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巴遠綠,她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除了大學該上的課程外,都在外面晃到很晚才回家,總歸就是不想回家看到巴晶。
這世界實在不公平,難道就因為巴晶是爺爺他們盼了許久才盼到的女兒,就有資格得到那麼多的愛?既然她已經有那麼多愛了,為什麼連應該關懷他們的爸爸也得去關心她?她從小得到的親情跟巴晶比起來,簡直就像小巫見大巫。
現在居然連向來和她志同道合的朱從循也變節了,這是什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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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晶坐在計算機前玩遊戲,而朱從循則在床上沉沉睡著,他一夜未合眼的完成了一幅封面圖。
在最後一隻小青蛙被車子壓成骷髏頭之後,巴晶無趣的關閉計算機。
床上的朱從循依然睡得沉,她悄悄地走過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後,又一拐一拐地悄悄帶上房門離開。
回到家,見錄音機上閃著紅燈,她走過去打開聽取留言。
「親愛的小晶晶,」聽到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巴晶的下巴差點掉下來。「怎麼連你也不在家呀?你三哥很想你耶,我正在回家的路上,飛機大概在T省時間二十一日的晚上七點左右會到,你們記得來接我呀,我已經忘記回家的路怎麼走了。」
她不敢置信的又聽了兩遍。
「天呀!真的是三哥,他要回來了……二十一日,今天了!」她興奮非常的望了眼牆上的鐘,時針指著數字六,她抓起皮包就往外快走。
也難怪她如此高興,最後一次見到三哥,是在她二十歲成年的生日會上,當時他特地從非洲的一個小國飛回來,給了她一個最大的驚喜。
五年了,她那沒良心的三哥終於想到她了,叫她怎不感動。
從車庫裡開出她的白色房車,她一心只想趕快到機場。
要是讓阿循知道她在腳傷未癒的情況下還自己開車,肯定又要念上一大串。
不知道三哥現在變得怎麼樣了,他一直是巴家的黑羊,也是她最崇拜的對象。
巴晶實在太期待與自己的三哥見面了,以至於差點錯過路旁的那一小群人,幸好她眼尖的瞄到一張熟悉的面孑L,連忙踩了剎車,然後倒車。
遠綠?她瞇著眼睛,吃力的想在只剩殘陽照射的街道上看清楚那被一群人圍在中心的人,是不是巴遠綠。
真是遠綠!看來她好像惹上麻煩了。
巴晶連忙將車子停在路邊,下車一拐一拐地朝那群人跑過去。
在只距離幾步之遙時,她看到一個染了一頭紅髮的女孩揚手打了巴遠綠一個巴掌。
巴晶想也沒想,加快速度,舉起皮包朝那女孩的背後一擊。
紅髮女孩痛呼了聲,巴晶乘機鑽到巴遠綠身邊,擋在她的身前。
「你幹嘛?怎麼無緣無故打人呀?」她大聲怒罵紅髮女孩。
「你來做什麼呀?快走啦,我不需要你幫忙。」巴遠綠沒想到這時候會看到巴晶。她被圍堵已經夠衰了,沒想到竟又冒出個什麼也不會的大小姐。
「不需要我幫忙的話,你剛才為什麼不還手?」巴晶瞪了她一眼。
「你——」她哪能還手呀?他們有十幾個人,而她才一個,怎麼鬥呀?還沒開扁她就先掛了。
「喂!」紅髮女孩目光斜睨,衝著巴晶叫了聲。「你是哪裡跑出來的呀?想替她出頭嗎?」
「廢話,你這妖魔鬼怪。」看她一頭紅髮和那種態度,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色。
紅髮女孩眼一瞪,伸手扯住巴晶的長髮,巴晶忍住痛,不叫就是不叫。
「你膽子挺大的,既然你要替她出頭,那她剛才踢凹了我的車,拿錢來賠,我就放你們走。」
「你的靈車呀?」巴晶就是嘴上不饒人,也不甘示弱地抓住她的紅髮。
「巴晶,你閉嘴行不行?」巴遠綠真的很想拿針線把她的嘴巴給縫起來,難道她看不出這群人不是那麼好惹的嗎?而她早就後悔,不該那麼衝動去踢車的。
「大姐,我看她們根本沒有和解的意願,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跟她們嘮叨了。」挑染了幾撮金髮的男孩子一說,其他人也跟著鼓噪起來。
「放開我的頭髮。」紅髮女孩以脅迫的語氣對巴晶說。
「一起放。」巴晶可不想吃虧。
「好。」紅髮女孩的頭皮已經被扯痛到發麻的地步。
兩人的手漸漸離開對方的頭髮。
巴晶仍瞪著紅髮女孩。「你說,你想要多少?」
紅髮女孩瞄向她的皮包,一把搶過,巴晶想搶回來,立刻被紅髮女孩的同夥給抓住。
紅髮女孩露出勝利的笑容。「這個LV的皮包給我,那她踢壞我車子的事就算了。」
巴晶想了想。也好,反正皮包裡除了化妝品和一些零錢外,也沒什麼了,而那款皮包,家裡還有兩個。
「好吧,便宜你了。」她拉著巴遠綠要走。
「等一下。」紅髮女孩一開口,巴晶的路立刻被擋住。「我只說用這皮包抵車子被破壞而已,可沒說不計較你打我並拉我頭髮的事耶。」她的眼神瞬間轉為凶狠。「把她們帶上車,我要把你們關到小木屋裡,餓個兩三天後再放你們出來。」
「你這白癡。」被強行拖上車的巴遠綠忍不住咒罵。
而巴晶則是實際多了,她放開喉嚨大聲呼救。
二十分鐘後,她們兩個被丟進一間充滿木頭腐朽氣味的小木屋裡。巴晶的耳朵貼著木門,聽見那群壞蛋呼嘯而去的聲音後,立刻試著去開小木門,但是小木門只是搖了搖,並未如她意的開啟。
外面路燈已亮,而小木屋裡仍是漆黑一片。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早就脫困了。」巴遠綠坐在地上,怨怪著巴晶。
「要不是我,現在被關在這裡的只有你一個人。」巴晶說,又試著撞了撞門。
「沒用的,你以為他們會笨到把我們關在那種一撞就開的爛木屋裡嗎?」巴遠綠毫不客氣地澆她冷水。
「他們看起來是不怎麼聰明。」巴晶又試著撞了一次,好像搖得比上一次厲害了。「你不要只是坐著,過來一起撞看看。」
巴遠綠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巴晶沒辦法,只好也喘吁吁地走到她身邊落坐。
「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什麼話都好說。」她對巴遠綠道。「我知道你為什麼討厭我,其實你爸媽愛護我是正常的,因為我是他們的妹妹,我不能要求他們少愛我一點。
「而你是他們的女兒,當你需要他們關懷的時候,當然也有權利要求他們多關愛你一些,你自己不說出心裡想說的,卻一再埋怨我,這對我是很不公平的。」
「為什麼我就得開口?你沒開口他們的心還不是都在你身上。」想起小時候少得可憐的關愛,巴遠綠就覺得怨恨。
「就是因為你不開口,所以才害了我,我根本就不需要那麼多愛,那只會讓我窒息。你一定不相信,十歲以前的我是個自閉,活在自己世界裡的孩子,直到遇到阿循,我才像攀到救生圈一樣,一直黏到現在。」她的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悲傷。
巴遠綠狐疑地看著她,巴晶小時候是個自閉兒?
「現在你不用再怨恨我了,因為再過不久,我就會嫁給阿循,不住家裡,到時候你愛怎麼跟你爸爸撒嬌就怎麼撒嬌了。」巴晶想起美麗的遠景,不禁陶醉了起來。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巴遠綠不屑地哼了一聲。
「好啦好啦,你想怎樣我也管不到,現在我們還是先把門撞開,離開這裡再說。」她伸手去拉巴遠綠。
巴遠綠彆扭地甩開她的手。「別碰我啦,我自己會起來。」
巴晶說得沒錯,那些人的確是很笨,她們才撞了兩下,小木門就承受不住的裂了開來,第三下後就倒下了。
重獲自由,巴晶顧不得腳痛,在小木門外又叫又跳。
「看吧,我就跟你說那些人不太聰明嘛。」她得意揚揚地道。
「少幼稚了,你知道我們在哪裡嗎?」
巴晶望望四周。呀,一片陌生景象。
「不知道……不過,我有預感,如果從那裡走的話,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回到家。」她信心十足的舉起手指,指向前方的一條小路。
一個小時後,她們已經陷入完全迷路的狀態,更可憐的是,方圓百里仍然沒有一個人影出現好讓她們問路。
巴遠綠走得又累又渴,忍無可忍下,終於奪下指路權。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開口,我來帶路!」她對同樣筋疲力竭的巴晶叫道。
「嗯,拜託你了。」巴晶謙卑地說。
由於穿著高跟鞋,她腳掌兩側的水泡已經磨破,痛得她很想掉眼淚,可是不行,於是她露出個虛弱的笑容。
「你的腳還好吧?」為了不讓她以為她在關心她,巴遠綠試著讓自己的口氣顯得不在乎。
「大概還能撐一個小時,待會兒如果看到出租車,我們攔車坐回家好不好?」巴晶可憐兮兮地說。
「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哪會有什麼出租車呀!」巴遠綠語氣惡劣的開口。「這就是給你個教訓,亂管別人的閒事就是這種下場。」
「你又不是別人,你是我侄女耶,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你被打而不管。」巴晶也叫嚷。「下次再被我遇到那些人,他們就倒霉了,我一定把他們載到垃圾山,挖個洞把他們的身體埋起來,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面,讓他們聞垃圾山的味道聞到吐!」她又滔滔不絕的發明了幾種酷刑。
走在前頭的巴遠綠撇撇嘴不以為然。就算她那麼說,她也不會被感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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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巴晶和巴遠綠試著找出回家的路時,此刻的巴家早已因找到巴晶那輛未取下鑰匙的白色房車,而裡頭的車主卻失蹤而亂成一團。
另外離車不遠處,他們又找到了巴遠綠的背包,更是讓他們心急如焚。
巴遠識已經利用關係,請警察局協助尋找。
朱從循則一下子坐、一下子站,腦子裡不斷想著巴晶可能遭到不測的種種畫面,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不該睡得那麼沉的!若他沒有睡著,一定不會讓她獨自駕車外出,她的腳根本還沒痊癒,怎能開車?而現在只見車不見人,她到底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
不行!他無法在這裡被動的等待消息,他要親自出去尋找。
他將煙捻熄,站起身來,正想往外走時,突地大響的電話鈴聲拉住了他的腳步。
每個人幾乎同時要往電話的方向沖,巴遠識舉起一隻手,以眼神示意大家定下心來。
他刻意不持聽筒,好讓每個人都聽得見打來的人所說的話。因為這通電話,有可能是綁匪所打來的,這也是他們預料中最壞的情況。
「我是巴遠識。」
「巴先生,我是分局長,我們剛剛攔截到一批青少年,在他們身上找到巴晶小姐的皮包,經我們盤問得知,兩位巴小姐被他們關在山坡上一間廢棄的木屋裡,我們警員在前往營救的路上,遇到兩位自行脫困的巴小姐,我想不久後她們應該就會被護送到家,請你們安心,她們的安全已經無虞了。」
分局長說完後,所有人都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掃剛才令人窒息地緊繃感。
巴遠識這才拿起話筒,誠摯的對分局長表達由衷地感謝之意。
朱從循轉身往外走,他要到外面等。
「朱從循!」很稀罕的,巴遠見開口叫住他,他回過身來。「希望你加快速度把巴晶娶過去。」他這句話代表了巴家所有人的心聲。
「我會的。」朱從循說,他也不想再過這種她一離開他的視線,就有可能出狀況的日子。
十分鐘後,閃著紅藍燈的警車來到巴家。
經過這幾個小時的折騰,巴晶早已擋不住倦意的在車上睡著了,朱從循彎身輕輕的將她從車裡抱出,走進屋裡。
「阿循……」巴晶朦朦朧朧地醒來。「我的腳好痛。」枕在他溫暖的懷裡,終於感覺到安全的巴晶忍不住哭訴起來。
直到他將她的高跟鞋取下,一旁的巴遠綠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巴晶的腳掌兩側和腳底全是水泡磨破的痕跡,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別擔心,我幫你上藥,你繼續睡,睡了比較不痛。」朱從循輕聲細語地對她說。
巴晶點點頭,擦擦眼淚,又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巴遠綠看著他。他的眉頭始終都是皺著的,表情沉重,眼裡滿是心疼與自責。
他真的愛上了巴晶。這個意識頭一次進入她的腦海裡,她的視線忍不住又游移到巴晶的腳上,腳走成那樣,她跟她走在一起,居然沒發現,而她竟然連哼一聲也沒有……有人搭住了她的肩膀,她一抬頭,發現巴遠藍正看著她,臉上的微笑只有她們兩個明白。
巴遠綠又望向正蹲在地上,仔細的為巴晶上藥的朱從循。
半晌,她從鼻子裡噴出口氣。算了,他們愛怎樣就怎樣,反正吃苦受罪的是阿循自己,她不管了!她倒在沙發上。
忽地,快睡著的巴晶突然感到心神不寧,眉一皺,她又微微睜開了酸澀的眼。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她喃道。什麼事呢?
朱從循抬起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微笑。
「沒關係,有事的話,我會幫你頂著的。」
巴晶這才又安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