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時間,朱采韻拖著過去在業務部的好同事兼好朋友張膺麒來到公司樓下的餐廳,將這件事告訴他。
他瞪大眼,「結果他怎麼反應?」
她歎了口氣,「對我,他沒做什麼太大的反應,大概是太震驚了吧!但你知道嗎?他回去之後居然跟他哥說,他想追我。」有沒有搞錯?
一早接到鄭友白打來的電話,聽他氣急敗壞的語氣,朱采韻就知道糟了,而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更是一個頭兩個大,怎麼也沒想到那小子會來這一招。
其實我一直覺得采韻姐很不錯,本來以為這樣的感覺只是依賴,想不到……唉,這是我第一次喜歡女人,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鬼咧!那傢伙是道地道地的同性戀,「寐姬」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愛上她?呸!
趴在桌上,張膺麒認輸了。「算他厲害,這一招……真是高明。」
「我也覺得……」朱采韻沮喪的附和。
張膺麒翻了翻白眼,「你打算怎麼樣?」
「怎麼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啊!」她大歎。事實上,齊佑心無法對她構成太大的傷害,畢竟她掌握了他最大的弱點。
問題是……她並不想讓他受傷。
不管是為了他總是人前人後的喊她采韻妊也好,或者是為了重視他的戀人也罷,她都不願意。
當晚,「寐姬」裡高朋滿座。
朱采韻走近角落的桌位,看著正在和人調笑的齊佑心,然後坐下來。
齊佑心頗有默契,打發前來搭仙的男人。
「我第一次聽到你轉性,喜歡上女人。」她率先開口。
「因為對象是你啊!」他不甚真心的笑說。
「得了。」她揮了揮手,決定單刀直入,「不是因為對象是我,而是因為我是你哥哥的女友吧?」
齊佑心笑了笑,並沒有否認。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不會跟他分手。」她歎了口氣。嘖,這句台詞真像是連續劇裡的壞心女配角說的話。
他面不改色,直瞅著她。
朱采韻看得出來,他的眼底仍有一絲波瀾。
「采韻姐,」他的語氣輕柔且真摯。「你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我唯一真心喜歡的一個,我把你當姐姐,也希望這輩子我們的關係都不會變。」
「所以呢?你打算這樣拖著他一輩子?」她歎口氣,滿臉無奈,「就算我今天真的退出,和你哥分手,未來還會有其它女人來佔據他另一半的位置……難不成你真要一直破壞下去,直到老死?」
「可以的話,我會。」齊佑心微笑,卻沒有笑進心坎裡。
朱采韻望著他半晌,「佑心,他是你哥哥。」
他靜默不語。
「好,先不說你們那樣算是近親相奸,不過你哥哥是什麼性子,你不會不瞭解,若事情真的那麼簡單,你今天不會在這裡跟我大小聲。」她說的是事實。
齊佑心無法否認,站起身,方才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消失無蹤,吞下惡毒的話語,嗓音顫抖的說:「算我……求你。」
其它任何女人來一百個,他都不怕,唯獨朱采韻讓他啟動危機意識。他比誰都明白她的魅力何在,加上她又通盤瞭解自己的心情,他完全沒有自信可以像對待哥哥之前的對象那樣,三言兩語就擺平……他知道,自己若真的和她槓上,絕對只有一敗塗地的份。
「那我也求你,對自己好一點。」一直拘泥在得不到的事物上,只會把自己逼入死胡同。她看得出來,齊佑心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這樣,簡直就像在自尋毀滅啊!
「我喜歡你哥。因為喜歡他,所以我不會和他分手。」朱采韻簡單的說出自己的決心,態度堅定。「除非可以讓他幸福的人不再是我。」那麼她會退出,不論自己再怎麼喜歡他。
齊佑心一臉挫敗,肩膀垮下。
她傷感的看著他,說出最後一句決定性的話——
「如果你可以讓他幸福,我就答應你跟他分手。」
朱采韻盡力了。
她並不想要傷害佑心,可是現實上,她還是這麼做了。
這種傷害了自己重視的人的感覺並不好受,她因而喝了點酒,步履蹣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就是這麼難受的事,她卻還是做了,為什麼?
「你去哪裡?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她知道,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
「你喝酒了?!」在她家樓下等候的鄭友白很訝異,「手機也不接……發生什麼事?」
朱采韻瞅著他,忽然雙腳發軟。
他眼捷手快,立刻扶住她,「你到底喝了多少?」
他攙扶著她,回到她的住處。
本來他是想過來問問有關佑心的事,不過看眼前的狀況,似乎是別想了。
讓她在沙發上坐下,他進廚房倒了杯水,遞到她的面前。
「喝點水。」
她始終低垂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搖頭,「不用了,我沒事……你回去吧!」
「你這樣叫沒事?」鄭友白居高臨下的俯視她,不認同的說,「快喝,還是你想我『親口』餵你?」喔,他一點也不介意這麼做,真的。
「我說了不用!而且不是叫你回去了嗎?」她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站起身,雙手握拳,美目含淚的睇視他,隨即又撇開頭。「只有今天……我不想讓你安慰。」
因為她答應他會好好的處理佑心的事,可是她不但沒做到,甚至傷害了佑心……問題是,她別無選擇,處在這種進退維谷的複雜情緒中,她只能藉由讓自己難受而減輕一些罪惡感。
所以唯獨今天,她不想讓他安慰自己。
不然,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鄭友白怎麼可能真的放她一個人,灰隔著墨鏡凝望她一會兒,喝了口水,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反應不及之際,以嘴哺餵她。
她嚇到了,推開他,拚命嗆咳,「你……你幹嘛……」
「讓你清醒一點。」他拿起杯子。「還是你想再來一口?」
「不用了!」朱采韻雙頰赧紅,接過杯子,自行喝水,「好,我喝完了,你滿意了吧?」
「不滿意,一點也不滿意。」他坐下來,大掌拍了拍自己的腿,「你離我這麼遠,我怎麼可能滿意?快,快點坐下來。」
「鄭、友、白!」她受不了,撫額抗議,「我今天真的沒心情……拜託你,可不可以回去了?」
鄭友白墨鏡後的雙眸一凜,「如果天下有明知女友狀況不對,結果被說幾句就乖乖離開的男人,你倒是找出來給我看看啊!」
「有。」朱采韻歎了口氣,「我前男友。」
「所以才會成為前男友,不是嗎?」他不為所動,站起來,走近她,然後不顧她的抵抗,將她牢牢的鎖入懷中,在她的耳畔低語,「我不知道你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但你似乎很抗拒我在你身邊?對於這種狀況,你應該知道,我很不滿意。」
他制住她的掙扎,兩個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看起來像是在跳舞。
「對,就是這樣,前後、前後、前前後……OK,轉一圈。」
「你白癡啊!」朱采韻終於笑出聲,這荒謬的狀況。「這是華爾滋?」
妙的是,她配合的轉了一圈,回到他的懷裡。
鄭友白微笑,「對。」
多可笑的畫面!本來爭執不下的兩個人,現在合作無間的跳起舞。
唉,她終究還是敵不過這個男人。
她想到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兩人在異國相遇,他外表看似冰冷,內在卻十足熱情,他有些霸道、有些孩子氣,卻又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適時伸出援手,給予她前進的力量……
過去她從不認為前男友不好,現在她已真正明白適合自己的、自己需要的,並不是那個人,而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一如她所宣告的,她愛他,很愛他,千真萬確。
「對不起。」她喃喃,抱住他,「對不起……」
鄭友白不解,停下舞步,望著她。「為什麼道歉?」
「因為我沒有遵守約定。」她苦笑,不知是不是因為酒精催化,她眼中浮現淚光。「我傷了佑心……對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很重視他……」
事實上,她也很重視佑心,他是她的朋友,除此之外,更是因為這男人……在不知不覺間,這男人早已佔據她的心,然後生根,成長茁壯。
所以她才會感到為難,深怕自己傷害了佑心、傷害了他……
傷了佑心?他弟弟?鄭友白不懂,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需要去傷害他?
「你拒絕他了?」
「啊?」朱采韻一愣。拒絕?然後後知後覺的想到,那渾小子向鄭友白說要追求她的荒唐事。她吐口氣,「是啊!」就當是這樣,也無妨。
原來如此,鄭友白像是懂了,表情豁然開朗。
「所以你才叫我不要安慰你?」他挑起眉頭,啼笑皆非,「你在想什麼?這種事怎麼會是你一個人承受?」
「我只是……想藉此感覺平衡一點。」她苦笑。
「笨蛋。」鄭友白抱住她,貼近她的耳朵,迷魅的說:「你在外面受了傷,就讓我安慰你,然後再出去好好的面對,反之亦然。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這回事?」
她的眼眶熱了。他是嫌她還愛得不夠?總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撥,害她一次又一次的愛慘了他……
「你好過分。」她抗議。
「哦?怎麼說?」
她吸了吸鼻子,看著他一派無辜的模樣,不禁有些生氣。「算了,我不說了。」
「不想說?也行。」反正他自有因應的對策。「我不介意你用『做』的……」
她這次回答他的,則是沙發上的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