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她不吵也不鬧,就是哭,拚命的哭,決心要哭個夠。凌揚不善言詞,根本不知如何應付,默默地在她膝上放了一盒面紙,供她盡情揮霍。六個月的日子不是不短,剛開始的兩、三個禮拜,她十分的消沉;已經熟悉他冷冷的面容,他霸道又簡潔的言語,善變難料的個性,雖然這些沒一樣稱得上是優點,但他突然不在身旁,她真的不習慣。
進入這家雜誌社擔任日文譯稿的工作,她變得很忙很忙。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喜歡這樣勞碌著,不讓腦子閒下來,一空閒,她又不得不去想那個人。
他的傷痊癒了嗎?沒她在他身旁逗他生氣、磨著他,他將如何?他過得好不好呢?聶濤,你不可以過得好,一定不可以!沒有了我,不准你過得好……這份感情,有遺憾、有惋惜。她將自己的心賭在他身上,而他的心,終究無法同她一樣。但縱使如此,她還是想念著他,強烈且難以遏止。電話鈴聲尖銳響起,珍珠震了一下,思潮驀然被拉回現實。她抬起落在地上的原子筆,慢條斯理的接起電話,「喂,天喜雜誌社,您好。」「珍珠!你怎麼還待在公司?還加班嗎?」話筒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老媽,」她一向如此稱呼,親切溫馨。「我是加班,可是沒加班費拿。公司采責任制,只要能將配給的稿件譯完,幾點下班也沒人管的。」雖是如此,她卻從未提早下班,工作到午夜一、兩點倒常發生。
「在外頭工作自己身體要顧好。上個月你匯回來的錢我收到了,其實你該良己存著的,我和你老爹又不愁吃穿。你拿些錢買點化妝品、首飾、漂亮衣服,女孩家本來就要打扮打扮的。」「老媽——」珍珠拖著長腔,開始翻白眼。這番話,母親不知對她叨念了幾次,轟炸又轟炸,她都聽累了。「別又不耐煩的翻白眼。以為我不知道啊?」知女莫若母,她料得真準,還是繼續炮轟,「這禮拜天,你大哥和會計所的幾位同事上台北辦事,有一位姓甄的年輕人挺不錯,人品好又有禮貌,叫大哥介紹給你。」
「我不要!」珍珠急急的喊,眉眼全皺成一團。「你反對什麼?打算做老姑婆啊?」海母的聲音比女兒還大。「老媽,我才二十五歲,別忙著推銷我,我的行情看漲,別操心。」珍珠邊說邊盤算著如何說服母親,「況且-況且我有中意的對象了。」「當然?不說謊?沒騙人?」海母的反應好激烈。珍珠支吾了一聲,事到如今,頭皮不硬都不行了。她訥訥地說:「沒騙你,是真的。所以別再要我相親啦!」「他。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做什麼工作?住在哪裡?家裡還有些什麼人?生辰八字知道嗎?我拿去給人合一合。幾時帶回南部來……」母親一連串的問題讓珍珠根本措手不及,她害怕謊言會愈扯愈大,急忙說:「媽,我們認識沒多久,時機到了,會讓你知道的。不說了,我還有工作要做,下個月我會抽空回南部的。」
不等母親回話,珍珠迅疾的將聽筒掛回,長長的吐出口氣,四周又陷入一片寂靜。她抬起頭,窗上的玻璃映出自己的容顏。誰伴著她?只有自己的身影。合上雙眼,她的歎息更深了。聶濤,我真想你。真的想你呵……
這回,珍珠再逃不掉,被愛鬧的同事們拖出來大鬧居酒屋。最近日式風格的居酒屋、燒烤店在台灣十分盛行,一家接著一家的開。店內有日式的隔間,讓客人可以扯著嗓門喧鬧聊天,燙壺清酒或冰涼的啤酒、沙瓦,再點些日本口味的下酒小萊,加上店內裝潢走傳統風格,很受歡迎。
珍珠啜著沙瓦,邊聽著同事相互傳遞的八卦消息。大多時候她是安靜的,偶爾會插上一、兩句,沙瓦裡含著伏特加讓她的臉蛋微微發燙。聚餐完,同事們決定要殺到KTV大唱通宵。珍珠婉拒著,一個禮拜下來,又忙譯稿又處理文書,她真的累了,不單是肉體上的疲憊,精神上,也被思念的病菌啃咬得體無完膚。
和同事分了手,拎著小提袋,一個人在林森北路上閒逛,懶得招計程車,更懶得等公車。兩旁閃爍的霓虹招牌映得夜亮晃晃的,馬路上呼嘯來去的車輛,來來往往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群……這個世界,極盡熱鬧;而她,落寞嗎?有一些吧!孤獨嗎?也有一些吧!
聶濤,你看你多大的本領!本想偷了你的心,逼你好好愛我的,何時我被你同化了,開始跳出人群,甘願伴著孤獨。這次,虧大了!她自嘲的苦笑著。珍珠打算散步回租賃的小套房,轉身彎人一條捷徑。這條小巷隱在繁華之內,和外頭的喧囂熱鬧形成強烈對比。以往她不是沒單獨走過,但終究是在白天;黑夜籠罩下的小巷透著一股詭異氣氛,她不由得聯想到那些駭人聽聞的兇殺、強暴事件。
二話不說,她馬上掉回了頭,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交談聲。珍珠心頭驚愕,迅速將自己隱藏在暗處。換作平常,她絕不會幹這種無聊事,躲著聽人說話,可是那個聲音模糊裡帶著特殊的嬌軟,呢呢噥噥,她認識的人之中,只有蕭瑤。珍珠看不到那女郎面貌,但由婀娜多姿又玲瓏有致的身影,她百分之一千地肯定是蕭瑤。至於正同她講話的那名男子……珍珠眨著眼努力看清楚,竟是當日捧來一大束花給她的人!一股冷意由腳底竄上,她腦海中有一個答案正在形成。蕭瑤和那名男子不知在商議什麼,只見她不住的比手畫腳,神態十分急躁,男子卻沉著一張臉,雙手橫抱胸前,似乎在思慮著。汗冒出手心,珍珠心跳得極快,想走近些聽他們到底在談什麼,卻不敢往前。由北海道回來後,蕭瑤判若兩人的怪異態度,還有那名男子假借送花,引她離開客廳,讓蕭瑤在小熊背包上動手腳……再有,是誰拍了那些照片?天啊!潛藏在洪幫的武山連合會的手下,絕不只他們兩人!
真相呼之欲出,使珍珠的身子顫抖得如同落葉。她不冷,心中充斥著震驚和興奮。蕭瑤是偷溜到這裡來的嗎?還是這一帶也納入洪幫勢力範圍?珍珠思忖著,心中有個聲音偷偷地在問:他呢?是不是也在這附近?突然的,一雙男性的大掌無聲無息地欺近,從珍珠背後迅捷的摀住她的口,另一隻手則圍緊她的腰,用力的將她往後摟。珍珠根本不及喊叫,低低哼了一聲,便撞進寬闊的胸膛。他的臉磨蹭著她粉嫩的頰,聲音低啞,附著她的耳道:「是我。「我知道。」他的氣息,多麼熟悉呵!珍珠將頭往後靠,不由得歎息,兩行淚毫無預警的落下。他手指沾上她的淚,燙得他連忙抽回覆在她嘴上的手。「你在怕什麼?你全身抖得像受驚的小兔。」他的語氣溫柔中帶著憐惜,讓珍珠受寵若驚。他不記得那日咆哮著要她離開的情景?不記得他指控她,說她背叛嗎?可她卻記得清清楚楚。心頭一酸,她難過的開口:「我是害怕,怕你不愛我。」圈著她腰際的手一僵,他緩緩地說:「傻氣。「你才傻,抵死不要我愛你。「這世界真有愛嗎?」他疑惑著,態度不再是堅決的否認。「有。」珍珠回答得斬釘截鐵。「你怎麼知道你愛我?拜託!這是什麼場合、什麼時候?他竟還專心一意的同她爭辯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可是我就是知道。」珍珠急躁的說,撇過頭去,他的臉龐離她好近,「我還知道,我討厭你臉上現在的笑。」他真的在笑,因為得到一個女子的感情,而笑得洋洋得意。「你真奇怪。一下子愛我,一下子又討厭我。」珍珠真想端他一腳,一生氣,語氣和聲量全不自覺的加大,「『這不一樣!」這下,真的糟糕了。她一叫,驚動了前面兩個人,蕭瑤迅速的轉過身,處於備戰狀態。那名男子緩步踱近,目光掃向珍珠躲藏的暗角,喝道:「是誰?」不再被動了,聶濤大掌牽著珍珠由暗處現身,雙眼直勾勾地逼視敵人,語氣平淡的開口,「蕭瑤,你真該死。」他嘴角微揚,聞不出一絲不悅,而這種反常的態度,更讓蕭瑤心驚膽戰。
「你……長老,你跟蹤我!」蕭瑤驚懼的望著聶濤。聶濤冷哼一聲,越過蕭瑤,視線落在她身後那名男子身上,「我的情報沒錯的話,你就是武山連合會的『殿下』吧!久仰大名,今天才見其面目。委屈了你,一直潛伏在洪幫手下,真是大材小用。」
殿下並不否認,根本不介意身份被拆穿。他搖著頭走近,與聶濤面對面,「顯然我做得不夠完美,否則你是無法看穿的,」他回頭睨了眼嚇得花容失色的蕭瑤,繼續道:「我這些手下,得調回來再訓練。」
「武山連合會為了吞併地盤,果真無所不用其極。你們罔顧道上規矩,只是為了這塊小小的晶片。」聶濤由口袋中掏出那指甲大的薄片,夾在兩根手指間玩弄著它,又咄咄地問:「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牽扯上她?」他將珍珠拉向自己,保護性的摟著她。
殿下聳了聳肩,「她是很好的工具。利用她,只是想轉移注意力,混淆你的判斷。」他有「大和」民族特有的細小眼睛,粗濃眉毛,而高壯身材,算是基因突變——這個「日本仔」,中文竟然說得又順又溜。他的日本腔藏得極好,不細聽根本聽不出來。「那個人,我們在新宿盯上他時,其實你早和他接過頭,取得了晶片。你犧牲他,也是為了引開注意力。」「嘿嘿,你的邏輯推理能力很驚人。」他笑著,陰陽怪氣的看著聶濤和珍珠。珍珠感到毛骨悚然,眼前這人,絕對是個狂者。聶濤是心冷面也冷,但這人縱使陰沉狠辣、工心算計,臉上依舊掛著無害的笑容。「既已到手,為何又送回來?不會只為了要栽贓嫁禍這麼單純吧?」聶濤提出的問題,全問到珍珠心坎裡去。她頻頻點頭,等著殿下的答案。殿下又怪笑了一聲,將雙手的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聶濤笑著替他回答:」因為你發現無法解讀晶片,才決定送回來。你以為只有借重香港總堂內部的電腦科技才能解出數據內容。」他瞧了瞧手裡的晶片,撇撇嘴角,「你解出來時,是不是一串亂碼?」
殿下微沉了臉,仍不停運動手指關節。「你很想知道內容吧?」這下換聶濤嘿嘿地笑。突然間,他手指一揚,晶片飛向殿下,落在他的腳邊。「送你。好好解讀吧!可惜你永遠無法知曉。」「你!」殿下低吼一聲,他腦筋轉得很快、馬上猜到整個狀況。「很抱歉,它的內容就是一串亂碼。一文不值,卻能引出你這隻狐狸。」聶濤換上嚴峻的表情,冷眼瞧著對手,「設這個局.等你很久了。」「你是說,這是你布下的計謀,你全在演戲?」他一個字一個字迸出口,很難再保持無所謂的臉孔。聶濤從容點頭,「我只不過將計就計。」聽到他的坦白,一時間,珍珠有些茫然。是不是在這場設定的圈套裡,她不只成了武山連合會的棋子,也成了洪幫長老手裡的牌?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戲碼嗎?對她的霸氣、對她時來的溫柔、對她情感與身體的佔有,全為了劇情需要?即使當日替她挨下的三刀六洞也不例外嗎?那她心心唸唸的牽掛,到底算什麼?」
珍珠掙脫腰際的手,而聶濤正專心的應付眼前大敵,輕易的放任她去。她立在一旁雙手環抱自己,急切的想逃離這些人,逃得遠遠的。此時殿下向前移了幾步,手臂隨意的擺在身側。他輕咳一聲,「長老,你只有一個人。」「是嗎?」「你只有一個人。」他確定的重複,算計的眼神一閃而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雙手平舉朝向聶濤,手中已多了兩把手槍,一把一顆子彈。他們如同事先綵排過似的。方才對話間,兩人勾心鬥角,費盡心思去揣測對手的心意,制敵時機一到,兩人竟是相同動作。兩把槍同時對上自己腦門的同時,聶濤也持槍指著殿下的眉間和胸膛。情勢登時緊張起來,空氣繃得死緊,兩個男人的呼吸頻率相互夾雜,牽制住對方,又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蕭瑤!」殿下怒喝著,視線仍鎖在聶濤臉上,不敢分神,「過去!殺了那女的!」「站住!」聶濤不等蕭瑤有所動作,原本指著殿下胸口的槍轉移目標,對準蕭瑤。珍珠像是個局外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切,腳底彷彿生了根,竟然無法移動半步。「過來!靠著我站在我身後!」聶濤命令她,注意力同樣不敢鬆懈。「殺掉她!蕭瑤!」殿下根本不管聶濤可能會朝他開槍,只是一味的下令蕭瑤動手。蕭瑤略頓了一下,但到底服從指令慣了,她的手仍伸入懷中掏出槍……來不及了!聶濤反射性地撲向珍珠,大吼著:「來我身後!」
四聲槍聲同時爆發,混雜著叫喊,在兩秒之內,一切又歸復平靜。巷外依然車水馬龍;小巷陰暗處橫倒了四個人。「珍珠…珍珠……」聶濤呻吟著她的名,方才後躍的力量過大,後腦撞上右側的磚牆,疼得他眼冒金星。扶住牆,他掙扎的爬起來。蕭瑤尚未扣扳機,眉間已中了他一顆子彈,死狀極慘;而殿下仰躺在地上,他雙手緊掐著頸部,血液涓涓地由指縫滲流出來,眼睛睜得好大,驚懼的瞪著聶濤。
「巷內有槍聲!快!」凌揚帶頭跑進巷內,身後跟著四、五名洪幫手下,狹窄的巷子瞬時顯得擁擠。聶濤無暇理睬他們,他眼神慌亂的搜尋著,一轉身,看見了珍珠躺在角落的雜物堆中,剛才千鈞一髮之際,他推開她的力道太強,根本沒在意方向。輕吁了口氣,他走向她,伸手打算將她抱起,叫著:「珍珠,起來了——」頓時,他的話卡在喉嚨,手掌粘粘稠稠的,全是鮮紅的血。「珍珠!珍珠,你別嚇我……」他顫抖的扳過她纖瘦的身子,她眉頭深鎖,胸口染了一大片鮮紅。「濤……」她虛弱的蠕動雙唇,掙扎著想坐起來,突然一抽氣,小臉全皺在一起。「好痛…」「你別動,別說話,我馬上送你去醫院。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的。」他捧著她的臉,努力要安慰她,自己的手卻顫個不停。「呵……嘿嘿……」倒在血泊中的殿下忽然怪笑幾聲,喉間的血湧出更加迅速,報復的快感支撐著他的意志,「在木屋…沒燒……死她,嘿嘿……你喜歡她,我打中……她……心臟,要她死…要她……死!」最後一字,他喊得特別用力,抽空體內剩留的氣力,而後頭一偏,氣絕身亡。「長老,他斷氣了。」聶濤才懶得理殿下的死活,彎身小心翼翼地支起珍珠的上身,柔聲的解釋,「我要抱你上車,會痛一下下,一下下而已,很快就沒事的,相信我。」「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她一語雙關。儘管聶濤輕手輕腳,仍難免扯動她胸前的傷口,疼得珍珠齜牙咧嘴。出了巷口,幾名路人停下觀看,聶濤抱著珍珠迅速鑽入車內,失控的朝凌揚大吼:「快!去最近的醫院!」「長老,你身份特殊,已經被警界鎖定,不能隨便現身,很危險的。還有,珍珠小姐受的是槍傷……」「我說去醫院!」聶濤又怒喝了一句。凌揚二話不說,馬上踩下油門,技巧高超的閃過一輛輛車,飛快往醫院趕去。聶濤的心怦怦跳得好響,珍珠感覺到他的手揉著一團布類的東西壓住她的胸口,不停的、急躁的觀望車窗外,嘴裡還不住催促:「快!快!」他在演戲嗎?演給誰看?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珍珠聽著他的心跳,突然好想弄清這一切。如果他真是出自內心的表現,那是否有可能,他在她身上,也下了相同的感情賭注?
聶濤快瘋了,手忙腳亂,心裡全沒了譜。平時的冷靜理智全下地獄吧!他一點也不在乎。但這條往醫院的路,為什麼如此之長?突然,一隻冰冷的小手撫觸著他的臉頰。低下頭,他望進那對半合的星眸。「別動,馬上就到了。」他大掌抓住小手,在頰上摩娑著。「你也受傷了。」珍珠輕碰著他左頰新添的血痕,緩緩地道:「快要體無完膚了。」「我皮厚,一點也不痛。」他乾澀的說。那道血痕,是因躲避不及,讓殿下擊來的子彈貼著頰邊擦過。「我想,我們兩人的八字肯定不合,在一起時,不是我受傷,就是你掛綵。」她苦笑著,又扯動傷口,表情更苦了。聶濤既不忍又懊惱,「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不站在我身後?」「我……我不知道能相信誰。」她輕輕歎息,坦白了心中的疑慮。「早早,你已布下一個局。原本是幫派之間勢力消長的鬥爭,陰錯陽差的,讓我介人了已設定好的圈套。你對那……那殿下說,自始至終,這全是一齣戲。我……知道,你為的是……是要擊垮武山連合會,但是……」她停頓了一下,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暈厥。「不要說話。」聶濤真的不捨。這輩子,他沒這般溫柔過,由內至外,徹底的軟化。珍珠不依的搖頭,這個問題太重要了。「你能不能告訴我,放我自由,替我挨的三刀六洞,也只是……演戲嗎?」「當然不是!天啊,方纔你就為了這個疑惑,不願走向我?這……你這個小傻瓜!」他罵著她,對她的執拗感到驚異。「一開始,我們認定你便是『殿下』,但捉到你後,又一直搜不出具體證據,只好扣住你……唉!」他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將她的小手貼在唇上親吻,「我怕,怕幫裡兄弟對你用刑,那些刑責,你受不起的。我是甘願挨那三刀,不管你的真實身份為何。」
珍珠抬起頭望入他眼底深處,臉上浮現一朵感動的笑。他這番坦白,讓她動容又動心,胸口雖然發疼,心卻漲滿了歡愉。她輕聲的開口:「我好高興。你的話,讓我好高興……」
「我以為你真的背棄了我,蕭瑤向我提出那些相片證明,又搜出背包底部的晶片,我就昏了頭了。那一晚,我侵犯了你,因為你臉上純真的神態,讓我心動也心痛,不由自主的渴望去佔有和摧毀。至於蕭瑤,是我大意了,我早該有所警戒……」
聶濤一直一直說下去,珍珠模模糊糊的聽著,她的心結鬆開了,精神和意識便跟著鬆懈下來。她不想死呀!可是傷口原是辛辣的疼,卻轉為麻木……她合著眼,昏亂的問:「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你要陪著我,怎能死去?」聶濤堅決的保證。終於,挨到了醫院。他飛快抱著她奔入急診室。「救她!她胸部中彈,失血太多!」聶濤大喊,立刻驚動了急診室內的醫護人員。護土急忙推來病床,珍珠被安置在上頭,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馬上掌握狀況,病床快速的往前推進。聶濤一直跟在她身邊,冰冷的大掌握住她的手,嚴峻的臉連同雙唇蒼白無血色,珍珠都以為要暈倒的人是他,而非自己了。
他們將她惟入一間小室,隨即聽到呼喚醫生的廣播。三、四個人過來,有的止血,有的替她測量血壓,護土小姐把聶濤趕出去,還斥喝著聶濤別在旁邊礙手礙腳。珍珠想發笑,可惜全身力氣消失殆盡,又罩著氧氣罩。
而聶濤像無頭蒼蠅,在外面來來回回地踱步。凌揚留神的張望四周,終於忍不住了,「長老,待會兒珍珠小姐會被推進手術房,你不能再逗留,警方會來盤查。你目前被盯梢,不能出任何差錯,走吧!」
「她怎麼辦?沒人陪著。」,凌揚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刻,洪幫足智多謀的長老竟詢問自己,他該怎麼做?他咳了咳,又說:「屬下會設法聯絡珍珠小姐的公司和家人,醫院方面的一切費用也會安排妥當。長老,你快離開吧!這醫院我有熟人,我會打點好一切的。」
聶濤的氣質太凌厲,加上眉間的疤和新的血痕,上衣又沾了珍珠的鮮血,已經引起不少好奇的眼光。這時,醫護人員準備將珍珠推往手術室,聶濤不由自主的又跟了上去。他和凌揚的對話,多少傳到她耳裡;珍珠虛弱得沒力氣講話,只是不住的搖頭,試著推開他的手。「你要我走?」聶濤問。珍珠點頭,哀求的望著他。他賴著不走,幫不了她的忙,只會讓她更牽掛。「我擔心你。」他再度捉住她的小手,聲音艱澀而彷徨。珍珠又點了點頭,雪白臉上露出笑容。然後,她合上雙眼,覺得胸口其實沒有那麼痛了。匆匆的,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耳語著:「女人!你是我的,一輩子都是,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出事…」這個霸道的男人呵!珍珠心裡歎息著,沒力氣也沒時間回嘴。終於,他放開了她的手,讓手術室那扇門,將他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