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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追緝令 第五章 作者:陳美琳
    源一道館。

    這是梵軒在匾額上看見的字,而他睜大了眼睛是因為不相信這麼棟現代的建築物居然會有個類似「精武門」的名稱,他由電視劇中得知這些傳授武術的「機構」在稍早的年代相當盛行。

    他要找的人真住在這兒?

    梵軒非常懷疑,心想也許是他不夠專心,在施法術時想著李小龍,或者,根本就弄錯了施法要訣;他無法把他要找尋的人跟一群嘶喊打殺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於是,梵軒又試了次尋人術,這回他確定自己心無旁鶩,過程也正確毫無偏差。然而,當他再度睜開眼睛,他發覺面前依然是那棟建築物--有三層樓高,一樓有個老舊的橫式匾額,上頭寫著「源一道館」;他並未將自己移動到另一個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他的法術失靈了嗎?梵軒蹙眉,腦中隨即有了另一個想法。瞧他多笨,一直懷疑自己出了什麼錯,也許他要找的人真在裡頭,她可能來這兒辦事情或者是找朋友。

    相信他的目的地就是這兒之後,梵軒決定自己進屋去找她,以免他移轉身形,卻突然出現在某人面前時,引發一陣混亂與騷動。

    他邁開步伐,朝屋裡走去。門一推便開,有個櫃檯,卻不見人坐在那兒;事實上,整個前廳沒有半個人影,只聽見從後頭傳來嘈雜的吆喝聲。

    梵軒放慢步伐,尋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繼續往前。走道轉了個彎後是兩個大房間,一間是空的,另一間則亮著燈,且它們的窗子是全透明的玻璃;房裡的一切,便無絲毫遺漏地映入他的眼裡--

    木製地板、一整面的鏡牆,十來個年約八到十二歲的小孩圍坐在房間四周。他們有男有女,身穿白色柔道服裝,個個神情專注,認真地觀看著場中一對小朋友在老師的指導下進行一對一的練習。

    「小建的腳動得太慢,手也抓得不夠緊,也就是說小建的招式做得不夠完美,所以阿平能輕鬆化解他的攻擊,如果能改正我說的這幾個缺點,這招式使起來會很漂亮,而且有效。」老師背對著玻璃窗,透過緊閉的門,其聲音只隱隱約約傳進梵軒耳中。

    場中兩位小朋友退到外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看起來年紀較大,個子也較高的小朋友。

    「好,現在我把這招式再示範兩次,第一次是分解動作,第二次是連續動作。你們得專心地看,不要說話,也不要眨眼睛。」那富磁性的聲音又傳入梵軒耳中,聽起來有些微的熟悉感。

    他像教室裡的學生一樣,沈迷於一個接一個的分解動作;然後,非常突然地,他看見老師快速俐落地將大塊頭小朋友摔倒在地,並在他落地前拉住他的衣領以減輕著地的撞擊力。美妙帥氣的姿勢令梵軒瞠目結舌,幾乎忍不住鼓掌叫好。

    結果,他沒有拍手誇讚,反倒是指著玻璃窗大喊了一聲。那教柔道的老師終於轉過身來,梵軒看見那張臉,發現那就是威脅要海扁他一頓的那張俏臉,而且此刻正以極端的驚訝及兩倍的不耐瞪視著他。

    我的撒旦!梵軒在心裡喊,無法解釋他此時的情緒是開心,還是害怕;應該說是害怕比開心多一些吧!法術沒有失靈,他終究是找到她了,但瞧瞧她,看見他就像看見一隻害蟲似的,表情是那麼厭惡而不耐煩,教他怎麼能不畏縮?

    但是,要他就這樣放棄是不可能的,他猶豫了一整天才下定決心來找她,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的憂鬱就不了了之。不過,他得在他們真正碰面前先想好理由,如果他用還錢和道謝做藉口,無疑地,會像方纔那個小朋友一樣被摔出去;而且,她才不會好心地抓住他的衣領避免他摔疼。

    梵軒想著想著,就直冒冷汗,他開始咒罵自己何以非得再見她。他喜歡禮貌,但沒有嚴重到被人威脅了還緊追不捨的地步,即使弄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他很確定自己不是為了再冷道謝才想見她。

    完了!她開始離開教室,朝他走來,而他還沒想出該用什麼理由應付必然會來的詰問。梵軒當然不是怕她,卻不由自主地想逃,他費了不少力量才壓下那個衝動。

    撒旦保佑!既然不再見她,他始終無法釋懷,那麼,他只好冒這個被摔得遍體鱗傷的險;感謝撒旦!他今天穿了件高領襯衫,那麼,就算她真打算把他摔出大門,至少她不會很容易便抓住他的領子。

    何芊芹不能說自己不驚訝,她從沒想過會在自己家裡看見那傢伙;然而,較訝異更勝一籌的是惱怒--他是如何辦到的?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查出她的底細,並找上門來。

    她要學生們練習基本動作,自己則走出教室,拉著那人閃到一邊。

    她才聳起眉,指著他的鼻子,梵軒便舉起雙手喊:

    「我……我是來報名的。」說完,他自己都得意起來了,神情也變得理直氣壯。好,真是好理由,原來他的腦子一遇上危急的情況還是能運轉的。讚美撒旦!他畢竟是一個以智慧取勝的男人。

    「你?報名?」何芊芹兩道柳眉聳得更高。「報名什麼?」

    梵軒輕咳一聲,四下打量後,問道:

    「這裡……你們這兒不是武術館嗎?」

    「是又怎麼樣?」

    「我是來報名學習武術的。這世界真是太小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呃,我是說真的,請不要用這種懷疑的眼光看我。」

    又不是呆子,不懷疑才奇怪了!

    「學武術嗎?」何芊芹微笑,一抬腿,踢上了梵軒後頭的牆。「跆拳道、空手道、劍道、柔道,你想報名上哪一種課程啊?」

    看著她握拳的雙手和牆上那幾乎與他同高的腳,梵軒擠出有生以來最難看的微笑。

    「這個……我尚未決定,我打算先參觀--」

    「要不要我做一些示範,好幫助你做決定?」何芊芹放下她的腳。「你想先看什麼?跆拳道還是空手道?」

    梵軒往旁邊移開一些。

    「不,不用示範了。」他搖頭。「什麼都可以,我只是--我的目的只是強身。」

    見他臉都白了,何芊芹故意瞠起眼睛。

    「你是真的想報名,還是……」

    「當然,我要報名,真的!」梵軒忙點頭,完全忘了自己在人界另有任務。

    他怕她,又矛盾地想見她,這時候他還能多想什麼?

    「哦?那麼,你比較偏好哪一種課程?」何芊芹表情認真。她不認為他真的會來道館習武;然而,她很開心能嚇一嚇這個呆子,只要再努力一些,也許能在他臉上看見橄欖般的綠色。

    「這個--」梵軒低下頭。「我想報名參加你的課程?」

    「每一種我都教,你喜歡哪一種?」

    「啊?」梵軒驚愕地抬頭,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柔道、劍道、跆拳道、空手道我都教,你想四種都參加嗎?」

    「四……四種?」

    「那絕對可以讓你的身體變得比較強壯而且健康。」何芊芹快笑出來了,於是微微撇過頭去。她贏了,她想,這回他該會落荒而逃了。

    梵軒看了看她,手指教室裡那些孩子。

    「他們學的是什麼?」他問。

    「柔道初級班。」何芊芹回答,兩道眉又高聳起來。

    「那麼--我想報名柔道班。」梵軒道。事實上,他頗訝異自己真打算報名;很奇怪地,卻沒有絲毫後悔的意思。

    何芊芹非常訝異,她依然不相信他真是為了報名課程而來。不過,沒關係,如果他「誤以為」自己對柔道有興趣,她又何必介意多收一個學生?

    「柔道是吧?」她點頭。「跟我來,我們到櫃檯填一些表格。」梵軒跟著她走回櫃檯,填寫她交給他的簡易表格,寫好後再交還給她。

    何芊芹看也不看,便將表格塞回抽屜裡,然後抬頭看著他。「柔道課是每個星期三和日,可以自行選擇上午十點或下午三點來上課,每堂課四十分鐘,一個月有八堂,學費是三千元,你要現在付,還是--」

    「可以下回來上課時再給嗎?」梵軒問。

    「哦?又忘了帶錢出門嗎?可以,當然可以!」他不會來上課的,何芊芹愈來愈肯定了。

    她那是什麼表情啊?梵軒真想掏出一疊鈔票砸在她臉上。只不過,很不幸!讓她說對了--他口袋裡一毛錢也沒有,直接用尋人術找人又不須付費。不過,也許他還是得改改這個壞習慣,畢竟在人界,錢幾乎可說是萬能的;想和這女人平起平坐,第一要做的便是在口袋裡放點鈔票。

    ※※※

    經過多方考慮,梵軒決定不把他報名參加柔道班這件事告訴冷漠。在冥界,也有類似的打鬥課程,梵軒總是能逃就逃,他對那些打打殺殺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讓冷漠知道他居然想在人界學柔道,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嘲笑他一番,然後,直截了當地質問他真正的目的。

    梵軒當然不是真的想練柔道,他只要動根手指就能輕易把人摔得老遠,又為什麼要冒著被摔的危險去學這無聊的玩意兒?說穿了,還不就是想再見那女人。

    他這樣子,用人界的形容詞來說就是「犯賤」。人家一次又一次給他壞臉色看,他還厚著臉皮硬畏去找她,根本就毫無自尊可言嘛!他是冥界的美男子梵軒啊!什麼時候須要這樣委曲求全了?

    他歎口氣,倒回床上。那女人厭惡不耐的神情一直在他腦海中盤旋,令他感覺既生氣又有些悵然。為什麼呢?她為什麼就這麼討厭他?難道就因為他吃了蚵仔麵線卻沒錢付帳?

    唉!就算真是如此,他不去想她、不去見她不就得了?也不會搞得自己為了這種小事耿耿於懷。瞧他!既沒尊嚴又沒個性的,自個兒看了都討厭。

    乾脆別去上課算了!這麼一來,那女人一定會很高興,這點他猜都猜得出來;心裡沒來由地又是一陣悶,好想抓住那女人好好搖晃一陣,逼她說出為何一見他就皺眉。

    梵軒握緊雙手又鬆開,激動的心情平復後,又是一聲歎息。在意她做什麼呢?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她也沒想過要問一問他叫什麼;他幾時碰見過這種全然的漠視?依他的個性,早該給她點厲害瞧瞧,讓她知道男人可不是好欺負的。

    梵軒忿忿想著,隨即一楞,繼而苦笑起來。撒旦啊!他當真是看太多電視劇了,連心境都跟戲裡悲慘的女主角愈來愈相似,這怎麼成?他會變得娘娘腔,而且多愁善感。

    一個女人為什麼會影響他這麼多?這點梵軒還不明白,但他相信自己會找出答案的。

    梵軒在床上睡著了;醒來時,已過了正午,他不覺得餓,只惦記著要弄出些鈔票來。在睡覺時,他作了個夢,夢見自己穿戴著用鈔票做成的衣物,而那令他生氣的女人正卑微地匍匐在他腳邊,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雖然□傻,梵軒還是覺得心情好多了。他施展法術,取得一疊千元鈔票,對著它們輕哼歌曲,因回想起夢中那一幕而微笑。

    他會去上柔道課,而且會一次繳很多錢;這麼一來,那女人該會對他另眼看待,不再把他當成白吃白喝的窮光蛋了吧!

    一旦有了這種像傻瓜的單純想法,梵軒開始有吃東西的慾望。他拿起電話,讓服務生送食物上來,並抽出一張千元大鈔做為小費,首次感受到在人界花錢的絕大樂趣。

    ※※※

    丁秋柔歎氣,而這是一大早以來的第三次了。

    「我好悶啊!諾比。」她皺眉,摸著大狗的頭。「爸爸一回來就跟冷漠關在書房裡,都已經一個多小時了,究竟在談些什麼嘛?神秘兮兮的!」

    大狗伸出舌頭舔她的臉,她則抱著它的頭又一聲歎氣。

    「我好想出去走走,你想不想呢?諾比,爸媽每天都這麼忙,我們兩個老待在花園裡,也實在太無聊了。」

    大狗汪汪叫了幾聲,丁秋柔聳起眉。

    「什麼?你說那個人啊?」她揮揮手。「拜託,別提起他,諾比,我會頭痛!」

    大狗嗚咽,用憨厚的表情看她。

    「不--」丁秋柔搖頭。「你用不著替他說情,我們合不來不是你的錯,那個人既頑固又自大,要他陪我還不如你,你比他好多了,諾比。」

    「哦?原來我還比不上一隻狗。」低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丁秋柔嚇得幾乎跌坐在地。

    驚魂未定,丁秋柔手撫著胸,對冷漠喊:

    「你嚇著了我和諾比。」

    「是嗎?」冷漠看了她一眼,然後把眼光移向一旁的狗兒。

    諾比很明顯地並未真的被嚇著,它正吐出舌頭,興奮地用尾巴拍打著地面。

    「你這個叛徒。」丁秋柔懊惱地輕揉了揉諾比的頭,清清喉嚨,對冷漠說:「至少,你嚇著了我是真的,你走路就像貓一樣,一點聲音也沒有。」

    「你想學嗎?可以偷聽到很精采的對話喔!」冷漠扯扯嘴角。

    丁秋柔盯著他看,直到確定他是在開玩笑。

    「偷聽人家談話是不道德的。」她白了他一眼。

    「你們在談話嗎?我是說你和你的狗。」

    丁秋柔臉紅了。

    「我知道你覺得我很傻,居然跟一隻狗說話,但是諾比是我從小養大的,它知道我在跟它說話,而且會用不同的表情回應我。」

    狗也有表情嗎?冷漠盯著大狗,無法明白它這樣流著口水、擺動尾巴代表著什麼意思。不過,它看起來像是在笑,打從他前些天陪它玩過摔角,這隻狗只要看見他就咧開嘴,並拚命搖尾巴。

    冷漠沒有繼續探討狗的表情,只摸摸大狗的頭,並問道:

    「有什麼話,找個人聊不是比較好嗎?至少他們會以同樣的語言回應你。」

    「找誰說?我又沒有年齡相近的兄弟姊妹。」丁秋柔答。

    「你父母呢?他們一定很願意聽你說話。」

    「爸媽很疼我,不過他們倆都很忙,我不希望讓他們為我操心。」

    冷漠看了她好半晌之後,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

    「你似乎很寂寞。」

    她聳聳肩,沒有回答。

    「朋友呢?寂寞的話,何不跟他們通通電話?」

    她搖頭。

    「通電話只會讓我更想念他們。」想起在山上那些一塊兒爬樹、釣魚的朋友,丁秋柔覺得若有所失。不是他們,就是爸媽,兩者之間她必須捨棄一方,這實在教她感覺難過。

    感覺鼻子有點酸,丁秋柔趕忙將思緒換了個方向。

    「對了,你和爸爸到底談了些什麼?是關於我的事嗎?」她問。

    「我和他還能談些什麼?」冷漠說著,向前一步,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引發她一聲驚呼,他卻全然不予理會。「讓狗到屋裡陪你吧!」他說:「你扭傷的腳還未痊癒,不應該站立過久。」

    「我的腳已經不疼了,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喂!我說我自己會走,你聽見了沒有?」丁秋柔喊著,冷漠卻未因而停下腳步,只是直接抱著她走進屋裡。

    丁秋柔隨即便知道爭辯也沒有用,她早就知道這個人只要是認定了某件事就絕不會妥協。然而,她不再掙扎還有個丟臉的原因,那就是她愈來愈習慣待在他的懷裡;有天夜裡,她甚至作了個可怕至極的夢,教她一覺醒來還直臉紅。

    她夢見自己一看見他便跳入他懷裡,不管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也不管周圍有無旁觀者,她就像無尾熊無法離開尤加利樹一樣,總是攀在他身上。

    這個夢夠可笑了,但是更荒謬的是她的感覺。

    第一次看見他,對她而言,是莫大的震撼。他冷硬的外表和不凡的氣質吸引著她,他的自大及高傲卻經常令她恨得牙癢癢的,這種矛盾在和他日復一日的相處後,更顯清晰。

    最近,她有了種更可怕的感覺,好像她和他在好久好久以前就相識,她愈看他就愈覺得有股熟悉感在他們之間瀰漫。

    但是,怎麼會呢?她的生活再單純也不過了。從小一直待在山上,回到父母身邊之後,更是幾乎足不出戶;她可以說根本沒機會見過他,更別提對他有什麼見鬼的熟悉感了。

    這純粹是她的傻念頭,所以她不曾跟父母說過,當然更不會對他提起。她只希望父親目前在洽談的生意能盡快定案,如此一來,她便安全無虞,她不再需要一個保鑣。這樣,冷漠就可以離開,而她的生活頻率亦將恢復,恢復原來的寂寞、無聊與單純。

    想到這個,令丁秋柔覺得沮喪,非常沮喪;於是,她抓住冷漠的衣服,並將頭埋入他的胸前,乖乖地任他將她抱進大廳。

    ※※※

    收到冷漠傳來的訊號時,梵軒正呻吟著試圖讓自己離開按摩浴缸。

    「有什麼不對嗎?梵軒,我似乎聽見你在哀鳴。」

    「沒什麼,只不過是肌肉有點酸痛。」梵軒爬出浴缸,忍住呻吟,卻幾乎掉下眼淚。好疼啊!他絕對不再去上課了,鬼才會繼續去練那什麼柔道,他雖然勉強可以稱得上是個「鬼」,也沒辦法再忍受那地獄般的訓練了。

    「肌肉酸痛?你幹了什麼會弄得自己肌肉酸痛的事?」冷漠的聲音透著疑惑,但隨即換以了然卻曖昧的笑聲。「啊!我怎麼會問這種傻問題?你一定是太無聊,所以給自己找了好消遣,是不是?消遣倒無所謂,但你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了,節制點嘛!何必玩得這麼劇烈?」

    「喂!」梵軒嚷著:「你想到哪裡去了?我不是……唉!算了!算了!隨你怎麼想,我沒力氣,也沒精神跟你辯。」梵軒花了好幾分鐘走出浴室,衣服也沒穿,便往床上一倒,動都不想再動一下。

    「那麼--你現在是要睡覺呢?還是要跟我討論一下我們的任務?」

    廢話,當然是想睡覺,梵軒努力地不把這個訊息傳出去。

    「我們的任務怎麼了?終於要開始行動了嗎?」他問冷漠。唉!為什麼偏偏挑這種時候?害得他幾乎又要呻吟出聲。

    「你不想先睡一會兒嗎?」

    「睡什麼睡?任務最重要嘛!快告訴我,我們是不是要進行追捕行動了?」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事實上,我尚未確定丁秋柔真是冥界的逃犯。」

    梵軒又呻吟了,而這回是因為釋然。感謝撒旦王!感謝全能的撒旦王!

    「你又酸痛了嗎?」冷漠問。「也許我不該挑這個時候跟你討論這些。」

    「沒這回事,你繼續說吧!我想知道究竟有了什麼麻煩。」比起出飯店進行追捕,躺著聽冷漠說話,簡直可以稱之為一種享受了。

    「是有一點麻煩--」冷漠道:「似乎除了我們,還有人在打丁秋柔的主意。」

    梵軒警覺地皺眉。

    「你指的是那個寫威脅信的傢伙?」

    「今天早上我們又收到了另一封,信上說定會取丁秋柔的性命。」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她生活單純嗎?什麼人會想要置她於死地?」

    「她以前的生活是不是單純我不知道,至少我在的這幾天,她很安分。」冷漠說著:「不過,就丁元喜所說,對方應該是衝著他來的,因為他這次出國沒有表示放棄那筆大生意,而且,幾乎是他一回到國內,第二封威脅信便出現了。」

    「你的意思是……」

    「有人以他女兒的性命為條件,要丁元喜放棄這筆生意的競標。」

    「我的撒旦!」梵軒喊:「原來,搞到後來,全都是為了錢。叫那個丁元喜照人家意思去做不就得了?她女兒的生命難道不如那筆生意來得重要?」

    「我感覺得出來他很疼愛丁秋柔。」

    「但是,沒有疼愛到願意為她放棄一大筆金錢的地步?」雖然冷漠看不見,梵軒還是搖了搖頭。「我真搞不懂他們是怎麼想的,錢根本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不是嗎?」

    「你不是人類,才會這麼說。」冷漠笑了,接著對他解釋:「我想我能瞭解丁元喜的想法。他在商界縱橫多年,一直以來,都以誠信正直為原則,他不願意見到同行以卑鄙的手段污染了正當的商業行為。另外,如果他這回向那威脅者低頭采協,這種無恥的事情便會一再發生,他家人的生命將會不斷成為迫使他就範的最好籌碼,你明白嗎?」

    「那就把那壞傢伙給揪出來啊!」梵軒道:「有他在暗處搞鬼,我們的任務多少會受到影響,不是嗎?不過話說回來,你究竟要多久才能確認丁秋柔就是我們的目標?我們到人界來也有好一陣子了,再沒有成果,恐怕撒旦王要說話了。」

    一陣沈默之後,冷漠的聲音才再度傳來。

    「知道了,我會盡快找出答案。」

    他的聲音有了些微的變化,引起了梵軒的注意。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問題?」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務,會有什麼問題?」冷漠的笑一點也稱不上開心。

    「是嗎?我總覺得你有點奇怪。」梵軒道。

    「我一向都很奇怪的,你忘了嗎?」

    冷漠這麼一說,梵軒也無可奈何了。

    「沒事當然是最好的了。不過,請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還有我,我是來支援你這次任務的;所以,有什麼問題你可別隱瞞,一定要告訴我,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知道了,有麻煩我一定會找你的。」

    「那最好。」

    「那麼,你休息吧!」冷漠道:「記得別縱慾過度,有損健康啊!」

    「去你的縱慾過度!到人界這麼多天了,除了那個凶婆娘,我還沒機會碰別的女人呢!」而所謂的「碰」那凶婆娘,也不過是讓她抓著他的柔道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摔出去。

    「什麼凶婆娘?」冷漠笑著問:「不會是請你吃麵線那個吧?事情都過去了,可別告訴我你到現在還記恨在心,不管怎麼說,人家總是幫過你啊!」

    「依我看,記恨的人是她吧!」梵軒幽幽道,腦中又浮現那張輕蔑的臉。他疲憊地歎息。「改天再說好不好?我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

    「當然好。」冷漠回答。「你似乎有些事情沒有告訴我,不過我可以等,你想說的時候,我自會空出我的耳朵。」

    「謝了。」

    「用不著客氣,祝你有個好夢。」

    「我只想睡覺,最好什麼夢也別做。」梵軒說著,切斷了和冷漠的聯絡,頃刻間,便沈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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