「這些就是妳所謂的朋友?也是妳天天醉得不省人事的原因?」邱無歡輕輕一甩,就將醉茫茫的伍月香給甩到跌坐地上。
伍月香還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坐在地上,也忘了自己剛才在做什麼,喃喃自語一會兒後,索性窩在地上睡著。
誰也沒空理誰在幹嘛,席上的人一個個都被酒所俘擄,早已醉得人不像人了。
邱無歡對面還有兩名穿著高貴,一直嚷著要灌醉金悅霜的大小姐,可現在卻醉得和桌上的湯水菜餚睡在一塊兒了。
金悅霜是當中最清醒的,眼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再喝了。
「奴家倦了,帥哥哥可要回去了?」
邱無歡在場?千金小姐們多少有些顧忌,他手一攔、眉一揪,就替她擋掉了一杯酒,而他自己更是滴酒不沾,就像是特地來監視她喝多少酒似的。
拜他那張冰塊臉所賜,她今天不至於醉得太嚴重。
搭著邱無歡的肩膀,讓他扶著站起來,一步步走下牡丹亭的小石階,亭上掛著的花燈還亮著,亭裡的人已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不管她們?」
她們不是她的朋友嗎?讓四、五個姑娘倒在亭子裡昏睡,更深露重的,不好吧?
金悅霜轉頭一指,「你看--」
邱無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個醉倒亭中的小姐,都有個高頭大馬的女婢伺候著,各自帶回。
「這些千金大小姐是瓊盈苑最主要的客源,瓊盈苑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們出事啊!要是讓她們著了涼,不就毀了瓊盈苑的聲譽?」
「妳呢?妳又是哪門哪戶的千金?」
能與這些大有來頭的千金小姐們同席,金悅霜的身份自然也不會太差,就不知除了太師千金、知事小姐、王爺姑娘之外,金悅霜會是哪種貴冑之後?
「奴家嘛……」金悅霜整個人倚在他身上,「只是個天涯歌女,承蒙諸位千金不嫌棄,陪她們在瓊盈苑裡玩樂,更蒙她們背後的金主信得過,才有帥哥哥你今日看到的景況。」
朝守門的老熊揮揮手絹,倚在邱無歡身上,做出醉眼迷濛的醉態。
「金姑娘今天醉得厲害了!還帶個人來護送啊?」老熊似乎已見怪不怪。
上頭的人吩咐過,金姑娘的身份特殊,他只要負責看著其它來往的人,對金姑娘帶的人,她自會向上頭的人負責,而他也樂得輕鬆。
「呵呵,熊老,奴家正需要像熊老這般的男人保護呢!」
金悅霜才說完,邱無歡一雙眼在夜色中發出噬血的光芒,冰冷的視線朝老熊射了過來。
任誰被這樣一雙眼盯著都會渾身發冷,老熊嚇得立刻閉嘴,打消想和金悅霜多聊幾句的想法。
「算了!老熊沒那福氣,金姑娘還是快些回去歇著吧!」
「呃,怪了,熊老今天怎麼那麼惜言如金?」金悅霜迷迷糊糊的問。
酒嗝一打,邱無歡立刻將她攔腰抱起,「走了!」再也受不了看她同別人調笑的媚態,大步走出瓊盈苑。
「奴家沒醉到連路都沒法走,放奴家下來啦!」
金悅霜說什麼也不肯再讓人這樣當娃娃的抱著走,用力在他懷裡一蹭,想從他身上跳下來。
邱無歡手臂一個收緊,「想跌下去就繼續蹭吧!」
「奴家想做的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無視邱無歡的警告,她拚命扭動想溜下他的懷抱。
邱無歡並起食指和中指,一一按下讓她無法掙扎的穴位,「連粉身碎骨都不在乎,那也不會在乎不自由這點小事吧?」
金悅霜不服氣的喘了喘,一雙眼在他沒啥表情的臉上轉了轉。她知道邱無歡身懷武藝,但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對付她!
「帥哥哥,你似乎很喜歡抱人哪!」太可惡了!輕易就被人制服,她顏面何在?
「對浪費時間的人,我一向不會客氣,尤其浪費到我的時間,我更不會同他客氣!」他的腳步不曾稍停,直朝雨香齋走去。
身上的穴道被制,她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任他抱著走。
不多時,金悅霜已被帶回雨香齋,穩穩的放到床上。
「妳該好好的休息了,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為妙!」說完,依舊為她拆散頭髮,拉上被子,「明天見!」
關上門,留下穴道還受制的金悅霜。
一、二、三、四、五,金悅霜數著時間,確信邱無歡不會折返後,「下來吧!奴家曉得你們都在上頭。」
話落,五名黑衣鐵衛跳下屋樑,
「你們就這麼小看奴家的能力嗎?連奴家的房間也要監視?」
「主子,您可以同我們動身了嗎?」鐵衛首領恭敬的詢問。
適才他們在上面,對下面的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偏偏主子沒有半點要他們插手的意思,再度將他們晾在上面,當他們是不請自來的觀眾。
「喲,你不說,奴家倒真的忘了。今天十六了嗎?」
日子過得太繁忙緊湊,她都忘了數日子了,也忘了她應盡的義務,向她唯一的親人報平安。
「十六了。」鐵衛首領回答,等待主子下一步指示。
「鐵衛啊!奴家這樣子回去妥當嗎?要是給腦子難開化的--嗯,奴家的牢頭瞧見了,會不會被他剝層皮下來?」
「主上疼惜主子都來不及了,就是主子犯了天大的錯,主上也捨不得責備主子的。」
鐵衛對自己主上的脾氣清楚得很,主上的孩兒雖多,偏疼眼前這個問題最多的主子,也許是因為對夫人雪軒的愧疚,也許是因為她確實比其它孩兒表現出色。
「這樣.....那咱們是不是該動身了?」
鐵衛首領忙著消化主子話裡的意思。
說要動身的人,卻依舊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這是什麼意思?
「真是呆!奴家動不得了,你看不出來嗎?」金悅霜點開鐵衛首領的疑惑,「奴家身上的穴道衝不開,還不快幫奴家解了這穴!」
金悅霜努力了許久,就是衝不開身上遭人點住的穴位。
「什麼?這怎麼可能?」
一群黑衣鐵衛因金悅霜這話紛紛擠到了床頭。
「哎呀!留點空氣給奴家唄!」
金悅霜只覺眼前黑鴉鴉的一片,佔滿了她的視線。
這群寶貝鐵衛啊!
眾人輪流嘗試各種解穴法,金悅霜卻依舊不動如山。
鐵衛首領只好掀開被褥,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衣緊包住金悅霜,將她抱起。
「奴家近來怎麼老是讓人抱來抱去的?鐵衛,你給奴家數數有幾回了?」
邱無歡點穴的手法獨到,她解不開,也沒法讓外力助她解開,只有認栽了。
「屬下失職多次,理該向主上自請處分。」
拜這個老把他們當擺飾的主子之賜,他們失職的次數比十根手指還多。
「鐵衛是存心要讓奴家不好過嗎?每回謁見後,就多一位跟在奴家身邊,奴家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五個已經是奴家能忍受的極限了,待奴家厭了,一個也不許你們跟,明白嗎?」
她訓練出來的人可不是用來跟監自己的,要是她訓練的人都是拿來這般限制她,她可不做自打嘴巴的事。
鐵衛首領身子一凜,知道主子說到做到,當真會撇下一切,單獨行動。
「明白!」
金悅霜這才滿意的下達下一步指令,「那好,先讓我去見斐牧玉。」
「是!」
五個融在夜色中的身影,如翩飛鴻雁般掠過月下。
而邱無歡以為終於制服的金悅霜就這麼消失了五天。
他以為穩穩掌控的金悅霜逃出了他的手掌心,沒留下半點痕跡讓他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