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如此全神貫注!
忽然如茵雙眼一亮!一個壯碩的人影不疾不徐地走入巷內,在那屋前停了下來,打開大門後便進入其內。
如茵猛跳了一下,立刻衝到小冰箱前,端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派,小心翼翼地捧到茶几上,再打開備妥的空盒子,把派置入盒中蓋上蓋子,並以一條十分漂亮的緞帶繫住。
這還不夠。她接著拿出一朵精緻的人工花結,別在盒子中心線的打結處。
「嗚……」波比坐在一旁觀看,尾巴在地板上拍呀拍。
如茵瞄了瞄狗兒。
「不行,你不能跟。」她說:「那個人對你的印象很差,我怕他一看見你,會氣得把派砸到我臉上。你乖乖看家,我很快就回來。」
她打點完畢,捧起禮盒走了出去。下樓時,她刻意放慢步子,一階一階小心的走,惟恐一個不留神,碰壞了手中的派。
來到對面的宅院大門,如茵在按鈴前不由得縮回了手。說真的,此時此刻,叫她荷槍上戰場恐怕還容易些;活了二十三年,她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麼緊張!
懷著忐忑的心,如茵舉起微微顫抖的手,按下了電鈴。
未幾,院中傳來了腳步聲,並響起一個男性的聲音:「誰?」
「是……我……」如茵的喉頭像被顆小石哽住般,硬是吐不出話來。
喀卡一聲,門開了;對方一見到來者,旋即垮下臉,沒好氣地問:「是你,你來幹嗎?」
「呃……我是專程來致歉的。」如茵吞吞口水,戰戰兢兢地說道:「昨天我們家波比那樣冒犯了你,我覺得很愧疚,所以……今天特地做了個蘋果派,請你……笑納。」
她誠惶誠恐地,把賠禮捧到他面前。
「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我知道你會拒絕,可我希望你一定要收下!」她一急,便一股腦兒地說道:「為了表達出最深的歉意,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用心做了這個連自己也很滿意的派,等你回來後,立刻親自雙手奉上。如果你不收下,我會很難過的。」
敏銳的他雙眼一瞇,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你怎麼知道我什麼時候回來?」
「啊……」她頓時一愣,兩頰倏地通紅。「我……我在窗口看見的……」
「你在窺伺我?」他的額角已有青筋在暴跳。
「不是的!」如茵立即喊冤。「我不清楚你回來的時間,只好守在窗口等著,我絕沒有偷窺你行蹤的意思!」
「你又怎麼如道我下午不在家?」
「我看見你中午出門了……」她突然發覺自己說溜了嘴,趕緊補充道:「是『剛好』看見的!」
他的臉色已然鐵青,如茵的補充根本唬不住他。
「你叫什麼名字?」他悶聲問。
「我?我姓紀,叫紀如茵,『碧草如茵』的如茵。」她傻乎乎地回答。
「住哪裡?」
「住在斜對面那棟公寓的三樓。」她揚手指了指。「我才搬來一個多禮拜哩……先生,」她抬了眼,瞅視他。「你忽然問這些,是不是……想跟我做朋友?」
「不是!」他答得斬釘截鐵。「我覺得你是個可疑人物,所以必須提高警覺。」
聞言,如茵彷彿狠狠挨了一記悶根!
「我只不過稍微記了你的行蹤,就被扣上『可疑人物』的大帽子……」她不禁委曲滿腹。
「我不喜歡你注意我的行蹤!」
「你以為我就喜歡注意你的行蹤喔?」她可也是有脾氣的,這個男人不但難相處,還不可理喻到令人無法容忍的地步。「要不是為了道歉,我才懶得花時間做派給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何必端架子羞辱人?」
「你是自取其辱!」他理直氣又壯。「你既然早已猜到我會拒收你的派,還硬要送過來;既然送過來,又好意思跟人家吵架,你簡直是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如茵氣得七竅生煙,不假思索地就罵回去,眼眶中已有淚光在打轉。「我們家波比犯的錯又不是什麼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你何必這樣拿喬?!哪,派拿去啦!往後你我互不相欠,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哼!」
她悻悻然把派塞了過去,旋即一甩頭,大步大步地走開。
「喂,」他在身後叫道:「我說過我不要你的派!」
如茵略一停頓,仍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直接進入公寓大門,還負氣地將門怦然關上。
她一口氣衝上三樓,一回到家,便用力把自己往小沙發上一拋,不爭氣的淚水終究還是滑了下來。
「有什麼了不起!」她憤憤地嘟嚷:「個二五八萬的,我真後悔沒把派朝他臉上扔去!這種人,還跟他客氣什麼!」
「嗚……」波比在一旁歪著頭注視她。
「不關你的事,是那個人的個性有問題。」如茵吸吸鼻子,努力把情緒穩定下來。「波比,我開始覺得你昨天在他褲管上撒尿這個舉動真是太帥了!喔,我明白了,你是因為看出他是個欠修理的人,所以才那麼做?嗯,你果然是只有靈性的好狗狗。」語畢,如茵嘉許地拍了拍波比的頭。
「唔嗚……」
波比咧嘴伸舌吐氣,又露出了那種疑似微笑的表情。
老科學家正埋首觀測顯微鏡。忽然明威走了進來,手上拎著一隻盒子。
他隨手將盒子往桌上一擱,低聲咒罵一句:「神經病!」
「連你也罵我神經病?你這個不肖孫!」
「我不是在罵你啦!」明威解釋:「爺爺你有所不知,昨天不是有只混賬狗在我腳上灑尿嗎?那女主人剛剛找上門來,我跟她一言不合,吵了起來。」
「幹嗎跟女生吵架?」爺爺俯身看顯微鏡,又有些心不在焉了:「她做錯了什麼?」
明威略一思忖——
「其實,她也沒做錯什麼,仔細想想,我好像太咄咄逼人,還把她罵哭……虧她特地做了個派送過來……」
「派?」老爺爺倏地抬起頭,雙眼乍亮。「在哪裡?」他銳利的眼睛一掃瞄,瞄到了桌上的盒子。「那個盒裝的就是派嗎?太好了!」他興奮地衝過去,三兩下就把結繩拆開,蓋子一掀,整個臉都亮了。「哇哈哈!美味可口的點心喲,看得我垂涎三尺哪,哈哈!」話未說完,老爺爺已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一番。「嗯,好吃,真好吃!」
「好吃?」明威挑挑眉,臉上寫著「懷疑」二字。
「嗯!」老爺爺吃得極開心,奶油和屑治得蠻嘴都是。「你要不要嘗嘗?」
他猶豫地拿起一塊,咬了一口。
「怎麼樣?不賴吧?」爺爺瞇瞇笑。
「是滿好吃的。」他不得不承認。
「好吃!你吃一塊夠啦,其他的全歸我。」爺爺說著,一面手忙腳亂把盒子蓋上,藏寶似的收到角落的置物櫃上擱著,接著便回到工作堆裡,不再理人。
「什麼嗎!」明威啼笑皆非地走了出去。「明明是托我的福,還只分我一塊?真是敗給他了。」
抱著一疊作品,如茵來到位於市區的這幢商業大樓。
這幢建築物的第六個樓層,是一間極具規模的出版公司,名為「幼苗出版集團」。
如茵搭乘電梯,直達六樓。
電梯門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這間公司宏偉光潔的門面,和兩位櫃檯小姐親切的笑容。
她走到櫃檯前,表明來意:
「你們好,我從報上得知資公司在征外稿員,我想應徵。」
「請稍等。」其中一位小姐立刻撥了通內線電話。「喂,周主任嗎?有人來應徵外稿員。……嗯,好的。」她掛上電話,對如茵道:「小姐,你往右邊那條走廊直走到底,有一間主任辦公室,我們主任在那裡等你。」
「謝謝。」
如茵依其指示,來到了這間辦公室前,在門上敲了幾下。
「請進。」裡頭傳出一個宏亮的男聲。
她逕自開了門。井然有序的辦公室,桌前站著一個皮膚黝黑、五官輪廓頗深的男人。
「嗨,」他笑得朝氣十足:「你是來應徵的?」
「是的。」
「請坐。」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自己則繞到案前落坐。
如茵依言和他對面而坐。
「敝姓周,叫周紹成,」那人開門見山地自我介紹:「我是這間公司的主任。目前我們業務量大增,所以必須聘請外稿人員來幫忙。」
如茵拿出自己的簡歷,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履歷表,請你過目。」
周紹成接過簡歷,仔細地讀過一遍後,隨即以其姓稱呼:「紀小姐,你帶了作品來?讓我看看好嗎?」
「沒問題。」她立即把作品擱於桌面上,攤了開來。
他把作品挪向自己,一張張細細端詳。
「嗯,不錯。」周紹成邊看邊頷首。「筆觸活潑生動,很吸引人。」
「真的嗎?」如茵乍喜,不覺露出燦爛的笑。
他一抬頭望見那張笑容,不禁一呆。
「你能接受我的作品真是太好了,」她仍掩不住臉上的歡欣之色。「坦白講,原本我心裡很緊張哩。」
「哦?」周紹成不知怎地心頭一陣顫動,並下意識地多瞄了幾眼那張履歷表,目光鎖在姓名欄上。「為什麼緊張?你對自己的作品這麼沒信心?」
「對呀!」她率直地直言:「雖然我有好幾年美工的資歷,但一面臨到成品要被審核的時候,還是會很不安,人總是有得失心的,不是嗎?」語畢,她又自然地一笑。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停留在她臉上,難以移開半寸。
「如果這次沒被錄取,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沒被錄取?」如茵一愣,吶吶地道:「你不是覺得我的作品很吸引人嗎?我以為面試已經成功了……」
「的確很吸引人。」不只是作品而已。「你先別沮喪,我沒說不錄取你。」
「你的意思是……你決定錄取我了?還是我必須回家等候消息?周主任,如果我沒通過,你明講沒關係,我可以接受。」
她挺直腰桿,面容鎮定。
但那副故作堅強的模樣,反而教他更生憐惜。假如他再繼續吊她胃口,那就未免太可惡了。
「紀小姐,你毋須回家等候通知,我現在就可以宣佈答案:你已經被錄取了。」
她屏息兩秒,釋然地吁了一口氣。
「我得先謝謝你的青睞,不過話說回來,您不愧是個開雲霄飛車的好手。」
「開雲霄飛車的好手?」他不解。
「讓人心裡七上八下的嘛!」她幽默地眨了一下眼。
「嘿嘿!」周紹成發出這兩聲乾笑,是為了掩飾自己悸動的情緒。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一面講述工作上的詳細內容,一面暗自留意著她,這「留意」的眼神包含了欣賞的意味。
自從和上一任女友分手後,周紹成已很久沒有這種「悸動」的感覺了。這女孩其實算不上是個什麼絕色美女,但她清麗的模樣令人第一眼看上去便頗有好感;而真正勾起他異樣情嗉的,則是那不加矯飾而自然流露的純真神態。
啊,莫非,春天要來了?
心海一澎湃,周紹成竟不由得脫口冒出一句:「你有沒有男友?」
「咦?」心思正在工作內容上的如茵忽然被這麼一問,頓時滿頭霧水。「沒有。怎麼,我的感情狀況跟這件工作有關嗎?」
「唔,無關,無關。」周紹成忙搖頭,努力讓自己別顯得那麼高興。
會談結束後,如茵抱著一堆周紹成所交付的美工資料,愉快地離開,而後者則「滿意」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十指在後腦勺交叉握住,對著天花板傻笑。
步出主任辦公室後,如茵來到櫃檯前等候電梯。
這幢大樓設有兩部電梯,未幾,左邊那部「叮」地一聲,門隨即開啟,如茵逕自跨了進去。
就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右邊那部電梯接著抵達這一層樓;門一打開,裡頭有個男人走了出來。
「何總好!」櫃檯人員一見到來者,立即起身致意。
此人正是幼苗出版集團的負責人——何明威。
如茵若是慢一步走,鐵定和他遇個正著!
明威略一頷首回應,繼而向主任辦公室而去。
一見到周紹成,他毫不嗦,劈頭便問:
「美術部的事處理得如何了?」
「哦。」聞者胸有成竹。「你放心,一切OK。人事廣告一刊登,馬上就有一大批人來應徵,我從中選了幾個不錯的,稿件都發出去了。」
「很好。」明威感到非常滿意。「錄取人員的資料拿來我看一下。」
「喏,全在這裡。」周紹成把剛整理成一疊的簡歷遞了過去。
何明威一張一張地瀏覽。忽然間,他抽換的動作頓住,目光停駐在一張簡歷上,眉頭下意識地蹙了起來。
「嗯……」
「怎麼,有問題嗎?」紹成注意到了明威表情的驟然變化。
「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來應徵的?」他指著手上這張簡歷問。
紹成探頭望了望。
「紀如茵?她大概半個小時前來的,人才剛走喔。」
「剛走?我怎沒遇到?」
「『遇到』?」明威的用詞令紹成狐疑。「你們倆認識嗎?」
「認識。」他答得很猶豫。
「這就奇了!那她怎麼不曉得你是這家公司的老闆?還是……她不願享有『優先錄用權』,而刻意不提?」
「她是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老闆。」
如果知道她肯定不會來應徵吧?!明威暗忖。
「那可見你們不熟。」紹成道。
「這個人,」明威的手指在如茵的簡歷上彈了彈。「你別讓她得知我是老闆,甚至你不要跟她提到我,明白了嗎?」
「當然不明白!」紹成疑惑中帶點焦躁和不安。「為什麼要這樣?你們倆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根她沒有任何關係,連朋友都談不上。」他聳聳肩。
「明威!」紹成真的按捺不住了。「你不說清楚,我怎麼替你辦事?」
「既然你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告訴你也無妨。」
於是,明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重點性敘述出來。紹成聽到他褲管被小狗灑尿的那段,笑得前俯後仰,連眼角都迸出淚水;聽到如茵被明威冷嘲熱諷時,又難抑不平之氣。
「何明威,你也真壞!」他指著對方鼻子罵:「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
「我幹嗎對她憐香惜玉?」明威反倒失笑。
紹成猛然一想……也對喔!
「說真的,」他瞥瞥明威。「剛才你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我一時以為你跟她之間有什麼感情方面的糾葛哩。」
明威這回是嗤笑了:「拜託,我怎麼可能喜歡一個沒女人味的女人?我可是很挑的。」
「她沒女人味?你的視力該去檢查一下。」
「夠了吧你!幹嗎為一個外務員這樣損我?」
「我是仗義直言。」
「好啦好啦,不跟你打口水仗了。」明威揮揮手,表示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對了,記得我剛剛交代過的,別讓紀如茵知道我跟這間公司有關係,否則,她一定會辭掉這份差事的。」
「你會在乎她接不接這份工作?」紹成非常地懷疑。
「是無所謂啦。」他聳聳肩。「反正少她一個,我們還是找得到人。只不過……上次她做的派不難吃,而我必須承認自己的態度確實有點差,所以——就讓她安安心心地接下這份工作,算是我個人小小的補償吧!」
「你總算還有點良心。」紹成故意揶揄。
「什麼話!」明威在他肩上捶了一記。「我本來就很有良心!」
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如茵站在陽台上,邊哼著歌,邊晾著剛洗好的衣服。
陣陣微風徐徐吹拂,令人心曠神怡。
如茵心情好極了,她翹首遙望長空,恨不得能振翅高飛。
一邊遙想,她一邊從衣籃裡拎起一件內褲,掛上衣架前不經意地抖呀抖,孰料一個不小心鬆了手,那件小內褲便在輕揚的風中直往下飄去。
「哎呀,糟糕!」
如茵一聲驚呼,匆匆奔出屋外。
而在樓下的巷道中,有個碩大的人影自轉角出現,此人正是何明威。
他往家門方向而去,忽然有個什麼東西飄到他的頭頂上。
他伸手取下一瞧,微訝中抬頭往上望了望。
這時,急沖沖奔下樓的如茵一見到他,頓時臉色漲紅,錯愕得吐不出半個字!
她的內褲……竟然落在他的手上!
僵立兩秒,她硬著頭皮,又羞又窘地嚷:
「還……還我!」
「這是你的?」他好整以暇地問。
不知怎地,他不由自主想捉弄她一下。
「廢話!」她的臉燙得可以煎蛋了。「不是我的,我幹嗎叫你還我?快拿來啦!」
她侷促又慌亂地上前一把抓,那傢伙卻輕鬆一揚,把手高高舉起,讓她抓了個空,還壞壞地欣賞那件內褲的花色。
「嗯,蕾絲花邊的,你這種小女生不適合穿蕾絲邊的吧!」
「要你管!快還來啦!」
如茵羞惱不已,纏著他要把內褲取回,怎奈那個混球居然三躲四閃,一會兒把小褲褲換到左手,一忽兒又換到右手,就是不讓她拿到。
一旁的波比看不下去,義憤填膺地汪汪叫。
「你這壞蛋,快還我啦!」
她又叫又跳地搶,心裡恨得牙癢癢,而對方還在訕笑。最後她氣喘吁吁地怒視著地,豁出去地罵:
「算了,我不要了!哼,搞不好你根本就是個專收集女生內褲的變態狂!」
何明威被這麼一激,可也不甘示弱,他臉孔一板,嗤之以鼻地奚落道:
「像你這種沒女人味的女生,真正的變態狂也不會想收集你的內褲。喏,拿去吧!」他手一揮,把小褲褲拋了過去,然後撇頭走開。
如茵急忙縱身一躍,狼狽地接住了內褲,把它握在手裡。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不爭氣的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
「王八蛋!」她咒罵一聲,轉身衝入屋裡。
回到住處,如茵餘怒未消,她先到陽台上,對著失而復得的小褲褲瞪了兩秒,雙頰陡地一陣燥熱!
想到自己最貼身的物件,剛剛竟被他拿在手中,而它彷彿猶留有他掌心的餘溫……她愈想愈窘困,一顆心不禁跳得更加劇烈!
在紊亂的思緒裡她咬咬牙,反身將小褲褲重新扔進盛裝待洗衣物的籃子裡。
「這件內褲得重洗才行!」她轉頭對波比道:「而且我要去買瓶消毒水來消毒殺菌!」
沒錯,汪!波比附議。
那傢伙簡直不可饒恕,汪!竟敢如此欺負主人你,真是個壞胚子!
可是……主人,剛剛你臉上那兩團粉紅粉紅的雲是怎麼回事?那表情不太像是生氣,倒像是……倒像是在害羞!
可是……不會吧?!
如茵並未真的去買消毒水,她忙著趕一批畫稿。
直到夜幕低垂,她仍伏於案前,一刻也不得閒。
原本明亮的室內忽然間變得一片漆黑,如茵擱筆四望,喃喃低語一句:「咦?停電了嗎?」
她到陽台上左瞧右瞧,外頭街燈昏黃,附近住戶的燈光從窗戶內透出。
看來似乎只有她家停電,可能是短路了吧。
修理電器如茵並不在行,而今晚她亟須照明設備,因為明天就得交稿了呀!
正在煩惱之際,忽見斜對面屋頂上冒出煙火。
八成是那老科學家在做實驗。
一道靈光閃過如茵腦際!嘿,那位科學家必定懂得如何解決電線短路的問題;雖然不太好意思,但此刻情況特殊,只好冒昧去請他幫幫忙了。
來到對方宅院大門前,如茵稍稍躊躇後便按下門鈴。
開門的是何明威,她早已有心理準備。
「這問那位科學家在不在?」她生疏而有禮地問。
「你找他?」
明威眉一挑,顯然有些訝異。「幹嗎?」
「我家停電了,」她冷冰冰地道:「好像是保險絲燒壞……我不懂電路,想請科學家去替我看看。」
「哼,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架子擺得半天高!」
「我又不是找你,你神氣個什麼勁?」如茵聞言,不由得心頭火起。「我要找的是那位科學家!可不可以麻煩你去替我傳個話?!」
「不可以,」他也不假辭色。「他很忙,沒空理你。」
如茵急了。
「那我家停電的問題怎麼辦?」
「今晚你不會將就此了點幾根蠟燭應急,明天再去找人來修?!」
「不能拖到明天啊!」她像只熱鍋上的螞蟻,無助而失措。「我今晚得熬夜趕工,否則那些畫稿……怎麼辦?」
「畫稿?」
「我是做美工的啦,有批東西明天一定要交,所以……停電問題非解決不可啊!」
那些畫稿該不會包括「幼苗」的吧?明威暗忖。
「好吧,」他勉強地道:「看你可憐,我去幫你修。」
「不必勞駕你!」如茵斷然打回票:「我找的是那位科學家。」
「我說過他很忙,這件事我就能搞走。」他攤攤手,道:「反正要不要隨便你,你不願意,我反而樂得輕鬆。」
如茵咬咬牙,百般不情願地領著他回家。
何明威來到電源開關處,就著如茵提供的手電筒燈光,小心翼翼地尋找故障的地方。
如茵抿著唇打量他,後者表情專注而認真。
所謂「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認真的男人最帥氣」。這傢伙差勁的個性令她不敢恭維,然而此時此刻,他全神貫注而肅然的側面卻令她有一瞬間屏息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她竟兀自出了神,心思逐漸恍惚——
「好啦!」何明威三兩下就把線路修好,在光明恢復後他利落地轉身
事情在剎那間發生了!
猶自出神的如茵非但未察覺電已恢復,甚至沒警覺到他突如其來的轉身動作;於是兩人的臉猛然相遇,在下一秒中,他的唇印上了她的額。
在錯愕中兩人倉促分開,彼此之間瀰漫著一股尷尬和奇異的氛圍。
「喂,你幹嗎不避開?」他責怪道。
「誰知道你會突然靠過來?!」她也沒好氣,一面撫著額頭,一副困擾狀:「我看我真得去買瓶消毒藥水來清洗一下才行。」
此語令何明威相當不悅,他嘴一撇,冷笑道:
「消毒……說不定你心裡在竊喜呢。坦白承認吧,你是故意不避開的對不?想要我吻你,直說就好了嘛!」
「你少臭美!誰……」
她正杏眼圓睜地準備反唇相譏,孰料他一把環住她的頸項,並緩緩俯首——
她頓時呆住,原本即將衝口而出的怒語也吞了回去,整個人彷彿著了魔般,動彈不得。
隨看他的臉愈來愈靠近,他溫熱的鼻息也愈來愈明顯地吹拂著她的頰。但就在兩人的唇將要碰觸時,他忽然踩了煞車!
她猛然回神,同時看見了他嘲弄的笑。
「哼哼,」他揶揄道:「瞧,你不是乖乖等著我進攻嗎?還一副意亂情迷的陶醉樣。」
「我哪有意亂情迷?你不要胡說八道!」如茵羞憤交加地嚷:「你快滾啦你,討厭的傢伙!」她不分由說地把人直往門的方向推。
他也沒有意思多待,但來到玄關處又忍不住回頭嗆她一句:「哎,我可警告你,千萬不要愛上我……」
「滾!」語未說完她便使勁將他一推,大力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