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總,駱先生來了。」農蕙盼請九天坐下,她自己也作為翻譯坐在了他的旁邊。
對於他的到來,季汀洲並不太驚訝,他只是好奇,好奇他來此的目的。「駱先生是為何而來?解除合約,還是別的什麼事?」
九天用手語告訴他:「我知道我單方面解除合約給你們帶來了巨大的麻煩,現在我願意和『魔力』繼續合作完成《我是英雄》,我也願意降低合作的報酬,但有一個條件。」
蕙盼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說給季汀洲,季總倒也爽快,「什麼條件?你說吧!」他是個生意人,以賺錢為第一準則。這個遊戲軟件的開發如果老是懸在那兒,對他也沒什麼好處。這方面他和順順的思想尤為統一。
九天認真地將自己的條件提出來:「當初我提出和『魔力』合作就是衝著令狐順順,《我是英雄》也是她的作品,所以這個合作我只和她共事。也就是說,你必須重新請她回到『魔力』公司。」這就是九天此行的目的。
《我是英雄》是他和順順共同的夢,一直以來都是她在追夢,他陪著她。這一次,換作他為她將這個夢追到手。他想做個真正的晴天公仔,為她帶來晴朗、幸運和快樂的晴天公仔。
他的要求一提出來季大總裁就糊塗了,「順順離開我們公司了?我怎麼不知道?蔡老編不是說她請假休息,過幾天就回來嗎?農秘書,你現在就去把事情弄清楚。」
農蕙盼猶豫了起來,現在去?讓這兩個大男人留在這裡嗎?對上季總堅決的眼神,她還是選擇了服從上司的命令。
她這一出去,季汀洲頓時手忙腳亂地拿出紙筆,「唰唰唰」寫了起來:「你來找我還有另一個目的,現在農小姐走了,你可以說出來了!」
九天沒料到他會來這一招,但他不得不佩服他觀察人的眼光,他的確還有另一個目的。接過他手中的筆,九天認真地寫了起來,「我喜歡順順,我會和你競爭。」
短短幾個字,從九天的筆下流出來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他走出了那個由微笑鑄造的城堡,他走出了自我的囚牢,他終於將心中的感情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短短幾個字,將季汀洲的心牢牢地捆住,他該怎樣告訴他這場競爭是無法成立的呢?
「令狐順順是個很有魅力的女孩。」季汀洲用這句話做了開場白,「她沒有像個傻瓜一樣緊抱著自己的夢想不放,她也沒有被現實湮沒,找不到存在的感覺。就是她這種個性深深吸引了我。」
九天總覺得他話裡有話,話意未盡,捏著筆他提出一個不太合宜的問題:「你好像很瞭解她,為什麼?」
「像大多數做遊戲軟件的總裁一樣,我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就投身到了這一行當。開始的時候只是將它當成一種夢想,一種實現夢想的價值方式。我的確實現了年輕的夢,可隨之而來的競爭、較量、金錢、利益……讓我離原先的那個夢越來越遠,我的力量好像漸漸用完了。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順順的《我是英雄》,我幾乎是一口氣將它讀完。老實說,投資這個遊戲軟件風險很大,它很可能是一個虧本的投資。但我願意試試,因為通過它我找回了當初追夢的心情和力量,我覺得很多人都需要這樣一個遊戲世界來找回曾經的夢想,沒能實現的夢想和那些在現實面前放棄了的夢想。」
一本《我是英雄》讓季汀洲看見了順順的內心世界,他彷彿看見了自己曾經為了實現夢想而四處奔波的身影。那一瞬間,他欣賞起這個直率的小姑娘。
這長長一篇的話語壓在了九天的心頭,他和順順之間缺少這樣的共鳴。他生活在夢想中實現著自己的夢想,現實對他是惘然的,他該如何踏出這現實的一步呢?
季汀洲似乎看出了他的苦惱,拍了拍他的手背,他另起一行寫道:「去幫她實現她的夢想吧!你有這個能力——有這個能力去愛她。」
九天一震,迎上季汀洲的目光,他讀到的訊息是鼓勵。那一刻,兩個無法用聲音溝通的男人彼此的手緊握在了一起。
他們的眼神將心底最深沉的祝福與感謝交換給了對方,那是世間最真誠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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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令狐順順的手機留了言,駱九天約她去上次見面的那家餐館。他早早地就趕到了那裡,坐在上次的位置上,他靜望著窗外的落夕湖。回想著和順順這一路走過來的點點滴滴,他的心就像窗外的湖水,搖搖蕩蕩,無法徹底地平靜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遲了。」順順的習慣還是很難改變。約人遲到,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用嘴巴來道歉。
雖然九天聽不見,但他早已感覺到了她的氣息,轉過頭,揚著一臉輕輕淡淡的笑容,他平靜地望著她。
看見他的眼神,順順這才想起他的身體缺陷,拿過包裡的紙筆,她寫起了字條。「你來很久了?」
九天搖了搖頭,他更關心她的近況。「伯母已經安葬好了?」
提到過世的母親,順順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緊握著筆,她許久才有敘述的力量。
「已經全部結束了。安葬的那天,我爸不知道從哪兒得到的消息,他也跑來了。對著我媽的墓碑,他竟然流淚了。真沒想到兩個吵了大半輩子的人,竟然會為了另一個冤家的離去而傷悲。那時候我突然感覺,曾經他們是相愛的,而我……是他們因為相愛而生下的孩子。」
這個問題太過傷感,九天決定不再去提起。發現她有些氣喘吁吁,他抽出桌上的面紙細心地幫她把鼻尖上沁出的汗星拭去。拿過她手中的筆,他問了起來:「你從什麼地方過來,趕時間嗎?」
說起這個順順就沮喪,「別提了,今天我的稿子被退了回來。本來還想下午趕回去寫稿的,現在我心情不好,不寫了!」她就是這個樣子,嘴上把火發完,回頭還是拚命地趕著稿子。
趁著飯菜還沒端上來,九天覺得是時候將約她出來的目的給說出來了。握著筆,他醞釀著該怎樣開頭。「順順,你這樣東投一家,西投一家也太累了,為什麼不乾脆找一家安定下來呢?」
這個問題她也想過,可她剛離開「魔力」,接下來投靠哪一家比較好呢?
察覺她心中的猶豫,九天一鼓作氣將話寫下去:「回到『魔力』吧!蔡老編沒有將你開除,他對季總說你休息幾天之後就會回來,現在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回去?哈!她令狐順順是什麼人,再不去吃回頭草。而且吵都吵了,說不定蔡老編已經恨死她了,回去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啊!
使勁地搖著頭,順順拒絕他的提議。
就知道她那倔強的脾氣不會這麼容易就妥協,九天只能耐心地勸說著:「既然蔡老編沒有將你離開公司的事告訴季汀洲,就說明他為你的回來打好了後路,這樣想想,他還是挺好的一個上司,對不對?」
「就算他再好,我也不能回去。」順順將自己的擔心寫給他,「鬧成那個樣子,再回去少不得被他罵個狗血淋頭,我不要!」
既然此路不通,九天只能換一條路送她上山。翻過一張紙,他一副換個話題的樣子。「順順,你答應過我,如果現在我手頭有一個電玩遊戲,你願意跟我合作,完成這個電玩之夢,對吧?」第一個套埋伏好了。
順順堅定地點點頭,她說過的話她一定做到,決不會反悔。
「現在我手頭就有一個電玩遊戲,你願不願意跟我合作?」第二個套擱下去了。
「什麼樣的遊戲情節?說來聽聽。」畢竟做這一行這麼久了,順順的好奇心一逗就出來了。
九天開始準備下第三個套。「它是仿造古希臘的奧林匹克競賽,在一系列的綜合遊戲裡競選出最後的勝利者,中間還會穿插愛情、建設古村落、跳土著舞等——你覺得情節怎麼樣?」
「內容看上去就點眼熟啊!」順順心裡直犯嘀咕,她怎麼總覺得這情節在哪裡見到過。再一想,不對啊!「這不就是我的《我是英雄》嘛!」
九天還裝,「的確是一個叫令狐順順的筆者寫的故事,不過人家可隸屬『魔力』公司啊!」最後一個套完成,只等著她往裡面跳了。
順順也不是傻瓜,看到這個地方,她若是還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她可以直接跳進旁邊的落夕湖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他手中的筆,寫東西之前她還不忘白他一眼。「說到底,你就是要我回去跟蔡老編賠禮道歉,負荊請罪,請求他的原諒讓我再次回到『魔力』就是了。」
「那你願不願意呢?」他反問她,將最後的決定權放到她的手中。
順順用手臂支著頭,認真地盤算起來。這段時間在外面東奔西跑,的確是吃了不少苦頭。回去是挺好,可一想到蔡老編那雙瞪著她的眼,她就下不了這個決心。
轉念想想,雖然蔡老編算不上什麼和藹可親的上司,可畢竟在一開始的時候是他——給了她展現夢想的機會。要是在古代,這就叫「知遇之恩」,她為他去死都是應該的。
如此算來,她那天說的話的確是太過分,太難聽,也太不給他在下屬面前留面子了。
好吧!好吧!她回去,就是被蔡老編揍一頓,扇兩個耳光,她也認了!
看著她的眸光由混沌變得透明,九天就猜到她的決定一定是他所希望的那樣。在紙上他寫下這樣的話:「為了我們共同的夢,勇敢地去吧!去挨罵吧!」
順順不看還好,一看頓時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嘴裡還叫了起來:「好你個駱九天!居然學會調侃我了,你真是大有長進啊你,我還以為你只會微笑、傻笑、呆笑,沒想到你連冷笑、嘲笑、玩笑都學會了!看我不教訓你!」
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九天覺得在這個危機四伏的時刻,還是選擇逃命比較重要。一面逃脫她的索命手掌,他一面暗自得意自己的轉變。
陽光照在窗外的落夕湖上,波光粼粼中有著歡笑的影子。今天是個漂亮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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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老編,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多麼的可恥……啊呸!我又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怎麼能說是可恥呢?」對著文案室的一面牆,令狐順順反覆地念叨著像咒語一樣的東西。
此刻,偌大的辦公室完全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通通盯著她,那裡面充滿了好奇與驚訝的目光。
還別說,順順離開的這幾天,辦公室的氣氛實在是讓大家有些不習慣。每個人說話都謹慎小心,生怕一個詞用錯得罪了對方,再沒有她在的時候那種肆無忌憚的感覺。所以今天順順一說想回來,他們都給予鼓勵的目光——最起碼下次蔡老編眼睛不舒服想罵人的時候,能把她給踢進去頂啊!
順順現在顧不得這些,她還沒準備好她的懺悔語錄呢!深吸一口氣,她繼續說下去:「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目無尊長,欺負老人,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不對啊!蔡老編今年才四十多,算不上老人吧?」
想了半天她也沒想到什麼好詞,寫稿子那會兒的靈感這時候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她抱怨了起來:「你們不要光在這兒看熱鬧啊!趕緊給我點意見,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喂!你們有沒有聽見我的話?怎麼都不說話啊!真不知道我幹嗎委屈自己回來受這分罪!」
「沒人要你回來受這分罪。」
一道冷冷的聲音打過來,順順嚇得猛一回頭,連嘴唇都抖了起來。「蔡……蔡老編?」
蔡老編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再瞧瞧旁邊那些裝作很忙,其實是在等著看好戲的下屬,斷然地下了命令:「你——令狐順順,跟我進來。」
順順像只灰溜溜的小老鼠,跟在蔡老編的屁股後面縮進了他的辦公室。
蔡老編正襟危坐在辦公桌的後面,先端起茶杯,他緩緩地喝了一口,瞧了一眼順順。放下茶杯,他又瞧了她一眼。
然後,雷霆之怒憤發之:「你……」
他的聲音太大,嚇得順順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還用手捏住了耳垂。感覺自己的氣勢的確有點嚇人,蔡老編收拾起一丁點,再罵下來:「你要我說你什麼好?剛出爐的小黃毛丫頭,才有了那麼點名氣,就自以為是,全不把別人的批評、意見放在心裡。你這樣能成功嗎?能成為真正的大家嗎?」
「不能。」順順怯怯地回答。來之前她已經跟自己作好了約定,除非蔡老編拿刀砍她,否則她任其宰割,決不還手。
「你也知道不能啊!」蔡老編的怒氣顯然沒有因為她挨訓態度尚佳就有絲毫的降低,「你以為你是百年難遇的曠世之才嗎?」
「不是。」聽聞人家蔡老編在學生時代已經是多家報刊、雜誌的固定撰稿人了。在高人跟前,她敢稱自己是「才」?「菜」還差不多!
蔡老編的怒火繼續燃燒著,「像你這樣的筆者,我隨處一抓能抓一大把,之所以不斷地給你機會,就是覺得你創作還算勤奮,還能有更進一步的空間。你倒好!隨隨便便就離開,隨隨便便就不幹了,隨隨便便就放棄——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公司沒有你就要倒閉了,對不對?」
「不對。」順順順口答著,可轉念一想,不對啊!她怎麼能說蔡老編不對呢?她連忙把頭點得像快要掉下來似的,「對!對!」
蔡老編「唰」的一聲站了起來,「你還真以為你自己是不可或缺的啦?」
「不對?對?」順順反覆想著,自己都糊塗了。
看她那冥思苦想的痛苦模樣,蔡老編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又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先喝點水,你練習了那麼大半天的賠罪文稿,也渴了是吧?咱們坐下來慢慢把問題談清楚。」
看看蔡老編手上的那杯水,再看看那把椅子,順順真有點受寵若驚。接過那杯水,她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這次嘴巴起了點好的作用。「謝謝蔡老編!」
蔡老編坐在她的對面,望著此刻笑瞇瞇的她,他突然覺得這小姑娘還是挺可愛的。「你啊!就是一張嘴巴太厲害!記住,年輕人不要太浮躁,多聽聽他人的意見對你有好處。」
「哦!」順順用杯子裡的水堵住嘴巴,以防它再吐出點不該吐的東西出來。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蔡老編一時間感慨頗多。「其實你那天說的話,我後來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年齡讓我們之間產生了無法跨越的代溝,但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我知道一個剛跨進社會的新人要面對種種問題是何其艱難,我也明白年輕的夢想對你而言是多麼的重要。我設身處地地替你想想,或許在那種情況下我也會不顧一切頂撞我的上司。」
說到這個地方,順順一下於激動了起來,「就是……」感覺不對,她頓時摀住自己的嘴,向蔡老編招招手,「您說!您繼續說!」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蔡老編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需要的是前輩的指正、鼓勵和幫助,而不是謾罵、侮辱和嘲諷。以後,我會試著做好一個前輩的角色。」
「這麼說我可以回來嘍?」這才是順順最關心的地方。
蔡老編氣急敗壞地丟出一句:「你那個《我是英雄》耽誤了那麼長時間,還不趕快去跟九天設計師合作完成!要是無法按時完工,看我不炒你魷魚!」
「是!」順順敬了一個漂亮的軍禮。
看樣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人不止她一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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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omeback!」
仿造施瓦辛格的口氣,令狐順順張開手臂面對前方的宅院。
站在駱家大宅前,她不得不為自己的明智而喝彩。幸虧她沒把行李搬回家,要不然將第三次搬過來,真是笨死了!
走到大門前,她按下了門鈴。心裡盤算著,這個時候不知道會是駱大哥來開門,還是九天出來迎接她。
「順順,你來了?」
農蕙盼?居然是農蕙盼?她怎麼會在這裡?
看見她,順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面對著眼前笑容可掬的農蕙盼,她恍惚有種女主人出來迎接她這個客人的感覺。
「你……你也在這兒?」
蕙盼點點頭,請她進來。「季總知道你和九天將再次聯手,所以又把我派了過來,方便你們交流。」
「哦!」順順答應著,開始四下尋覓九天的身影,「那個傢伙呢?在頂樓的工作室嗎?」
提起九天,蕙盼的臉上有種幸福小女人的笑容。用眼神瞟了瞟廚房,她玉指順著指了過去。「他在廚房學做菜呢!」
「他還真是有心情啊!」順順在心裡嘀咕著:做菜?做給農蕙盼吃?我真想把你當盤菜給切了。她的心情直接,嘴上的話也直接。看她那一臉齜牙咧嘴的模樣,也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極端地糟糕。
蕙盼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地端茶又倒水,完全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順順,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叫他。」說著,她就邁著輕慢的步伐移駕廚房。
望著她的身影,順順端著茶杯的手都在顫抖,真想把這杯水澆到那個好色鬼的頭上……等等!她為什麼這麼生氣?不就是農蕙盼一副女主人的樣子,好像九天是她丈夫似的,那她令狐順順幹嗎要生氣?這不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事嘛!而且,她還用了「好色鬼」這個形容詞來形容九天。就算人家真對農蕙盼有那麼點意思,她也沒資格、沒立場用這個詞來說人家啊!
亂了!亂了!全都亂了!她覺得自己只要一想到農蕙盼和駱九天這兩個名字連在一起,她的腦子就亂成一鍋沸騰的粥,什麼也想不清楚了。
那就乾脆不去想!順順如此告訴自己,從包裡拿出筆記本電腦,她努力認真地修改起《我是英雄》的人物性格設定。
可惜老天爺偏偏就是不肯就此放過她,就在她打算將精力集中到工作上的時候,九天和蕙盼從廚房裡出來了。看見她,九天的喜悅是光芒四射的,慣有的微笑面具中融合了那麼些感性的成分,像一杯快要溶化掉的巧克力冰淇淋。
笑得跟傻瓜一樣——順順向天翻了一個白眼,因為剛剛的煩惱,她壓根沒把他的笑放進心裡。
可蕙盼卻看得真切,她突然向九天打起手語,兩個人這就用手語交談了起來,然後蕙盼突然踮起足尖,用面紙擦去九天額頭上的汗滴。
這一幕就像一把火點燃了順順的心,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慌,不要亂,可紊亂的呼吸和糟糕的心情就是不肯放過她。拎起自己的包,順順快速地衝上了頂樓的工作室。
她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連九天都沒來得及抓住她。他轉過頭,用手語問身邊的蕙盼:「她怎麼了?怎麼好像怪怪的?」
「或許是擔心工作吧!」蕙盼簡單地一句話帶過,在她低垂的面頰上有著點點算計後的怯喜,隱藏在九天看不見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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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英雄》再度敲響了戰鼓,或許因為是失而復得,令狐順順和駱九天都尤為珍惜這次工作機會。遇到問題,產生爭論,他們倆學會用更和平的方式去討論解決。尤其是順順,盡可能地控制自己的脾氣和那張比烏鴉還討厭的烏鴉嘴,九天倒也挺瞭解她,適時地讓她一讓,不讓戰火波及開來。
即便如此,順順重新回到駱家的這幾天裡,九天還是覺得她有些不大對勁,他總感到順順在有意無意地躲著他。
工作時間,他們得忙著工作,沒什麼時間聊閒話。工作以外,他和蕙盼之間有些事需要一起做,而她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等他有空來找她,她不是推說要趕稿,要掙錢,就是跑得無影無蹤。等到晚上她就纏著上天,經常是晚飯後,上天去找他的「惡女」談戀愛,順順也充當電燈泡跟著一起去了。更奇怪的是,上天還一副「歡迎你插到我和女朋友中間來」的樣子——真不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了。
「九天,你在想什麼?」感覺出九天的心不在焉,蕙盼忙用手語喚回他的注意力。
九天一驚,這才想起這是他學唇語的時間。他居然將蕙盼的努力放在一邊,任由自己的思緒圍繞著順順奔跑,真是該死!
「對不起!我走神了。」他歉意地向她微笑,就像一個石膏做成的模型,沒有太多的內容。
蕙盼微笑著搖搖頭,她想就這樣讓這個話題過去,她想告訴自己這還是她跟九天單獨相處的時間。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下去。她快速地打起手語,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的心情提出來:「你剛剛在想順順的事,對嗎?」
「你怎麼知道?」
蕙盼轉過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這還用猜嗎?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將所有的一切告訴了她。他恐怕還不知道吧!他只有在想到順順的時候臉上才會出現微笑以外的表情,有掙扎,有煩惱,有滿足,也有喜悅,太豐富了,豐富得讓人嫉妒!
為什麼?為什麼令孤順順可以讓他的表情豐富起來,她就不行?她懂手語,她有一個有語言障礙的母親,她比順順更能接近他的內心世界。她自認性情比順順好,比她溫和,比她更能做一個好妻子。更重要的是,她愛九天!
她如此用心地去愛他,令狐順順卻什麼都不做,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他所有的感情。她不甘心!她怎麼也無法甘心!
九天出色的神經感覺出身邊的氣息不對,他拉了拉蕙盼,關切地表示出自己的疑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蕙盼擺了擺手,「咱們繼續學唇語吧!」
九天也沒太在意,跟著蕙盼繼續學著一句句的唇語。沉浸在日光下的兩個人絲毫沒感到風雨襲來的預兆。
此刻順順趴在頂樓的窗台上,遙望著庭院裡相對而坐的兩人。那個笑瞇瞇的「晴天公仔」就掛在她的頭頂上,順著風向晃啊晃啊。
這幾天她避免見到九天,準確地說她避免見到九天和蕙盼在一起的場景。她不喜歡看見蕙盼算計的目光,她不喜歡看見她以主人自居的架勢,她尤其不喜歡看見她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圍繞在九天身旁。
每次見到他們倆揮動著手語坐在一起,她的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恍然間明白了什麼——她不想看到農蕙盼!
她不想去追究這其中的理由,她只想將她趕出自己的視線。說她不講理也好,說她霸道也好,她就是不要她存在於她的視野內。
說做就做!撥開「晴天公仔」,順順快速地衝到了樓下,下一刻她出現在庭院裡。
九天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正逐漸靠近自己的周圍,他猛地轉過頭對上順順平靜無波的面容。他用眼神詢問她——你怎麼來了?
看懂了他的疑問,順順這就來為他解答。對著蕙盼,她下了「逐客令」。
「我和九天之間不需要手語翻譯,你可以回到季總身邊繼續做你的秘書,我馬上跟他通電話。」她說著就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準備撥通季汀洲的電話。
蕙盼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將請求的目光投向九天,快速地手語訴說著內心的焦急:「九天,我想留下來幫你,我也可以幫你,請不要趕我走。」
九天先拿下順順的手機,他疑問的目光看向她,想知道原因。
既然如此,順順就直接將原因告訴他:「季汀洲讓她來是為了我們溝通起來能更方便一點,如果我們溝通完全不成問題,那就不需要她留在這裡了,對嗎?」
九天點了點頭,再用手語回答她:「可實際上我們之間的溝通必須借由紙筆或計算機之類,還是有些問題。」
蕙盼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想將九天的手語轉換成聲音告訴順順。怎知順順比她先一步作出了反應,她似乎完全看懂了他的手語所要表達的意思,伸出手,令狐順順竟……打起了手語——
「如果我能看懂你的手語,那我們溝通就完全不成問題,也就不需要她再留在這裡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