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一聲清脆的吆喝下,竹劍正中面罩,勝負已分。
練習的兩人退開,行禮,各自卸下面罩。
「不錯哦,小齊!」一頭俏麗短髮的大三學姊讚美道:「你又進步了!」
康齊淡淡一笑,「再怎麼進步,還是打不過你。」側頭抹去汗水,長而柔軟的髮絲散了開來,因汗水而熨貼著他略帶憂鬱的俊美面容。
大三學姊著迷地看著他髮絲披散的飄逸模樣,安慰著:「你才練兩年,怎麼打得過我這個練十年的呢?別急著要贏,你進步的空間還很大,專心練好每個基礎,久了自然會愈來愈厲害。」
兩年前,這個當時還是高二生的學弟來社上要求加入,此後便每個週末都來練劍,風雨無阻。而自從他加入劍道社的那天起,一向小而美的劍道社社員竟在短時間內激增,至今己到了大爆滿的地步。
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孩!
當年雌雄難分的美少年,兩年來精緻的容顏不變,反而因為練劍的關係,眼神變得內斂而堅毅,眉間那股憂鬱更添醉人風采,教人好想將他牽回家好好疼愛啊!可惜他不解風情,每次來就只知道練劍,真是浪費了天生女性殺手的資質!
沒關係,當年她怕人家說她「摧殘幼苗」,現在他可是醫學系大一的學生了,讓她好好調教一番,還怕小弟弟不開竅?
「小齊,等一下我們跟指導老師的聚餐,你要去嗎?」見康齊頷首,她又笑道:「之後我們還要去舞廳,你也一起來吧?是最近新開的,入場完全免費哦!」
他遲疑了下,歉然笑著,「我不會跳舞……」
「只是去看看嘛!不會跳舞也沒關係,就當作去見識見識,社上很多人都要去呢!」
這時,幾個剛下課的大男生進入練習室,朝他們兩人叫著,「喂,你們趕快把衣服換掉,要去餐廳吃大餐嘍!」
「一定要來哦!」大三學姊朝康齊眨眨眼,走入練習室一角的隔間。
「小齊,改天再去打撞球吧!」一個學長親熱地拍拍康齊,「不過你球技太強,下次要先讓我二十顆!」
「沒想到你是那家撞球場的VIP,可以免費打球欸!」另一個學長好奇道:「可是聽說老闆是混黑道的,你怎麼弄得到VIP?」
康齊淡然一笑,「我也不清楚,兩年前我在那裡打球贏了一個人,後來就都免費了。」
「你們說的那個黑道老闆,是不是這幾天報紙上新聞刊很大的這個啊?」一個大一男生正在看剛買的晚報,「媽呀,連續一個禮拜晚上都在械鬥,這對叔叔和侄女是怎麼回事,怨恨這麼深啊?」
「那個女的可厲害了!一開始是她看到四個男人威脅幾個學生,她一對四就把人家打成豬頭;那四個人是她叔叔的人,隔天她叔叔馬上派人砸她的酒店,就這樣打起來了,聽說其中不知是黑槍還是毒品的恩怨。那女的名字很奇怪,叫甘啥米碗糕的……」
「甘紗美。」康齊卸下護具,穿上鞋襪。
「對啦對啦,叫甘紗美,這名字有點日本味,我一直記不起來。不過那女的勢力好像比較弱,有點撐不下去呢。」
一個大四學長哼了聲,「黑道還有什麼好東西?自相殘殺一起毀滅算了。」
「說得也是,不過美女死掉太可惜,所以我這幾天心裡一直在幫她加油,希望她打贏那個老頭子。」一個碩士生曖昧地擠眉弄眼,「昨天新聞不是有照片嗎?雖然戴墨鏡看不清楚臉,但是那個身材啊──」雙手誇張地比出葫蘆形,「該大的大,該小的小,簡直是個天生尤物!尤其那胸部……」他話沒說完,背脊立被什麼狠狠撞上,推得他一頭磕往牆壁,額頭頓時腫起大包。
「啊,學長!」康齊連忙扶住他,「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沒受傷吧?」
「沒……沒有。」被如此絕美動人的容顏惶恐道歉,有脾氣也發不出來,而且那雙黑眸深處隱隱燃著異樣的火光,教他頭皮發麻。直覺告訴他,最好別再繼續這個討論美女身材的話題,遂改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餐廳吧?」
「報紙可以借我看嗎?」康齊向買了晚報的工科系同學開口。
「好啊,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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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社開學以來的第一次聚餐,有幾十個人到場,幾乎坐滿了餐廳二樓。
「總務呢?」點餐完畢,負責付錢的大二總務還是沒到,社長著急起來,「誰去打電話看他要來了沒?」
「我去。」被女社員們拉著坐一桌的康齊起身就跑開。
他沒帶手機,於是到角落用公共電話,撥號後便翻開那份晚報來看。
上頭醒目的標題,一整篇報導是連日來械鬥的匯整,這些他早從這幾天的新聞看得滾瓜爛熟。迅速瀏覽過,注意到文末附上一幀照片,一貫的墨鏡、黑衣,照片裡的人因為遠距離偷拍而模糊不清,顯得陌生,顯得──遙不可及,唯有那頭短髮長了些,但仍是記憶中的暗紅色澤。
他怔怔看著,手指逐漸蜷緊,揪皺了報紙。
她不要他去找她,也不給他機會找到她──兩年來,他去了撞球場不下百次,一次也沒遇到她,若非偶爾在新聞中會看到她的消息,他有時會恍惚錯覺她己經在黑道仇殺中喪生了。
看來,她是真的要徹底斷絕與他的關連,否則他三、五天去打一次球,早該遇到她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消磨他的希望,令他愈來愈不想去撞球場。可是──他認真練劍道的事還沒讓她知道啊,他多努力不想成為她的負擔,她也一點都不知道啊!
她有想過他會這麼努力嗎?她……還記得他嗎?或者忙於處理廣海盟的事情,早己將他這個小老百姓遺忘?
耳畔的話筒只有單調的鈴聲,一遍遍響著,猶如他一遍遍叩著那扇唯一知道的門,卻始終沒有人應答。他一手摸進口袋裡,捏住那個銀色煙盒,幾乎將它捏扁。
此刻,忽見兩人並肩走上樓梯,一個是精悍的中年男子,目光如鷹,手上挽著一位優雅冷艷的女子,一頭鳥絲挽成髮髻,頸上的珍珠項煉發出柔光──
雷若瑾!康齊還來不及驚訝,就看見她身後的人──黑色皮衣、皮褲,外套上,銀扣熠熠生輝,映上一張閒適微笑的出色面孔,映上一頭他再熟悉不過的暗紅色短髮──甘紗美。
他不禁有些暈眩,看著她悠閒地踱上樓梯,往各桌滿滿的客人們一望,似乎覺得有趣;緊跟她上樓的是個男子,高大的身形在她身邊一站,英俊的臉龐立刻吸引了屋內所有女人的注意,他卻完全不予理會,霸氣地往身畔的她肩頭一摟,向角落的雅座走過去。
「我以為我們要裝作不熟。」甘紗美向男伴耳語,等他為她拉開椅子,才坐了下來。
「你以為是二十年前的相親,還得捧茶待客?」一干女性目光讓陸以弘很不高興,刻意體貼地為她倒水、遞紙巾,製造他己「名草有主」的假象。
隨後的兩個手下與小理、納森,則守在雅座外。
「我們的確是在相親啊。」為了讓老人家高興,縱使是完全不可能的兩個人,也得裝出你儂我儂,可真累人呢。
甘紗美喝了口水,就聽坐在母親身邊的中年男子,天義道的頭子開口──
「阿美子,最近幹得不錯啊。」有濃密的盆栽隔開,談話不怕被聽到。
「哪裡,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她禮貌性微笑,謙和的表情下難掩自信。
「你叔叔最近愈來愈不像話了,賣藥賣粉不夠,現在又弄些未成年的小妹妹來賺,真是……」陸老大不以為然地搖頭,壓低聲音,「聽說他是跟條子打好了關係,才能這麼囂張?」
「在我們這一行,跟警察打好關係是當然的。」否則酒店、舞廳三天兩頭被臨檢,還混啥?
「但是他跟條子走那麼近,要動他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他有警察當靠山,我們也有啊。話說回來,我們的衝突是我們之間的事,警察能插手的地方也不多,同道的事還是同道裡面自己解決比較痛快,真刀真槍打幾場,贏了就是老大,比靠山有什麼意思?」瞥見母親不贊同的神色,顯然不喜歡她這種愛冒險的天性,她促狹地一眨眼。
「聽起來,你對付你叔叔是很有把握了?」
「把握不見得有,不過我想做的就一定要做到,有沒有把握不是重點。」
「是嗎?新一代裡面,要算你最強了。」陸老大勉強露出讚賞的笑,心裡其實暗自警戒。
從數年前的搖搖欲墜,到今日的聲勢愈增,東廣海是茁壯了;母女倆,一個是內斂的深沉,一個是外放的狂傲,看似不顧一切橫衝直撞的個性,其實每一步都是謀定而後動,才能精準地料定對方的應變方式,每次反擊都是狠狠地直搗要害,昨天那一次,甚至直達距離甘火明總部不到三個街口的地方,膽識令人激賞。
能肆無忌憚,因為她夠強,而領導權逐漸由雷若瑾移轉到甘紗美手中,未來發展還不可限量,唯一可確定的是──東廣海還會更強,將來勢必在道上稱霸。
陸老大再次慶幸兩年前選擇和東廣海靠攏,趁現在還有機會,得盡量和這妮子拉上更多關係,遂向兒子道:「以弘,還不幫阿美子倒酒?」
陸以弘一言不發,拿起服務生送來的紅酒在甘紗美杯子裡斟滿。
陸老大這才滿意了,轉頭跟雷若瑾閒談。
「要陸老大的獨生子服侍女人,真是委屈了。」甘紗美呵呵一笑,輕歎:「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其實他兒子是──」
「你正和你叔叔打得難分難解,若有我們天義道幫忙,會簡單得多吧?」陸以弘冷冷地打斷她。
「是沒錯,不過沒你們,我也撐到現在了,我不需要你們。」比起老眼昏花的老人家,她更喜歡跟這個年輕的東宮太子較勁。美麗野性的面孔湊到距離他只有五公分的地方,輕喃:「現在是誰有求於誰,嗯?你應該對我客氣一點吧?」
「你真的不需要我們?」陸以弘冷哼,黑眼愈發陰鶩,「現在你和你叔叔勉強算勢均力敵,如果我幫你叔叔,你恐怕就要忙得焦頭爛額了吧?」
「兩年前你們選擇我們這邊,現在又要回去甘火明那邊,牆頭草啊。」她嘿嘿笑著,眸光鋒利如刀,「讓我真想一刀下去,永遠斬草除根呢。」
「兩年前作決定的是我父親,現在是我。」言下之意是他不受任何人牽制,她最好搞清楚。
「你有你的做法,不過我手上也有可以牽制你的牌。」現在情勢正緊,最好不要無謂樹敵,尤其與這位東宮太子只有幾個月的交情,此人說得出、做得到,還是別惹惱他為妙。甘紗美向四週一望,「所以我們算扯平了,暫時就這樣吧。你爸要你釣我,你就好好做個樣子,我保證一不讓你爸失望,二讓你有好處。」她深知陸老大急於拉攏己方,要兒子以男色相誘,能聯姻當然是更穩當了。
「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仕女俱樂部那邊新來幾個人,都是你喜歡的型,我問過他們意思了,小理車上有名單和照片,等一下你看到喜歡的,我會叫人送過去。」可惜兒子是GAY,老爸一點都不知情,算盤全打錯了。
陸以弘目光柔和了點,「你最近常介紹人給我。」
「大家好朋友嘛,你最近心情不好,我當然該幫你解悶。」她喝了口紅酒,視線又向四週一掃。奇怪,總覺得有人在看她。「跟了你一年的J,確定不回頭了?」
「在黑道壓力太大,他受不了。為了他好,我也不留他。」
「為了他好……啊。」她一口喝盡杯中殷紅酒汁,眸光轉為迷離,片刻後用力閉了閉眼,抹去腦中的人影,「好啦,交易完成,我們下去看照片吧。」示意守在雅座外的小理先下樓,她則向陸老大和母親表示要暫且離席。
陸老大和雷若瑾相談甚歡,完全沒注意兒子與甘紗美的私語,還笑咪咪地點頭。
陸以弘讓她挽住自己的手臂,走向樓梯,「你幫我介紹了不少人,我也該回敬你幾個吧?」出色如她,仰慕者多得數不清,身邊卻一直沒有人。
「免了,你留著自己用吧。」甘紗美意興闌珊,偏頭望見小理佇立在樓梯口,「你不是下去了……」瞥見與小理對立的那人,她不禁愣住了。
「是你朋友?」陸以弘循著視線看去,霎時驚艷──
完美無瑕的容顏,白皙如雪的肌膚吹彈可破,還有那亦男亦女的純潔是那樣美麗動人,而那雙燦亮的眼正直直盯著他,眼底分明是熊熊怒火,卻教他看得失神怦然。
「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明知如此瞪著眼前一身健美肌肉的男人,下場可能會很慘,康齊還是無法抑制強烈的憤怒和失望,視線從男人身上慢慢移向甘紗美。
「陸,你先和小理下去。」防了兩年,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被攔截到。甘紗美示意小理下樓,瞥見陸以弘還怔著,她微微挑眉,加重了語氣,「陸,下去。」
「小理說,你今天是來相親的。」小理和那男人才下去幾個階梯,康齊已忍不住開口。
「是啊。」陸以弘的性傾向是機密,小理不會說出去。
「你要和那種人結婚?」魁梧的身材、結實的肌肉線條,比她還高了一個頭,與她站在一起的畫面,他只想得到「天造地設」這個形容詞……
而他自己呢?比兩年前是長進了點,可與她還是只差長相、膚色不同,身形仍是相差無幾。
「說結婚太早了,大家認識認識,吃個飯而已。」她後退一步打量他,眼底難掩重逢的愉快,「你沒什麼變嘛。」還是那樣斯文柔雅的氣質,光看就教人有種舒服的感覺。
「是啊,跟你那位未婚夫比起來,簡直是老鼠跟貓,差得違了。」康齊不能自己地口氣帶酸,「可惜一看就知道徒然四肢發達,頭腦卻簡單得很,和那種人結婚,你的品味未免太差。」
「我說了只是認識認識而已。」甘紗美微有不悅,可看著他怨憤得如此紀望的神情,又教她心軟,「你……過得好嗎?」
「你在乎嗎?」他黯然地別開眼,因而錯過了她眼中罕有的溫柔。
「你說呢?」若不在乎,兩年來她不會刻意與他疏遠,以維護他的安全。
隨著時間過去,關於他的記憶非但沒被沖淡,反而愈加深刻,彷彿在她心底生了根,無法驅離。
但她只能選擇不聞不問,負責監視他日常安全的手下要跟她報告他的近況,她也不聽,全心只專注在廣海盟的事情上,希望自己成長到足以保護任何人的程度。
對她而言,無能保護這樣東西,就沒有資格擁有它。
對人,也是一樣。
「你怎麼會來這裡?」
「和同學聚餐。」他咬緊牙道:「劍道社的同學。」現在她是知道了,但有什麼用?
「你去練劍道?」她很感興趣,「怎麼會想去練?」
「我想……」想成為能和你並肩站在同一個世界的人!此情此景他卻說不出口。
「只是想鍛煉身體。」
「要鍛煉身體,方法有很多,劍道會不會太累了?」
他眸光轉冷,「你在暗示我不自量力?」
「不,我的意思是……練劍道很辛苦,不是嗎?」
「還有更辛苦的。」例如──思念。
「何必讓自己那麼累?」
他衝口而出:「因為我不想永遠只能靠別人保護!」
「讓別人保護有什麼不好?如果有人願意保護我,甘願為我犧牲奉獻,我會很感動呢。」就不知他若知曉她如此偉大的付出,會不會有一絲感動?
可惜這些在康齊耳中聽來全成了反話。他寒著臉道:「要當你的護花使者,恐怕不是我……不是一般人能輕易勝任的。」
「那也無所謂。」她淡然一笑,「只要有心,就夠了。」
他是有心,但力不從心,而且她身邊早就不缺護花人了。想到那名健碩英俊的男子,康齊心底更是妒火上衝。
「同樣都是有心,這時要比的不就是誰比較有用嗎,這麼說吧,一個女人同時碰到你那位男伴和……我這樣不堪一擊的人,她會選誰?」明知答案再清楚不過,
仍抱著小小的期待,希望她能有不合常理卻合乎他期望的回答。說他任性也罷,無理取鬧也好,他就是要聽到!
「你非得跟我談這些嗎?」
「說啊。」他挑釁地瞪著她。
只是想好好地跟他敘舊,他為何不斷地將話題朝尖銳的方向帶?她不耐煩地說:「答案這麼明顯的問題,有什麼好說的?」
見他臉色瞬間轉白,她才驚覺自己直接的反應傷了他,正要開口解釋,他已憤然開口──
「你自己也承認了吧,有點判斷力的人,都知道不該選擇我。」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
「我再怎麼做,也達不到你的標準吧?」見到那個叫陸的男人又走回來,在樓梯下徘徊,還不時抬頭望著他們,康齊忍不住冷冷譏刺:「沒我拖累你,你就能多認識幾個四肢發達的傢伙吧?」
他憤怒著,卻又感到自己的憤怒是如此可笑!他本來就是在為一樁不可能的事做努力,達不到那個高得離譜的標準,竟然怪那個標準訂得太高?
他明白與她處在同一個世界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而現在的情況卻只代表一個事實──他的努力,再多也不夠。
草原上的獵豹,需要的是像那男人一樣,能與她並肩馳騁、統御大地的另一半,而不是一株長在水邊、臨風飄搖的柔弱水仙。
「我沒對你設下什麼標準。我對自己的要求是一回事,不會拿來套用在別人身上,你別這麼在意好嗎?」她在意的從來不是他夠不夠強,這呆子為何到現在還在鑽牛角尖?她按捺住脾氣,試著解釋,「聽好,我──」
「小齊?」學弟打個電話卻半天不回來,大三學姊於是過來找人,一手自後搭上康齊的肩膀,「總務來了沒?大家都在等你……」乍見眼前氣勢懾人的美麗女孩,她頓時一愣,而那雙原本堪稱和善的眼見到她後瞬間轉冷,教她霎時泛起寒意。
她知道自己必然來得不是時候,轉身要走,搭在康齊肩上的手卻被他握住,緊緊扣在他肩頭,教她倒抽了口氣──學弟何時變得這麼主動了?
「看來你也不寂寞嘛,沒有我害你老是遇到危險,應該有很多時間認識朋友吧?」甘紗美盯住那兩隻親密交握的手,不自覺已微微磨牙,「你女朋友嗎?」
「你的未婚夫在等你了。」兩年不見,一見面就連她的相親對象都見到,清楚昭示他的條件不合,再糾纏下去,就是不識相了。那,就到此為止吧。
甘紗美回頭,樓梯下的陸以弘正凝望著她。
她吐出口氣,邁步下樓,「好吧,我是該走了。」與康齊擦肩而過時,冷冷道:「你果然一點都沒變──還是只會思考這種強與弱的爛問題。真讓人失望。」
康齊一窒,正要回敬她幾句,她已挽住那男子揚長而去。
「你朋友?」陸以弘頻頻回頭望著。
「嗯哼。」甘紗美盡量壓下煩躁感,擺出平常慵懶自若的笑臉,「照片看得如何?挑到想要的嗎?」
「什麼樣的朋友?」
她這才看清陸以弘眼底深沉的慾望,笑容不變地說:「不是能陪你的朋友。」
「他是你的人?」
她不答,只問:「看過照片了嗎?」
「看過了,沒我想要的。」陸以弘盯著她,不讓她岔開話題,「我想要他。他是你的人嗎?是你的人,我就不動他。」
「他不是我的人。」她一字一句地警告:「但也不是你能碰的人。」
「假如我一定要他,你會怎樣?」
「不怎麼樣。只不過上一個想對他下手的人,已被我一槍打斷大腿骨。」她瞇眼,森然微笑,「你也想試試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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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嗎?」回到家中,就見女兒匆匆去淋浴,淋浴完即癱進沙發看電視,對今晚的相親隻字不提,雷若瑾先開口了。
「還好。」甘紗美亂按著遙控器。
「和陸以弘談得如何?」
「順利。短期之內天義道會盡力幫我們,可以擋掉一些甘火明的偷襲。」
「能避免衝突就避免,我們實力還不夠,要盡量避免損傷人手。」歷練兩年,女兒已經沒什麼可讓她挑剔的了!能判斷情勢,能籌畫計謀,莽撞的個性也收斂不少,就是太愛冒險,總親自領人衝鋒陷陣。
「我這次出國,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你自己小心,能派人去做的,自己就別去,領導者只需要指揮,不需要親身涉險。」
甘紗美看了母親一眼,「你真的要去歐洲?」
「早就該去的。」那是丈夫最大的願望,她得要完成。「本來兩年前就要去的,只是……那時的你還不能讓我放心。」
「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嗯。」雷若瑾撫著沙發旁立燈垂下的流蘇,「他有女朋友了,是嗎?」
甘紗美一僵,「應該吧。」
「他沒有等你,就表示他不是該你的那個人。」
「笑話,我什麼時候在等他了?」
「那麼你兩年來拒絕那麼多的追求者,都不是為了他?」
「我拒絕是因為我對他們沒興趣,跟任何人無關。」
「因為唯一讓你有興趣的,依然是他?」
「我……」她頓時有些狼狽,一臉惡劣地說:「他比我還漂亮,所以我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不是對他有興趣。就這樣而已。」
雷若瑾微笑,「就這樣而已?」這丫頭小時候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就會這般咬牙切齒地說反話、顧左右而言他,這習慣到大了還是不變哪。
她惡狠狠地應答:「對,就這樣……」門旁傳來對講機響鈴,她過去按下通話鈕,「誰?」
「陸哥……派了幾個人過來。」守在樓下的手下聽來很困惑,「要讓他們上去嗎?.」
「讓他們上來。」
「有什麼事都由你處理,我一早還要搭飛機,先去睡了。」雷若瑾起身,別有深意地丟下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不再干涉你了。」
這句話如果在兩年前就說出來,情況會不同吧?!
若不要有兩年的分別,也許有足夠的時間讓他瞭解,她追求的屹立地位,並非他所理解的那樣表面;要自己更強,是為了能保護他。
強與弱不是她看待一個人的重點,她從不曾把這標準套用在他身上,他對她而言,更不是二分法就能解決的。
但先是談話不歡而散,而整晚就看他跟他女友低聲談笑,還有一堆女孩搶著跟他說話,簡直後宮三千,快樂得不得了。
兩年的時間令她成長,卻使他改變了。
「阿美子小姐。」大門一開,進來四個男人,一個白淨斯文,一個老實木訥,一個是有對邪氣的桃花眼痞子,一個則是肌肉多到快撐破衣服的猛男,長相都不錯,看起來挺順眼的。
甘紗美沒站起身,長腿一抬,架在茶几上,「說吧,陸以弘有何貴幹?」奇了,這四個人都不是天義道的人啊?
「陸哥要我們來服侍阿美子小姐。」
「『服侍』?」甘紗美一愣,想到之前陸以弘說過的話,「你們是……」
「我們是『繁星』的人。」繁星,受天義道保護的仕女俱樂部。
今夜聽老闆吩咐要來陪雷老大的獨生女過夜,他們四個人都受寵若驚──鼎鼎大名的阿美子,黑道最強的女人的女兒,剽悍如獵豹,嬌艷如玫瑰,他們何其有幸,竟被欽點來此為她提供服務!
「繁星……」就見阿美子小錯愕半晌,忽然大笑,「好樣的,我以為他只是說說,還真的送男人給我!」
四個男人陪著她笑。
她笑了一陣,才道:「他怎麼說的?」
「陸哥說,做什麼都聽阿美子小姐吩咐。」四個人心中都在暗暗發誓,絕對竭盡全力,讓阿美子小姐讚不絕口。
「好,一次一個,一次兩個,還是四個都來?」也罷,本來就沒有開始,她也無須在乎結束,就如母親所說,做她想做的事吧!
一時,四個男人都呆了。四個一起來?阿美子小姐都玩這麼激烈的?而且還在客廳裡?至少也該進臥室……
就見甘紗美站起身來,緩緩脫下睡袍,睡袍下只有簡單的背心和短褲,露出大片光滑肌膚,凹凸有致的曲線無比誘人,年輕的體態比日常光顧他們的中年女子還要美妙好幾十倍……
但是說到5P,大家都沒經驗,四個男人面面楣麒,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客氣啊,誰要先上?嗯──」要慢慢來,就要挑個最不中用的,讓其他人都覺得他們有希望,她才能慢慢消磨時間。不過還是算了,她今天心情很差,來個殺一儆百比較痛快。她指著肌肉猛男,「我看就你吧。」
肌肉猛男非常榮幸地上前一步,深深一鞠躬,「謝謝阿美子小姐賞識。」
謝什麼謝?等一下你哭都來不及。「我先問你,」她扳著手指,發出細微的喀嚓聲,「你學過自由搏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