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淨非跟在管家後頭,慢慢走著,她需要觀察;需要穩重的表現。
「唐小姐,你請坐,太太立刻就下來了。」
「我知道,謝謝你。」
她謝過管家,開始打量汪家的客廳。不難看出四周所有的佈置都是高級品,特色則是「白」。幾乎所有的傢俱都是白色,各種不同層次的白色,使這個一塵不染的客廳宛如冰雪世界,高雅脫俗中也讓人心底泛起一絲冰涼。
啜了口管家端上來的果汁,她眼前又出現一抹白色。
樓梯上走下來一名婦人,白色高級時裝裹著她苗條的身材,長髮盤成的髻使她看起來非常高貴、嫵媚。
唐淨非站起身,微笑地望著她朝自己走來。
「坐。」丁禹優雅地說了一聲,自己先坐下。「你就是唐淨非,唐小姐吧?」
「是的,汪太太,你好。」
丁禹泰然的神態下是一顆戒慎十足的心。自從兒子跟自己提起要請唐淨非來當妹妹的鋼琴老師那一刻起,一刻起她戒慎至今。
眼前這名年輕女子果然不俗,尤其是那一尤其是那一對黑眸,令她感到一股熟悉的心悸。
「汪太太,你……不舒服嗎?」
「喔,不,我很好。」丁禹猛地清醒。「喊我汪媽媽吧,你跟汪洋同輩,又跟國森兄妹認識,不需要這麼見外。」
唐淨非只是笑笑。
「唐小姐什麼時候開始學琴的?是音樂系的學生嗎?」
「汪媽媽,你就叫我淨非吧。」她知道丁禹想知道自己在鋼琴方面的造詣。也許馮國琳尚未對汪洋的母親提起過她,不知道她是法語系畢業的──她曾這麼答覆過馮家兄妹的問題。
「如果汪媽媽不怕我耽誤你太多時間,我可以現在就彈一曲讓你聽聽,聽過之後,你再決定用不用我。」
這女孩極有自信,潛意識裡,丁禹已開始與她較勁。
「也好,那我們到那邊去吧。」
她先起身,往客廳的另一邊走,那裡放著一架氣派非凡的演奏型鋼琴。
然後,她看著唐淨非優雅穩重地坐在鋼琴前,深呼吸一口之後,不需琴譜,靈動的指尖便在琴鍵上跳躍起來。
蕭邦的G大調夜曲?
丁禹忘情地沉浸在唐淨非所彈奏的曲子之中。
「汪媽媽,你覺得我彈得還可以嗎?」唐淨非望著一臉陶醉的她問。
「彈得真好。」一雙黑眸教丁禹從夢中醒來。「淨非,你什麼時候開始來我家教汪穎鋼琴?」
「汪媽媽決定用我了?」
「嗯。」她若所有思地接了下去:「其實,當汪洋告訴找你的名字之後,我就決定用你了,因為我喜歡你的姓,我很喜歡『唐』這個字。」
她沒說出口的另一個理由是,她從來都不想讓兒子失望,總是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她不知道今天做的這個決定,是不是錯的,但她就是這麼做了。
是宿命般的力量驅使她這麼做,也是自我挑戰的念頭驅使她這麼做。
她失敗過一次,這一次她要主動挑戰,也不允許自己失敗。
「汪媽媽要我什麼時候開始都可以。」
「我有點累,想休息了。有關上課的細節,我讓汪洋跟你談吧。」
「好。」
知道丁禹的矛盾之情,唐淨非立刻向她告辭。
汪穎很快地就喜歡上唐淨非了。
「唐姐姐,有空你也教我法語吧。」
「你應該能說一點吧?」
「媽教過我,不過她嫌我笨,我也沒跟她好好學。」
「到底是你不肯好好學,還是你笨?」
「我不笨!」
「你那麼肯定?」唐淨非笑著問,她也很喜歡這個小女孩。
「哥也教過我法語,他說我很聰明。」汪穎理直氣壯地噘起嘴。「哥的話不會錯!」
唐淨非莞爾,她現在教的這個學生和之前她唯一教過的馮國琳雖然大不相同,可對汪洋的崇拜之情卻是如出一轍。
「你哥說你聰明,你媽說你笨,如果你哥沒說錯,那就是你媽說錯嘍?」
「對,我媽不疼我!她只疼哥哥。」
「怎麼會呢?你這麼可愛,誰見了都喜歡,你媽一定是疼你的。」
「我不會講啦,反正我覺得媽不夠疼我!」
汪洋剛回來,經過小妹的房門。他上前敲了敲。
「是你啊,哥,今天這麼早?」汪穎似不意外。「怎麼每次唐姐姐來,你都回來得特別早啊?」
「下課了沒?」他沒理妹妹的挪揄。
「快了,你想幹嘛?」
「我有點事要跟你的鋼琴老師談談。」
汪穎白他一眼。「我看我以後還是用樓下的鋼琴上課好了,你可以更早一點回來,然後坐在客廳裡看唐姐姐的背影。」
「你彈得那麼爛,不怕把媽的鋼琴彈壞了?」
汪穎才想反駁,唐淨非走向兄妹倆。
「你想跟我談什麼?」
「哦,」他看著唐淨非的眼神變得很不悅。「如果你已經下課了,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出去一趟。」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嗎?」她倒問得冷靜。「府上一向留我吃晚飯,快開飯了吧?」
「我請你在外面吃飯不行嗎?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我──」她動怒了,因為他的趾高氣揚。
汪穎有些緊張。
「哥,你那麼凶幹嘛?沒看見唐姐姐在生氣嗎?」
「沒你的事!」
唐淨非不想再製造難堪,事情不必鬧得那麼大。只要她跟他出去就足夠使丁禹這餐飯難以下嚥。
「何必遷怒到你妹妹身上?我跟你出去就是了。」
同樣的法國菜,一頓飯吃下來,汪洋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她也不語。見他埋單了,才問:「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談?」
他哼笑一聲:「你倒沉得住氣。」語罷,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家,路上談。」
一路上他還是不吭氣。雖然不看他的臉,但唐淨非知道他的臉色很糟,因他一路超車,害她很難受。
「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站定在黯淡的路燈下,他曾霸道地宣告自己權利的地方。
「你跟馮國森約會?」他跟著駐足。頹然地靠著路邊的牆,忿然地想起馮國琳曾經對他的警告。見她半天不語,他忍不住吼了一聲:「說話呀!」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有還是沒有?」
「有。」
「為什麼?」這一句他問得挫敗。
「他說要送我一套書,約我見面,我沒拒絕。」
「你能不能多說一點?不要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
她不耐煩了。
「汪洋,我覺得你很無聊,我有必要回答你這類問題嗎?不要說是一句,你就是問十句,我也可以一句都不答!」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覺得你無聊。」
他離開那道牆了,站得筆直。「你是說,我沒有權利過問這件事,在我吻過你之後?」
「你給自己太多權利了。」
「你──」
他怒視那張毫無赧色的面孔,說不出一句話。最後,他轉身回車上,立刻衝上馬路。
唐淨非的確沉得住氣。
她照樣按時到汪家來上課,對汪家上下依然客氣有禮;除了丁禹之外,其他人都是真心的喜歡她。
不過,所謂的其他人並不多,就是汪穎和幾個傭人。
汪興文忙於事業,沒見過唐淨非的面;汪洋自從和她不歡而散之後,到現在也還沒跟她再照上面。
在汪府的這頓晚餐桌上,她依然只見到汪穎和丁禹。
「淨非,汪穎進步很多,多虧了你的教導,我該好好謝謝你。」
「汪媽媽不必客氣,汪穎很聰明。」
汪穎一聽就樂,衝著媽媽就道:「媽,你聽見了吧?唐姐姐也說我聰明。她還教我法語呢!」
丁禹笑笑,又看看唐淨非。「是嗎?虧你教得來,我教她她都不樂意學呢。」見她沒反應,她試探道:「我該加你鐘點費。」
「我不是為了鐘點費才教她法語的。」唐淨非微慍,對富有人家動不動就提錢感到不屑。「我並沒有多花鐘點在這上頭。」
「要不是怕耽誤汪穎的學業,我倒願意讓你一星期多上我家兩次,教她法語。」
「好呀,好呀!」汪穎附和。「媽,我的功課很好,你不用擔心。」
「大人說話,你別插嘴。」丁禹笑斥女兒。繼而又看著唐淨非:「淨非,我後來才弄清楚你的名字怎麼寫,誰給你取的?有特別的意義嗎?」
「外婆取的。『心將流水同清淨,身與浮雲無是非』。」
「是嗎?這名字真好。」丁禹琢磨一陣,又添了一句:「配上『唐』這個姓就更好了。」
唐淨非不搭腔,還是那樣朝她笑笑。她不喜歡跟丁禹談話。
丁禹看得出來。她很想知道汪洋與她的發展情形,可從不主動打聽。
靜觀其變。
丁禹果真要求唐淨非每星期給汪穎加兩個鐘頭的法語課。
不為別的,她想多觀察觀察唐淨非。兒子明明喜歡這女孩,但兩人為何遲遲不見進展?她不怕兒子愛上唐淨非,她相信不管他們發展到何種狀況,她都能讓一切停下來。
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沒有結束,她就沒有成就感。
唐淨非一口答應她的要求。這是星期天上午,她前來教汪穎法語,下了課還應汪穎要求,這會兒正在講故事。
汪洋叩門的聲音打斷了她。
不待回應,他已推開妹妹的房門。
「哥。」最近他的臉色一直不太好,汪穎沒敢惹他,一見他就恭敬地喊了一聲。
他只盯著唐淨非,她回視他,不帶情緒。
「哥,我下課了,這就出去。」
汪穎溜了。
「我也該走了。」
唐淨非不疾不徐地朝房門走,她知道他會拉住她。
她沒猜錯。只是沒想到他會將她拉進懷裡,然後就吻住她。
她該拒絕,可是她沒那麼做。
「我愛你。」吻夠了,他輕吐一句。
「理由?」
「一見傾心。」他說的是法語。
「你果然把法國人那一套浪漫學會了。」她未置可否。
「你在想什麼?告訴我。要不然我不懂你。」
「我有那麼難懂嗎?」
「有。」他又將她收進懷裡。「跟我說話,我想瞭解你。」
這句話教她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她伸出雙手,緊緊圈在他的腰上。
這個動作鼓舞了他,於是又吻了她一遍。
「這裡是你家。」
「你怕什麼?」
「我沒怕什麼。倒是你,你認為你爸媽會答應你愛上像我這樣一個女孩嗎?」
他鬆開她一些。「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她笑得飄忽。「門第觀念。我沒有家世顯赫的媽媽,也沒有家財萬貫的爸爸,我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外婆,我甚至連清白的家世都沒有。」她黯然低頭。
「你覺得你的父母可能接納我嗎?」
這一點他沒有把握。
「先告訴我,你願意接納我嗎?」
「憑良心說,我一點也不想招惹你。真的,愛上我只會為你帶來麻煩。」她抬眸:「你能煞住車嗎?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何必選擇一條崎嶇的路呢?」
「我有選擇的權利。而我,選擇了你。」他慎重地說,伸手撫著她的臉頰。「即使這條路是崎嶇坎坷的,我也不在乎。」
「是嗎?」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命運之神會如此眷顧我。你是天之驕子,我憑什麼得到你?我不想遭人嫉妒、遭人設計陷害;不想自己的一生就這麼毀了,就算得到了你的心,這輩子也已注定是毀滅。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
「為什麼你這麼悲觀?」他既心疼又心急,立刻又將她按回懷裡。「你是說,你還沒愛上我?」
良久,她回答了:「嗯。我不能愛上像你這樣一個男人。」
「你不會如願的!」他變得激動:「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會讓你愛上我。你看,你並沒有拒絕我的吻、我的擁抱,不是嗎?」
她在他懷裡笑出聲來。
「你總是這麼霸道,而我也不是跆拳道高手。也許等會兒我就該向你媽辭職,這是我最後一次到你家來上課。一旦我們不再見面,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你試試就知道那是徒勞之舉。」
她再笑一聲。「我知道,所以找不會真的那麼做。你家給的鐘點費很高,你妹妹又好教,基於現實的考量,我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但是我可以守住心底的防線,不讓自己愛上你。」
「是嗎?」不知怎地,他聽得一點也不惶恐,甚至,他覺得她根本已經愛上他了。「那我們就試試看吧,遲早你會認的。」
她不再爭辯。這一席話之後,她為自己爭取了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們該下樓了。」她剛瞥見經過房門的丁禹,也確信她看見兩人擁抱的這一幕。
「嗯。」
馮國森終於鼓足了勇氣,再次約到唐淨非。
唐淨非並不討厭他。他是大學講師,為人忠厚穩重,外貌雖不是十分搶眼,戴著黑框眼鏡的面孔還算斯文端正。
她是在他任教的學校裡選修幾門中文課程時認識他的。幾次見面談話,她得到一個難得的家教機會。
「你已經來了,那就是我遲到了。」
馮國森笑著走向校園一角,見到端坐在亭子裡的她,心情甚是雀躍。
「是我來早了。」她笑笑,看著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
「不好意思,本來應該請你喝個下午茶的,不過我等一下還有課,只好──」他尷尬地笑了笑。
「別那麼客氣,是我太忙了。」
「是啊,你現在幾乎天天得上汪洋家吧?」
「賺錢嘛,沒辦法。」
提起這個,他更不好意思了。
「又想代國琳向我道歉啦。」
「算了,我知道你有雅量,不提了。」
「你說有事找我,什麼事?」
這事其實在電話裡問她就好,約地出來無非想看看她;妹妹在他跟前嘮叨了很多次,也是原因之一。他也擔心唐淨非被汪洋給追走了。
「唉,說來慚愧,這個星期六晚上我一個老同學請喝喜酒,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
「為什麼?我有必要去嗎?」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冒昧,可是我不喜歡被同學取笑,說我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所以──」
「你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那就禮到人不到好了,這事不難辦嘛。」
「結婚的是我一個很好的同學,不去很失禮。」他好為難。
「我如果陪你一起去,不就等於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了?」她促狹一問。
「你已經是誰的女朋友了嗎?」他戰戰兢兢地問,想間接打探她和汪洋之間的狀況。他滿難過的,憑他和汪洋兩人之間的情誼,這種事他其實可以直接去問汪洋,可是他又怕自己承受不住事實。
她搖了兩下頭,樂死他了。
「那你願意陪我去喝喜酒嗎?」
她歪著頭看他一眼。「我需要贊助你一點禮金嗎?」
「不用不用──你答應啦。」
「嗯,不過只是客串性質,以後你不可以拿這件事要挾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
「喔,」他一陣失落感。「我明白了。」
她有些不忍。
「國琳最近好嗎?」
他一聽就歎氣。
「大小姐一個。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常發脾氣,還常找汪洋麻煩,我猜汪洋都快被她煩死了。」
「汪洋向你告狀啦?」
「沒有。汪洋沒跟我說什麼,我跟他很久沒聯絡了,我是從我爸那兒聽來的。」
「喔。」她懶得再往下問了,大概的情況她用猜的都能猜出來。
星期日早晨。
丁禹剛在自家的游泳池內結束晨泳。
一上岸就看見汪洋,還來不及喊他,他已跳進池子裡。
看他那一副要奪標的拚命樣,她知道兒子的心情不佳。
「怎麼啦?跟誰過不去啊,你這是?」她等兒子發洩夠,上了岸之後才問。
「媽早。」
一轉身,他又跳進泳池裡。
丁禹知道他不想說,這就同屋裡去了。兒子不說,她就不問。
她猜這一切都跟唐淨非有關。上樓回房換過衣服,她在陽台上看見剛進大門的唐淨非。
果然,汪洋攔住她了。
「我上課時間到了。」
被汪洋不客氣地堵住去路,唐淨非的口氣也不好,她是對著尷尬離去的管家背影說這句話。
「上課時間可以往後挪,你有空陪別人去喝喜酒,難道就不能陪我說幾句話嗎?」
「好,你說吧。」
「你──你不想解釋?」
她吐了好長一口氣。
「我覺得你什麼都知道,根本不需聽我的解釋。國琳告訴你的,對不對?你希望聽到我說什麼?跟她給你的版本一樣,還是不一樣?」
他盯著她脹紅的臉,半晌,他釋懷了。
「你在解釋,對不對?這是你的解釋方式,你氣我不相信你,對不對?」
她一怔。是這樣嗎?她的確很生氣,氣他質問自己的態度,為什麼?
「汪洋,我懶得解釋,也不覺得有那個必要。請你讓開,我要上課了。」
他直點著頭,相信自己的感覺無誤。她在生氣,可這是好現象。
「你請。」他讓開了,還擺了個很紳士的手。「下了課之後我再聽你詳細的解釋。」
唐淨非沒理他的話,挺直背脊向前。
丁禹無法聽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她只知道兒子的氣消了。
這女孩能掌控她兒子的情緒?
一個多鐘頭過後,她又目送二人離開汪宅──汪洋開車,和唐淨非一塊兒走了。
「你送我也是白送,我說了我懶得解釋,也沒必要。」
唐淨非又對他笑了。
「其實我也沒把國琳的話當一回事,我只是不甘心,你既然昨晚有空,為什麼不跟我在一起?」
「你那晚不是跟國琳在一起嗎?」
他捶了下方向盤。「你反應很快。我可以解釋嗎?」
她一點也沒把馮國琳放在眼裡。
「不必了。」
他苦笑一聲。「我相信你是說真的。你要不就是想暗示我,你比我有器量;要不就是想讓我知道,你還沒愛上我。」
她兩眼直視前方。
「時間還早,想不想去什麼地方兜一兜?」他問。
「我要回家陪我外婆。」她還是向前看。「希望你不要說我這是酸葡萄心理;我的確沒有本錢像你,或者其他人那樣,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聽得心酸。這才發現自己沒怎麼注意她的成長背景。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窮苦人家的酸味,是強烈的自尊心和一身傲骨支撐著她吧?
她隨和,也冷漠;她謙卑,也高傲。
好一個矛盾的女孩。
「我可以去看你外婆嗎?等一下就跟你回你家?」
「好呀。」她側頭朝他甜甜一笑。
「怎麼不拒絕我?」
「我家雖不大,但我可一點也不小家子氣!」
他深表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的氣質勝過很多名門淑媛。」
她又將目光移至路面。
「你這車子在路邊停久了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只要我不違規停車。」他笑了笑。「不過就算車子被偷我也甘願,因為今天我可以去你家。」
「你可以找停車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