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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雨霏霏 第四章 作者:許柔風
    清早醒來時身上裹著駝色的毛毯,鍾雨掀起毯子起身赤足站在地板上眼睛瞥見高跟鞋被整齊擺著放在沙發邊。窗外的陽光溫和照人白天的海看起來退後好多,藍藍的與天交際。

    「嗨,早上好。」程源穿一件深藍色的休閒毛衣米色的褲管筆直。他指指身上的衣服說,「昨晚開你的車回酒店把行李都搬了過來。」

    「你還沒聽我的意見,已決定要買了?」鍾雨一邊說一邊將腳踏進鞋裡。

    他笑,「我以為你昨晚是以實際的行動來勸說我。」

    鍾雨拂拂蓬如雜草的頭髮「不關我事,怪這沙發有催人入睡的魔力。」

    程源輕笑,「那我一定要處理掉它昨晚被它害得氣氛全無。」

    鍾雨不禁赧然道「近來憊懶如豬。」

    「這樣更好你不知,除了會裝修房子以外我還是養豬高手。」程源眼內笑意溫馨,接過他手中遞來的牛奶,鍾雨心想這話說得已經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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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轉瞬即至,鍾雨亦成了程源的司機兼雜工。程源雖待人溫和但做事也循原則鍾雨與他二人默契漸漸竟無須言語。

    鍾陽來電通知鍾雨他和辛意梅旅行路線改變,要先至意梅在馬來的家中所以到來日期要推遲到聖誕前夜。鍾雨無他議,歡迎他二人來同度聖誕。

    程源工作忙時鐘雨便至店裡店中有敏兒在著實令人放心。家中傳真機上懸著的紙堆在地上打卷兒乎都是陸雪明的催稿,鍾雨—一攢起扔進紙簍。現在心淡得比水還不如,哪裡還寫得出東西。書房桌上原放著一個鏡框,裡面鑲的照片是鍾雨與鍾陽、元峰、元艾還有安元凱。如今被鍾雨反放在桌上拿了本厚厚地書壓住,那只是張照片,不會知疼。

    媽媽常在早上打來電話她從不問程源,鍾雨開始以為她是忘了這一回事這一個人,某一天放下電話後才恍然明白,自己原來與母親秉性相承,越是心中重視反越淡定。

    離聖誕尚遠大街小巷便早已是一幅節日景像一天接了程源回家在車中他望著車窗外的景致忽然扭頭說:「過一個二人聖誕如何?」

    鍾雨不置可否,忽然想到鍾陽與辛意梅,提起來,他聽罷聳肩道:「那就留至明年再過兩個人的聖誕吧。」鍾雨笑說好,心中對於明年卻無半點概念。

    回家急急奔進書房鋪開紙洋洋灑灑地寫了一篇文章也未斟酌便給陸雪明傳去,不一會兒,便接到她的電話,一開口就埋怨鍾雨近來懶惰不念舊情,鍾雨不理,只問她剛剛的文章可好,她半天才說:「文采一般,但說到過聖誕於國人無甚意義也算蹊徑獨僻。」鍾雨嘴角含笑欣然放下話筒。

    敏兒要鍾雨見見她的男人,恰好聖誕前夜行業內有一晚宴,鍾雨叫她攜男友同去,這樣見了亦不顯尷尬。

    鍾雨覺得近來自己的生活像開始步入正軌一般,

    日子過得丁是丁,卯是卯,平穩得就像是老司機開車,輕車熟路,不慍不躁。

    聖誕前夜的同行聚會全是熟人朋友,互相見了皆笑臉以對。鍾雨一身寶藍無肩晚禮外罩同色皮草披肩,她的皮膚早已養回細緻白嫩,再艷麗的顏色到了她身上也不顯張揚。敏兒今晚穿了身翠綠鑲金的禮服,那麼有暴發戶感覺的配色到了她的身上卻是分外的團圓美滿,充滿喜氣,立在她身邊的男友讓人見了只覺二人般配,他不時側低下頭對敏兒耳語,兩人的甜蜜讓鍾雨看得不願別過目光。

    「怎麼沒見程源?」仍是一身黃衫的李穎都自身後冒上來。她見過程源幾面在心中己把他認定為鍾雨的真命天子。

    面上浮起笑容,鍾雨說:「他與朋人有約。」事實亦是如此,兩個人即便成了夫妻也不需天天纏在一起,鍾雨向不遠處的汪建北舉起手中的酒杯晃晃,知道眼前的這一對夫婦算是例外。

    「心萌婚後可好?」鍾雨憶起那日在店內見到盧心萌,便隨意問起.

    「仍是甜甜蜜蜜,女人吶還是嫁給愛自己的人好。」

    鍾雨吞口酒,抿唇一笑。

    「剛剛見到葉芝華了嗎?」穎都問鍾雨。

    「誰、哪個葉芝華?」

    「剛剛今T台表演的那個模特,今年獲最佳新人獎的葉芝華。」

    「哦。」鍾雨恍然大悟,是倚在安元凱懷裡的那個「新獎美模」,「她怎麼了?」

    「沒見她一臉的頹廢失意?她為安元凱錯失了好多出位的機會,誰料人家還是和原先的女在訂婚了,她那發腫的眼睛就算用再彩的妝也難遮掩得住。」李穎都的話句句轟來,鍾雨只覺眼前景物全部晃到十米之外。安元凱訂婚了?何時的事?為什麼自己會不知道?她愣怔住,慢慢調穩氣息,才開口問李穎都「何時的事?」

    「嗯?」穎都被鍾雨問得愣一下,但一剎便明白了,忙道,「哦,我忘了你家與安家是世交,怎麼你不知道嗎?訂婚儀式在洛杉礬,時間就是今天。看來葉芝華是早就知道了,否則怎麼會這麼快就又出來走台。」

    鍾雨堅持著聽她說完,心裡不住地喚著自己的名字:鍾雨,鍾雨,鍾雨……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麼,但除了姓名可被喚起外,她無法理清任何思緒。

    端著酒杯,走到簾幕後面的露台,冷風吹來,從心深處打了個冷顫,頭垂著,想深吸口氣振作起精神,最終卻只能大口吞下杯中的酒。他真的訂婚了,如無意外,我將在年底和妮基塔訂婚,安元凱年初在洛杉機家中對自己說過的話重新迴響在耳邊。

    敏兒見鍾雨一個人走到露台,便跟著她過來,問她:「怎麼了?」

    鍾雨抓住她的手臂,把頭斜靠在她的肩上答:「累了。」

    那晚鐘雨喝醉了,敏兒與男友將她送回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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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醒來時,一睜眼就看到程源的臉,他坐在床邊望著鍾雨,「睡美人,你終於醒了。」然後匆匆地看了一下腕上的表,「鍾陽的班機快到了,得去接他們兩個。你是再睡一會兒,還是起來和我同去。」

    啊,鍾陽和意梅要來,鍾雨早已忘記了這件事,此時經他提醒,頓時進出精神,迅速地從床上跳起笑笑說:「我和你同去,五分鐘就好。」衛生間的鏡子裡,憔悴的臉上浮腫的雙眼露著血絲。鍾雨洗把臉,束起發,穿上白色的運動衣褲,戴上墨鏡,這樣的她遠望去,還是昨晚之前的她。

    和鍾陽見了面緊緊地抱在一起,站在身後的程源走到鍾陽身邊拉過他手裡的的行李拎在自己手中,鍾雨鬆開懷抱,又和意梅摟在一起,程源在旁邊笑著。「要不要和我也抱一下?」

    鍾雨這才鬆開手臂,沖鍾陽和辛意梅介紹說:「這是程源,建築師。」

    意梅頷首,鍾陽欲從他手中拿回行李,卻被他擺手制止,道:「車就在外邊,咱們走吧。」

    鍾陽與姐姐並排走在後面,他瞅了一眼鍾雨被墨鏡遮住的臉,說:「元凱哥昨晚訂婚了,你知道嗎?」

    「知道。」鍾雨聳聳肩,「昨晚在酒會上聽人說的。」

    「我還以為他和妮基塔成不了呢。」鍾陽對這件事也是大感意外,本來大吵一架,看起來再無復合希望的一對男女,誰知道隔了五個月後又閃電訂婚,真是不可思議。

    「誰都沒通知嗎?」鍾雨問

    「聽說妮基塔不反對一切從簡。」

    好一個不反對從簡,這也是抓住他心的絕版秘籍嗎?鍾雨揚著頭往前走,前面程源與意梅的背影虛晃晃地像是遙遠的影像。

    出了機場程源坐進駕駛位,而鍾雨開始東一句,西一句地與意梅聊他們此次假期中的所見所聞鍾陽聽到姐姐一直不停的說話聲漸漸放鬆下來閉上眼睛假寐。四個人進了家後,程源幫鍾雨把他們兩個的行李放在臥房,一副男主人姿態地安排說:「去吃飯吧,我已經訂了地方要給你們接風。」大家都無異議。

    一頓飯吃了兩個小時,鍾陽喝了些酒便見話多與程源學哥學弟地論了起來。程源看來也是不勝酒量的人,幾杯酒下肚,一臉的關公模樣。鍾雨和意梅兩個人看著他們,只能是搖著頭笑,鍾雨也滿斟酒杯與意梅道:「乾杯!」

    晚上就是聖誕夜意梅家是傳統的天主教徒,鍾陽與她兩個人去城裡的天主教堂做彌撒,他們過的是純正的聖誕。晚上夜幕降臨之時鐘雨雙臂撐在窗台上往外望去,黑黝黝的天空靜謐地蓋著大地,令人心裡陡生敬畏。無語之時程源從身後走來,環住她的雙肩,臉頰與瞼頰貼在一起時,從他肌膚中傳來的溫熱令鍾雨雙眼一熱淚滑下,程源的吻立時吸乾了它們……

    三天後鍾陽與辛意梅離開,洛杉礬的實驗室裡還有等待他們的研究項目。送走他們,程源把鍾雨帶到濱海的沙灘,他微笑著叫鍾雨站在沙灘上別動,然後彎下腰,圍著鍾雨站立的位置劃了一個圓圈。

    「雖然我沒有七十二變,但只要不是你自己說要走,你就會永遠被圈在我心牽掛的地方。」程源的聲音溫和而堅定,鍾雨望著他半天不語,然後拉起他的手把他的人也拽進圈裡更近地貼住他,說:「這也是我的圈。」海浪依舊拍打,四周影致疏遠錯落,身邊的這個男人的懷抱收攏住鍾雨一顆跳動的心。

    新年過後,程源結束工作將回美國,臨走上機前將一枚鑽戒套在鍾雨的中指上「這個圈更結實些。」鍾雨撫著手上的指環,輕吻他的臉頰。農曆春節之前,她也將去美國,在那裡和這個圈住她的男人還有無盡的故事要進行。所以,眼前鍾雨眼中無離別之淚,心中亦沒有什麼強烈的不捨之情。

    驅車回店,鍾雨隔街停下車來望著馬路對面那屬於自已的一塊地方.當初全仗父親投資,如今是否該連本帶利地還了,回到美國安心去做程太太呢?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硬幣,隨心拋出,是字的一面。歎口氣,她想到從前讀過的一句話:當銅板拋出懸在半空時你心中暗暗祈禱的才是你真正希望得到的。難道自己不想走嗎?鍾雨決定先不去想這個會讓她糊塗的問題。

    進店看見敏兒坐在收款台,便開口問她:「想不想接下這家店來自己經營?」看著敏兒的面部表情由微笑變瞠目結舌、不可置信,鍾雨轉身進了辦公室。

    春節前三天;鍾雨自敏兒手中接過預訂的機票看也不看就塞進包裡,伸進包裡的手指不知被什麼勾住拎出來一看:是那三枚鑰匙,繫著紅繩。她把它們把玩在手裡,最終又放回包中。除了這三枚鑰匙,自己和安元凱還有什麼是可以聯繫在一起的呢?她不知道。

    =====

    除夕,中國城裡的氣氛不比國內差。

    每年的除夕都是和安家一同過的,今年也不例外,惟一不同的是今年少了元艾,多了意梅與程源,鍾雨想想,差點忘了,還多了一個妮基塔。今年的聚餐是在安家,鍾雨和程源約好下午五點來家裡接她,然後兩人再同去。還不到五點程源就來了,鍾雨下樓去給他開門,以為要坐一會兒再走,誰知程源比她要急得多。

    「對這種家庭聚會,我一向感興趣。」他說。

    「為什麼?」鍾雨坐在車裡隨口問。

    「讓我想起小時候。」

    鍾雨望望他瞇起眼的樣子,笑他:「你已經長得很大了。」

    「大得足以娶妻生子了是嗎?」程源接她的話說。

    鍾雨無語,她想說的的確是這句話。

    「喂,我們生幾個孩子好呢?」程源一手握住方向盤,一手伸過來覆在鍾雨放在膝上的手上。

    從他手心傳來的熱力,令鍾雨心一動,「我不喜歡小孩,怎麼辦?」她把球踢了回去。

    「啊,大問題。」程源並未接著說下去,鍾雨側過頭看他的表情,真的像是認真在思索問題的樣子,不覺唇角上揚,微微一笑。

    「你不會是在騙我吧?」程源恰恰看見了她的笑意。

    「是真的哦。」鍾雨繼續堅持著。

    兩個人說笑著停了車,走進安家的宅子,兩家的人差不多都來齊了,鍾陽和意梅會晚些到,元峰坐在爸爸的旁邊正在和他閒聊,安伯和安嬸領著媽媽在欣賞他們兩個新養的金魚,而元凱則晃著站在餐廳的入口處,他的頭髮有些散亂,手裡端著一杯酒,看見鍾雨和程源說笑著進來了,向他們兩個揚揚手中的酒杯,吞了一大口入肚,他身上只穿了件襯衫那種細格紋路不是鍾陽托自己買的嗎?鍾雨望進眼裡,一時忘記了與程源的對話。還未天黑他怎麼就在家裡喝酒,不怕挨罵嗎?

    「說什麼說得這麼熱鬧?」安伯看見他們兩個說說笑笑地走進來,忽然停下不說了,便問。

    「鍾雨說她不喜歡小孩,我正在糾正她的觀念。」程源笑著向安伯回答。

    鍾雨收回投向元凱的目光,故作輕鬆地聳肩道:「你強不過我的。」

    「那可不一定啊,我原來也很強的,可現在不還是得元凱說了算。」妮基塔的聲音在鍾雨背後響起,鍾雨下必回頭就可以想見她的表情。從十六歲認識她直到現在,鍾雨對這個女人厭惡到連她聲音都不想聽見,將目光投向站在餐廳門口的元凱,他像在看戲一樣看著自己的身後,那平靜背後所隱藏的不屑,被鍾雨看在眼裡,只覺心內悲涼。既使他不愛自已,那他也該選擇一個他自己所愛的啊,為什麼把眼中的鄙夷投給自己的未婚妻?

    「這麼說我還是有機會的嘍。」

    聽了程源的話.鍾雨收起思緒笑著說:「不和你爭了,否則在這裡我會成為公敵的。」

    安嬸和媽媽笑著從魚缸邊走過來,沖程源道:「你看,鍾雨多聽你的,程源,女子順夫多金你可千萬不要欺負她喲。」

    「我不會的。」程源笑著說。

    鍾雨這才有機會回過頭和妮基塔打招呼,一句「妮基塔,你好」被眼前所見到的人給生生硬硬地哽住,眼前的妮基塔哪裡還是記憶裡的樣子,浮腫的臉已經走了形,頭髮飛散著乾枯得像稻草,挺著大大的肚子,腳上趿拉著一雙男式的大拖鞋,而見鍾雨看她時驚訝的樣子,妮基塔瞼上竟露出分外得意的表情.鍾雨急急地回頭找尋元凱,可餐廳門口哪裡還有他的影子。

    程源是第一次見到妮基塔,他風度好好,溫和地向她打招呼妮基塔故作優雅的姿態,他也仿同視而未見。鍾雨擺脫不了心中想問安元凱的衝動,她脫開程源的手,在大廳裡繞了兩圈,然後穿過餐廳往後院走去,她突然想到一個也許元凱會去的地方。

    後院的景致仍同多年前一樣映在鍾雨眼中的夜是一點點深起來的,就像她的疑問,也在一點點地堆積。安元凱真的如同鍾雨猜的那樣立在游泳池的邊上,雙手插兜,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鍾雨悄悄地站到他身邊,一陣濃濃的酒氣從他身上飄出。

    「幹嗎不陪你的未婚夫。」他彷彿知道來的是鍾雨似的,看也不看地說。

    「那你幹嗎喝這麼多酒?」

    「慶祝。」他口氣嘲弄。

    「還有什麼是可以慶祝的嗎?」鍾雨學元凱的樣子,將目光投向遠處的天際,那裡有顆漸漸亮起的小星。

    「沒看到我要做父親了嗎,」

    「那有什麼可慶祝的,應該是痛哭一場才對。」

    「為什麼你順夫就多金,而妮基塔為我生兒子就該痛哭?」元凱的聲音充滿譏諷。

    「將來誰會愛他?」鍾雨咬著牙,「是你還是妮基塔?你這個傻瓜,笨蛋……」她恨恨地罵著,冷不防被站在身邊的元凱推進游泳池裡,水花「嘩」地濺起,鍾雨還沒反應過來,安元凱也跳了進來,水涼涼的,濺在兩個人身上。

    「你在做什麼?」鍾雨不敢置信地叫道。

    元凱沒說什麼,劃到她身邊,用手臂將她圈池邊,夜色裡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雙眼中深深的渴望,鍾雨凝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像磁場一樣水遠吸引得住她的男人,這個用一個眼神便可讓自己一顆心隨他沉溺的男人,她不由自主地將雙手撫上他的臉頰,此時遠處那所燈人通明的房子和裡邊的人都仿似是前世的經歷,只有這一剎那,自己怦怦跳動的心和身邊的這個人才是唯一的真實。冰涼的手撫上元凱同樣涼涼的臉頰,鍾雨揚起自己的臉貼向他的臉,她克制著從心內發出的顫抖,將自己冰冷的唇輕輕印在他的唇上。元凱盯著她的動作,緊皺起雙眉,痛苦而無言地將頭緩緩埋進她的肩窩。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驚聲尖叫響徹夜空,鍾雨的頭一下子便痛了起來,這個妮基塔,為什麼連片刻的安寧也不給自己。

    安元凱抬起頭,看了一眼鍾雨的表情後,他輕輕地從她身邊滑開,浮在遠遠的水中。鍾雨撐著雙臂躍出水面坐在游泳池邊上,雙腿依然浸在水裡。

    首選衝過來的是程源,妮基塔只是站在遠處望見他們兩個就升始大叫,而程源是聽見她的叫聲之後第一個衝過來的。

    「怎麼了,怎麼了?」他不住迭聲地問。

    鍾雨靠在他的懷裡,渾身濕透的她不知說什麼。

    「她在救我。」依然浮在水國的安元凱望著程源說,那語氣竟像是莎翁筆下的哈姆雷特。

    「怎麼回事?」元凱的話令程源更加糊塗,鍾雨在心裡歎口氣,這算怎麼一回事啊。

    屋內的人聽見妮基塔的叫聲都慌忙出來,連同鍾雨在內。所有的人都在面對著元凱的方向,只有元凱一個人浮在水裡,面對著所有人,他輕鬆地解釋著:「鍾雨以為我要自殺,來救我。」

    「搞什麼鬼。」安伯首先氣得轉身離開。

    「你會想自殺,這麼個淺淺的池子哪裡能淹死你這個游泳冠軍?」妮基塔尖銳的聲音得不到一絲響應的回音。

    鍾雨聽見媽媽和安嬸兩個人忙忙地喚元凱上來,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還在水中的元凱,望向眾人的他面無表情,一雙眼,泛著冷冽的光。

    怎麼了?鍾雨被程源扶起,心中依然回想著剛剛的一幕。上了樓,到元艾的房間裡泡了個澡,穿上她櫥裡的衣服,鍾雨站在鏡前望著自己在鏡中的面容,眼睛深處閃著不知名的光芒。

    下樓來鍾雨見到程源正在樓梯轉角的沙發上坐著等自己,把手背到身後,輕輕轉了轉套在中指上的指環,有沒有大一些的環,可以套住我的心的,她在心裡輕聲問。

    「剛剛嚇到你了吧。」程源的目光溢著滿滿的寵溺,而鍾雨口氣如做錯事般的孩子。

    他點點頭,說:「不喜歡要孩子,你也不必跑去鬧什麼自殺。」

    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鍾雨還是忍不住說;「沒有人要自殺。」

    「知道,知道」程源拉她坐下,「以後想游泳的話先換上泳衣再說。」鍾雨笑著挨他身邊坐下,程源的臂彎圍住她的腰,臉慢慢貼上來,鍾雨彷彿看見安元凱眼中冷冽的光,她極輕極輕地自程源懷中掙了一下,笑說:「去廚房看看,我的肚子在叫呢。」程源放開她,臉上現出淡淡的笑。

    晚餐氣氛開始有些僵,只因為妮基塔一直在有意地挑剔元凱。換了衣服的安元凱仍穿著那種細格紋路的襯衣,鍾雨望著那襯衣,覺著原來就環繞在心頭的迷霧更濃了。坐在她左手邊的朱妍一身紅衣,她是同鍾陽與意梅同時回來的,似是見慣了妮基塔的言語行為,她一點也不以為忤,逕自與鍾雨說笑著。鍾雨一邊隨口答著朱妍的話,一邊細細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雖然她沒聽到元凱對妮基塔的刁難有任何反抗,可她完全能夠想像得到安元凱那副冷然以對的面容。

    飯桌上,安嬸與媽媽的話漸漸帶動了氣氛,鍾雨聽著人們的聲音漸漸歡快,這才慢慢將頭從眼前的食物中抬起來,可剛剛抬起的眼簾,首先映人的便是妮基塔利箭一般射來的目光,她惡毒的樣子令原來漂亮的臉蛋扭扯得變了形。鍾雨心想,自從十六歲開始,自己就一直沒有贏過妮基塔,直至現在,懷了元凱的孩子,坐在元凱身邊,對他呼來喝去的也仍是她妮基塔,她對自己還有什麼可恨的,可嫉妒的?!真是莫名其妙!就算剛剛在游泳池,也是她鍾雨吻了安元凱,而不是安元凱對她鍾雨有所企圖。這麼想著,嘴便不自覺地嘟了起來。直到坐在她右手邊的程源將頭壓低在她耳邊笑著說:「吃到什麼好東西了,把嘴都堵得噘了起來。」她才釋懷地笑了暫時拋掉所有困擾自己的不解難題。

    晚餐過後,年輕的一輩幾乎都有節目安排,元峰與朱妍最先離開,程源早就約了鍾陽與意梅,他與鍾雨商量好了四個人一起去中國城裡看焰火。妮基塔看著人們一個一個都走了,又是一臉的恨意,她的那副表情令鍾雨剎那間覺得她根本就不喜歡有孩子。她是在用孩子來拴住元凱嗎?想到元凱,鍾雨將目光在大廳裡掃了一圈也沒見他身影。今年的除夕,真是有別樣的精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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