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病床上,雙目含淚,不發一語。
孫拓慢慢地走回病床旁,在椅子上坐下。范逸紅一看到他走近,就將臉別了開去,不理會他。
他歎了口氣,看著她抽動的雙肩,心疼地說:「我不該騙你的。」
她轉過頭來,以憤怒的語調道:「你本來就不該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你知道我有多麼擔心嗎?如果你死了……如果你死了……」說到這裡,她說不下去了,只好又別開頭。
他張開雙臂,從她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她掙扎著,可是他抱得很緊,最後她也只好由著他。
孫拓見她不再掙扎,才慢慢地道:「我這個人天生就是不太正經,喜歡開玩笑。當時我以為已經沒事,所以愛鬧愛玩的天性就顯露出來了。」他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說道:「我很少去體會旁人的感受,才會忘記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有多麼擔心。我只是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真的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請你相信我。」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范逸紅聽了,眼淚更是無法克制。
「原諒我,嗯?」孫拓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問道。
范逸紅的回答是拉開他的雙手,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懷裡。
她怎能生氣?這個男人屢次幫她,更不要命地為她挨子彈,她又怎麼能夠生他的氣。
孫拓輕撫著她的秀髮,觸碰到她頭上的紗布,心裡微感心疼,情不自禁的輕吻她的頭髮。
她愣了一下,身體有點僵硬。她抬起頭來,剛好迎上他的目光。
她發現孫拓的眼神變得迷濛而深邃。
「你……」
「噓,別說話。」他柔聲對她說道。
他輕柔低沉的聲音似乎有種催眠的力量,讓范逸紅一時之間無法思考,只能順從的閉上嘴看著他。
似乎怕嚇著她,孫拓的動作輕柔,雙手捧著她的臉,唇似春天的和風吹拂,落在她的臉頰上。
范逸紅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無力,只能接受這一切。
然後,孫拓吻上了那張他思慕已久的櫻唇。
他原來只是想輕吻她的臉頰,可是當兩人肌膚相貼,他就欲罷不能,希望更進一步,而當他吻上她的那一剎那,深埋在心底的熱情更是一觸即發,他恣意且急迫的探求她的甘美,先前心底的顧慮一掃而空,沉醉在誘人的深吻中。
范逸紅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即使她在工作上是個女強人,但對男女之間的情事她根本沒什麼經驗,面對孫拓飢渴的進攻,她只能舉白旗投降,閉上眼感受孫拓帶給她前所未有的激情。
孫拓的手漸漸滑到她的脖子、肩膀、胸前,將她的上衣逐漸解開。
「好痛!」
她突然大叫,讓他愣了一下,立刻從高漲的情慾中恢復過來。
他慌忙的看著她,只見她一臉痛楚的看著右臂,他頓時恍然大悟,一定是剛剛的舉動讓她不小心移動了正注射點滴的手,使得手臂裡的針歪了。
孫拓連忙衝出去找護士,不一會兒,護士便被孫拓連拖帶拉的請了過來。
她很快的為范逸紅重新找一個地方注射。
之後,護士看了看他們,只見兩人嘴唇紅腫,衣衫不整,心知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她有點啼笑皆非的對孫拓說:「這裡是醫院,這位小姐是病人,所以你要忍耐點。」一句話讓孫拓滿臉通紅。
范逸紅聽不懂匈牙利語,只能躺在病床上看著兩人,一雙大眼骨碌碌的轉著。
「我想要出院。」她突然用英文對護士說。
「醫生還沒說你能走。」孫拓堅持,他可不希望她的傷還沒好就出院,到時他還要持著一個腦袋滴著血、兩眼掛著眼淚的人兒上急診室。
「我想要出院。」范逸紅不理會孫拓說什麼,只是看著護士,用英文複述一遍。
護士顯得有點為難,「這個我不能決定,要醫生診斷才行。」
范逸紅顯得有點失望,她實在不喜歡躺在醫院裡。
送走那名護士,孫拓走回床邊,看到她一臉失望,他道:「跟你說不行就是不行。什麼事都好商量,就是不能出院。」
「我想走。」范逸紅的聲音有點哽咽。
看她的眼眶漸漸紅了,孫拓忙道:「你別以為哭有用喔,我寧可你哭死,也不要你不顧身體。」嘴上雖這麼說,他的心卻在看到她的眼中瀰漫著水氣後開始有點動搖。
「我要回去……」這個小鎮對她而言充滿了太多可怕的回憶,剛開始她只想著要逃生,現在事情已經落幕,強大的恐懼感卻突然席捲而來,讓她幾乎無法招架。
「你……」本想要她別任性,他突然發現她的身體微微發抖,意識到她內心的不安,他忙安撫她道:「別怕,我在你身邊,你不會再被抓走了。」
她抬起淚眼看著孫拓,雖然這個男人平常總是讓她怒火沖天,可是在她脆弱的時刻,他總是盡他所能的保護她。
「我想回家……」
「回台灣?」他問道。雖然有點不捨,可是如果她要回台灣,他也沒有理由不讓她回去,何況,台灣有她的親人照顧她。
只是,或許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
台灣?范逸紅一愣。
沒錯,她家在台灣,可是她已經逃離了那個家,逃離了那場婚姻,她回去後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暴?
而且,回台灣以後,她是不是就再也無法和孫拓見面了?見范逸紅不語,孫拓歎了口氣,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可是他不想點破。「今天晚上醫生來複診的時候,我們再問問醫生,好嗎?如果可以,我就先帶你回布達佩斯。」
「嗯!」范逸紅感激的點點頭。
孫拓笑了笑,坐在病床前,握住她的雙手。
接受了這份感情,就代表他必須擔負起「家」的責任,也象徵著他必須結束這四年來的流浪生活,但是他心裡明白,現在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迎接這種定居的生活。
孫拓很掙扎,在范逸紅和生活方式的天平上,他找不到平衡點。
范逸紅再次踏上布達佩斯的土地。
她在艾斯特拱的醫院裡待了數天才離開。因為醫生擔心她有輕微的腦震盪,堅持她必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才能決定是否可以出院。出院後,她到警局做筆錄,然後起程回布達佩斯。
總而言之,她福大命大,經歷了恐怖的綁架案,她終於又安然的回到布達佩斯,除了頭上纏了幾圈白紗布,身邊多了一個男人之外。
孫拓一直陪伴著她,替她辦出院手續、到警局作筆錄、送她回布達佩斯,將她的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但是,他卻一反以前的聒噪,常常可以一整天不說話,即使她問他話或是故意逗他,他也是「嗯、啊、喔、耶」幾聲帶過,或者乾脆給她一個微笑,然後保持沉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再這樣下去,她都要忍不住懷疑,到底納克當時敲傷的是她的腦子,還是孫拓的腦子了。
車子在飯店前停下,兩人下了車,走進飯店裡。
將范逸紅平安的送到房間,孫拓便要告辭。
「你要走了?」她連忙喊住他。
「是。」孫拓笑笑回答。
范逸紅拉住他,一臉不解,「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不坐坐嗎?」
孫拓又是笑笑,然後看看四周,不回答她的問題。
這間房雖然不是飯店的總統套房,但十分寬敞,有兩個隔開的空間,一邊是起居室,一邊則是臥房,裡頭的擺設從床單、腳踏墊、窗簾,到衣櫃、桌椅、茶具等等,沒有一樣不精緻有品味。
他當然有能力供她過這種生活,可是他卻沒有辦法住在這種金絲雀的籠子裡。從以前他就知道,他熱愛旅行,喜歡到各個國家體會不同的民俗風情,如果要教他長時間的被綁在一個地方,無疑是扼殺他的生命。
但是,她能接受一個居無定所的男人嗎?抑或是他可以為她改變自己?
他兩者都不敢肯定,所以他不能越雷池一步。
看到孫拓不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范逸紅一陣難過。這一路上,他雖然體貼入微,可是卻再也不肯開口多跟她說一句話。
她有預感,一旦今天她讓他離去,以後她就再也看不見他了。
「一路上,我們都還沒吃飯,你不餓嗎?」她得想個方法將他留下來。
「不。」孫拓依舊惜言如金。
「可是我餓了。」范逸紅好委屈的說。
他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你可以叫客房服務。」
她連忙說道:「我正有此意,所以你就留下來一起吃吧。」孫拓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她,他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想法,可是如果留下來,他擔心管不住自己的心。「我不算很窮。以前是瞞著你,實際上我雖然不算富有,但還能自理三餐。」
「我知道。」范逸紅連忙接口,「所以以前都是我請客,這一頓就讓你買單,你認為如何呢?」
孫拓有些無奈,「你是無論如何也要我留下來吃這頓飯?」
「知道就好!」范逸紅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走出我的房間,這說不過去。」
他歎了一口氣,腦中出現天使與惡魔的鬥爭。理智天使叫他要趕緊揮劍斬情絲,情感惡魔叫他不妨留下來吃頓飯,雙方在他的腦子裡叫囂,讓他無法靜下心思考。
他看著她殷切盼望的眼神,那雙眼睛是讓他這麼魂牽夢縈……
他得承認,他已經為她動了心,要他就這麼下定決心離開她,實在是讓他痛苦萬分。
可是他們注定不適合在一起!
既然不適合,他就要離開才行。
既然總歸都是要離開,那麼吃一頓飯應該沒有關係吧。
最後,他聽見理智天使被一腳踹開的慘叫聲,情感惡魔正揚起勝利的微笑。
「好吧。」孫拓點點頭,看著她高高興興的打電話。
我只是吃一頓飯。他暗自告訴自己,不理會情感惡魔笑得邪惡。
「我先去洗個澡。」她掛上電話後,笑笑的對他道:「無聊的話,你可以看電視,或是看看報紙。」說著,她轉身走進臥室。
她離開後,他再次打量四周。這房間每日的住宿費應該不貲,一般薪水階級的人大概住不起,也只有她這樣有錢的人,才能視若無睹的連住多天而面不改色。
也不能說她不應該這樣過生活,因為范家每天日進斗金,這樣令人咋舌的花費,以他們的收入看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孫拓踱到精雕鑲金的椅子上坐下來,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報紙隨意閱讀。
他快速翻過頭條、社會和影劇等新聞,準備看財經新聞時,不意翻到了國際新聞,恰好看到一則關於台灣范氏企業和趙氏企業聯姻的報導。
皺了一下眉頭,他將報導細細看過一遍後,饒有深意的看往方才范逸紅消失的方向。
范逸紅,范氏的千金,早在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名字時,他便知道他碰上什麼樣的人物。久沒回到台灣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台灣發生的事,何況他長期投資各國股市,對於金融方面的消息尤其注意,也基於是他是台灣人的關係,他總是特別留心台灣的政治、經濟,所以對於台灣的瞭解並不下於住在台灣的人們。
本來他只是看出保羅和納克對她居心不良,基於同樣都是台灣人,才決定幫助這位看來不知人間險惡的大小姐,可是相處越久,他越來越不能拒絕她的誘惑。
她很美,而且不是那種俗世的美,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貴氣和自信之美。她看起來好像不怎麼精明,可是他敢打包票,那起綁架案中,納克將保羅槍殺的事,她一定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雖然她在做筆錄的時候什麼都沒表示),何況報導上的她是冷靜自持的商場女將「玉面羅剎」,他相信該心狠手辣的時候,這個總是被他無厘頭的話語氣得失去理智的女子絕對不會手軟。
他得承認,他已被這個多面相的女人深深吸引。
只是,他還沒有心理準備要放棄這種流浪卻逍遙自在的生活。自從四年前他放棄高薪的工作,決心到國外遊歷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想要放棄這種生活的打算。沒錯,既然可以靠著「投機事業」獲得收入,他又何必像一般人一樣,過著朝九晚五,為生活奔波的日子?更何況他對物質上的需求本來就不高,只要讓他在旅行時能夠溫飽即可。
她能夠認同這樣的生活方式嗎?他不敢確定。
孫拓深思之際,門鈴聲響起。他走去開門,見到服務生推著餐車站在外面,原來是客房服務送餐點來了。
孫拓微側過身,讓服務生將餐車推進來。
服務生離去後不一會兒,范逸紅一身清爽的走了出來。
她看到餐點已經在餐桌上擺好,孫拓也坐在那裡等她,她微微一笑,走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很擔心出來的時候會看不到你。」
「我說會留下來;就會留下來。」
浴後的她充滿清新的氣息,加上她特別搭配的服飾,顯得落落大方,又不失性感。
突然,孫拓發現不對勁,指著她的頭問:「你頭上的紗布呢?」
「我剛剛在浴室裡拆掉了。」她放下刀叉,連忙道:「你不要又想再幫我纏上那個醜醜的東西。」
雖然她很高興孫拓主動跟她說話,但她可不希望他這麼做是為了將紗布纏回她頭上。
一個頭上纏著紗布的女人能有多性感?乾脆殺了她吧!「不行。」孫拓站了起來,走過去拿范逸紅帶回來的提袋,從裡面拿出紗布,「不包上紗布,傷口怎麼會癒合?」
「我不要!」她叫道:「我的傷已經沒事了,幹嗎包得那麼誇張?」
「不行!萬一不小心再碰到傷口,你是準備讓血噴出來是不是?」他邊說邊拿著紗布走向她。
范逸紅連忙站起來跑給他追,「我不要啦,都是你說什麼怕我途中會噴出血來,吵著要求醫生包紗布,可是連醫生都說傷口不用包紮了!」
孫拓展開手上的紗布道:「別頑皮了,趕快過來。」
兩人隔著餐桌對峙。
「誰跟你頑皮啊!」她邊說著,邊繞著餐桌轉,「你不要那麼固執!」
「你敢說我固執?」孫拓一聽,火了,「你以為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傷口就會自己痊癒嗎?你給我過來,我幫你上藥!」
「我不要……啊——」一聲慘叫,她的雙手已被他抓住,她不住掙扎。
「你別亂踢!」孫拓可忘不了在艾斯特拱的悲慘遭遇。
范逸紅一聽,剛舉起的右腳硬生生的轉了個方向,改踢他的下盤,他措手不及,向後傾倒。
「啊!」然而孫拓一直拉著她的手,她一時之間不察,結果兩個人雙雙栽倒,他擔心她跌傷,連忙將自己的身子當墊背,讓她摔在他身上。
過了一會兒,范逸紅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趴在孫拓身上,他雙手環抱住她,而她的臉距離他的臉不過十公分的距離。
「我的老天。」孫拓確定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按住自己的額頭,「你剛剛差點把我嚇死。」
范逸紅看看眼前的狀況,若不是他適時當了墊背,只怕她早跌傷了。可是聽到他這麼說,她嘴硬道:「還不是你固執!醫生說不用再纏紗布了。」
「我就快走了。」他仍是閉著眼睛,「所以你趕快把傷口養好,免得我在外地為你牽腸掛肚。」
「你要走?」范逸紅一驚,連忙只手撐起身子。
然而她忘記她是趴在他的胸膛上,這麼一撐,他頓時像承受她好幾十倍的重量。
「你這女人要殺人啊!」孫拓一陣低吼,連忙翻身將她壓倒。
她一驚,回過神來後,她盯著近在眼前的他,他則鬆了一口氣,閉上眼,一臉放鬆的表情。
孫拓的下頜有點胡碴,帶著為她憂心的倦容……
范逸紅突然覺得好感動,情不自禁的吻了他。
他倏地睜開雙眼,不可思議的感受兩唇相貼。
他沒想到她會主動。
雖然她的吻技略顯生澀,可是這樣就夠撩撥起他的慾望了。
孫拓雙臂收緊,更是加重力道,舌頭輕輕撬開她的貝齒,侵入口中挑逗她不知所措的丁香舌。兩唇交纏,漸漸挑起兩人最原始的慾望。
他的手原先放在她的腰上,漸漸游移至她的背上、肩上,然後來到她的胸前。他只手解去她胸前的鈕扣,上衣從肩上拉下,露出她雪白的香肩。
孫拓離開她的唇,輕輕的往她肩上吻去,她倒抽了一口氣,之後,只聽到兩人越來越粗重的呼吸。
「孫拓……拓……」范遠紅呻吟著,更是緊緊的摟住他,身子也不自覺的迎合。
她這般意亂情迷的聲音讓孫拓猛地驚醒過來;他連忙拉好她的衣服,將她從地上拉起。
她因突然起身,無力站直,只得倚靠著他。
她雙手環住孫拓的脖子。「怎麼了?」她雙眼迷濛的問道,還沒有從剛剛的激情之中恢復過來。
「我們不能這樣。」他努力想調整自己的呼吸,奈何她的身子緊貼著他,使他的生理反應越趨激烈。
「為什麼不能?」她將雙唇送上,又吻住他。
「就是不能……」
他困難的說出這句話,她卻直接封住他的唇,學他剛剛挑逗她的方法挑逗著他。
孫拓把她拉開,聲音沙啞的警告道:「你再這樣挑逗我,後果你自行負責。」
「我想要你……」范逸紅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孫拓無法再忍耐,理智在這一刻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低吼一聲,他攬腰抱起她,大步走進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