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
玻璃門被推開,探進來一個大大的笑臉。
回應她的,是大大的一個噴嚏。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你叫阿秋,用不著這麼大聲地自我介紹了。」
「對不起。」門內的人在緩過氣來以後開口道歉:「我又感冒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她推開門走了進來。「我知道你從初秋開始到春天以前都會處於昏昏沉沈神智不清的狀態。」
再沒有見過第二個這種對感冒病毒毫無抗體的同類。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小心被傳染到。」他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摀住口鼻。
「無所謂。」她倒是大刺刺地走進櫃檯裡面,坐到他對面:「就你一個人?小曹又蹺頭了?」
「她說去買女士必需品了。」他笑笑,把手邊的清單歸置整齊。
「又買?照這種頻率,她早就失血過多而死了。」她大大地「嗤」了一聲。
「何曼,你總算是個女人,別這麼口沒遮攔的。」他瞪了一眼:「被別人聽見了多不好。」
「去!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一向就是這樣的,有什麼不好啊?」何曼把腳放到桌上,擺出「我是流氓」的架勢。
「你真的很空。」他拿起清單,往裡間的倉庫走去:「我還要清點,找別人玩去。」
「歷秋。」她急忙追上去:「我剛剛看見小曹在十八樓摸魚,我去把她揪下來幫忙吧!」
「不用了。」歷秋打開燈,從第一個架子上開始清點:「你回去吧!不小心被你們經理撞見就糟了。」
「他哪會來這裡?你就別替我操心了。我是在說你的那些『好同事』,她們也太過分了吧!每天都這樣,上班呢就混吃等死,讓你一個人干全部的工作,薪水又不見她們分你一份。你這樣恨吃虧!!」何曼直跳腳:「你像個不要錢的菲傭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被她這麼一吵,頭都有點隱隱作痛了:「反正沒多少事,我一個人做也無所謂。」
「唉──!」何曼突然歎了口氣,找了個紙箱一屁股坐了下去:「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是嗎?」他處驚不變,客氣地問那個「自首犯」:「告解不是應該去教堂的嗎?」
「要不是這麼多年以來你被我指使成了習慣,你也不會有這種任人擺佈的奴性。」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擺出懊悔的模樣:「所以,阿秋,我會對你負責的。」
「什麼?」歷秋終於停了下來,把目光移回到紙箱上那位姑娘堅定又溫柔的臉上。「我有聽到『負責』這個字眼嗎?」
「是的,阿秋。我最近一直在反省,自從六年前我們第一次邂逅,你對我一見鍾情,我們兩情相悅,時時刻刻都為對方盡心盡力。你對我更是呵護倍至,不但為我買飯寫報告,連考試時也冒著生命危險幫我作弊。可是,我一直不知道珍惜你對我的綿綿愛意。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終於瞭解你對我有多麼重要。從這一刻開始,我要對你負起責任,讓我們一起燃燒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九十六號,九十七號。」歷秋自言自語:「九十七號昨天超期……」
「歷、秋。」某個溫柔的姑娘抓狂了:「你有在聽嗎?」
「有啊!」他低頭勾掉九十七一欄,在旁邊寫上註釋。
「我在對你表白愛意,你專心一點好不好!」
「OK!」他滿意地看著清單。「我很專心在聽。」
「我對你的愛……」嘴角抽搐了幾下:「你和我……」
該死!唱不下去了!
「不行。」歷秋抬起頭,鏡片下的眼睛笑著瞄了過來:「不論你怎樣深愛著我,我也不會和你一起去搞砸今晚的相親宴。」
「原來……」眼睛轉過三圈,溫柔的姑娘變得有點危險。「歷秋,你怎麼會知道的?」
「早上大姐打過電話給我,說你今晚要去會見青年才俊。嚴重警告我不許被威逼利誘,否則的話她是不會放過我的。」
「壞人,她怎麼可以這樣!」危險開始變得驚慌:「我最心愛的阿秋,你不會被強權所迫失去自我的意識,棄我於不顧吧!我對你可是……」
「會。」歷秋平靜地打斷她:「我會。」
「啊!叛徒!」她淒涼地尖叫:「你怎麼可以忘記我們的感情,把我獨自推進火坑呢?」
「我當年之所以幫你跑腿干雜事,作弊寫報告,是因為我大姐看上了你小叔。你跟她說如果讓我當你的傭人就幫她釣到你小叔。」這是當年的原話,他可記得一清二楚:「除了我以外,歷夏和歷冬她們也幫你做了不少苦工。如果你只愛我不愛她們就太說不過去了。」
「歷秋,你別這麼無情嘛!」死小孩,居然這麼愛記仇。「你看,我們這麼有緣份,從上了大學就再也沒有分開,這麼近的距離,我偷偷地愛上了你也很有可能啊!」
「嚴格地說,你的公司在三十七層,我在底樓商場的失物招領部工作。如果不是你天天跑下來睡午覺,想要碰巧見一面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喂!你夠了吧!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何大小姐終於露出了她猙獰的真面目,一隻腳踏到了架子上,雙手環胸,目露凶光:「既然你早就被我用慣了,也不差這一兩次,就這麼說定了!」
「不行。」歷秋還是慢條斯理地拒絕:「我答應了大姐,何況我根本就不想淌這趟混水。」
「為什麼?幫個忙啦!」口氣有點軟化了:「乖!聽話嘛!」
「你小叔已經是我姐夫了,而且你也沒有第二個小叔介紹給我的姐姐,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軟硬不吃?
這死小孩真難搞!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走了。」最後一招,耍無賴。
「也好啊!」歷秋看了看表:「還有半小時就下班了,大姐正好讓我看住你,她會親自把你領回去的。」
呃!
「歷秋,算你狠!」失策啊失策,怎麼會忘了歷家的女人個個都很可怕,歷秋雖然是男人,可畢竟是她們的親兄弟。一直以來一直當他好欺負,難保不是最難纏的那一個。
不玩了!
「我恨你,歷秋!我詛咒你出門就被車子撞死!」何大小姐低著頭,帶著哭音以雷霆萬鈞之勢奪門而出。
乘還有半個小時,就算用搶的也要抓到個男人出來。
「阿秋,何小姐怎麼了?」剛進門的小曹吃驚地問:「我看見她在大堂裡拖著一個男人,還笑得很奇怪呢!」
何小姐雖然是這棟大樓裡最出名的美女,但給人的感覺老是怪怪的……
「你別在意。」歷秋一邊清點盒子裡的雜物,一邊笑著回答:「快到年底的時候,他們家就會有人犯這種病,等過了年開春以後就會好了。」
小曹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何小姐有花癡啊!可那不是在春天發病比較多的嗎?」
「不是,你別亂說。」歷秋心情很好地打了兩個噴嚏:「只是某種過敏。」
花癡?這招有新意又夠獨到,不知何曼想不想得到呢?
已經二十四歲了嗎?
還真是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