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加速地開著,在她離武館不到兩百公尺遠,就毫不留情地把小綿羊機車逼向路邊,然後打斜車身,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緊急煞車,害小綿羊機車硬生生倒了地,幸好她手腳伶俐,毫髮未傷地跳離了機車。
破舊轎車上下來了兩個大男人,兩個大男人用黑布罩著臉,只剩下四隻黑漆漆的大眼,凶神惡煞地盯著她。
她知道情況不妙,但想逃已經來不及了。
諒她武功再高強,當左右太陽穴同時被兩隻手槍給抵住時,她想飛天或者鑽地都無能為力,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忍住膽顫心怯,等著任人宰割。
「別亂來,不然一槍打穿你的腦袋!」左邊的綁匪出聲恐嚇。
那操著台灣國語的叫囂聲,怎麼聽起來似曾相識?
心臟急遽加速地跳著,她沒有驚呼,握緊了雙拳,努力克制恐完,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兩個綁匪都不敢大意,小心謹慎地把她押上車,然後一左一右地坐在她的旁邊,當他們一坐定,車子馬上快速地開離。
她這才知道綁匪有三個人。
而隨後,她的眼睛就被黑布給蒙上,什麼都看不見的她,只能憑耳力來記取聲音的記憶。
車子轉了一個彎再轉一個彎,可見應該是在新店山區裡繞轉著。
「我知道你功夫很好,可是功夫再好,也快不過子彈吧!子彈是不長眼的,別想試我們的能耐。」另一個綁匪開了口,聲音不同於剛剛的台灣國語,而是粗啞的破音調,像是喉嚨曾經受過傷的樣子。
她百分之百的確定,她一定聽過綁匪的聲音,而且綁匪還知道她有功夫,看來這三個綁匪不是抓錯人,她是被有心人設計綁架了。
見她不反抗也不出聲,三個綁匪稍稍鬆了緊繃的神經。
「看你穿得這麼隨便,沒想到你男朋友這麼有錢,還是廣告公司的大老闆,拿你換個兩千萬應該沒問題吧!」第三個綁匪也說話了。
這個聲音沒有特別之處,她想不起來這聲音到底聽過沒?
不過她可以想像得到,這個綁匪吊著唇角,用鼻子哼出氣息來的樣子。
他們連李傑都調查得到,可見綁匪是有備而來。兩千萬?她值這個價碼嗎?她到現在都不敢確定李傑愛她有多深,這幾個綁匪倒是把她的身價提高了。
原先的緊張和害怕,在知道綁匪的意圖後,她只覺得烏龍和嘲諷。綁架她,李傑就真的會拿兩千萬出來嗎?是綁匪太天真,還是她太沒有自信了?
車子在山區裡轉了半小時後,在她差點頭昏腦脹之前,總算停了車。
右手邊的綁匪用力地將她拖出車外,抵住她太陽穴的還是那支討人厭的手槍。
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她腳步踉蹌了好幾下,而綁匪絲毫不會憐香惜玉,一路拖著她走進了一間屋裡,然後將她的雙手和雙腳捆了一圈又一圈的麻繩,才將她用力一推,把她給推倒在冰冷的地下。
接著她眼睛上的黑布被拿了下來,隨即碰一聲,房門被大力地關上,她更聽到了鑰匙鎖門的聲音
她估計應該來到坪林的山區,她想無論綁匪拿得到拿不到贖金,最後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就是放任她在這裡自生自滅吧?不管哪種結果,她都不想年紀輕輕地就離開人世。
無論如何,在這個生死關頭,她都必須要保持絕對的冷靜,她更要為她所愛的人加油努力。
環顧四周,在這黑漆漆的房間裡,唯一的一扇窗透出了幾許的亮光,其餘的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看來她只有等明天再說了。
※※※
葉采薇縮在牆角,睡得極淺。
一有風吹草動,她就會從睡夢中驚醒。
翻來覆去,她再次睜開眼時,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
現在到底幾點了?雙手被反綁著,她根本看不見手錶。
看看窗外透露出來的天色,她估計應該是六點吧?
看著窩了一整夜的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房門外傳來了聲音,她費盡力氣,用著臀部和雙腳的力氣,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了房門邊。
「……夠爽快,只要我們拿到錢,馬上將你馬子放回去。」
一口台灣國語的綁匪乙說道。
「……好,我就讓你聽聽她的聲音。」
接著,房門被打開了。
是他們!去年同學會那晚,故意撞上李傑車子的其中兩名搶匪!
看來事成之後他們打算殺她滅口,否則綁匪絕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綁匪丙那粗糙的聲音在她耳邊說:「小心說話,否則我就先殺了你!」他拿著手槍在她面前晃了晃。
綁匪乙立刻將手機貼近她的耳邊。
「喂。」她輕輕地開了口,心中卻是一波一波地顫抖起來。
「采薇?!」李傑的聲音比她好不到哪裡去,微顫中還有著不確定性。
一聽到李傑的聲音,她的淚水就盈滿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忍住想哭的衝動。
「我很好!」她不想讓他擔心。
「你別害怕,我答應了他們的條件,他們不會為難你,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來。」他給她勇氣,不想她因為恐慌而失去了理智。
「嗯,『同學會』,記得嗎?」話她不能說得太白,一把槍正抵在她的額前。
綁匪乙不讓她多說,馬上拿走了手機。
「你已經聽到她的聲音了!」綁匪乙眼神一勾,走出了房間。
綁匪丙和綁匪丁也跟著走出去,立刻又將房門鎖上。
葉采薇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用她超好的耳力聽著門外的聲音。
「兩千萬,我不要新鈔,鈔票更不能連號,你馬上去籌現金,我會再通知你取款的時間和地點。記住,不能報警,否則我馬上殺了你嬌滴滴的女朋友。」綁匪乙話一撂下,就掛了電話。
他真答應給綁匪兩千萬了?!他怎麼這麼傻!
原先的不確定性,在聽到他的聲音後,她能深刻地體會,在外頭的他,內心的不安與驚恐,絕對比在這裡的她要高出好幾倍。
一想起他,她淚水就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反在身後的雙手看來她是無法解開的,但她若能先將雙腳上的麻繩解開,也許才有逃脫之路。
在她還沒思考到方法時,房門又被打開了。
進來的是綁匪丁,「吃點東西吧!」他帶來了一罐牛奶和麵包。
他應該就是駕車的司機,上次的搶劫裡並沒有他。
「我這樣沒辦法吃。」被綁到現在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綁匪丁頓了頓,在思忖著怎麼給她吃。
這時綁匪乙也走了進來。
「幹什麼給她東西吃,餓兩餐又不會死!」
「我們綁人為的是錢,幹什麼折磨人家小姐?」
「你要是有被她的拳頭打過,你就會知道她的拳頭有多硬!你也不會在這裡可憐她是一個小姐了。」綁匪乙的切身之痛,讓他惡狠狠地瞪著葉采薇看。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得吃一點束西,我可不希望錢還沒拿到,她就給活活餓死了。」綁匪丁說著,已經將麵包放到了她的嘴巴前。
「反正她早晚都得……」綁匪乙剩下的話,在綁匪丁的瞪視中,突然收了聲噤了嘴。
葉采薇咬了一口放在嘴前的麵包,無論如何維持體力還是很重要的事。
綁匪乙哼了一聲,走出了房門。
她又咬了一口麵包才說:「我可以問一件事嗎?」
綁匪丁揚起眉角,興味地看著她。「你問。」
「你們怎麼知道我的,又為什麼會綁我?」
綁匪丁唇角略勾,笑得一臉陰險。「知道愈多,會死得愈快,難道你不明白嗎?」
「我又沒被人綁過,我怎麼知道?你當我沒問好了。」她故意裝笨,裝成一副天真樣。
「吃吧!」他繼續餵她吃麵包喝牛奶。
等她吃完了早餐,綁匪丁轉身就要走出房門。
「等一下!」她喊住了綁匪丁。
「什麼事?」
「我想……上廁所。」她面有困難地問。
綁匪丁雙手環胸,看著一臉尷尬的她。
「等等!」
綁匪丁走了出去,再進來時,手裡多了一把槍,還多了個綁匪丙。
「別作怪,子彈真的不長眼。」綁匪丁示意綁匪丙打開她手上腳上的麻繩,然後一把槍對準了她的胸口。
「放心,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她被鬆開束縛後,輕輕動了動已經麻木的手腳,才緩緩站了起來。
她的腳步不太穩,差點跌倒,不過沒真的跌下,她在綁匪們的監視下,走進了房間裡的浴室。
她真的上了廁所,嘩啦啦的尿聲和水聲,不是在騙綁匪,然後她迅速地將牛仔褲口袋裡的一串鑰匙藏進了長袖運動服的袖口中。
微顛了腳步,她走出了浴室,然後乖乖地坐到地下,任綁匪再將她反手綁上。
當綁匪丙要再度綁上她的雙腳時,綁匪丁出聲了。
「不用綁腳了。」
不知道是她柔順的表現讓綁匪丁不再綁她的腳?還是綁匪丁自以為一槍在手,就不再擔心她會反抗?
總之,她的雙腳得到了自由。
房門再度被緊緊地鎖上。
袖口裡的鑰匙掛著一把萬能小刀,幸好綁匪沒有搜她的身,不然小刀早就被沒收。
可是有小刀有什麼用?就算她解得開手上的麻繩,她也要打得開被上鎖的房門,更要對付三個持槍的彪形大漢!
天呀!她該怎麼辦才好?
※※※
兩千萬不是小數目,綁匪給李傑三天的時間籌錢。
不能引起警方注意,李傑和張佩純就不能在同一家分行領太多的現金,於是他們分頭在同一家銀行的不同分行,領出了大額的現鈔。
當初葉志全給的五千萬,張佩純一直不肯動用,只是放任五千萬在銀行裡孳息,現在總算派上用場了。
敵暗我明的情況下,李傑相信綁匪一定會暗中跟蹤他們的動靜,所以領錢的動作只是為了向綁匪保證他們有花錢贖人的決心,希望綁匪能看在錢的份上,別動手撕票。
而在綁匪手中的葉采薇,她的不吵不鬧,高度的配合,也讓綁匪稍稍鬆懈了心防。
一天過去一天,她只能在小小的房間裡踱著步,專注著門外的動靜和談話聲,偶爾看著小小鐵窗外的一方風景,什麼事也不能做。
數著日子,她知道綁匪和李傑約定今日要交付贖款。
「錢不是問題,可是得讓我再聽聽她的聲音,我才放心去交錢。」這是李傑在電話中向綁匪乙的要求。
綁匪乙同意了,他拿著手機放到了葉采薇的耳邊。
「喂!」幾日的折磨讓她哽咽了音調。
「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放心了,你說的『同學會』我明白了,我會平安地把你救出來的。」他得長話短說,因為手機隨時會被切斷。
「李傑,小心一點。」她提著心,不為自己,卻為他。
綁匪乙拿走了手機,轉身走了出去。
想著即將入袋的巨款,綁匪乙得意地忘記落鎖。
「將錢用旅行袋裝好,今天晚上六點,北宜公路五十三公里處,將錢直接放下,車子馬上開走,否則我就對你馬子不利!再警告你一次,千萬別報警。」她聽著綁匪乙沉沉地說著。
「錢一到手,人就會回去,沒看到錢,我就馬上將人給殺了!」
隔了幾秒,她沒聽見綁匪乙的說話聲,應該是將電話切斷了。
時間到了,葉采薇開始不安。
綁匪會在去拿贖款前先殺了她,還是拿到贖款後,再返回這裡殺了她?
她猶豫不決、惶恐難定。
額上的汗珠也一顆一顆地泌了出來。
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好想好想李傑,好想好想媽媽,無論如何她得活著走出這裡!
內心爭戰了許久,終於,她動了動交握在後的雙手。
綁匪是一次比一次綁得松,她先用右手手指小心地從袖口中拿出鑰匙,然後再抽出萬用小刀裡鋸齒狀的刀子,右手轉握小小的刀柄,開始割著那有拇指粗的麻繩。
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幾次小刀都割上了她的左手掌,她吃痛了幾次,還是繼續努力地割著。
外頭起了爭執聲,她聽得出來,是綁匪們在爭吵要殺她的時機,她得加快手上的動作。
輕輕地咚咚聲響起,她抬眼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但房間內並沒有任何的異樣。
咚咚聲再次響起,很像是敲打玻璃的聲音,她走到了窗戶邊,隔著鐵窗,她竟看見了李傑。
她驚訝地張大了嘴,眼底有著感動的水氣。是在作夢嗎?他怎麼會來的?
李傑對她笑了笑,笑容裡有著苦澀和辛酸。
他對著耳機小聲地說:「我找到采薇了,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她想忍住溢滿眼眶的淚水,可是眼淚就這麼不聽使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地滾落臉頰。
她也想要堅強一點,可是就是沒有辦法呀!
看見她的眼淚,他的心裡也在痛哭,只是他不能有任何緊張和示弱的樣子,他得當她的支柱,得幫助她衝破眼前的難關。
李傑努力地貼進窗邊,用著最輕的耳語說:「別哭了,我來救你了,你躲在房門後,小心綁匪。」
她點了頭,不敢開口說話,怕在房外的綁匪會聽見。
她看他不但亂髮飛揚,青漬的鬍渣更是留滿了唇邊,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她心痛得好捨不得。
「妳的手?」他看見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
她側過身讓他看見即將被割斷的麻繩,原意是要他放心,她可以有能力自保,卻沒想到她的手掌已經流出了許多的鮮血,讓在窗外的李傑看得擰緊了濃眉。
「小心點,別再割傷自己了。」他輕聲叮嚀,眼裡有著深深地愛憐。「我繞到前頭去,記住,躲在房門後面,綁匪一打開房門時,你再給他們來個迎面痛擊。」
她又點了頭。
他看她原本俐落的馬尾巴已經披散在肩後,整個頰骨也突出了不少,他好想緊緊把她擁入懷裡;可是現在生死一線間,他無法再仔細看著她。
「衝得過這一關,我們就結婚吧!衝不過這一關,我也會陪你下黃泉,你不要怕,我說過我會永遠陪在你的身邊。」
門外已經有了動靜,李傑一閃人蹲了下去,葉采薇則趕忙退到房門後。
幸好虛驚一場,綁匪沒有進來。
李傑再度從鐵窗外冒出頭來。
她淚眼朦朧地對他點了頭,生死兩頭都有他,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這是給他信心,也是給自己勇氣。
他揚起標準的笑臉,然後人一閃,不見了。
她怎麼忘了告訴他,要他小心一點;忘了告訴他,綁匪的手上有槍;也忘了告訴他,千萬別逞強!
她提著心吊著膽,就怕他有個萬一。
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只差一點了,在這分秒必爭的時候,她得趕快將麻繩切斷。
她不管手上被劃了多少道傷口,只想爭取時間,她不想綁匪有機會利用她來要脅他。
啪地一聲,手上的麻繩終於斷了。
她大喘了一口氣,趕緊掙脫繩子,動了動僵化的雙手,顧不得手上的傷口,連忙將身子貼在房門上。
她只聽見綁匪乙說:「時間到了,我先去把她解決掉,再去拿贖款。」
綁匪丁陰陰地說:「別弄髒了房間,把她帶到外頭來解決。」
她聽見打開大門的聲音,然後綁匪丙說:「我們先去外頭發動車子,你去押她出來。」
「嗯!」這一聲是綁匪乙說的。
她全身上下直髮冷汗,她告訴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下手千萬要准,絕對不能讓綁匪有機可趁。
她整個人貼在房門後的牆上,房門咿呀打了開來,綁匪乙持著槍走進來,卻見不到她的人。
綁匪乙正在納悶時,她飛腳一踢,精準地踢飛了綁匪乙手上的槍,然後一個回身踢,再把毫無心理準備的綁匪乙踢倒在地。
她撿起地上的手槍,對準綁匪乙。
「出去!」她沉聲地叫道。
「你不會用槍,更不敢殺我的。」綁匪乙趺坐在地,還在嗆聲。
「我不需要用到槍,就能把你殺了,你信不信?」她雙手努力拿穩重如千金的手槍。
綁匪乙站了起來,先走出房門外,他不信她的話,也要信她一身的功夫。
大廳上已經看不見另外兩個綁匪的蹤影,大門外卻傳來了打鬥的聲音。
此時李傑已從大門外衝了進來。
她雙眸睜得大大的,有著期盼中的驚喜。「李傑!」
李傑對她勾魂似一笑,然後一個左勾拳打向綁匪乙的右臉頰,再一個右勾拳,綁匪乙的臉上已經腫起兩座小山丘,接著奉上兩記老拳在綁匪乙的啤酒肚上。
他還想繼續揮拳時,她出聲了:「李傑,別打了!小心出人命。」
綁匪乙咚地一聲,又倒了地。
李傑拉起倒地的綁匪乙,將他拖出了這間舊式的平房。
大門外,大個子劉瑞扶正和綁匪丁打鬥。
而一旁站著師父、大師兄,大師兄的腳下正踹在綁匪丙的肚子上。
李傑接了大個子的手,以過肩摔的柔道方式,將綁匪丁摔了個四腳朝天。
警笛聲從遠處響遍了這個偏僻的山丘。
三個綁匪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誰讓這三個綁匪惹到一群武功高強的人呢!
一樁綁架案就此落幕,這三個人渣就交由警方繩之以法,讓法律來判決最公平的制裁。
※※※
在季家武館的藥膳房裡,李傑正細心地為葉采薇上著藥。
「該死的綁匪把你傷成這個樣子,早知道我應該要多踹他們兩腳!」李傑在她的手心手背上灑上了最好的刀傷藥。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大家都平安了。」她看著他難得氣結的俊臉,真像是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還說不礙事,萬一留下刀痕,我會難過一輩子的。」他捧起她的雙手,在她細細麻麻的傷口上輕輕呵著氣。
「就算留下刀痕也沒關係,我不怕醜的。」她反過來安慰他。
歷經過生死關卡,她能深深地體會到世事的無常,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外表的一切根本都不重要。
「可是我心疼呀!」他的話還是甜滋滋的。
看他一臉認真,她的笑意漾滿唇邊,跟他相處久了,她也染上了愛笑的習慣。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她一直很納悶,他們到底用了什麼方法。
當她從綁匪的手中被救出來後,先是和媽媽抱頭痛哭了許久,母女倆久久無法言語,只是斷斷續續、哽咽地訴說著內心交戰的痛苦。
情緒太激動,很多事都無法問出口,直到在他的安撫下,她的心情才平靜了許多。
問到如何破獲綁匪,李傑自負的笑容又揚起。
「這群綁匪直接找上我恐嚇,表示是衝著我來,一開始我想不出來有誰會下這種毒手,我也沒有得罪過任何人,後來你的一句『同學會』,我就完全明白了。」
「我就知道你會懂的,如果你那時聽不懂我的暗示,那後果……」她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別怕。」他擁緊了她。「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傷害了。」
她在他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後來呢?」
「同學會那天,我有記下那輛搶匪做案用的車牌號碼,原本是要報警用,後來你不讓我報警,我就留著備而不用。」
「早知道,那時就讓你和子鈴去報警,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被綁的這幾天,她膽戰心驚、心力交瘁,這種心理上的恐慌,要不是因為有他在身邊,她可能到現在都還處於驚嚇中。
「世間事沒有早知道的,你別想太多。」他在她額上輕柔地印上一個吻。
「再後來呢?」
「可惜那輛車子是贓車,一點用都沒有,幸好我有朋友在刑事組,我對他詳述了三個搶匪的特徵,找遍了許多檔案資料,終於在刑事組的協助下讓我找到他們。」
「綁匪不讓你報警,你還是報了警。」她不是在怨懟,而是在誇讚他,幸好有他的明智決定。
「我不是報警,我只是請求協助,在過程中,我沒有讓警方插手干預,我要用我的能力,親手救你出來。」當然他的警察朋友也功不可沒,利用手機的通訊電波,幫他追蹤到了綁匪的所在。
「沒想到你的手腳挺俐落的,連大個子也身手不凡。」想起他英勇的一面,女人呀!還是要有個男人依靠才好。
「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嗎?」他向她曖昧地眨了眼。早在去吃日本料理時,他和她就較量過手勁呀!
「我來猜猜看,你會柔道、跆拳道、拳擊,還會什麼?」
他勾起令人失魂的笑意。「這些都不重要。」
她附和他的說法:「嗯!學功夫是用來練身,不是用來炫耀的。」
他癡癡地看著懷裡的她。「學功夫是為了要保護你的。」
「我願意讓你保護。」她就算武功再好,也敵不過拿槍的壞人。
「采薇!」他柔聲呢喃。
「嗯?」
「我好想好想妳!」
「我也是!」她眼眶裡又氤氳著水氣。
輕輕的吻即將落下,她卻伸出手掌阻擋在他和她的嘴唇中間。
「我好幾天沒刷牙了。」她說的是實話。
他無奈地笑了,一副敗給她的樣子。「沒關係!我不在乎的。」他小心地握住她那破壞氣氛的手。
堅持的吻,還是緩緩地吻落在她的唇上。
尾聲
仲夏的季家武館。
天邊晚霞的橘黃色彩,染亮了一整個山頭。
曬穀場上的小朋友,正整齊化一地在練習打樁的動作。
「腰桿挺直,腳步蹲好。」葉采薇穿梭在學生們中,一個一個檢查他們的動作。
同學們原本的愁眉苦臉在看見門口走進來的大帥哥時,立刻展現了天真的笑容。
因為救兵來了。
「二師父,二師丈來了!」同學們高喊著背對著大門口的葉采薇。
葉采薇一回頭,就看見李傑溫柔的淺笑。
「胡說什麼,誰是二師丈?還不趕快練習。」她臉紅地斥責著學生們。
李傑調皮地舉起右手:「二師父,我可不可以自己對號入座?」
同學們聽不懂李傑話裡的意思,可是在看見李傑擠眉弄眼的表情時,還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別說是打樁,能安穩地站在原地不動就已經不錯了。
她還是不習慣學生這樣笑鬧她,別說她和李傑只是男女朋友,連訂婚都還沒有,就算是結了婚,當場被學生這樣取笑,她還是會很尷尬。
她皺了眉,羞紅了臉,拉著他的手臂就想走出曬穀場。
在經過學生時,她停了步伐,擺起了做師父的威嚴:「還不專心練習,待會叫大師父一個一個把你們吊起來打。」
同學們一聽到大師父三個字,個個收了嘻皮笑臉,正經地站起樁來。
她就知道用季展原來對付這群小蘿萄頭,是綽綽有餘外加好用無比!當然啦,季展原是不可能會出手打小孩子,他只要臉一橫,連氣都不用生,就會有一群學生會嚇到楞掉,自動乖乖地聽話。
「你什麼時候讓我升格當師丈?同學們叫我師丈都叫這麼久了,也該讓我名副其實了吧?」他露出白白的牙,討好地笑著。
也不看看她正在教訓學生,就說出這種類似求婚的話,怎麼說她也是這間武館的二師父,以後怎麼會有學生怕她呢?
她嗔了他一眼,繼續拉著他走出了曬穀場,來到武館後頭的小山坡。
「跟我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臉皮還這麼薄?」他輕輕捏著她被日落曬得粉紅的臉頰。
「誰像你臉皮跟城牆一樣厚。」
這個暑假,她教起了暑期班的學生練習基本功,原本白晰的膚色,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淺咖啡色,整個人看起來更健康亮眼。
「我要不是臉皮這麼厚,怎麼追得到你?」他的手撫過她高高束起的馬尾,手指停留在馬尾端柔柔地把玩著。
「喂!你怎麼會喜歡我的?」她問了一個女人最愛問的問題,也是最笨的問題。
他淺淺地笑了出聲,然後搖晃了一下腦袋。
「笑什麼啦?」她不依地推了推他。
「這個問題有點好笑,我得想想再告訴你。」他賣了關子。
「你笑吧!等你想到答案,我再把你升格到師丈的位置。」
「既然你這麼愛聽甜言蜜語,就別怪我老是灌你糖漿。」
「我是要你說實話。」
「我的個性一向喜歡說實話。」
「那你說呀!」她催促著。
他想了想,說:「可能是你的身手先吸引了我,因為我從來沒有遇過會功夫的女人。」
她點了頭,他說得很實在。
「然後,是你那種愛理不理人的樣子,給了我很大的挫折感。」
「所以你愈挫愈勇?」
「我只是想要瞭解,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可以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那你現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他笑得很神秘。
「那是什麼?」她也很好奇。
「因為你老早就愛上我了。」
她笑得有些羞澀,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她嘴上卻死硬地不肯承認。
「我看是你先愛上我的吧?」
「是是,你說的都是。」迎著晚霞,他將她擁入了懷裡。「那我可以升格當師丈了嗎?」
「不行!」她一口拒絕。
「為什麼?」他苦著一張臉。
「得先等我把我媽媽嫁出去。」看見媽媽得到幸福後,她才能安心。
「那得等多久?」
「那你得去問我媽和我師父。」
「這明明是一道難題嘛!」要那座老冰雕去向采薇的媽媽求婚,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然你以為這麼容易呀?」
「……」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會說話了?這下子換他無言以對了。
夕陽餘輝,將他們相偎依的身影拉得好長。
她淺笑的唇角與他垮下的唇角剛好形成了對比。
他這個愛情上的浪子,好不容易才找到真心的歸屬,可惜求婚尚未成功,看來他還需要多加努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