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她已不再屬於她自己,不該有的情感與理智對她來說只是負擔與折磨,所帶給她的感受除了痛苦還是痛苦,所以她毅然決定封鎖一切痛苦,讓自己往後的日子好過些,畢竟這條不歸路是她自己挑選的,不是嗎?
昨晚賭場內父親為救她而奮不顧身的情節歷歷在目,一次又一次反覆的在她腦中重演著,回想著他臉上用血絲刻劃出來的皺紋,與他聲嘶力竭對自己吶喊出的關愛她的心忍不住又一次的激動了起來。父愛,原來這就是她一直要否認的父愛,原來這就是爸爸一直隱瞞在冷漠外表下對她的熾愛,原來父親真的是愛她的,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全她,原來……回想起以往二十多年來,白己對父親特意冷漠與無視的種種行為,她簡直羞愧得無地自容,而對於這般不孝的她,父親竟然還以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她……她實在太不應該了,她實在是太對不起他了!
對面來車的車燈不規律的照映在玻璃車窗上,反映出一直靜靜坐在她身旁的陌生人的輪廓,一次又一次。
看著玻璃窗上他那有如雕塑般的側影,邵荃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感覺是甚麼?他是一個陌生人,卻是一個即將改變,甚至於掌控她一輩子的陌生人,這種感覺……她真的說不出自己內心中隱含著恐懼、掙扎、無助,又有著義無反顧的感覺是甚麼樣的感覺,但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一點,那就是只要父親往後能過得好,她對今日的一切所做所為將永不後悔。
她不知道他叫甚麼名字,惟一知道的便是彭大海叫他古老闆,他的朋友,或許該說兄弟或手下比較正確,則管他叫大哥。
大哥?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看來她的結果不過是從一個魔掌陷入另一個魔掌罷了,不過只要能救父親,她已心滿意足了。
他長得非常高大、黝黑,有著一張玩世不恭的臉龐,卻又隱隱散發著一股危險的氣勢。那深邃、黑不見底的雙眼是他整個人的靈魂所在,迷人但卻深不可測,讓人會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懼,別說她這個弱質女流會害怕他,就連目無法紀、殘忍無道的彭大海那般人都因不敢得罪他,而眼睜睜的讓他將自己帶走,他到底是甚麼來頭的人,又要怎麼處置她呢?
他的女人,他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的一句話,這句話……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要她以肉體來償還欠債,要她當他發洩慾望的工具吧?六百萬「其實這也沒有甚麼大不了的,因為凡是第一次看到我屋內建設和佈置的人,第一個反應都是問我腦筋是不是出了問題,久而久之……」他聳了個肩取代了他未說完的話,然後突然改變話題對她說:「來吧!我帶你到房間去。」
一聽到房間兩個字,邵荃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但她卻甚麼也沒說,緩緩跟在他後頭走。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早該覺悟的。
越過兩個拱形門廊走了一小段路,他帶著她來到兩間類似電視上古裝片中廂房的房門前,指著其中一間說道:「這間是我的房間,你就住我隔壁那一間。」
走到他隔壁的房門前,邵荃在他的注視下,在「咦」聲中推開她所要住的那間房門,然後措手不及的再度被他母親特立獨行的超凡品味給嚇了一跳。
房間內是個長方形的空間,其中有裝飾木條將空間一分為二,前段分別是玄關、小型休息室與浴室,後段才是真實的臥室,床組、化妝台、壁櫥,還有在雙人床旁那一面落地窗台,這整個房間透露著的是一應俱全的完美與舒適感,和外觀古樸的廂房實在有天壤之別,真是別有洞天。
邵荃有些張口結舌的呆站在房門口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間房間以後就是你的了,包括堅櫥內的衣物或房內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自由使用。」他在她身後開口道。
邵荃默默無言的點頭,緩步進入暫時屬於她的房間,就在那同時,她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待她回過頭時,門外已然空無人影。望著空蕩蕩的門庭,她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輕巧的將門掩上。
呼!感謝老天他沒有迫不及待的對自己伸出魔欲之手,雖然她早有所覺悟,但是……哦,感謝你!她閉上眼睛整個人虛脫般的靠在房門上。
「對了,忘了告訴你等你洗好操之後,十點到我房來。」
房中突然響起他的聲音嚇得邵荃差點沒放聲尖叫,她倏然睜開雙眼,看到原本已經消失在門外的他,竟然又出現在她眼前,在她房內……「你……」她驚嚇的瞪著他說不出話來,而他竟又這麼突然的消失在一面圓窗雲牆之後,讓她以為剛剛所發生的事只是南柯一夢,可是……「對了,你想打通電話回家吧?我房間有電話,你可以直接過來打。」才剛由互通的房門回到自己房間的古紹全,突然想到這點而再度折回她房門說道,說完他滿意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像是被人施了魔咒般全身動彈不得的邵荃。
不是作夢,他剛剛真的出現在她眼前、她房間,而且還在一分鐘之內一連兩次,偏偏門卻在她背後……天啊!如果不是她在作夢的話,那麼就表示這個房間除了她身後這個門外,還有另一扇──在那,在那面圓窗雲牆後嗎?
邵荃一步一步的走向房內那面雲牆,不出所料的真看見一扇門,她遲疑了一會兒,突然伸手開門,眼前的情景讓她抑制不住的驚呼出聲,握住門把的手亦反射動作般的立刻將門拉上,關了回去。天啊!裸體,她看到他的裸體了!
「你要打電話是不是?進來呀!」看到她的古紹全,由他那一方將門打開,對她說道。
「呀!」抑制不住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邵荃急忙的用手摀住眼睛。
「你這幹麼?」他莫名其妙的問道,見她始終捂著眼睛,又想到剛剛她開房門時的反應與之前的尖叫聲,突然間,他恍然大悟的笑出聲,揶揄她道:「別告訴我,你從來沒見過男人的裸體,邵……小荃,」叫自己的名字滿彆扭的,他決定以後就叫她小荃。「據我所知,你好像有個非常要好的男朋友,兩人的關係已到了可以在中正機場大廳當眾表演熱吻不是嗎?」他說。
「你……」邵荃意外的睜開眼睛,卻在三度驚見他的裸體時倏地又閉了起來,不過她的嘴巴可沒閉,「你怎麼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事?是誰……是誰告訴你的,你調查過我?還有在機場的事,你……你別亂說話,我怎可能……可能……」
「可能在機場表演熱吻?」他挑眉接道,「如果兩個月前,在機場大廳表演熱吻的人不是你的話,那大概就是我弄錯了,不過我實在沒想到紹全這個名字會這麼普遍,一個我一個你還不夠,竟然還有第三個叫紹全的人,真是……」
兩個月前?邵荃被這個數字的時間嚇了一跳,兩個月前在機場大廳表演熱吻……她和高哲分別在即的吻別?天啊,那時的她一心一意只記得高哲就要離開自己了,根本沒心思去注意別的事情。機場大廳表演熱吻?天啊!他怎麼會知道?他當時也在場嗎?還有邵荃,普遍的名字,一個我一個你還不夠,竟然還有第三個叫邵荃的人……他在說甚麼?他的意思不會是……「你也叫邵荃?」她張開眼睛瞪著他的臉。
「古紹全。」他挑眉,朝她咧嘴一笑,「紹興酒的紹,全部的全,雖然與你的邵荃不同字,但發音卻完全相同,而這也就是為甚麼我會注意到機場中熱吻的情侶,以及為甚麼會在陰錯陽差之下介入你和彭大海之間,讓你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跟我……」他聳了聳肩,「這一切全拜邵荃這個名字之賜,對你來說不知是福還是十點整,用顫抖的雙手推開相連兩間房閒的那扇門,邵荃忐忑不安的站在門中央,不曉得自己是否該堂而皇之的直接進入他房內,抑或者該出聲請示或告訴他自己的到來,然後才進入他的房?不過她這份忐忑並未維持多久,因為古紹全背後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在她將門大開的那一剎那間,便突然由背著她的姿態緩緩轉身正面向她。
他等著一件藏青色長袍,看他敞開於長袍內的寬厚胸膛,似乎他身上只穿了那件袍子。
「十點,你很準時。」他看了她身旁的牆壁一眼,然後輕柔卻面無表情的對她說。
邵荃心想,門邊的牆上大概有個壁鍾吧所以他才會有看牆的舉動,他……「過來這。」
邵荃倏然一僵,空嚥了一口氣,她帶著止不住如雷般的心跳緩緩走近他。現在的她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只是不知道為甚麼,她突然覺得現在的他與之前的他判若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她的眼神與說話的口氣等,她真的不知道為甚麼,現在的他竟能讓早已有所覺悟的她不寒而慄,這……她忍不住又嚥了一口空氣。
站定在離他一步遠的前方,她雙眼迴避他那令她感到不安的黑色眼眸,平視的看著他的胸部,緊張的忖度著他到底想怎麼做,為甚麼不說話?
「再靠近些。」像是聽到她心的問句,他突然開口,輕柔的語氣中滿含無情命令的意味。
邵荃的背脊僵直到了隨時會斷裂的地步,她小心翼翼的再朝他跨進一步,而下一秒鐘,她的下巴已被他抬起,讓她的雙眼閃避不了與他的視線交接凝視。
「你在想甚麼?你在後悔當初作出跟我走的決定是不是?」他黑色眸子須臾不離的望著她問道。
「不,我很感謝你對我和我爸爸的仁慈。」雖然抑制不住怕他的感受,她明亮的眼眸卻對他閃爍著絕不後悔的光芒。
「仁慈?這個字眼對我來說還真新鮮。」他突如其來的放開她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然後轉身走到他房內附屬的小吧檯,轉眼間倒了兩杯酒,一杯給自己,一杯則強迫性的遞給了她。
「我不會喝酒。」她說,他卻毫不理會。
「你以為我是怎樣的一個人?」喝了口酒,他蹺著腿坐在長沙發上,輕晃著玻璃杯中的液體,側著臉斜睨她問道。
邵荃看著他沒答話,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答,因為他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個陌生人,她又怎麼會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呢?不過她腦中卻突然閃過他刺青的背部,那只翱翔的老鷹……「你最好把手上的酒一口氣喝掉,要不然我怕待會兒要說的話會嚇到你。」他突然說。
「我不會喝酒。」她重複著剛剛說過的話,而他這次終於有了反應。
「不會喝酒?那我想你大概也不會抽煙吧?」他挑眉問,語氣中有著濃郁的嘲弄,只不過那嘲弄不知道是在針對自己或是她。
不會喝酒、不會抽煙,就像她清純的外表給人乖寶寶的感覺一樣,他早該知道的,可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會無法放任她讓彭大海那樣的下流痞子玷污,毀了她的一生。
在道上混過的人誰不知道彭大海那間色情酒店賣的除了酒之外,還有的就是女人肉,而下三濫的店當然就有下三濫的客人,最令人髮指的是那些下三濫之中還有不少是性虐狂,試問,在這種情況之下,他怎麼忍心看她這樣一個純潔的女孩陷入人間地獄呢?
至於將她據為己有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老實說,他並不是在玩利人利己的遊戲,只是他若不這樣做的話,那麼家彭大海那樣目無法紀的惡人,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她這棵搖錢樹、大肥羊呢?
可是現在他卻有了個大問題,到底該怎樣讓她適應他龍蛇混雜的生活圈呢?假如讓她維持現有的清純樣,誰會相信她是他的女人?偏偏他又不能永遠將她關在家面,因為彭大海那痞子鐵定會大嘴巴的四處張揚他這馬子的事,若不帶她出門見見人實在……該死的!他實在不該為自己惹上這樣的麻煩,可是……「抽煙我不強迫你,但是喝酒你得學會。」他突然硬著聲音,嚴厲的對她說道,「把你手上的酒喝下去。」
「可是我……」看著他,邵荃面有難色的想拒絕,卻被他冷酷無情的厲聲打斷。
「我叫你喝就喝!」
他臉上冷得嚇人的表情議邵荃不由自主的輕顫了一下,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再看他無情的臉龐一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一口氣將酒喝盡,當然她這舉動立刻讓自己嗆咳了起來,「咳咳……」
「你這個傻女孩,沒有人第一次喝酒就像你這個樣子喝的!」古紹全倏然起身來到她身邊,關心的拍著她背脊,不忍的責斥道。
「除了學會喝酒之外,你還要我做甚麼?」抹去咳出的淚水,邵荃平靜的直起身看他問道,「當然,雖然你說不強迫我學抽煙,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也會學。」這些事並不包括在她之前的覺悟中,但是她現在覺悟應該不算遲,畢竟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而往後的日子還很長。
古紹全緩緩放下輕放在她背部的手,半瞇眼看她,「「我知道你要說甚麼,你只要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不會讓你丟臉就行了。」
她閉上眼睛承受腦袋瓜那一波波的眩然之感。
「我從來不覺得你會讓我丟臉!」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古紹全突然抑制不住生氣的伸手捉住她雙肩叫道,「我之所以叫你學喝酒是因為怕有人找你麻煩,當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不會喝酒的你若不小心醉了的話,那是很危險的。」
「我要你改變是因為你現在的樣子給人的感覺就是好欺負,偏偏我生活圈的人大多欺善怕惡,我不希望你處在挨打的局面。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而不是嫌棄你,你知道嗎?如果真要嫌棄的話,我才是那個被嫌棄的,你知道嗎?」
邵荃雖然是看著他,聽著他說話,但飄飄欲仙的醉感卻讓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說甚麼,一心一意只記住自己剛剛說的話。
「我不會讓你丟臉的。」邵荃張眼,茫然的看著他笑道,「既然跟了你我就已經有了覺悟,我會改變自己,讓自己變成電視、電影上常看得到的大哥的女人,我會學會喝酒然後替你擋酒,我會替你點煙再交給你,我會穿得很性感、化很漂亮的妝在臉上,一定不會讓你丟臉的。」
「你完全沒聽懂我在說甚麼嗎?」古紹全朝她低吼,她卻突然朝他露齒一笑。
「我當然有聽懂你在說甚麼,你說我要改變,可是這需要時間,所以你必頊拭目以待。」她一臉諄諄教誨的正經表情對他點頭說,旋即又突然微笑道:「放心,我一向都是說話算話的,我不會誆騙你的,我一定會變成你要的樣子,反正我和高哲已經完了。」說到高哲,她臉上的笑容頓時被無比哀傷的神情所籠罩。
她語無倫次的樣子,終於讓古紹全發覺到她醉了的事實,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面色完全不變,卻已醉到胡言亂語的她苦笑,實在不相信她真的因為喝那一小口酒就醉了,這樣的酒力,他懷疑這輩子她有可能替他擋酒?也許,他替她擋酒還實在些,他自我揶揄的想,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疼惜的微笑,但下一刻他卻乍然聽到一個男人的名字高哲,他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無蹤。
「誰是高哲?」他的聲音變得嚴厲。
「高哲說過要娶我,他說一等他從美國回來就要娶我,可是不可能了。」她低聲說道,感覺像是在自言自語,「他從來都不知道高伯父、高伯母不喜歡我,他們在他面前掩飾得很好,若不是有機會議我和他們獨處的話,我還以為他們是真的喜歡我。拿一百萬給爸爸,如果爸爸沒拿他們一百萬的話……不,爸爸是為我好,他是為了怕我受到他們的欺壓,所以才拿他們的錢的,我不能怪爸,不能。」
「你愛高哲嗎?」她的話讓古紹全領悟,高哲可能就是他在機場看到的那名男子。
她茫然的看著他一會兒,然後像是將他錯認成了高哲,而激動萬分的撲進他懷中哭喊道:「我好愛你高哲,別再離開我了,我求你。」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高哲。」古紹全澀聲說道,伸手推開她。不知道為甚麼,他竟羨慕起她口中的高哲了。
「不!別離開我,高哲!」她硬是巴著他不肯放,一臉倉皇以含淚的眼眸緊促的盯著他,「別離開我。」她啞聲求道。
看著她含淚的雙眼與倉皇的神情,古紹全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她的臉頰,在來不及阻止自己前,他的嘴唇已降至她的朱唇上,輾轉的吻住了她,由輕柔到蠻橫,由逗弄到激情的狂吻,直到她熱烈的回應了他的吻、直到她開始在慾望中哆嗦不已。
她一定把他當成了高哲,所以才會毫無保留的回應他,古紹全心知肚明的想,但是這卻完全無法阻止自己想要她的程度。
一把抱起她走向自己床鋪的方向,他霍然決定,他不僅要得到她的人還要得到她的心,然後他會娶她……奇怪了,他現在並沒有喝醉,神智也非常清楚知道自己在想甚麼、做甚麼,而他竟一點也不意外自己作了要娶她的決定,這……真是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