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佇立在大樓下方看著時針走到四點四十,然後下了決心地打了電話回辦公室,告訴諶姐我不回去了。
「文件已經蓋好章,我下禮拜一會帶去公司,這樣可以嗎?」
我沒問黎靖偉在不在辦公室裡,也不知道我這樣到底是對或不對,但是……現在的思緒好亂,我沒辦法面對他。
「沒關係,不急。反正明後天都放假,而且等你回來也沒人了。」她應著,在那頭沉默了一下又問:「你沒事吧?」
「還好。」我在電話這頭扯出個笑,「那謝謝你了,bye。」
收了電話,才想起我用來代步的摩托車留在公司;不想回公司牽車,只好走到公車站牌邊一個個找看哪個可以讓我到家。
一堆路名讓我頭昏眼花,找了好幾個站牌,還是沒看見靠近我住所的站點。
『以你的腦袋結構,是絕對弄不清楚台北的交通路線。』──看著站牌,霎時我想起了黎靖偉曾笑說的話,想起那時候他的神色跟那份溫暖,讓現在的我心頭微微地酸痛了起來。
算了,還是坐出租車好了。我眼神一暗回身,卻不注意地撞到了站在身後的人。
「對不起!」我不假思索地就道歉,眼睛一抬卻楞住了做不得聲。
「我跟著你一陣子了,只是你一直沒發現。」那個人帶著溫柔的眼神,「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不用了。」我迅速拒絕後腳尖一抬就從他旁邊竄了出去,往路邊一站,準備招出租車。
雖然問心無愧,也知道不是他的錯,但是卻是他使得我跟黎靖偉變成這樣;從各方面來說,我都不想再跟他有所牽扯。
「瑞祤,我有話跟你說。」他不放棄地從我身後跟了上來。
「沒有必要吧?」一股倦意從我腳底竄上,我搖搖頭疲憊地低道:「致中,我跟你該說的都說盡了,現在你跟我都各有另一半,所以……」
所以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別再引起我生活的變故了,好不好?
我才跟黎靖偉那樣的談話過,真的不想一天內做二次累人的談話。而且,我很想珍惜現在自己有的,想要保有我跟黎靖偉之間的情感,但是若是這樣下去,我沒有能力應對他們兩方的夾擊啊!
「我並不是要──」他說著頓了一頓,「只是有些話,我想告訴你。」
「……什麼話?」我放下招車的手,轉頭看著他。
「在我送你一程,順路談好嗎?」看著我遲疑,他又溫和地加了句,「這真的是最後了,以後我不會再故意出現在你面前,相信我。」
……相信?當初,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呀!不想去揣測心頭那股微疼是為了什麼,我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到他的車邊。
車子發動,我吸口氣看著車窗外。他的車子我以前也曾坐了無數次,那時的自己是怎樣的心情,現在好像都模糊掉了,只覺得有些懷念。
「你在煩惱些什麼?」
車子開出了一陣,他沒有說他要說的,反而是這樣的問我。
「我?」我怔怔地回頭。
「你在苦惱的時候總是會發楞發怔,所以常會無視於週遭的情況。」他笑了笑,眼裡有著熟悉的瞭解,「若不是在苦惱,你應該早就看見我了。」
我跟著扯出笑,但現在的我一點都無法開心,一下就斂下笑轉而沉鬱地問:「你究竟是要跟我說什麼?」
「……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他平靜地道。
「你已經道歉過了。」我別過眼,胸口驀然地刺痛。
『對不起,我必須娶她。』、『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我會解決,你等我好嗎?』……
對不起對不起……那些日子裡的無數個『對不起』我從沒忘,一點都沒忘。
「我想道歉的,是我沒讓你知道的事情。」致中沉默了下,在我的疑惑中歎了口氣決斷地道:「我是故意讓她懷孕的。」
我被刺了一下地霎時回頭,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你──」
故意的?他說是故意的!?我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錯,我究竟是哪裡做得不好,他才會──但是,他卻說他是故意的!?為什麼?他就這麼想跟我分手?
「讓我下車。」一股怒火迅速的揚了起來,被背叛與被踐踏了的感覺讓我胸口因為急怒而起伏不定。
「瑞祤,我還沒說完。」他話語有些焦急。
「你如果是要說這個,那已經夠了,我不想聽!」那時候傷我傷得不夠嗎?為什麼要在現在又回頭踩痛我?
我伸手想拉開車鎖,他立刻煞車停下車,抓住了我的手腕懇求道:「你聽我說完,可以嗎?就聽我把話說完吧!」
我咬著唇,憤怒地呼吸急促,轉過頭看也不看他。
「你總是很相信我說的話。」他低聲道,握著我的手腕沒有鬆開,「所以那時,我以為你會答應我的做法;我以為,只要是既定的事實了,你就會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會接受這種事情?」我曾是那麼專一地愛他,為何他卻認為我的愛情能容忍有其它人分享?
「你從不在我面前表現妒忌,從不猜疑我做了什麼,而且那樣的順從……你寵壞了我,瑞祤。」致中苦笑了下,「你讓我以為,你會接受我做的任何決定。」
「難道是我的錯?」我覺得哭笑不得,氣苦悲哀繃滿了胸口。
我太順從,太為他著想、太信任他反而是錯了?我並不是不會在意他的夜歸與那些秘密的電話留言卻還故做不介懷的相信他,所以才會變成那樣的嗎?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
意外的答案,讓我霎時怔住,半張著嘴微顫。
「是我從沒有發現你也是有情緒,卻一直那樣的包容……所以對不起,瑞祤。」他語氣溫柔又歉疚,低聲地握住已經說不出話的我的手道:「對不起,你是一個難求的戀人,我卻不是一個好情人。」
我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怎樣都抑制不住地滾滾落下;但是,心底卻覺得有了塊大石落地,輕鬆不已。
或許,我一直在等這句話──等他告訴我,我並不是那樣的差勁一無是處,所以才會留不住他。
他的話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就像曙光破開雲層的感覺一般,我好像終於能夠瞭解自己的恐懼究竟從何而來,我的不安又是為了什麼……
我好像,終於可以從過去的泥沼中脫身了。
而此刻,我萬分渴望能見到黎靖偉──我好想……好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