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櫥窗內,一件無袖紅色連身洋裝吸引她駐足。貼身的線條剪裁、幾乎及腰的高開叉外,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不過那優雅華麗的醒目鮮紅色彩,便足以使人無法移轉視線。她喜歡這路單純的性感。
高村紗紗趨前欲入店試時,無意間瞥見玻璃窗映出的影像——一輛眼熟的保時捷,車內有人,似乎正激情擁吻著。
她壓抑不住好奇心地回頭看,車窗玻璃有反光,依然看不清楚。她往前走,駕駛座的時庭凌人有意終結親吻,助手席的卷髮女子卻主動前撲,試圖激起他另一波情潮。
高村紗紗再往前走,發覺時庭凌人不願受制於人、處於被動,他抱著女子、傾身,將女子壓回助手席的椅背上,以強勢的方法吞噬女子的唇。
兩人嘴唇有如吸盤緊緊相連,女子圍抱住時庭凌人脖子的手扯弄他的發,他則以揉捏女子緊身衣下豐滿的胸脯回報她高昂的熱情。
他將頭後縮吁口氣,女子貪婪地伸長舌頭,不願兩人拉開距離,然後,時庭凌人發現整張臉貼在車窗上、窺視車內限制級場面的高村紗紗!
高村紗紗朝他瞇眼微笑,然後以眼神示意他別在意她的存在,以免冷落他的女友。
時庭凌人漠然地將視線落回女子依舊忘情撫媚的臉上,手掌擋住她又湊上來的唇,側頭以鼻尖挲過她的頸,繼續往下隔著衣衫輕吻她的前胸,以及腰側;重點不在他的唇觸,而是他這些動作表現出來的親呢與寵愛;接著,他要她下車。
短短幾個遣人離開的字句也邪魅得令女子輕顫。她依依不捨地道再見。推開車門後,才發現車外杵著一名年輕時髦的女孩。她打量高村紗紗全身上下,自認對方比不上自己後,回頭對車內愛人拋個飛吻,才扭著屁股走向精品店,開始今日的大血拼。
時庭凌人照照後視鏡,抹去女子殘留在他唇上、臉旁的口紅,同時梳理過頭髮後,打開門下車。
甩上車門,他沒立刻繞過來人行道。他兩手撐著車頂,等待那個唐突。冒失的小妮子先行開口。
高村紗紗沒讓他等太久,便笑問:「你女朋友?」
「你說呢?」他漫不經心地回問,一邊繞過車頭,走到她面前。
「不錯呀,挺漂亮的,和你很配。」高村紗紗伸出手,放在他左胸口上。
時庭凌人低頭看逾距的手,「做什麼?」
「測測你的心跳。」隔著西裝外套感受不到任何跳動,她沒有徵詢他的同意,便將玉手探入他西裝領門,稍微打了一下,打到他穩定、有力、緩慢的心跳。這樣的結果令她意外。
「你心跳跳得太平緩了!你要不要測測我的?我的心到現在還在活蹦亂跳呢!」她只是旁觀者,那火辣辣的傷面便令她目眩到現在,為什麼當事人的他卻像沒事兒一樣?
時庭凌人右手食指與中指指腹一起抵上她心口,反正是她主動邀請,他也不用替她覺得不好意思。的確,她的心臟跳動速度怪驚人的,宛如剛經歷百米賽跑,快如擂鼓。
「你沒有經驗?」他認定她沒有,問出口只是再確定一下她真的純潔、生嫩的讓人嘗了之後牙關發澀。
她低頭思索,沒有馬上回答。這好一會兒的沉默打擊到時庭凌人的自信。不會吧?她出國前讀的是女子學校,家裡管得又嚴;出國後雖然混在男人堆裡,但大石憲的報告中,沒有提到她曾和哪個男人走得很快呀!不會、不會,她絕對沒有任何與男人交往的經驗,遑論接吻,甚至更進一步的性經驗。
「如果……」她的手依然放在時庭凌人的西裝領口內。「如果小時候和我哥哥的親吻算的話,我應該是有經驗了。」
和高村是州?時庭凌人性格的雙眉擰了一下,年幼時兄妹間親切的碰觸無可避免,但他們到達什麼程度?
「唇對唇?」時庭凌人說著,併攏的食指、中指還上移碰了她豐潤的唇瓣一下,且回頭將沾染到的氣息點在自己唇上。不可能唇對唇吧?他們會這麼大膽?
「對呀!唇對唇。」回想當時情況,高村紗紗純真地笑了,毫無不可告人的曖昧。
「他吻你?」時庭凌人微瞇的黑眸透露出厲光。好樣兒的,高村是州,竟在小時候就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出手了。
「不是啦!是我吻他。」高村紗紗敘述當時情況,
「大約是我十歲那年的春天,有天下午難得出太陽,我和哥哥躺在廊下,一邊聊天,一邊賞櫻花,聊著聊著,哥哥睡著了,然後我就……你也知道,我哥哥的容貌絕美得讓人懷疑那是個假象,我常忍不住想試試起來的實感如何……咦?你的心跳為什麼紊亂了起來?」
她貼在他胸口的手掌開始讓他覺得不舒服!他抽出她的手,抑制著莫名其妙翻騰不悅的情緒,「然後呢?味道怎麼樣?」
「你怎麼知道?」高村紗紗頗為驚喜,「然後我哥哥睜開眼睛,原來他先前只是假寐,而他也笑著問我味道怎麼樣。」高村紗紗聳聳肩。「只是淺嘗,甜甜的,有我們之前吃的巧克力的香味。」
「淺嘗?這算經驗嗎?不算!」時庭凌人甩開她的手,他不明白自己在不高興些什麼!妒嫉嗎?荒唐!這種無聊的情緒他大概只有上輩子才有過,這輩子不可能有。
「嗯,我也覺得與你和你女朋友的比起來差多了。」高村紗紗走向街旁店家,指著她有意購買的紅色洋裝,詢問表情有些不甘願卻還是跟在她旁的時庭凌人。「你覺得我穿這件衣服好不好看?」
回復漠然神態的時庭凌人冷淡地打量那件衣服,「你想去酒店應徵陪酒小姐嗎?」
「那就是很好看羅?」高村紗紗當下要進店家購買。
「等……」時庭凌人要阻止她時,敏銳地察覺櫥窗玻璃異常的震動,而後他看見櫥窗底緣及角落電子線路密佈,這裡有人動過手腳!
「小心!」
沒有爆炸,兩人身前一大片櫥窗玻璃卻遭受強大氣壓衝擊似的,爆裂成千百碎片射出!
若非時庭凌人及時抱住高村紗紗飛撲、翻滾至馬路邊緣,她可能已經滿身碎玻璃,被刺得體無完膚、鮮血橫流!
時庭凌人仰躺在地上,兩手撐起高村紗紗雙肩,「你……」
「你有沒有怎麼樣?」高村紗紗搶了他的台詞,確定兩人皆無恙後,她轉頭瞧到底發生什麼事。
「隔壁店家……」隔壁店家的櫥窗亦開始不正常晃動,看起來像有地震似的;紗紗擔心在店家門前納涼的寵物狗。「小狗……危險!」
「喂!它自己有腳……」
不顧時庭凌人制止,高村紗紗仍然奔上前,同時玻璃朝外爆裂射出!高村紗紗抱著狗狗連連翻滾好幾圈,倒在機車道上!
小狗神經質地狂吠,躍離她懷抱,快步跑開。
左手背有液體流動的感覺,高村紗紗看了才知道那是鮮血,有塊尖銳玻璃嵌刺在手背上頭,一時間還感覺不到痛。
連鎖反應般,這排街道的櫥窗玻璃一片接一片爆炸,許多行人躲避不及而受傷,停在路旁的轎車防盜器嗚嗚個不停!
「可惡……!」是什麼人策劃這種恐怖的行動?該死的傷了多少無辜民眾呀!針對的是誰?她,還是黑界之王時庭凌人?
「紗紗!」
時庭凌人出聲警告之時,高村紗紗亦發現那輛向她飛馳而來的重型機車!騎士見車道上有人、非但不煞車減速,還催緊油門、囂張地高翹前輪——
「又不是表演飛車過人的特技!」高村紗紗自言自語,挑起手背的玻璃,射向機車前輪,並俐落地翻身離開機車道!
玻璃刺入機車輪胎,還沒發揮作用,騎士自己先慌了手腳。他緊急煞車,後車輪先絞死,使得機車側滑了好幾公尺才停下。
騎士扳高安全帽的防風板,裝酷地對二人說道:「這是警告!」然後重新發動機車,因為前輪逐漸消氣,車子無法騎太快,且有點一搖一擺。
「算了。」時庭凌人要紗紗別費心去追那個騎上。「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問不出什麼。」
多輛警車及救護車陸續來到,現場自然有人善後。
時庭凌人捧起高村紗紗受傷的手,傷口不大,但似乎刺得頗深,血流尚未停止,且恐有細小碎片殘留在血肉裡。
「我載你去醫院。」
敷過藥。包紮好傷口,高村紗紗提議到醫院附設的餐廳喝杯飲料。
「那龐大的場面是為你設計的對不對?你這回惹到誰,為什麼對方大費周章地想要教訓你?」高村紗紗用吸管攪動杯中冰塊,微笑詢問時庭凌人。
「你憑什麼認定那針對的是我?你難道沒有得罪過任何精神變態的非法份子?」時庭凌人繃著臉。她居然還笑得出來,有人想要她死她都不知道?
「你調查過我。」她在美國的朋友告訴過她有人要查她的底細,她早猜到那人是他的手下。所以她也不裝假,坦白道:「沒錯,我得罪過不少人,不過會找我尋仇的當中,應該沒有那麼缺德,又厲害到有那種手法的人。」
「你就這麼篤定那場禍是我惹來的?」醫生為她上藥的時候,他回想當時情況,可以十分確定對方要傷的不是他。「你常到銀座那條精品街?」
高村紗紗啜飲冰涼的果汁,「回國之後,好像除了例假之外,天天去那裡閒逛耶。」
「除了例假日?敢情你還按時打卡,公告高村家的千金小姐又來散財了?」公平嗎?男人為了生計流血的時候,多少女人閒懶地在街上閒晃?「有哪些人知道你常去那裡?」
「家人應該都知道。還有,沒辦法呀,人家不是說銀座像紐約第五銜、巴黎香榭大道嗎?沒事到那裡散步,也是一種樂趣呀。」
「你好細想想,誰恨你恨得巴不得你皮開肉綻,面目全非?」以那種情勢來看,對方很希望毀她的容。
高村紗紗認真想了一下,「沒有。」
「是不是你哥哥在商場上樹立的敵人?找你開刀向你哥下馬威?」時庭凌人推測各種可能。
「有一個。」巴茲·契哈亞的手下威瑪·格特曼的味道;該死,這些美國佬總是濫傷無辜!「在這裡瞎猜不是辦法,只好透過各自的管道詳查。有了這次經驗之後,放機伶點,對方說過這次只是警告,可見他們下回還會找上你。」
「你自己也要小心。」高村紗紗咬著吸管,細瞧時庭凌人剛毅性格的五官,「想不到你也會關心人。」
時庭凌人後靠長條椅背,兩手霸氣地平伸,「一個女人很蠢已經夠可憐了,我不希望看『她』死得很慘。」
「你說的『她』是指我嗎?」高村紗紗無知地眨眨眼。
嗟!時庭凌人不悅地翻白眼,「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問。」
高村紗紗開心地嘻嘻笑,把時庭凌人耍脾氣的帥氣模樣記在心底。「簪子什麼時候要還我?」
時庭凌人想起被他隨意擱在床頭櫃上的那柄玉簪。那玉簪似乎價值不菲,不過反正她家裡有的是錢,何必特意把簪子要回去?怎麼,那簪子對她有特別意義?
「你不可能只有一支髮簪,少一支有什麼關係?」
「不行,那是我哥哥送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是他親自設計,這世上絕無僅有的。」
喲,這麼特別?時庭凌人手托著下顎,故意輕率地說:「丟掉了!」
「丟掉了?你這樣的行為真不令人欣賞!隨便把人家的簪子拿走已經很過分了,居然還隨便地丟掉!」高村紗紗鮮少板起臉孔,她是真正的生氣。
「高村是州設計的東西怎麼可以留在我身邊?我怕會招來霉運!」
「我哥哥和你有仇嗎?為什麼那麼討厭他?」
「你們就不討厭我?時庭兩個字在你家裡是個忌吧?兩家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最近幾年才發生的事,結怨的原因也已經沒有人能說個清楚。所以,只能說這是宿命。」他拿起帳單站了起來。
結帳之後,高村紗紗跟在他身旁說:「可以從你和哥哥開始,化解那莫須有的冤仇啊!只要你答應,我哥哥一定也願意。」
「冤仇若如此容易化解,天下早太平了。」時庭凌人不甩她,加快步伐走向停車處。
「怎麼樣?」高村紗紗以為他認真地思索她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
看到他的車後,「到我們這一代,兩家發展成勢均力敵的局面,不是很有趣嗎?就連老天也等著瞧誰贏誰輸,怎麼可以令它失望?」
「真的不能化敵為友,一起對抗凱覦我們兩家財勢的那些壞人?」她打開車門。
「不可以。」時庭凌人一語雙關,制止她上他的車。「你還要跟著我?不怕我頭一個吃了你這個高村家人?」
他話說得這麼明,她也不好硬坐上去。她退後兩步讓他駛出停車位。不遠處就有計程車招呼站,她不愁回不了家。
時庭凌人離去前,搖下車窗,同她說:「有點腦筋,離我遠一點!」
高村家
「小州,百合子打電話來,說她要去御錦心苑試禮服,我跟她說你會開車去接她。」殿房紙門敞開,老奶奶面對華美的築山式庭園跪坐著,「下午別去上班了,陪著百合子。」
高村是州這揮兒總算明白老奶奶連著三通電話,催他回家陪她喝茶的主要自的。若她直接在電話中明講要他陪森澤百合子去試禮服,他一定以自己正在上班為由斷然拒絕。
他恭敬地為老奶奶斟杯茶。「奶奶,公司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我不能走開太久。」
老奶奶啜口熱茶,嘔舌細嘗茶香。「既然這麼忙,何必勉強自己回來陪我這老太婆喝茶?」
「奶奶找我泡菜,是我的榮幸。」
「少把商場上的應酬話拿來用在我身上。」老奶奶干扁的唇角不開心地垂下,「小州,你很不滿意奶奶幫你挑的媳婦?」
「沒有的事。」高村是州笑得有些無奈,「奶奶,我和森澤小姐以後在一起的時間多的是,不急在這一天。公司真的……」
「好吧!」老奶奶稀疏的眉毛倔傲的動了一下,冷冷打斷他的話。「不用多說了,你走吧!」
「奶奶……」老人家年紀愈大,性子愈倔。若不當場取得她的諒解,她肯定記著這件事鬧脾氣好幾天。
「走啊!公司不是沒有你坐鎮就會倒嗎?」說來說去都是同樣幾句敷衍。哄人的話,沒誠意!
瞧,馬上就開始意氣用事,對孫子冷言酸語起來了。
高村是州沉默一會兒,見老奶奶的態度一時半刻不會軟化,只得順她的意走人。
「奶奶,我回公司了。」
孰知他才起身,老人家便用盡全身力氣重重歎了口氣。
「唉——」以一種很誇張的哀怨語調說:「老羅!管不動你們們這些孩子羅……」放下茶杯,難過地搖搖頭,「百合子的失望誰能瞭解呢?只有我這小老太婆吧……」
高村是州俯視年齡雖大、體態卻仍勻稱硬朗的老奶奶。他明白她不是真的希望他改變決定。一旦他改變主意,願陪森澤百合子去試禮服,她又會氣他沒原則、輕易受人左右。哎,誰又能瞭解,主導日本經濟動向的亞凱爾集團總裁,總是不時被這類瑣事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高村紗紗無聲地來到殿房廊前,遠遠地她便注意到兩人之間僵硬的氣氛,不過她仍朗聲道:「哥,我們走吧!」
高村是州不記得曾與紗紗約好要一起上哪兒去。公司嗎?早上她已經遛過一趟,下午應該不會再去了。銀座?發生玻璃爆炸的詭異事件,短期內不准她去那裡。也罷,不論紗紗想去哪裡,他都樂意作陪。
他紳士地曲肘讓紗紗攀住他手臂,「我們走吧。」
「奶奶,再見。」紗紗臨走前不忘討老奶奶歡喜,「我會依您囑咐,選件不會搶走您風采的禮服。」
什麼?禮服?高村是州眉毛微微抽搐,恍然了悟自己中了老奶奶的計。她故意不告訴他紗紗也要同行,分明想試探紗紗和森澤百合子之間,誰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比較重。
「小州。」老奶奶一臉嚴肅,捧起茶,嚥了一口後,冷聲道:「你不是有事不能去嗎?」
「咦?你不去嗎?」高村紗紗失望地看著他。這下她明白氣氛為什麼這麼僵了。
「是有點事,不過明天再做也沒關係。」還是向堅強的女性妥協吧。如此一來,大家都開心,頂多老奶奶損幾句。「奶奶,我們走了。」
「嗯……」老奶奶轉眼睫,「好好去玩,但是小心別把咱們高村家玩垮了。」
高襯是州一臉無奈又無辜,逮著紗紗竊笑,他捏她鼻子。「你還笑。為什麼不事先告訴我你也會一起去?存心看我出糗。」兩人步出迴廊,慢步穿越庭園。
「原來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哪,卻傻呼呼地要跟我?」高村紗紗依舊笑脫他,「怎麼,我帶你上哪都沒關係嗎?」
「你總不會帶我去跳海吧?」高村是州輕鬆地和她抬桿。
「你想得美!跳海殉情這等好事我可不會找你一起。」和服長裙使她無法帥氣地大跨步走,到御錦心苑她首先要找件容易活動的衣服換上!
「哦?」高是村州臉上閃過某種特殊情緒,煞有其事似地沉聲問:「你要找誰?」
高村紗紗端詳他突然正經的表情,「看你這樣,你很希望我找的是你對不對?」她輕輕將螓首倚近他肩膀一下,「好吧,勉強我跟吧。」
兩人走進高村是州的奔馳跑車,「紗紗,我不是開玩笑。」他想借此試探她心目中最在意的人是誰。
高村紗紗斂住笑容,告訴他,「我很認真。」
高村是州啟動車子,未再追問。車子駛出家門,紗紗提醒他,「別忘了我們要約森澤小姐。」
一路上兩人不發一語。半個多小時後,抵達森澤宅邸,聽說只有森澤百合子一個人在家,兩人未入內拜訪,留在車上等她出來。
高村紗紗轉頭看高村是州俊美沉靜的側面臉孔,打破沉默道:「還在想假如要跳海的話,我會和誰在一起?」她習慣把話說清楚,不喜歡刻意忽略問題,留下疙瘩。
「你曉得我想知道的是,那個人有沒有可能是『他』。」高村是州也直接說出心中想法。
「他?黑界之王時庭凌人?」高村紗紗搖搖頭,「你為什麼認為我會對他動心?就他似乎也這麼以為。不,以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現在我可以明確地答覆你,他在我心目中還沒有那麼深。我承認我對他有好感,但這種好感只是因為我沒有理由討厭他。喜歡上一個人沒那麼容易的,如果那麼容易,我早愛上你了。」
她的回答令他滿意。他不該懾於時庭凌人的邪惡魅力,擔憂紗紗遇見他後,不識情事的芳心會輕易遭他搶走,而忽略了紗紗是個有主見的女孩。誰都可以得到紗紗,唯獨時庭凌人不可以……不,他推翻這個想法;任何人都不可以……
迎上紗紗慧黠無邪的目光,他露出天使也會為之迷醉的笑容,「別跟我說你還沒有。」
「還沒有什麼?還沒有愛上你嗎?」她調皮地探亂他的發,「你羞不羞呀?迷倒多少純情女子也就算了,連妹妹你也不放過?」
他抓住她的手,髮絲即便是被揉亂了秩序依然獨具他白玉之皇優雅的美感,「紗紗,假如我們不是兄妹,有沒有可能……」
「我們是兄妹啊。」高村紗紗縮回手,端放在裙上。
「我是說『假如』……」
「但我們是啊!」高村紗紗拒絕揣想那個「假如」。她答應過老奶奶,徹底忘掉自己是高家村的養女。
森澤百合子由四名僕人護送著走出大門,高村紗紗推開車門,下車迎接她。
森澤百合子嬌羞地低頭,已來不及掩飾她的訝異與不悅。
高村紗紗恬恬一笑,請她入坐助手席;森澤百檯子彎腰謝謝她的禮遇,極富大家閨秀氣質地準備就座。
當她經過扶著車門的高村紗紗旁,突然聽見非常小聲的耳語,「是訝異我也跟著來,還是訝異我完好如初?」
森澤百合子跌入車內,吃驚地看著車外的高村紗紗。她知道我找乾爹對付她?
高村紗紗卻若無其事般,關上車門,坐上後面的位子。
御錦心苑位於東京都中心一棟高層大廈內,專司上流社會人士的造型及形象規劃。
三人來到婚紗、禮服部門。
高村是州坐在廳堂中央造型綺麗的沙發椅上,兩位小姐則各自行動,一個輕快地走向小禮服,另一個則嫻靜地緩緩度至端莊、保守的傳統禮服前。
今天主要想擇定的是下聘日及訂婚宴的服裝,先看看現在的成品瞭解目前流行趨向,若找不到合意的,再央請設計師特別設計。
森澤百合子眼睛盯著一件件華美服飾,思緒卻在身後不遠處的高村是州身上;他……在看著自己嗎?自己的背影美嗚?和服領沒有拉好,頸部線條迷不迷人……?冀盼心上人的目光流連在自己身上,她隨意拎件孔雀般誇張色彩的織花禮服,轉身詢問高村是州的意見。
「高村先……」
「哥!你看!」高村紗紗拿了一件動物豹紋的低胸小禮服擺在身前,大方地擺出模特兒姿勢要高村是州欣賞。
太……太養眼了吧!高村是州氣概的眉宇輕擠,紗紗的審美觀他實在不敢苟同。若讓他選,他最想讓她穿的是他的外套,狠狠地用自己的氣息將她裹得密不透風,不容他人越雷池一步!但,他不得不承認,那套小禮服著實突出紗紗明艷動人的性感風情。
高村紗紗早已轉身入更衣室試穿豹紋小禮服,高村是州仍失神地凝視更衣室入口。森擇百合子則盯著他的背影。
「森澤小姐……」服務人員心疼地看著被森百合子捏得皺巴巴的禮服。
森澤百合子的眼眸透露出凶光。不該是這樣的局面……不該是這樣的局面!高村先生,回答我……只要你回頭看我一眼,你絕對不會再移開視線的……
「森澤小姐?」服務人員覺得她很不對勁。
「哪裡有電話?」森澤百合子扔掉禮服,「我要去打電話!」
森澤百合子至電話間打完電話回來時,高村紗紗正試穿一套禮服。與高村是州一同站在鏡前,鏡中映出的雙人如小倆口般甜蜜的倩影——俊男與美女,登對得羨煞眾人。
如果森澤百合子手上有刀,她一定放任自己失控地上前去刺傷高村紗紗!
那是一襲單邊肩帶的低胸晚禮服,雪紡紗鑲金色繡花,搭配薄紗頭巾,由高村紗紗穿來,更是符合設計師想要表現的,處子般聖潔優雅的氣質。
「是很不錯……」高村紗紗輕提裙擺,緩緩轉一圈,「可是腰部鬆了一點。」
「這件衣服……」森澤百合子推開負責服侍高村紗紗的服務人員,冷眼睛著鏡中的高村紗紗,「是我先看上的!」
現場服務人員都傻住,沒有想到她竟毫不保留地宣戰。這件禮服與她的氣質全然不搭,逞強徒然使她自己出糗,大家希望形象一向保持得不錯的她不要意氣用事。
「對不起。」高村紗紗得體地順從她,「我馬上脫下來給你。」
「那就麻煩你了。」森澤百合子甩頭與她一起進更衣房。
森澤百合子的身材小高村紗紗一號,換上該套禮服後,除腰身剛剛好外,其餘部位不是過大,便是太長。
「我決定好了,就這這一件!」唯獨森澤百合子覺得自己比高村紗紗好看十倍以上!
「好的。」服務人員雖然驚愕得下巴差點掉下來,仍必恭必敬地捧著布尺、粉筆及大頭針過來,「森澤小姐,請您將手舉高,我為您胸圍須縮減的尺寸做個記號;還有,晚宴當天您穿多高的鞋子呢?我們好作為修改裙長的依據。」
「你……」一件衣被東改西改,不就失了原來的風味?胸圍要改、裙長要裁……她是什麼意思?「我不要這件了。難看死了!」森澤百合子生氣地提起裙擺,扭腰步入更衣房。
之後,森澤百合子更換十餘套格調與她相悖的性感禮服。她試穿得滿頭大汗,其他人員則面面相覷,閃到一邊,反正也幫不上忙。
「很無聊嗎?」高村紗紗問半晌不語的高村是州。
高村是州看著森澤百合子換上一套由她穿來變得很滑稽的蓬蓬裙。「我說不會,你相信嗎?」
「真的很無聊呀?」高村紗紗突然將整張臉湊到他面前想嚇他。
高村是州微笑,手指輕點她小巧的鼻,「我開始懷疑對你們女孩子的定義是什麼?是找到終生伴侶比較重要,還是穿在身上的漂亮禮服比較重要?」
「我不知道。」高村紗紗對愛情與未來伴侶毫無憧憬。「我一切聽奶奶安排。奶奶覺得我該嫁的時候,自然會幫我挑好對象。」
高村是州臉色一黯,「你相信老奶奶的眼光?」
高村紗紗聳聳肩,下巴一揚,指指在鏡前搔首弄姿的森澤百合子,「你信我就信。」
從鏡中看到兩人有說有笑,森澤百合子妒恨得眼瞳著了火!她入更衣房,脫下白色長篷裙,氣憤地將衣服扔在地上。她在做什麼?好好的一個約會,全被那個討人厭的女人破壞掉了!
她屏住呼吸,帶著殺意步出更衣室,走到禮服部門廳堂中央休息的兩人面前,瞬間換回謙和有禮的態度。「高村小姐,你怎麼不玩了呢?光我一個人不停地試衣服,我覺得很不好意息哦!我發覺有件衣服很適合你。」她握住紗紗的手,「走,去試試看嘛!」
高村紗紗決定今天只買已經穿在身上的豹紋小禮服,不過對方好意為她介紹,她姑且試試看。
兩人各自拿了一件禮服入更衣房。
高村紗紗直接選擇右手邊的更衣室,「等一下!」森澤百合子卻拉住她。「高村小姐,請你到這一間。」她要紗紗到左手邊的更衣室。
高村紗不明所以,「在哪間換都一樣,不是嗎?」
「這間比較好,讓給你。」森澤百合子莫名地堅持。
「不用了,謝謝。」高村紗紗轉身進右手邊的更衣室。
「不行!」森澤百合硬將她拉出來,「我要這一間!」她更換兩人位置,佔住右邊更衣室的門口,「而你則進去那一間!」不容人拒絕地推紗紗入左邊更衣室。
「真是奇怪。」高村紗紗忍不住嘀咕。關上門,扣上門鎖,「無所謂,都一樣嘛。」她低頭脫身上衣服。
霎時,兩隻手臂戳破她身後的牆板,掐住她的脖子!
「啊……」她才要呼救,嘴巴立即被一布塊摀住!迷藥嗆住她的口鼻,她連掙扎都無,合眼暈去!
牆板被拆下,高村紗紗被劫走,沒有人知道。
森澤百合子又開開心心地換了兩套服裝。「高村先生,百合子覺得好為難哦,您認為哪一件比較適合百合子呢?」
「森澤小姐,紗紗還沒穿好嗎?」紗紗進更衣房已經二十多分鐘,高村是州感到不對勁,莫名有背脊發冷的不好預感……
「嗯……高村小姐先是說臀部太窄,穿不好又脫不下;後來她硬穿上了。又說背後拉鏈卡住了。我想幫她,她說不用。百合子幫她挑了一件那麼不合身的衣服,百合子很不好意思,高村先生,對不起……」森澤百合子裝模作樣道:「對了,高村先生,您快幫百合子選……」
高村是州兀自走開,要求服務人員去幫紗紗。
「高村先生,不知怎地,我敲了好多次門,高村小姐都沒有回應……」服務人員出來後,臉色發白地說。
高材是州衝入更衣房,六間更衣室中,五間空門敞開,只有左手邊第一間的更衣室門由內鎖住。
「紗紗!」他用力拍門板,「你怎麼了?回答我,紗紗!」
「高村先生……」服務人員咬住下唇,含淚搖搖頭。沒有用的,完全沒有回應……這下糟了,高村小姐若出事,她們都有責任……
「你讓開。」高村是州退後兩步,以肩側撞門。使盡力氣撞了三次,終於撞開門鎖!「紗紗!」他拉開門,室內空無一人!
「這……」服務人員不可置信地看著被拆下的牆板。她們甚至不知道,這間更衣室後頭不是死牆,而是裝潢時被封起來的一個約半公尺見方大的通風口。高村小姐被人從這個地方綁架了!「高村小姐怎麼了?」森澤百合子擠進更衣室,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好奇地問。呵呵呵,她幾乎按捺不住狂喜的情緒。
高村紗紗,這會兒總算能讓你明白,本小姐所謂的「出口氣」,可不是隨便找幾個不中用的嘍囉揍你幾拳、恐嚇恐嚇你那麼簡單,否則.何必要乾爹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