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一次來到李傑公司的大樓外,已經變成了自動自發的慣例。
葉采薇還是堅持不進他的辦公室,她不想引起大家的注目和品頭論足。
她習慣了面對單純的學生,單純的人事物,不想再因為別人曾經異樣的眼光,而讓自己侷促不安。
十一點五十分,她總是準時地提早十分鐘來到這裡。
看著大樓內愈來愈多的上班族走出來,她嘴角有著幸福的笑容。
她曾經也很想嘗試上班的滋味,可是要上班得先去應徵工作,應徵工作得先經過面試這一關,面試得告訴陌生人她家祖宗十八代的背景,她不想赤裸裸地遭到剖析,所以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勇氣去當個上班族。
聽李傑說,葉志全還是將年度的廣告合約簽給了「傑」廣告創意公司,不因為他拒絕了葉安妮到他的公司上班,而有所改變。
她的心裡沒有什麼想法,在商言商,或許葉志全也不想破壞和「傑」廣告創意公司這麼多年來的合作關係吧?
只不過,她從此以後和葉志全就像被一條無形的線牽連著,只要她和李傑在一起的一天,她就能感覺到葉志全也時時刻刻地出現在李傑的生活裡,也等於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這樣是好?是不好呢?
她不想再繼續思考,開始將視線定在大樓內四十五度角的地方。因為她知道他習慣走樓梯下來,一方面練練體力,一方面避開午休過度擁擠的電梯。
十二點十分了,他一向準時的,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
為了配合她的時間,珍惜每週一次的午餐約會,他會把所有要跑的業務行程都挪開,純粹只在公司裡看報告簽文件。
有時他會溜班,在吃完午飯後,直接開車送她回到武館。
有時他會突然在她晚上八點的下課時間,出現在武館的曬穀場上。
有時他會等在她家的樓下。
他總是想來就來,每次總是那副無辜的表情說:
「我就是想妳嘛!」
她對於他,就是這樣的沒轍,只能任由他的耍賴和予取予求。
只是她常常在想,她和他的戀情又能維持多久?她從來沒料到自己百般掙扎與克制,最後還是難逃掉入他的情網裡,對於他的積極,她只能被動地享受戀愛的甜蜜。
他遲遲地不出現,她晃動被束起的馬尾,開始在人群中左右張望。
在她看見田子鈴依偎在李傑身邊走出電梯時,她的胸口強烈一震,連忙將自己縮回牆角。
她怎麼忘了子鈴呢?
田子鈴和李傑的那一段戀情,雖然才短短兩個月,而且也已經事隔多年,但是到如今,還是田子鈴津津樂道的回噫。
看著田子鈴大方地勾著李傑的手臂,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兩個,等她想逃走時,已經來不及了。
「采薇,等多久了?」李傑拉開田子鈴勾住他手臂的手,站到了葉采薇面前。
她搖了頭。「我才剛到。」
「采薇,你怎麼會在這裡?」田子鈴訝異地看著很少來到台北市區的同學。
「我……」她該怎麼說呢?
「子鈴,我讓采薇來的。」他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她的臉上閃過尷尬的表情,想掙脫他的大手,卻沒能如願。
「你們?」田子鈴眨了眨眼,希望自己是看錯了。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你不知道采薇現在是我的女朋友嗎?」他明知以她的個性絕不會主動去告訴田子鈴這件事,他還是故意地這樣問。
田子鈴一下子回不過腦袋來,她的臉上有各種精采的表情,又是皺眉又是眨眼又是抿緊了嘴。
「采薇,你怎麼都沒有告訴我?」田子鈴的口氣不算太好。
「子鈴,對不起,我們很久沒通電話了,所以我沒機會說。」就算有通電話,她也無法啟口讓她知道。
「子鈴,別這麼凶。」李傑板了臉,護著采薇。
「我……可是,你們之前那個樣子,我看不出來你們有什麼……到底是什麼時候……你們開始的?」田子鈴有些語無倫次了。
葉采薇看著李傑,這類的問題,還是由他來回答比較好。
「子鈴,采薇肚子餓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吃飯,再慢慢聊。」
田子鈴也發現自己失態了,她在社會上歷練了這麼多年,不該像個蠻撞的小女生。她勉強堆起唇角邊的笑,恢復了該有的神態:
「嗯,邊吃邊聊,我也好久沒和采薇聊天了,今天一定要聊個痛快。」
李傑牽著采薇的手,護著她過馬路,幫她拉好餐廳的椅子,體貼地幫她打開餐巾布,打理好她的一切,他才看著坐在對面的田子鈴。
「三位好,歡迎光臨,請問想點些什麼?」侍者站在一旁等著。
「來兩份主廚特餐。子鈴,你想吃什麼?」
田子鈴心裡酸到不能再酸,他連采薇吃什麼,都幫她決定了。「我也一樣,這樣比較省事。」
「采薇,今天子鈴來找我,主要是她的公司需要製作一些產品目錄,一談起公事,我就忘了時間,害你剛剛多等了十分鐘。」李傑輕聲地解釋。
「沒關係,談公事比較重要。」葉采薇知道田子鈴正在凝視著自己,她鼓起勇氣,也回視了她。
「李傑,我記得你以前好像都不會跟女朋友解釋這些的嘛,沒想到年紀大了,有進步哦!」田子鈴有意無意地提起當年的事。
「不是進步,而是我只對特別的人做特別的事。」他看著身邊的葉采薇,有著愛憐的笑意。
「以你輝煌的紀錄,你特別的人還真不少。」田子鈴揶揄著他。
說她小心眼也好,說她妒火亂燒也罷!反正她就是心情不好。
同學會後,田子鈴以為可以和李傑恢復男女朋友的關係,不時地主動打電話和他聊天,也以采薇為藉口找他一起出來吃飯,沒想到,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幫別人抬轎。
聽到她這麼說,葉采薇的心狠狠被刺痛著,只能假借喝水,來平復不安的情緒。
一感情的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是不是特別的人,也只有自己才清楚。」他握緊了葉采薇的小手。
田子鈴笑了笑。「采薇,你老實招來,你和李傑交往多久了?虧我是你的好朋友,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告訴我一聲。」她說得雲淡風清,心裡卻是鑼鼓喧天。
「我也不知道交往多久,感情的事,說來就來,好像沒有時間性可言。」
「看你一副戀愛中的模樣,你是認真的嘍?」從李傑的嘴裡問不出什麼來,田子鈴只好向心思單純的采薇套話了。
「嗯,當然!」葉采薇回答了肯定句。
他很滿意地看著她。
田子鈴又問:「你知不知道李傑的花心是有名的?」
葉采薇垂低了視線,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田子鈴的話。
看她不說話,田子鈴又繼續說:
「李傑,我們采薇可是單純得很,從來都沒有交過男朋友,你可別隨便玩玩她,最後雙手一扔就不要了。」田子鈴一副為好友出頭的樣子。
「我從來沒有玩過女人,更不會去欺負她,這點你放心。」他還是淺淺地笑著,不因為田子鈴的話而翻臉。
「李傑,對不起喔!誰讓采薇是我的好朋友,說什麼我也要站在她這一邊,免得她吃虧上當。以你過去的紀錄,我是不太看好你。」
葉采薇的手輕輕地發顫,明知他很有女人緣,明知他的身邊從來不缺女伴,但被自己的好友當場點破,她還是顯得狼狽不堪。
「子鈴,看來你今天是來當包青天的,我若不當場立誓,永遠只對采薇好,你可能會用狗頭鍘伺候我吧?」他不管田子鈴眼中含諷的妒意,只知道要保護身邊嬌小的女人。
「至少你沒對我山盟海誓過,我倒要聽聽你可以發什麼樣的誓言?」她就不信他們的未來能有多久?田子鈴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不只是你,我從來沒有對其他女人發過誓。」李傑轉了身,深情地凝望著采薇:「愛情不是光靠嘴皮上的一句話就可以永久不變,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相信我,我會給你十足的安全感,不管過去,只談未來,我用我的心擔保,我用我的行動當見證,你一定會明白我對你的用心良苦。」
葉采薇像洗了三溫暖般,忽冷忽熱,剛剛田子鈴的話讓她全身如浸在冰水中,現在他的一番話,又讓她全身暖烘烘的。
如果田子鈴真把她當成知己好友,就不會說出這樣令她難堪的話,田子鈴想要的,也只是想打壞她對李傑的感情。原來女性的友情這麼脆弱,一碰上男人,什麼都沒有了。
「我相信你,我是心甘情願的。」曾經她為了田子鈴也想要拒絕李傑,而現在看著田子鈴,她更不能認輸了。
笑她笨吧!就像當初她笑那些陷入李傑情網裡的那些女人一樣,她不求天長地久,只求短暫的擁有。
田子鈴看著他們眼中燃燒的情意,她知道再也挽不回那曾經錯失過的愛情,以前的李傑從來也不會對她說出這麼情深意重的話。
她拿起桌上的餐前酒,「祝福你們,到時別忘了寄喜帖給我。」她一口喝盡杯裡的酒。
李傑和葉采薇也舉了杯。「謝謝!」
※※※
李傑的車子一開進葉采薇家的巷子裡,眼尖的葉采薇馬上從樓上跑了下來。
「不是叫你別把車子開進來的嗎?」她拉著他,閃進了他的車子裡。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呀?」他垮了一張無辜的臉,什麼時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和她走在一起?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最怕那些三姑六婆,她們最喜歡在別人背後嚼舌根。」
他發動車子,退出了巷子底,停在大馬路旁。
「我們是正大光明在交往,我不怕別人說的。」
「我怕!」哪天他要是和她分手了,她是不是連這個巷子底也生存不下去了?
「怕什麼?」他明知道她的隱憂上還是想親口聽她說。
「怕……算了!不談這個。」
「唉!」他歎了一口氣。「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放心?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
之前他不想逼她,就是在等她作好心理準備,可是他愈等愈心急,深怕她哪一天突然就從身邊溜走,到時他想要挽回她都來不及了。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好。」她從小的陰影,不是三天兩頭就能解決的。
「你還是不相信我們有圓滿的一天?」他一向愛笑的臉,此時陰霾滿佈。
「李傑。」她第一次主動地投入他的懷抱,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我好怕,真的好怕。」她的淚水悄悄地盈滿了眼眶。
感情一旦投入了,她才知道不能說放就放,原想貪得短暫的溫柔,卻讓自己愈陷愈深,深到若沒有他,她不知道該怎麼讓自己繼續生活下去。
看到了她的無助,他更加心疼。「天底下的男人,不會都是葉志全;天底下的男人,也只有我一個李傑。」
「因為你是李傑,我才怕。」田子鈴的話,在她心裡生了根萌了芽,不時地提醒著她,李傑過往總總的一切。她不想去想,偏偏愈想愈多。
「對我來說這是不公平的,我以前雖然是個浪子,可也有回頭改過的一天,你不能就此判了我的死刑,連給我上訴的機會都沒有!」他低吼地控訴。
他知道她心中沒有安全感,換成以前他會任由她離去,可是他現在不想放手,他只想對她一個人好,只想呵護她,不想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我不該翻舊帳的,對不起!」她的淚水濕了他的胸口。
從來不掉淚的她,自從在他的面前放聲哭過後,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情緒就變成這麼地脆弱。
他抬起她哭濕的臉,低頭就是一陣熾熱的狂吻。
不顧她的抗議,不顧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只想要她明白,他的心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
他後悔他以前為什麼要對每個女人都好?為什麼要把每個女人都當成寶?到頭來吃苦受罪的是他自己。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會給你最好的。」他在她的唇上低語,不願放了她。
她相信他嗎?她不知道,矛盾的心情上下飄浮著,她只能抓住慾火的這一剎那,與他唇舌相融,不再禁忌,就怕下一秒鐘,他已經不屬於自己。
※※※
李傑黑著下眼圈,滿佈血絲的紅眼,神情沮喪地坐在辦公室裡發呆。
公司裡的創意總監楚森走進了他的辦公室好一會兒,看著他那副落魄像,跟平常的神采奕奕,簡直判若兩人。
「怎麼?踢到鐵板了?」楚森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李傑瞪了楚森一眼,沒心情跟他抬槓。
「不對勁哦,怎麼連氣都不喘一聲?」
李傑站了起來,馬上吐了一大口氣給楚森看。「陪我出去走走。」再繼續待在辦公室裡胡思亂想,他鐵定會自己把自己逼瘋。
「說起話來還有氣無力的,你撞邪了呀?」平常總是李傑的話比較多,怎麼今天反常的話少?
「走是不走?」李傑有些不耐。
「走!」誰讓他誤交損友呢?「上哪兒?」
「海邊!」
楚森看看手錶。「晚上九點,你找我去海邊?」他伸手摸了摸李傑的額頭。「你有沒有發燒?還是被女鬼纏身?」
李傑一手打掉楚森的手。「去不去?廢話這麼多!」
「去!誰讓你也在海邊陪我喝過啤酒。」
楚森說歸說,還是走出了李傑的辦公室,走回自己的辦公桌,收拾著一桌亂七八糟的文件。
誰讓他們兩個是共同創業的好夥伴,更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李傑曾經在寒風淒苦的冬天時,陪他在墾丁的海灘上喝著一罐接一罐的啤酒,雖然說李傑是一口啤酒都沒喝,只是拚命地嘲諷著他,但看在李傑半夜不睡,還做起張老師幫他開導分析,衝著這份交情,他也該去幫李傑解惑解惑。
李傑車一開,來到了白沙灣。
黑夜裡的白沙灣,除了遠處偶爾經過的船燈,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要不要喝啤酒?」楚森拉高了衣領,這種初春,說冷不冷,但海風吹起來,還是直讓人從腳底冷了上來。
「不要!」李傑一口回絕,腳下的海水,一波一波地衝擊著他的雙腳。
「你若想要早點投胎,就告訴我一聲,我推你一把就行了!」楚森拉著李傑的手臂,將他拖離海岸邊五公尺遠。
「別把我說得這麼沒用,我只是心情有一點煩而已。」
這種海風,剛好可以將他混沌的腦子吹得清醒一點,他得好好想想以後該怎麼做?
是繼續陪著采薇偷偷摸摸下去?還是有骨氣一點,大鬧她家和武館,弄得眾人皆知,那她就沒轍了?
「我在你的後車廂放了一打的啤酒,你真的不喝?以前我喝了你半打的啤酒,現在可是回敬你一打哦!」楚森涼涼地看著李傑。
「不必了,你留著自己喝,我又不像你,需要借酒澆愁!」
李傑可是楚森的大媒人,之前楚森和女朋友林榆楨吵架時,全靠李傑的幫忙,兩人才可以恢復如膠似漆的關係。
「真是好心沒好報,這種大冷天,只要我才願意跟你來海邊。」楚森的嘴裡咕噥著。
手機鈴聲,劃破兩人的吵鬧聲。
兩人同時拿出口袋裡的手機。
「我的!」楚森笑瞇瞇地接了手機。
「沒事幹什麼把手機鈴聲弄得跟我一樣!」李傑哼了楚森一聲。
「榆楨呀!嗯……我還沒回家……是呀……有個瘋子半夜不睡,要我陪他來海邊……嗯……你才知我多麼命苦,誤交損友……好啦,我知道,我開車會小心一點,我回去再打電話給你……嗯,好……就這樣嘍……拜!」楚森漾著幸福的笑意,多看了手機兩眼,才依依不捨地將手機放回口袋裡。
「敢說我是瘋子,你今夜就別打算回家睡覺了!」李傑給了楚森一個大白眼。
「這個女生一定很特別!」楚森瘋雖瘋,這幾日李傑的怪異行為,他可是完全地看在眼底。
談起她,李傑笑得很靦腆。「嗯!」
「難得看見一個花花公子有這麼純情的表情。」楚森的一張臉被黑眶大眼鏡遮去了一大半,他用那剩下的半張臉,直靠到了李傑的俊臉前。「真是有夠噁心的,你知道嗎?」
李傑被楚森的話氣得鼓起了兩邊的腮幫子,從鼻子噴出了一口氣後,才說:
「你明知道我不是花花公子。」
「沒見過像你這種男人,自以為多金又帥,對什麼女人都妤,說什麼不該讓女人傷心流淚,每個女人都值得讓男人疼的,結果你不但害了那些女人,更害了你自已。」
「我已自食惡果,你就不要再數落我了。」他是後悔莫及。
「我真想會會那個能讓你自食惡果的女人,她到底是三頭還是六臂,能把你搞成這副德性?」
「三頭六臂?」李傑想起她,淺淺地笑了兩聲。「以她的好身手,她是真的有三頭六臂。」
「哦?」楚森挪了挪他鼻上那副大眼鏡。「看來她真是不簡單。」
「你說我該怎麼辦?」他正坐困愁城。
「你大眾情人的形象太根深柢固了,想讓別人改觀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他沒出聲,聽著楚森的教訓。
楚森愈說愈順,繼說說:「別對所有女人都好,只要專心對一個女人好就好。」
「你說的全是廢話,這個我也知道,我也做到了,可是她還是不能安心。」
「那就等時間證明。」嫌他說廢話,那他就不說了。
此時手機鈴聲又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楚森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又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你的。」
李傑打開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葉采薇家的電話號碼,剛剛憂鬱的心情立刻好了大半。
「采薇。」李傑柔柔地喊。
「李傑,我是采薇的媽媽。」電話那頭傳來張佩純略微顫抖的音調。
「伯母?怎麼會是你?」這麼晚了,李傑有著不祥的預感。
「李傑,不好意思,伯母想請問你,采薇有跟你在一起嗎?」已經十一點了,采薇若要晚歸都會打電話告訴她,今晚她卻沒有接到女兒的電話。最近和采薇有聯絡的同學就這麼兩個,她剛剛已經問過田子鈴了,現在只好打電話給李傑。
「沒有呀!她今晚不是在武館教課嗎?」李傑也急了。
「我打去武館問過,說她八點就下課了,可是我到現在還沒見到她的人。」張佩純哽咽了音調。
「伯母,你別急,或許采薇去別的地方也說不一定。」他明知她沒有任何的朋友,明知她不可能這麼晚還不回家,他說這話是在安慰張佩純也讓自己別心慌。
「或許吧!我再打電話去別的地方問問。」說著,張佩純就掛了電話。
葉采薇一直沒有勇氣跟媽媽說明白她和李傑的進展,張佩純到現在還以為李傑和采薇純粹是好同學。
李傑在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聲音後,不顧楚森的錯愕,快速跑進車子內。
「怎麼回事呀?」
幸好楚森的反應也很快,跟著跳進車子內,不然他就等著被放鴿子,準備吹一夜的海風到天亮了。
※※※
李傑以超過一百五十的時速在夜的風中急駛。
車子一到淡水,他就把楚森給丟下車。
楚森雖然破口大罵,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摸著鼻子乖乖地下車,自己招了計程車回家。
過了關渡,李傑在大度路上以時速兩百飆起車來,心裡卻完全沒有飆車的快感,一顆提吊的心,因為采薇,才知道牽掛一個人是這樣的痛苦難挨。
車子穿過士林後,上了環河快速道路,半小時不到,他來到了新店。
他將車子停在巷子底,就猛按她家的電鈴。
催魂似的鈴聲,卻沒有人回應他。
他發誓等一下找到她,一定要押著她去辦一支手機。
他上了車,車子直接倒出巷子,轉了一個方向,他往季家武館開了去。
空蕩蕩的曬穀場上,別說是人影,連鬼影都沒有。
怎麼辦?他雙掌握拳,找不到人的心急,讓他張口就想大叫,大半夜裡的冷風卻直灌得他滿口的戰慄。
當他又想上車離開季家武館時,兩道強烈的燈光射進了曬穀場裡,一輛九人座的箱型車從夜風中急駛進來,猛然地在他面前煞住車身。
他瞇起眼睛打量,兩座冰雕一老一少下了車。
季石走到後車座,拉開車門,隨後張佩純從後座下了車。
而季展原瞬也不瞬地盯著李傑看,好像他是外太空來的外星人。
李傑等了等,原以為采薇也會在車內,他心急地嚷道:
「采薇呢?沒跟你們一起嗎?」
「李傑,你怎麼會在這裡?」張佩純很驚訝李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伯母,我一聽說采薇不見了,就趕了過來,本來是先到你家去,因為沒人在,所以跑來武館碰碰運氣。」看來還是沒找到采薇,不然伯母的臉色不會這麼差。
「李傑,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讓你跑這一趟。」張佩純心急如焚下,心裡很感動李傑的貼心,畢竟李傑跟采薇只是同學,和田子鈴才是一對。
「伯母,你千萬別這麼說,我跟你一樣都深愛著采薇,采薇不見了,我比誰都還要著急。」他知道采薇什麼事都沒讓她媽媽知道,他在這個時候點破,為的也是希望伯母別再把他當陌生人看待。
張佩純眼中閃過的錯愕,一下就被憂慮所取代。
她點了頭,表示明白李傑的話。「這孩子,到底怎麼了?讓我們一群人在這裡白白擔心。」
季石的厚掌輕輕擱上了張佩純的肩膀。「別想太多,我們再分頭去找找。」
「尤其是一些偏僻的小徑,我們得找仔細一點……」或許她騎車摔倒了。李傑不敢說出這句觸霉頭的話,心裡的冷顫卻一個響過一個。
「一有采薇的消息,大家就用手機聯絡。」季展原威嚴的表情,看不出來他心急的指數。
此時,李傑的手機鈴聲,在半夜的風中格外地讓人刺耳。
他只希望是采薇打來的。「我是李傑。」
聽著電話那頭的叫喧聲,李傑的濃眉愈皺愈深,更在他心裡掀起了狂風巨浪。
「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們別傷害她。」
在聽到手機裡傳來嘟嘟的聲響後,他驚恐地只能緊握著小巧的手機。
「李傑,怎麼回事?」張佩純不安地看著李傑。
他沉重地說:「他們要兩千萬。」
他從來沒有怕過,如今他終於知道怕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