睽違一年沒回到這個地方,何宇墨一出關,便不自主深吸一口氣,感受台灣夏天燠熱且不甚新鮮,卻也令他感到極為懷念的空氣。
摘下墨鏡望了望四周,嗯,果然沒來。他自嘲一笑,儘管早有預料,可實際體會卻還是掩不住心中的一陣失落……
他再笑了一下,再度拾起地上的行李往機場外走去。
何宇墨高大的身形在充斥各色人種的機場備受矚目,他走出機場,抬手看了看表,估量著這時間回到台北堵人的成功機率有多高……
思及此,何宇墨薄唇一抿,已迫不及待想看到「那個人」見到他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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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倩羽呆在那兒已經很久了,她站在一間房屋仲介門口,把玻璃窗上貼著的廣告看了好幾遍。
店內的小姐走出來,面帶微笑的招呼道:「小姐要看房子嗎?」
「不、不用了、不用了!」任倩羽貼著假睫毛的眼皮心虛的眨了眨,然後不顧他人疑惑的目光,一溜煙逃開。
路上看見一隻黑貓對著她叫了一聲,讓她忍不住駭到;一抬眼又看見一隻烏鴉凌空飛過,而她腳下AllStar的鞋帶也不知在何時斷裂,所有的徵兆再再告訴著她──今天絕非一個好日子。
任倩羽不敢多耽擱,騎著她快解體的小五十在夏天的傍晚回到家。
小心翼翼的停好車,瞄了一眼手機──沒有來電顯示;明明就在自己家,任倩羽卻像賊似的探頭探腦,把四周地形先檢查一遍,在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人影後,這才安心的吐了一口氣,爬上樓去。
也對,都一年過去了,也許那小子壓根就不記得這裡了,何況他不是今天才回台灣嗎?怎麼可能說來就來,哈哈……她真是想太多了。
「小倩姊,你回來啦!」
不會吧?!他真的出現了!
任倩羽腳步一頓,驚恐得不敢回頭,一滴熱汗自她的髮梢滴落,沒入頸間,連帶引出一股教人背脊發麻的戰慄滋味。
不!是她聽錯了,絕對是她聽錯了,肯定是哪個人在跟她惡作劇,不然就是快晚上了,她見鬼了。
對,就是這樣,所以只要她不轉頭就沒事……
「小倩姊?沒聽到嗎?唉!台灣的天氣真熱,我們可以先進去嗎?我從德國帶了禮物給你……」
不需要啦!她才不要什麼禮物……任倩羽嚥了嚥口水,背對著男人開了門。
她挺直背脊,視若無睹的走進屋內,像是對那男人的聲音從頭到尾都置若罔聞,可在她一進門,不知是刻意還是不經意,並未將大門徹底關上,反而留了一道縫隙。
人在後頭的何宇墨為此露出笑容,提起行李走進屋內,將夏日隱隱叫囂的蟬鳴聲給阻絕在屋外,也順便掩去隱藏在他深沉目光下的一抹精光。
***
任倩羽開了冷氣,太熱了,所以她把溫度調到十八度,然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礦泉水仰頭灌,一不小心太用力,讓她嗆咳不止。
何宇墨見狀,歎息的走過來,「怎麼不喝慢一點?」柔聲問著,拿過水瓶,就著她喝過的瓶口飲用。
任倩羽瞄了一眼,只這一眼她就知道自己犯錯了,而且是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小倩姊。」
他們差了兩歲,女大男小,所以他總是這樣稱呼她……
他的聲音低沉且充滿磁性,雖然隔了一年才又在她的耳畔響起,卻仍牽引她的胸腔產生一陣鳴動。
冷氣分明開到十八度,皮膚已泛現疙瘩,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只因被這男人的氣息給包圍著,讓她覺得好熱……
不!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何宇墨見她不說話也不著急,自顧自道:「我買了禮物要送你,你應該會喜歡。德國的夏天比這裡涼快多了,在回台北的路上,我還以為自己是在烤爐裡呢……對了,不介意我在這裡住一晚吧?我原本住的房子早已退租,老家的房間也被家人當作倉庫,真是,我離開才不過一年,真無情……」
他離開才不過一年,真無情?哈!她倒想問問真正無情的人是誰。
一年可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這一年的時間,他沒有給她任何只字片語,連封問候的信件都沒有,就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台灣,音訊全無……
偏偏她連質問的權力都沒有,只因他們的關係什麼都不是,充其量,就只是個朋友。
其實,她現在也不確定他們的關係還算不算朋友──但他們確實曾經上過床,分享過彼此的體溫,雖然就只有一次……
那一定只是一場意外,任倩羽一直這樣告訴著自己。
「小倩姊?」
可惡!不要再這樣叫她了,任倩羽聽得很心慌──在這一年裡,她一直在想,不斷的想著,她要把所有屬於這男人的東西打包成箱,然後寄回他家,她要再找一間更棒、更好的房子搬離,再換掉手機號碼,以及所有她的聯絡方式,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可現實是,她仍然待在這裡──她既沒搬家,也沒更換手機號碼,甚至這男人的物品仍囂張的擺放在她的屋內,佔據著她的生活、她的呼吸,還一直讓她感到自己的心好……迷惘。
「好吧!」
「什麼?」就在她的思緒仍在輾轉之際,任倩羽聽見了他的歎息──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去住旅館好了,畢竟隔了一年,也許很多事都已經不一樣了……抱歉,是我太一廂情願,沒有顧慮到你。」
聽他這麼說,她沒有回頭,但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他肯定是苦笑著,薄唇微微上揚,濃眉一緊,眼則有些哀傷的垂下,一副好可憐、好失落的模樣;而他的發就像是一顆咖啡糖,苦澀中藏著一絲甜蜜,讓她看著看著,總會情不自禁伸手觸摸,手指在他柔軟的發間遊走,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把一切都給了他……
「掰,我走了。」何宇墨微笑轉身,手才剛搭上行李,上衣一角已傳來一陣被人拉扯的感覺。
他沒說話,回頭看到她的頭垂得低低的,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她剪了頭髮,纖薄的短髮垂在耳際,露出圓潤可愛的耳垂。
任倩羽臉上的妝容總是精緻得無懈可擊,可他一直都知道,藏在底下的其實是張多麼淳樸可人的臉……好吧!也許就只有他一個人如此認為。
「倩羽。」這一次,他不再以方纔的稱謂來呼喚她,而這聲叫喚像是個暗號般,讓她的耳根開始泛紅。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他緊緊抱住,然後被他徹底的吮吻──就跟一年前一樣,是那般強烈、熱切,而且綿密的深吻。
「砰」一聲,她的背擦撞到牆壁,她覺得痛,可混沌的腦子第一個意識到的竟全是他引人入醉的吻。
她被他深深的吞噬著,嘴上的唇蜜糊成一片,沾染在他的唇瓣上。
何宇墨拇指抹過唇,嘗了嘗味道,「這是哪家的唇膏?好甜。」
任倩羽白他一眼,終於開口講了第一句話,「早知道你會過來,我就用你最討厭的鳳梨味了。」
他笑笑的抹去自己唇上的一片潤紅,以及那股草莓似的味道,再度吻住她的口是心非──這個他朝思暮想長達一年的女人終於還是回到他的懷抱,還這般強烈的為他而悸動著……
任倩羽任由他吻著,理智全沒了──她準備了一年的台詞完全沒有派上用場,只因她太過渴望這個男人了。
她好恨這樣的自己,她恨自己始終無法拒絕他……想著想著覺得生氣,便故意咬上他的嘴唇。
何宇墨吃痛,放開她,嘴角仍然上揚,狀似很得意。「你知道嗎?我好想你……」
「騙人!」
聽見她的聲音,何宇墨嘴角含笑,改親吻她的額頭,最後含住她的耳垂,「我沒騙你,我是真的很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真不敢相信我是怎樣離開你一年的。」這是真心話。
「是啊!我也不懂。」她說得很沒好氣,如果他真如嘴上說的那樣在乎她,怎麼會真的離開她一年,期間甚至沒給她隻字片語?
所以她不要再被他騙了,他剛才說的話只是屬於男人在女人枕邊的調情用語罷了,當不得真。
何宇墨聞言,忍不住笑了。
他只是一笑就已足夠迷暈任倩羽的腦,她忿忿的咬唇,覺得很不甘心,尤其是意識到只有她為了他,產生這樣炙熱的反應……
「如果你打算一直這麼囉唆,我……我就考慮真的把你給趕出去了。」她拉過他的頸子,恨恨的咬著;但她嘴裡儘管說著要脅的話語,可她的眼神卻很媚。
何宇墨吃痛,眉一緊。「那可不好辦。」於是他再度吻住她。
他的頸上浮現一道鮮明牙痕,那是她給他的贈禮,他樂於收受;那樣的痛,彷彿代表了她對他的在乎。
這一次他不再有禮,也沒給她任何猶豫或掙扎的機會,就像一開始,他是以那樣不容置疑且蠶食鯨吞的高姿態,理所當然的走入她的生活,而在一年後的現在,他更不打算讓自己客氣。
現在,他已做好了準備──
你打算怎樣接招呢?我的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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