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喬淇一如往常,為了趕上最後一班公車,表演一結束就溜得不見人影;劉一凱習慣留下來喝杯小酒再走;羅以中照例跟熱情搭訕的女歌迷一起離去;顏妍則必須等顏軒收好貝斯,而他每次都要收好久。
正當顏妍跟顏軒要走出酒吧大門時,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女人哭叫聲,他們同時停下腳步,望向聲音來源。
「你怎麼可以不認帳?那明明是你的孩子!」只見一個長髮、身材豐滿的女人拉住羅以中,不讓他離開,而羅以中身邊還站著另一個高高瘦瘦的女人。
羅以中滿臉不耐;顏妍從未見過他這種表情,她記憶中的他隨時隨地都是笑嘻嘻、吊兒郎當的。
「玩膩就想走人了嗎?羅以中,你太過分了!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我……」那女人看看四周,似乎在找尋支援者。不過圍觀的人雖然很多,卻沒有人開口。
顏妍正想開口幫腔,顏軒卻制止了她:「先搞清楚狀況再說。」
「以中——」羅以中身旁高瘦的女人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你先回去。」他先對身邊的女人說,然後正眼面對懷孕的女人,聲音冷得像冰:「要膠帶,便利商店多的是。」
「你——」那女人的情緒幾近瘋狂,她撲上去拉住羅以中。
羅以中任由她扑打,卻不承認她的懷孕與自己有關,他惡劣的嘲諷著:「你不會是得知我老子有幾塊值錢的地,所以隨便找個男人撒種,硬要賴給我吧?」
此言一出,使得原本袖手旁觀的群眾議論紛紛,許多女孩子都認為他太缺德了,居然說出這種話;連男孩子也覺得他真是無情。
一旁的顏妍實在忍不住了,要不是顏軒死命的拉住她,她真想上前給羅以中一巴掌。
「你聽聽他說的像人話嗎?」顏妍怒火中燒,恨不得把薄情的羅以中千刀萬剮。
「冷靜一點!事情又還沒搞清楚。以中平常不是個沒口德的人,他會講出這些話,一定是有原因的。」一起玩團這麼久了,顏軒知道羅以中不是個會推卸責任的男人,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他不會不承認。「當然有原因,他想賴帳嘛!」顏妍忿忿的說。
這時一陣玻璃破碎聲,以及群眾的驚呼聲轉移了顏妍的注意力。
伴隨玻璃碎裂聲的是女人的叫聲:「我跟你同歸於盡!」接著是一連串更激烈的咒罵、和玻璃被砸碎的聲音,滿場只見酒杯飛舞、客人四處閃躲。
顏妍還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時,一個酒杯朝她疾速地飛來,在這剎那間裡她想過躲開,依她的身手要閃躲這只酒杯絕不是問題;但她又想到顏軒就站在身後,他的視線被她擋住了,可能沒有看到飛過來的酒杯,要是自己躲開了,顏軒可能會措手不及被砸個正著。
於是她直挺挺的站在那兒、用手護住頭部,打算以手來承接這只酒杯的撞擊;卻沒想到有一個人動作更快的將她和顏軒同時擋住,自己的頸部則不偏不倚的被酒杯砸到。
「程士安,你跑過來幹什麼?」顏妍在看見來人頸部的血之後,連忙將他拉到安全的角落。
「你流血了。」
「這點小傷口不礙事的。」程士安用手臂抹去脖子上的血,這麼一來,傷口就完全顯露出來了。
顏妍不禁驚呼:「老天!好長的傷口。」
「幸好沒割到動脈。」顏軒仔細看過傷口,鬆了一口氣。
「你真不要命!沒看到那個酒杯飛過來嗎?你跑過來幹什麼?」
顏妍這兩個問題教一旁的顏軒失笑,她居然看不出來程士安是為了幫她擋掉那只不長眼的酒杯,才會飛奔過來的。
「顏妍,我們該謝謝程士安,要不是他,我們可能都會受傷。」顏軒說完便向程士安道了謝,他對程士安的觀感也因為這件事開始改變了。
「你是過來救我們的?」顏妍瞪大雙眼,不相信的看著程士安,像她跟顏軒這種學過武的人,居然要程士安救他們?「你有沒有搞錯啊?要救人也要先看看自己有沒有能力啊!萬一剛才那個玻璃杯割傷了你的頸動脈,我跟顏軒豈不是要愧疚死了嗎?」
「我只是不希望那個杯子傷了你。」程士安笑著表示。
顏妍聳了聳肩,「真搞不懂你,不過還是謝了。」
程士安很想繼續跟她多說一些話,但是店裡另一邊似乎有一些狀況。
事情發生後,客人逃的逃、散的散,雖然那女人只有一個人,手中也沒有武器,但因為她瘋狂的樣子實在嚇人,大家都不敢冒險待在店裡。
顏妍看向羅以中,他的額頭也被割傷了,他面無表情的倚著牆壁站立,也不動手擦拭額頭上的血,任鮮紅的血不停地沿著臉頰滑落。
顏軒走上前遞給他一張面紙,他也只是接過拿在手裡。
「我到底哪裡不好?」那女人喃喃自語,梨花帶淚的模樣,看了教人心疼。
劉一凱走近羅以中,勸說道:「以中,過去跟她好好說,你這樣不言不語的,我們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辦。」
羅以中遲疑了一下果然接受劉一凱的話,他走向女人,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坐下來,柔聲的問:「你並沒有懷孕,對不對?」
女人帶淚的臉龐閃過一絲驚慌,她急急地否認:「誰說我沒有懷孕!?我……我真的懷孕了……真的。」
「可是孩子不是我的?」羅以中再問,臉上掛著一抹笑容。
「是……是你的……」女人低下頭,不敢正視羅以中柔情的雙眸。
只見羅以中苦笑了幾秒鐘,重重的歎了口氣,以一貫輕柔的語調對女人說:「真不懂我有哪一點好,值得你捏造這個謊言來黏住我。」
「你……」女人猛地抬起頭,悲苦的望著他。
「我沒有……」
「原諒我不曾告訴過你,我——不——孕。」羅以中收起笑容,口中緩緩吐出的那三個字,無疑宣判了她敗訴。
在場的人聽到他這句話,無不面面相覷。如果羅以中真的不孕,那這個懷孕的女人……
「不!不!」女人的臉一瞬間刷白了,她不敢置信的望著他。
「你騙人!」
「如果我愛你,不管孩子是誰的我都不介意,我一定會娶你。」羅以中先輕撫她的臉頰,繼而語氣一轉、不帶感情的說:「可惜我並不愛你,如果你真的懷孕了,我只能說,那是你家的事。」
「那你愛的到底是誰?剛才那個女的嗎?」女人不甘的問道。
羅以中又笑了,「我也不愛她,我們只是各取所需罷了。為什麼要愛別人呢?我只想愛自己。」
「以中,但是我愛你啊!」女人無助的哭喊著。
「不要這樣對我,以中,我真的愛你。」
「你愛不愛我都與我無關,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必為你的事情負責。」羅以中冷淡的說道。
那痛哭的女人拉住羅以中的手,「沒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以中。」
「那就是你的悲哀了。」羅以中推開她的手、輕描淡寫的說道,彷彿這些都不關他的事。
「因為,我對你實在沒有感覺。」
說完,他站起來,慢慢步向大門,一邊走還一邊輕聲說道:「人生就是這麼無奈,你愛的人不愛你,偏偏愛你的人你又不愛,可笑啊!真是可笑!」
羅以中走了,女人呆呆地坐在原地,其他人正想著該如何安慰她時,她卻自己起身離開了,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離去,這種感覺就好像剛才那激烈的場面只是一場排演好的戲。
一會兒,阿海先開口說話;「我們剛剛好像看了一場八點檔連續劇,既重且鹹,只不過結局有點莫名其妙,既然男主角不孕、不知道誰才是女主角肚裡那個孩子的父親?」
「阿海!」程士安制止阿海的玩笑,還好羅以中已經先走了。
「程士安最倒霉了,看出戲還遭到池魚之殃。」顏妍伸手摸著程士安脖子上的傷口,「很痛吧!」
阿海又忍不住開玩笑:「你多摸幾下就不痛了。」
「阿海,你想死啊!」顏妍瞪著他。
不等顏妍打過去,程士安已先從口袋裡掏出了十元硬幣朝他丟去。
「還是到醫院消消毒吧!萬一傷口被感染就不好了。」顏軒建議道。
程士安看看時鐘,都快十二點了。
「這麼晚了,我先自己擦點碘酒,明天看看情況再說吧!你們也該回去了。」
顏妍離去前還不忘拍拍程士安的肩膀,豪爽的對他說:「謝了,程士安,我欠你一個人情,只要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一定是兩肋插刀、在所不辭。」
顏妍和顏軒離去後,程士安帶著笑容回到吧檯邊。
阿海適時送上一杯「螺絲起子」,打趣道:「很有進展喔!人家已經願意為你兩肋插刀了呢!」
「阿海,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程士安嘴裡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可沒有停過。
「好吧!我不說了,今晚就先打烊了吧!」
「不打烊怎麼辦?舞池裡全是玻璃碎片,萬一弄傷客人,我們拿什麼賠?」程士安無奈的看著一片狼藉的舞池。
「明天早上請清潔公司過來處理,統統處理妥當了再說。」
「其實你應該感謝剛剛那個女人。」阿海嘴邊有忍不住的笑意,一看就知道又要說些渾話了。
「為什麼?」明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程士安還是忍不住地問。
「這樣你才有機會英雄救美啊!不然平時顏妍自己就是個女英雄了,哪有你表現的機會?」
程士安笑而不答。
「只是,你明明有能力攔下那杯子的,怎麼會……」阿海懷疑的看著程士安,他的身手變差了嗎?
「阿海,我的能力不想讓第三人知道。」程士安淡淡的說,語氣擺明了不要阿海多嘴。
「嘿嘿!我瞭解。」阿海曖昧的笑了笑。「這樣苦肉計才逼真啊!是不是?」
「我看你還是回去多陪陪小文,看能不能趕緊生個胖孩子,免得閒來沒事做,就愛說一些有的沒有的。」程士安拍拍阿海肩膀,跟他一起往外走。
「走吧!我該回家包紮傷口了。」
「我也很想趕快生個寶寶,可是小文堅持等結婚後再說。」說到生孩子這件事,阿海還真是有滿肚子怨言。
「那你就跟她求婚啊!還等什麼?」
「求過幾千次了,她都不肯。」
程士安揚眉,不解的問:「為什麼?你們不是在一起六、七年了?」
「小文說我是為了想要孩子,才不得不跟她求婚;還說等我想到一千個理由,來證明她跟我結婚是正確的選擇,她才答應跟我步入禮堂。很恐怖吧!一千個耶!我頭都想禿了,才想到第八百九十六個。」阿海十分苦惱的說道。
「什麼!?」程士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咳了幾下。
「你真的想理由也就罷了,還要計算啊?」
阿海一本正經的點頭,「當然要啊!不然怎麼知道還剩下幾個?」
「我真是服了你。」程士安搖搖頭笑著說。
兩人邊走邊聊已到停車處了,阿海揚了揚手中的外套,跟程士安道別。
「喂!笑歸笑,你可別忘了,要是想到什麼結婚的好理由,一定要告訴我,我希望可以在小文變成高齡產婦前想到第一千個理由。」
「好——」程士安這一聲「好」拉得很長,像是在糗著阿海。
阿海也嘲笑著程士安:「別笑我,如果你的對象是顏妍的話,我相信你的婚姻一定比我更難搞定。互相打氣吧,老哥!」
「走了,Bye!」程士安笑著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