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余亞萊打開駕駛座旁邊的那扇車門,直接對她道。
那甄看他一眼,不領情的想朝另一個方向離開,車子卻再一次擋住了她的去路,尖銳的煞車聲引來了不少目光。
「上車,除非你想等那些記者認出你,然後把你分屍當他們的晚餐頭條。」余亞萊警告著,一雙晶燦燦的眸子緊緊的鎖住她臉上的蒼白與無聲掛著的淚,心上瞬間湧來的憐愛情緒讓他感到意外。
女人,終究是要拿來疼的,不管她看起來是多麼的強悍與跋扈,她還是水做的,難得柔弱的模樣更容易打進男人的心,一下子升高男人天生便擁有的保護欲。
記者?聞言,那甄下意識地往旁邊望去,才發現原來門前真的或站或坐的擠了很多拿著照相機、攝影機及手提電腦的人,他們是來找她的?不……怎麼會?難不成……
「快上車!有人朝這裡走過來了!」余亞萊不知何時已走出車外將愣在當下的那甄推上車,自己則快速的坐進車裡,在一堆記者突然發現他們要等的人之前,踩下油門把車開走了。
「記者怎麼會出現?」
余亞萊笑著朝她眨了眨眼,聰明的沒在此刻提及她臉上的淚,「不知道是誰打電話給記者,說你是艾克亞的秘密情人,記者都愛八卦,何況是那個風流鬼的八卦,他們巴不得把整個藝文版寫得滿滿的。」
「這其中的八卦是不是還包括喜兒廣告代理權的案子?他們找過你了?」否則,他又怎麼會知道有記者要找她。要說心寒,此刻的心才真正的蕩到谷底,就算余亞萊故意轉移話題焦點,她也知道這些記者出現的首要原因一定和喜兒廣告代理權有關,葛琳娜就算不告她,也不會再讓她在廣告界立足。
一通電話就可以毀掉她的廣告前途,進而打擊艾克亞,還可以替葛琳娜廣告公司免費打廣告,天下大概沒有比這個更划算的事了,要是她,也許也會這麼做吧?身為廣告人,總會盡可能物盡其用,這是天份。
余亞萊欣賞的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很少有女人智慧與美兼俱,那甄卻是之中的佼佼者。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
「常說。」那甄別過臉,將視線放在窗外忙碌的台北街頭,突然想起小時候村子裡的裊裊炊煙,那是每家到了黃昏時燒柴煮飯的特殊香味,絕對和這裡的汽機車廢氣迥然不同。
好想家呵,雖然她已經沒有家了……
「是嗎?我常說?」他笑了笑,越來越覺得喜歡上她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不是……余亞萊的眸子陡地沉了沉,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煩悶與不自在,油門不自覺的踩到底。
氣氛的改變那甄豈會一無所覺,她緩緩地掉過頭望住他,臉上的淚早已讓窗外的風給吹乾。
「你要帶我去哪裡?」車子駛向郊區,他不像是要送她回家。
「我家。」
「淡海?」那個令她一想起就想哭的地方?
「我沒有搬過家。」
「喔。」她應了聲,想說不去,卻又不知為什麼沒有認真的說出口。
余亞萊的聲音有點冷冷地,讓她也覺得冷冷地,是天黑了的緣故?還是靠海邊所以覺得冷?那甄不解的皺了皺眉,用雙手將自己的身子圈住。
「穿上。」余亞萊把椅背上掛著的薄毛衣外套遞給她。
「你的車開得太快了。」她接過他的衣服披在肩上。
余亞萊把車速減慢了些,過了好一會才道:「把車窗搖上比較暖和。」
那甄搖搖頭,「我喜歡吹風。」
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她不想跟他獨處在一個密閉空間裡,從生日過後的那一晚,她連聽到他的聲音都會顫抖,何況是他靠近她時那股強而有力的心跳與體溫……
說她是膽小鬼也罷,她就是怕再碰觸到他,怕玉石俱焚般的渴望再一次燃燒到彼此。
後果呢?最有可能的是體無完膚,因為她知道他根本不愛她。
每每想及此,總有股失落,而且每想一次,那股失落感就強一分……
車子先開到海邊,余亞萊伸手拉她出來,夜幕已升,但海的盡頭處連星星都還看不真切。
「今天的天氣不夠好,可是風夠大,可以把煩惱都吹光光。」余亞萊深呼吸了一口氣,張開雙臂迎著風,握著她的手卻沒有放開。
那甄想不著痕跡的抽回手,但那隻大手的主人卻打定主意不放似的緊緊握著,溫熱圍繞著她的冰冷,讓她突然又想哭。
「如果你讓我愛上你,你就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蔣克昕才是天下第一大混蛋。」余亞萊轉過身瞅著淚眼盈盈的她,伸手替她拭去悄然落下的淚,不期然的歎了一口氣,「告訴我,你現在流的淚是為他還是為我?」
「重要嗎?」都是兩個不是真正愛她卻又滿口說愛她的男人。
「當然重要。」事關成敗,怎能不重要?
那甄搖著頭,不想回答,眼前這個男人太危險,甜言蜜語常掛在嘴邊的男人總是少有真心,她不想再冒一次險。
「那甄?」
「不要逼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只是不敢回答,不如我幫你。」
那甄訝然的抬眉,「你幫我?」
「是啊,我幫你,幫你決定嫁給我。」余亞萊深情款款的望住她。他真的越來越佩服自己的演技了,明明心不真意不誠,但他開了口卻像是真的要許諾跟她結婚一般……當真足以得奧斯卡金像獎。
「你一定是瘋了。」她皺眉,決定不理他這個瘋子。
「我很正常。」
「那你就不會說要娶我。」
「為什麼?就因為你還忘不了那個混蛋?」
那甄深呼吸一口氣,幽幽地歎道:「不是。」
「不是?那是不是表示你已經忘了他?」如果是……如果是那又如何呢?為什麼他會覺得期待?見鬼了!余亞萊低咒一聲。
「余亞萊,你當真想要娶我?」頭一次,她想明白他的真心究竟到什麼程度。
「你為什麼老不相信我?」余亞萊一臉的無辜,「我看起來真的那麼難以讓人家信任我嗎?我只是長得帥了那麼一點而已,又不是我的錯。」
「你……」那甄搖著頭苦笑,「就不能認真點?」
「我很認真,是你不想看明白。」余亞萊輕輕地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著他,「我很慎重慎重的再對你說一次,我愛你,我想娶你,我願意用我的一輩子守著你一個女人,直到天荒地老。」
海浪拍擊著巖岸的聲音也掩不住他的溫柔,偌大的黑幕也未能將他燦如星子般的黑眸淹沒,他是這樣溫柔的凝視著她,像是永遠的惟一……
「我可以相信你嗎?」她不確定了,不確定自己以前所認知的——他不愛她,究竟是不是事實?
他知道所有她喜歡吃的東西,瞭解她惟一喜歡的花,明白她迷戀一個男人的心,包容著她的一切任性與驕傲……這樣的一個男人,她能說他不愛她嗎?說得更明白些,全天下大概沒有比他更懂她的男人了,包括蔣克昕。
「你當然應該相信我。」
是啊,她應該,因為他可以為了她不去國外發展,可以為了她放棄現有的一切重新開始,哪一個男人可以跟他一樣這樣用心的對待她?
沒有,一個也沒有,就連她相信曾經愛著她的蔣克昕,最愛的人也是他自己,他的事業,他的成功,凌駕於一切之上,包括他對她的愛情。
「是啊,我應該相信你。」她點點頭,就在方纔的頃刻之間,她不想再去深究很多事了,不想深究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上了眼前這個男人,不想深究自己是不是已經忘了另一個男人。
她只知道,此時此刻,這個男人深深的打動了她的心,也許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走進她的生命裡再也移不開了,是她自己從不正視他罷了……
「你看起來像是很委屈。」余亞萊聽見了她低低的歎息,俊顏一笑,又是一張玩世不恭的臉。
「我不會委屈自己做任何事。」要不,她也許早去當蔣克昕的情婦。
余亞萊俯低著臉靠近她,她那一眨一眨的睫羽像把扇,煽動了狂嘯的海風與浪花,也煽動了他多年來堅硬如石的心……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不自禁地,沒有目的地,單純的只是想要吻她……來不及去深究這樣的衝動代表的意義,他寬大的臂膀像把鎖緊緊的拴住她微微顫慄的身子。
他的體溫,他的心跳,就像那一夜般再次的傳達到她所有感官,和那晚稍稍不同的是,他看著她的眼神……
一樣是渴望,今夜卻多了一分愛戀……她幽幽地望著他,他那張近俊顏寫滿著對她的珍惜、疼愛與……矛盾?
矛盾?她不懂,真的不懂。
「我不懂。」那甄心裡才想著,沒想到已出了口,直到他那銳利又溫柔的眸子閃了閃,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不懂什麼?」
「不懂你。」
「沒關係,我懂你就可以了。」他的唇瓣帶著抹殘酷的笑,在黑夜裡,藏匿在偌大的黑幕之中。
「這樣不對等的愛是沒有好結果的。」她伸出手抹去他臉上那似乎不在意的笑,露出了淡得帶點羞澀的笑容,「我相信我可以懂你的,我相信你也知道我可以回應你對等的愛,只要我願意……從我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知道我們可以是勢均力敵的對手。」
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臉上,像是有點意外她的羞澀與坦白,竟有幾秒鐘說不出話來。
「你的手好冰,我們進車子裡頭去吧。」他拉著她的手才要開車門讓她先上車,身後突然響起的紛亂腳步聲卻掀起了沙灘上的一片黃沙。
「就是他,大伙上!」一聲吆喝,來人已將手上不知從何處撿來的木棍往余亞萊身上擊去。
隨著那甄的尖叫聲,余亞萊轉身迎戰,接下來的一片混亂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不要打了!」余亞萊第一個反應便是推她上車叫她鎖上門,此刻,那甄坐在車裡看著黃沙飛滾,之後又來了數名手執木棍的粗莽漢子,她心慌意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余亞萊單打獨鬥佔上風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多久,對方來了六個人,再加上他們手上的結實木棍,就算他的身手再利落,體能再好,也免不了在混亂中挨上幾棍。
「快報警!那甄!」他揚聲喊道。
此時,其中對方一人往車子的方向走去,目的當然是不讓他們報警,余亞萊為了顧及那甄的安危,一個分神一支木棍便出其不意的朝他的後腦勺敲了下去——
「啊!危險!亞萊!」那甄尖叫著,不敢想像後果的閉上眼又隨即睜開,正巧看見余亞萊當場吐了一口鮮血,「不!不要!亞萊……」她想下車!她不能再讓他們這樣打他!
「不要下來!」彷彿早一步看出她的意圖,余亞萊頭也不回的低吼,「快報警!聽到沒有?」
那甄匆匆打了手機報警後,便打開車門下了車,不顧一切的便飛奔到余亞萊身前——
「你這個笨蛋!下來幹什麼!」余亞萊想也沒想的把她護在懷裡,對方收手不及,一棍硬生生的落在余亞萊的肩臂上,他悶哼一聲,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她也聽到了,終於受不了的哭出聲來,顫抖不已的身子掙脫余亞萊的保護臂彎,直挺挺的張開雙臂擋在他前面,流著淚,眸子裡卻一無所懼。
大不了就是一死,那比她眼睜睜的看著余亞萊被打,卻做不了什麼來得好受些……
「我不准你們再傷害他!」現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別想教她離開他半寸,寧可陪他一塊死,也不要承受那種撕心扯肺的疼痛。
六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評估著什麼。
「老大?」
「主人沒要我們把他打死,走吧!」帶頭的人率先轉過身離開。
「可是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找死啊!那是老大的女人,你敢動她一分一毫就見不著明天的太陽……」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遠,他們像來時一樣消失在一片黃沙的盡頭。
硬挺的身子骨在確定人全都不見了之後,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般軟倒在地,那甄淚如雨下,轉頭緊緊抱著余亞萊動也不動的身子,哽咽得泣不成聲……
「你不要死,我才剛剛要愛你而已,余亞萊,你聽見了沒有?我絕對不准你死……我只有你了,你不能丟下我……」她不敢移動他的身子,只能抱著他,等著警察找到這裡。
他滿身是血呵!頭上、手臂上、腳上、臉上……她邊哭邊搖著頭,胃不斷的翻攪著。
「早知道他們不打女人,我就應該早點出來救你,你就不會被打成這個樣子……老天!你千千萬萬不要有事呵!否則我一定跟你沒完沒了……」
余亞萊微微的睜開一隻眼睛,想伸出那只還沒被打斷的手安撫她,卻被她緊緊抱著根本動彈不得。
「傻瓜……」歎口氣,他發出微弱的聲音。
「亞萊?」那甄哭花的臉從他胸前抬起來,「你沒事?你真的沒事?太好了!太好了!」說著,淚又開始淅瀝嘩啦地掉。
「別哭,你這樣好醜。」余亞萊扯扯嘴角,想給她一個笑,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痛得他悶哼。
「怎麼啦?你哪裡疼?」聽到他一哼,那甄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明知道他全身都疼,卻還是問了句廢話。
「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一個地方不疼。」他咬著牙,忍著痛伸手拍了拍她哭花了的臉。
「哪個地方?」她看他全身是血……
「心啊,想不到你這麼愛我。」他定定的望住她,玩笑的話語中卻帶著一抹難得的認真。
聞言,那甄的臉紅了紅,別開臉不想讓他看見。
「該死的,你都聽到了?」
「剛剛才叫我千萬死不得,怎麼現下我又該死了?嗯?你說清楚點,是要我死還是不死呢?我都聽你的?」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這個人真是瘋得徹底!她動了動身子想起身不理他,卻聽到他哭天搶地的哀號,「你怎麼啦?我弄痛你了嗎?」
「是啊,痛死我了,你不要再亂動了好嗎?會死人的!」說著說著,余亞萊整張臉非常「痛不欲生」的糾結成一團。
「忍著點,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那甄擔憂著,再也不敢亂動,只能讓他這樣摟著她。
救人來不及,等警察來送他去醫院總來得及吧?要是她剛剛真的等著他們來救人,余亞萊大概真的會被打死……想到方纔的一切,她還是心有餘悸的顫抖著。
「別怕,有我在。」他下意識地將她擁緊一些,低頭便去吻她。
「你的傷……」她閃躲著,怕弄痛了他。
「死不了,我現在想吻你。」
「可是……」
「不准你拒絕。」他霸道的宣告,單手托住她那勇敢又溫柔羞澀的嬌顏,纏綿火熱的吻密密的烙印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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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星?」蔣克昕的眉頭挑了起來,他不是沒聽過這家公司的名字,而是訝異聽到這個名字,這個美國航空業鉅子吳震旗下的資產管理公司,何時盯上他艾克亞了?
「沒錯,聯星已將近半個月連續的以高價收購我們公司的股票,似乎準備在年底的股東大會裡取得一席董事席位。」張鴻有點擔憂的向蔣克昕報告著這剛出爐的調查報告。
聯星財團不僅僅在美國財大勢大,它的航空公司更是遍及世界各地,所擁有的航隊可以跟整個美國政府軍隊相抗衡,就連美國總統也要理讓三分,何況只是他們小小的艾克亞?
艾克亞的竄起與壯大在整個國際廣告界是個傳奇,但與聯星財團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這也就是為什麼蔣克昕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麼要暗中以超乎尋常的價格大肆收購艾克亞廣告公司股票的原因。
難不成吳震有意跨足廣告界或媒體業?如果是,阻力若能化為助力是再好不過,要不然真要跟對方作對,可以想見結果只是以卵擊石而已……蔣克昕陷入沉思之中。
「總裁?」張鴻等不到進一步的指示,有點進退不得。
「安排一下,我要見見吳震。」
「嗄?總裁要見吳震?」張鴻的嘴巴差點沒掉下來,那個老人……豈是說見便見得著的人物?這根本就是為難他嘛!
「怎麼?有問題?」蔣克昕挑了挑眉。
「總裁……」張鴻的確是面有難色。
「去試試,無論如何,我們總得看看對方的用意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何況,他若真的對進軍媒體有興趣,他會見我的。」
言之有理,張鴻佩服的點點頭,「我馬上安排,總裁。」
「另外,那件事……處理了嗎?」
「處理了,總裁,只不過……」張鴻看了蔣克昕一眼,顯得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
「聽下面的人說,那小姐不怕死的護在那個男人面前……所以他的傷勢只夠他躺在醫院裡十天半個月的……」
「什麼意思?」他又沒要他們把余亞萊打死?張鴻這是什麼表情?
「小的的意思是……總裁這種方式會不會反而把那小姐推到余亞萊那個男人的懷裡……」
她不怕死的護在余亞萊面前?蔣克昕瞇起了眼,溫柔的面容下閃過一抹恨意與殘逆。
「我有辦法,你不用擔心。」等到解決完聯星這件令人棘手的事之後,他會有很多的時間跟心力可以把她搶回來。
不過,她不會再是他捧在手心裡寵的女人,而是他蔣克昕的禁沖……
她不配了,不配他對她的愛,因為她的身體已不單單是他一個人專屬……
余亞萊……他會讓余亞萊付出代價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