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當她和攝影師敲定了拍攝場景而分道揚鑣後,原本在天空虎視眈眈的烏雲終於毫不留情的灑下了滂沱大雨,讓人措手不及。
妍雨匆匆忙忙的攔了輛計程車跳上,車內的冷空氣讓她打了個噴嚏,冷進了骨子裡。
回到公司時已過了下班時間,整個辦公大廳靜悄悄的,只有一些奇怪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涵修的辦公室裡傳來。
會是小偷嗎?還是商業間謀?妍雨趕緊搜尋著足以自衛的武器,找了老半天,手中還是只有一把鐵尺。算了,聊勝於無,總好過赤手空拳吧!
她悄聲來到門邊,從門縫窺看裡面,只看到辦公桌前有兩個人影。
居然有兩個賊?這下她連一點微薄的勝算都沒有了。
顧不了那麼多,妍雨猛地衝進去,轉亮了辦公室的燈,卻在和倏然分開的人正式照面後嚇得手上的「武器」滑掉了。
那是黎涵修和……小芳。
「對……不起,我以為是小偷。」妍雨紅著臉,迴避著衣衫有些凌亂的兩人,尷尬萬分的轉身離開。
涵修瞄了一眼被遺忘在地上的鐵尺。
用這玩意就想擊退匪徒?人家說「急中生智」,看來這句話並不適用在每個人身上。
再說,他如果真是小偷,一定會先偷了她的身體。她剛才出現時太過秀色可餐了,白色的襯衫緊貼著曲線,淋濕的布料可以清楚看見蕾絲胸罩,那玩意誘惑著男人的意志,散發著某種純情的邀請。
「別讓她干擾了我們。」小芳正預備再湊上自己的唇時,卻被涵修先一步拉開了。
「已經下班很久了,你該回去了。」他希望小芳離開,因為他的心思已經移轉到外面那只落湯雞的身上了。
「你是怕被人說閒話嗎?」小芳的手指在他唇上游移,掛著普通男人難以抗拒的挑逗表情。
「我和你之間沒發生什麼事,有啥好怕的。」涵修氣定神閒的說。
他的回答讓小芳心一沉。
剛才他們之間的熱情、激喘,難道都不算什麼嗎?
明明心中有氣,但她知道現在絕不是發作的好時機,至少她不能讓門外的妍雨知道涵修並不想要她。
「我知道你不想在員工面前張揚,我聽你的話乖乖回家就是了。」說完,她還不忘拋下一個嫵媚的笑容,顯示自己的善體人意。
而門外的妍雨一顆心因為目睹了香艷的一幕而怦怦亂跳著。
老天,她究竟看見了什麼?
小芳和黎涵修兩人緊抱著彼此的身體,小芳的襯衫鈕釦開到腰際,而黎涵修的嘴巴吸吮著小芳的長頸,一隻大手不老實的霸住了小芳的胸部……
心,為什麼揪得那樣緊?緊到她幾乎要喘不過氣,是因為那份乍見的震撼未褪,還是因為胸中那酸澀難解的情緒呢?
突然,門打開來,因為不知道走出來的是誰,妍雨只得假裝找著資料,桌子的抽屜被她開了又關、關了又開。
「別那麼緊張。」小芳對於被妍雨撞見親熱鏡頭一點也不以為意,相反的還帶著示威驕傲的說:「涵修吻了我,要不是你突然回來,我也許有機會在今晚成為他的女人。不管怎樣,這一回合,我贏了。」
小芳說完就走,令妍雨心頭沉重得一如窗外的滿天烏雲。她根本沒想過要和小芳打這場愛情的戰爭,更不贊同小芳用自己的身體作為評論輸贏的工具。奉獻了自己的身體而得到男人短暫的激情,值得嗎?
雖然她還不能確定黎涵修和花花公子能不能畫上等號,但和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人便可以激起如此熱情的男人,多半還是「性衝動」大於「心衝動」吧!
唉,都是男人惹的禍!原以為Everyday走了之後,她可以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沒想到女人卻更加棘手,看來等新商品的廣告拍攝完成後,她還是要走。
將桌上一些文件胡亂塞進自己的背包裡,她決定那些文稿她還是帶回家慢慢看好了,省得待會兒遇見黎涵修,再一次尷尬。
「就這樣走了嗎?」
涵修的聲音突然傳來,她本能的回過頭去,但這一回頭,卻讓她感到喉頭一窒,心漏跳了數拍。
他倚在門邊,敞開的襯衫露出結實的胸肌,平日服貼的頭髮因為凌亂而張狂,添了幾分粗獷之氣,此刻的他像極了頹廢的歐洲貴族,全身上下散發著迷人的危險訊息,一個極度英俊的魔鬼。
瞧他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好就往外衝,為的可是來警告她要閉緊嘴巴?
「你放心,我不是廣播電台,沒有興趣傳播別人的私事。」妍雨轉過身背對他,先發制人的說。
「我相信你是個不喜歡惹事的人,所以才會一直躲著我。」他已經有好幾天沒看見她了。
「我哪有?」她抗議的回身,卻差點撞上他的胸膛。
這男人屬貓的嗎?走路居然沒一點聲音!還是她被自己過大的心跳聲蒙蔽了耳朵?不過,耳朵雖然故障,但嗅覺可沒出問題,她隱隱聞到了他身上的一股酒味。
這會是剛才上演情慾鏡頭的催化劑嗎?她不想問,正如她知道有太多的男人會用酒後亂性來作為無力阻止事情發展的藉口。
「你練過輕功嗎?」妍雨退了一步,沒好氣的說:「看來我應該在你腳上綁兩個鈴鐺,否則早晚被你嚇死。」
「當你的專屬寵物?這主意不錯。」他大笑著說。
「我沒豢養寵物的嗜好,省省吧!再說我也不想被你眾多仰慕者的醋意腐蝕到體無完膚。」
「這就是你最近躲著我的原因?」
他的目光逼人,看得她好不自在。
「你可真是冤枉一個努力做事的好員工了。」她驀地打了一個噴嚏。這是她辛苦奔波的結果嗎?一場感冒!
該死的!涵修在心裡罵著自己。他原本就打算將她帶進辦公室裡弄乾,誰知竟被她誘人的曲線吸引得忘了正事。
「你和我進去。」他盯著她濕透的身子。
「幹嘛?」她緊張的問了一句,順著他的眼光看向自己,這才驚呼著說:「你把眼睛閉起來啦!」她雙手緊緊護衛著胸前的春光,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看她著急的模樣,涵修禁不住大笑起來。他真是喜歡逗弄她呀!
「上帝創造一雙眼睛就是要讓我們觀賞美好的事物,你要我把眼睛閉上那是違反天意。」他一邊笑,一邊走向她。
「你別耍嘴皮子了,算我拜託你行不行?」妍雨央求著,她這輩子還沒這麼糗過。
哈啾一聲,不爭氣的打完一個噴嚏,身子也騰空了,下一瞬間她被他攔腰抱起,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你究竟要幹嘛?放我下來啦!」上一次是當布袋扛在肩上,這次溫和一點是抱在胸前,但是感覺卻更加危險,因為孤男寡女!
「你要是再亂動,我就真的要非禮你了。」涵修沉穩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
這威脅還真的很好用,妍雨立即乖得像洋娃娃,任他抱著走。
進了辦公室,桌上的一瓶威士忌喝了大半,唯一的一隻酒杯裡只剩下一點琥珀色液體,好像在鼓勵人將它一口仰盡。
黎涵修沒有放下她,他直接用腳分開牆邊的書櫃,眼前立即出現簡單的寢具擺設,他這才將她放在床邊坐好。
「原來還有這地方。」妍雨打量四周,發現這是個小套房,她一直以為那書櫃是崁在牆上的裝潢,沒想到竟是這樣匠心獨具的設計。
涵修從浴室走出來後,手中多了兩條大浴巾和吹風機,他將其中一條交給她,「你最好包著自己,免得我受不了你的引誘而犯罪。」
妍雨迅速照辦,她也不想讓他白看,就算她的身材不比小芳好,她還是不願白白便宜他。
涵修跪坐在她身後,用浴巾擦拭著她的一頭濕髮。
「我自己來就行了。」不曾受過男士這樣的服務,妍雨慌張得伸手想搶過他的浴巾。
涵修聳聳肩,不以為意的說:「如果你願意讓我免費觀看無邊春色的話,我倒很樂意袖手旁觀。」
一句話提醒了妍雨只有兩隻手,顧得了頭便顧不了身,在她忙著搶過涵修手中的浴巾時,身上的那條已然輕巧的滑落在床了。
不得已,她只能選擇用浴巾包裹著身體,並且牢牢抓緊。至於一頭濕髮……她就暫時把他當成是髮廊裡服務的小弟吧!
沒想到,這小弟的手藝還不錯,她原以為自己的頭皮會因為他的粗魯而疼痛,但他卻是輕柔的用手指梳著她的發,細心的用浴巾吸取發間的水分,那只在髮際間遊走的手偶爾擦過她的頸子,像溫柔的愛撫。
在這樣的氛圍下,妍雨逐漸放鬆,她將兩條腿彎曲抱著,下巴擱在膝蓋上,懶懶的問:「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獨自在喝悶酒。」
「你怎麼確定我是一個人喝悶酒?你進來的時候小芳也在,不是嗎?」
「酒杯只有一個。」妍雨用著篤定的語氣說:「而且小芳身上沒有酒味。」
觀察還挺入微的嘛!他一直以為她的神經太大條,才會不明白他投注在她身上的情緒和一般員工不同。
員工請假或外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他只要沒看見妍雨,就會心不安……心,不安?這是個很抽像的詞彙,若要具體化,只能說沒見著她時,他總想著她會在哪裡,在做什麼,跟誰在一起,一顆心總像是被抽離了軀體,在風中飄著,尋找妍雨的所在。
「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妍雨突然仰頭看他,那修長的脖子讓他一時間心慌意亂,很想印上無數個細吻。
「啊?你剛才說什麼?」他轉回她的頭,繼續拭發,免得自己成了強吻她的色狼。
「裝傻!」妍雨嬌嗔了一句,開始嘮叨著說:「我說借酒澆愁是沒用的,李白老前輩不就說過,舉杯消愁愁更愁嗎?」
「你的口氣像道貌岸然的老學究。」他取笑完後替自己辯解著說:「我平常是不喝酒的。」
「那又何必破戒?習慣一旦養成便很難改了。」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他停止了動作,低啞的道出了這麼一句。
妍雨一楞,隨即低低的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涵修下了床,走到桌邊把那剩餘的酒一仰而盡,帶著一抹蒼涼的問:「想不想聽故事?」
☆☆☆
「我恨我父親。」涵修驚天動地的給了這樣一個開場白,臉色陰暗的接著說:「因為他害死了我媽!」
妍雨難以掩飾心中的詫異,雖然她和在高位的總裁未曾有過直接的接觸,也並不清楚他為人如何,但他的兒子此刻正在指控他是個殺人兇手,怎不令人震撼!
她靜靜的看他,一個陌生卻真實的他,她靜靜的聽,聽他敘述對他父親所有痛恨的情緒。
四十多分鐘過去,妍雨終於明瞭為何總能在他眼神中看見一份嘲弄與玩世不恭,也明白了他今晚飲酒的原因只為化解他的悲傷。
隨著金錢與權勢而來的,往往是性的誘惑。如果男人不能成功抵擋住那些聲色犬馬,就只有沉淪一途,連帶陪葬一手建立的幸福家庭。而黎震天輸得更多,他不但失去了曾經許諾過要共度一生的髮妻,還失去了一個兒子對父親應有的尊重與親情。
「如果我不說,你大概會像公司裡其他員工一樣,把我父親想成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吧!」他在歡迎舞會裡可以看到大家對他父親的崇敬,那令他更想撕掉他的假面具。
「我只是個領薪水的小職員,對於老闆的私生活並不感興趣也無權置喙。」明哲保身是她在職場上的心得,況且有些事知道了又如何?
「就像你明明看見我和小芳在一起也不好奇的問上一句,對嗎?」涵修話鋒一轉,問題又回到了她身上。
他目光如炬,緊盯著她的神情讓她感到非常大的壓迫感。
「我有什麼資格問?」提到這件事她就有氣,卻在衝口而出後才驚覺這樣的情緒太過直接,頓時住了口。
涵修敏銳的捕捉到妍雨在一瞬間流露的心情,捏住她的下顎,不允許她逃開他的視線,問道:「我可不可以自行解讀你剛才的情緒是在吃醋?」
「我沒有。」妍雨否認的很快,心卻不由自主的狂跳著。
她只是有些難受,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很堅強的女子,卻被這莫名的醋意而發覺自己的懦弱,她痛恨這點,討厭自己的情緒被別人牽著走。
是嗎?為什麼她的語氣有些微的顫抖?從她迴避的眼神中,他可以大膽的假設眼前這遲鈍的小野貓其實也是在乎他的嗎?
突然,他將她攬入懷中,將她冰涼的面頰抵在自己發燙的胸膛上,歎著氣說:「你是故意的,我明明已經暗示你好幾次,可是你次次巧妙的擋掉,甚至用聖人的偉大情操強迫將我和小芳送作堆。」
他在說什麼?還是她被他身上的酒味醺得醉了,連話都聽不真切?
「你不要因為喝了酒就亂開玩笑!」妍雨掙開他的懷抱,面帶惶恐的看著他。什麼玩笑都可以開,唯獨感情不行,因為那是一旦付出去便收不回來的東西。
「這又是你閃躲的方式嗎?以退為進,反過來指責我在說笑話?或是醉得胡言亂語?」他真想將她摟在懷裡揉個粉碎,這個沒心肝的小女人。
「難道不是嗎?」妍雨再一次揪緊了心,「你剛剛吻了小芳,這廂又對著我猛放電,你怎能說自己是清醒的呢?」
他是吻了小芳,但那是因為小芳先湊了嘴過來親他,又用手解開他襯衫上的鈕釦撩撥他,他會回吻她,純粹是基於感官的刺激驅使與體內酒精作祟,和男女之間的感情一點關係也沒有。
「就算我親了小芳又如何,那並不表示我喜歡她。」他往前跨一大步,臉逼近她說:「你是太單純還是太迂腐?在如此開放的時代,一個親吻就能和喜歡畫上等號嗎?」
瞧他居然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好像對於剛剛的事一點都不介意,天知道她介意得要命,好像喉嚨裡梗了塊石頭,吐不出來又吞嚥不下的難受極了。
妍雨猛地推他,氣憤的說:「我是迂腐,因為我沒辦法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發生任何親暱的動作,無論何種理由都不行!」
也許對他而言,一個吻甚至做愛都不算什麼,但不喜歡一個人卻能發生親密關係,和只有獸性的動物有什麼不同?
她的話也激起了他的怒氣,像是為了要印證什麼答案,他突然將她拉進懷裡,霸道的堵著她的兩片唇,狂亂而野蠻的吻著,帶著征服的意味。
妍雨先是被驚嚇,而後感覺受辱。
他怎能這樣待她?不久前他的唇才碰觸過小芳的,而現在居然輾轉到她這裡!他以為他是誰?周遊於眾芳唇的調情聖手嗎?
涵修佔住了她頑固著不肯開啟的唇,卻沒有佔住她的心,因為他清楚瞧見她眼底的憤怒,清亮的眸子冷冷的瞪視著他。
一會兒之後,涵修放棄了,他推開她,自嘲的說:「看來是我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她對他絲毫不心動,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大概是她心中已經有了其他的男人,而她選擇對那男人忠誠,光是想到她居然如此重視那男人,他就氣得快要發瘋!
「你走吧,趁我還沒有做出禽獸的行為之前!」涵修用力坐進沙發,拿起酒瓶欲飲,隨即懊惱的發現已被自己喝光了。
該死的!為什麼自從遇見她後,他的脾氣與個性全變了樣?他甚至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為一個女人動氣的。
撤下剛才的武裝,妍雨突然控制不住體內傳來的陣陣寒意,打起了哆嗦,她禁不住的猜想,剛才停留在身上的溫暖是來自於他嗎?雙唇的腫疼顯示出他剛才的掠奪有多強烈,雖然不是戀人間輕柔的吻,但卻讓她戰慄得難以忘記。
她隨即糟糕的發現,眼前的男人所帶給她的悸動顯然遠超乎自己的預期。
「幹嘛還站著不走?捨不得我的吻嗎?」他突然抬起頭看她,眼裡綻放出複雜的光芒,重新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她,嘲諷的說:「或者剛才只是你欲迎還拒的手段,其實你心裡也想要我的,是嗎?」
天呀!現在的他像極了惡魔,一個亟欲索求對方靈魂的惡魔,透著陰柔的邪氣,卻震撼得她的心激動不已。
妍雨搖著頭慢慢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穩順暢,直到她的後腦勺撞上冰冷的牆壁。
好痛!她流下了淚,但隨即發現她的心更痛。
因為卑微的身世,在她以往的生活裡唯一努力要做的事就是求生存,其餘的對她而言都像是身外之物。感情更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現在,黎涵修突然那樣猛烈的釋放出情感,也激進的要求回應,就像洪水席捲而來,狂烈得幾乎要將她滅頂。
為什麼他不能給她一點時間喘息、適應呢?
看見她珍珠般的眼淚,涵修的心擰了一下。
她當真那樣討厭他嗎?為什麼她的表情會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兔?接受他的感情有這樣恐怖嗎?
涵修一個跨步接近她,將她顫抖的身子拉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喜歡你。」他的聲音溫柔卻沉重,說完就放開她,將她帶往辦公室的門,輕輕推她出去後便將門關上。
妍雨背靠著門,像是失了魂般站立著,耳際不停縈繞著他剛才那句深情中帶著失望的話語,眼淚隨即撲簌簌的落下。
她像是遇見了人生中最大的考題,所累積的智慧已經不足以讓她從容應付,她惶恐、害怕,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門後突然傳來了玻璃碎裂聲,震得她心悸。
是那個倒楣的空酒瓶吧!他也和她一樣苦惱嗎?
她掛心起已有幾分醉意的他會不會不小心弄傷了自己,回身握著門把,心卻遲疑了起來。
這一進去之後,他們兩人的關係又會變成什麼樣呢?
幾秒之後,她還是咬著唇、噙著淚離開辦公室,因為她清楚知道自己若留下來,就再也走不回以往平靜的生活了。
☆☆☆
妍雨還是感冒了,她的身體向來與感冒有緣,而且只要一感冒就容易發燒,更糟的是燒起來的溫度還不會很低,很難用自然痊癒法康復,非讓她渾渾噩噩好些天不可。
今早,原本她還想打起精神去上班,誰知穿好衣服後,她連大門都走不出去,渾身虛軟得癱坐在沙發上,精神不濟的又昏睡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才讓她渾沌的意識稍稍清醒了些。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坐在身邊的人之後,隨即又闔上眼,喃喃自語著,「我一定是快死了才會以為看見了他。」
涵修哭笑不得的聽完她的話語,猜想她病得還真是不輕,才會連現實和夢境都分不清。他輕輕拍拍她的臉頰,試圖叫醒她。
「睡美人,醒醒……」
涵修充滿磁性的嗓音與肌膚上的碰觸讓妍雨離開了虛幻。
「真的是你……」身體不適的虛弱讓她一看見他,眼眶就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層薄淚。
「你不要一看見我就哭好嗎?」涵修懊惱的爬著頭髮,有點尷尬的解釋,「今天沒看你進公司,猜想你一定是因為昨天淋雨感冒了。你還好嗎?」
他那份強烈的關懷讓妍雨的心跳得好厲害,卻不知該接什麼話來回答他的在乎,她慌亂的瞄向牆上的窗戶。
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我的窗戶?」妍雨疑惑的問。
「我弄的。」他立即承認,「我按過門鈴,可是連鄰居都好奇的探出頭來看了,你的門卻還是沒開,我只好選擇翻牆進來,然後打破你的窗戶。」
涵修比畫著剛才英勇劈破玻璃的姿勢,妍雨瞄見了斑斑血漬。
她反射性的撐起身子,顧不得從額頭上的毛巾裡滾落出的冰塊散了她一身,驚訝的問:「你流血了?」
經她這麼一說,他這才注意到手掌上真的有傷口,而且還有鮮紅的血液浸潤了他的袖口。
「只是一點小傷,礙不了事。」傷口不太痛所以他覺得無關緊要。
「流這麼多血還叫小傷?」妍雨慌張得想起身找藥膏,但是暈眩侵襲了她,讓她軟綿綿的倒向椅背。
「你不好好躺著,想幹嘛?」他扶住她的肩頭,責備的問。
「當然是給你止血呀,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妍雨覺得他問的真是廢話,沒好氣的回答。
「如果這一點血就能死人的話,那捐血中心不就是最大的謀殺集團了嗎?」涵修仍舊不以為意的說:「你別動,我自己弄就行了。」
涵修抓起桌上的面紙,隨意的將血跡擦拭了幾下。
這哪叫止血?這只能算是湮滅證據吧!妍雨無可奈何地歎著氣。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涵修將掉落的冰塊重新包進毛巾裡,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動作輕柔、熟練,小心翼翼的態度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被人捧在掌心的瓷娃娃。
「還好。」她舔了舔發乾的唇,給了個不能讓人放心的答案。
那無心的動作卻讓涵修的喉頭一緊,困難的吞了口口水。要不是她曾經被他狂烈的情感嚇過、要不是她現在可能是個思緒渙散的病人,他會以為她是在挑逗他。
「要不要去醫院?」慌亂中,他問出了她的致命傷。
「你忘了我怕打針。」妍雨露出一絲苦笑的說。
「不打針,請醫生開藥吧。」這樣病下去總不是辦法。
「你能保證嗎?」妍雨可是一點也不相信。「醫生似乎都習慣把打針當成治癒疾病的不二法門,如果你保證不打針、不吊點滴,我就去。」
他無法保證,他頂多能答應,當醫生要將她五花大綁打退燒針的時候,他不插手幫忙就是了。
「麻煩的傢伙。」涵修揉揉她的頭,起身往廚房走去。
已經一整天未進食的妍雨依舊只能虛脫的躺在沙發上,看著涵修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小廚房與冰箱之間穿梭。一會兒之後,香噴噴的味道飄逸在小小的空間裡,讓妍雨的飢餓感頓時迅速上升。
涵修捧著熱呼呼的碗走了過來,等放在桌上後,隨即雙手抓著耳垂,消減剛才端碗時所承受的熱度。
看見他的模樣,妍雨禁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涵修不解的問,嘴角也跟著上揚了。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個穿著品味出眾又風度翩翩的男人,鬼鬼祟祟翻牆的模樣。」堂堂一個企業集團的總經理幹起翻牆的勾當,誰能料到?
「我可是光明正大的爬牆,你的鄰居可以作證。」涵修一本正經的回答,接著又說:「你也稍微有點良心好不好?我這樣為你犧牲形象,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損我?」
「我感激,感激到痛哭流涕行了吧!」妍雨難得配合他說笑。
「我不喜歡你哭,不如以身相許如何?」涵修雖然帶著玩笑性質,眼神卻一點也不放鬆。
妍雨紅了臉頰,不知該怎麼迎合他的笑話,只能尷尬的轉移話題,「你煮了什麼這麼香?」
她又縮回自己的殼裡去了,他懂,也決定緩慢自己的腳步,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你冰箱的現成材料裡,我只能弄一碗簡單的姜絲肉片湯,暫時墊墊肚子吧,等一下我出去買粥給你吃。」涵修端起碗,舀了一湯匙的湯,一邊細心的吹著,然後說:「啊,把嘴巴張開。」
「幹嘛?」妍雨紅著臉問。她只是感冒了,又不是缺手缺腳。
「我餵你呀!」涵修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自己來就行了。」妍雨坐了起來,伸手接過碗。
涵修也不堅持,她願意接受他這樣的照顧,已是難得了。
「湯燙,你小心點。」涵修不忘叮嚀著。
在將湯碗交接的時候,兩人的手指滑過對方的肌膚,一小簇跳躍的輕顫讓妍雨感到一陣燥熱,像是要喚醒她體內潛藏的情感。
妍雨靦腆的喝著湯,不知道是她肚子太餓還是涵修的廚藝真的很高超,這湯頭美味極了,她咬了一口肉片。喔,老天,又滑又嫩!真是奇怪,同樣是從她冰箱裡拿出的肉,為什麼她就煮不出這樣的滋味?
「好吃!我沒想過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會懂廚房的東西。」妍雨衷心的讚歎著。
「一個人隻身住在國外,當然什麼都要自己來。」涵修滿足的看著她那近似狼吞虎嚥的吃相。
她也是自己一個人,可是她怎麼就沒有這種烹飪的天分?
「你究竟是怎麼把肉煮得這麼嫩滑?改天教我好不好?」原本一塊普通的裡肌肉好像搖身一變成了上等豬肉了。
「簡單呀!」涵修表情正經的比手畫腳著,「你先對豬肉說,豬肉呀豬肉呀,我待會兒要吃你了,在你被我吃掉以前,我先替你做個馬殺雞,等一下煮出來才會好吃。然後就左按按、右捶捶,上捏捏、下搓搓,就大功告成了。」
看著涵修唱作俱佳的表現,妍雨笑到幾乎端不住手上的碗,久久不能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