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的不就是這一刻嗎?不就是讓卓家出醜的時候嗎?毫不猶豫,疾如閃電般的挑起轎門,身著嫁衣的女子滿身鮮血,終因體力不支,滾落地下。她蒼白的臉上佈滿了痛楚,但目光卻越過關切的新郎,怪異的投射到刺客的身上,不僅僅只有驚異,更多的有著柔情。
殘酷的現實令卓易凡一時接受不了,他發瘋似地抱起躺在地上的嬌軀,對天哀嚎,「不——」
眾人對此感歎不已,冷寒塵百思不得其解,剛才那一劍明明沒有刺中要害,應該只在肩胛處,可眼前的丁羽君眼神渙散,呼吸微弱,一副隨時送命的樣子。
「卓易凡,我不是羽君,你別這樣好不好?」新娘對別人摟她在懷,一副掛了的樣子,實在過意不去。在胸前的血仍在流個不停的情況下仍笑咪咪地調侃,定力著實不簡單。
可熟悉的話音傳至冷寒塵的耳中,頓時晴天霹靂,難道,難道是楚兒?他狂奔到卓易凡身邊奪過她軟倒的身子,手哆嗦著摸索到新娘的臉龐,實在沒有勇氣面對將來的現實。終於他痛下決心,背過臉,揭下那層假臉皮。果不其然,那藏著的甜美純淨的臉,正是應嫁給孟子宜的楚兒。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沒想到受傷的竟是假新娘,那真新娘又在何處?這真真假假又是怎麼一回事。
卓易凡完全被這一幕震懾住了,他本想向楚兒詢問羽君的下落,但看眼前這一對彷彿天地之中只有他們兩人一樣,癡癡迷迷地四目相對,著實又不忍打擾。
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細雨,雨滴落在楚兒的手心,她調皮地掬著雨水,「唉!寒哥哥,看來你我緣份也像這雨水一樣,只在一時,不能相伴一世。」僵感中又透出無奈。
「楚兒,你別說了,」冷寒塵此時心如刀割,為何上天如此不公,愛他的女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楚兒的傷更讓他心存茫然,鬼闕門第一殺手居然也有脆弱的時候。
「你讓我說完吧!以後也許沒機會了。其實你不需內疚,其實剛才那一劍,你本不應刺在我的胸口,只因我守不住那規矩,不願端坐著,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天意這樣,我命絕於此。我真的喜歡你,不管來生你願不願意,我一定當你的新娘!」楚兒在冷寒塵的眼中看出了憐惜以及更濃的感情,在她心中,這比生命更加重要。
此時,禮教、道德、顧慮都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冷寒塵低下頭,狂烈的吻住了那蒼白的唇,像是今生今世只能縱情這一次,在這個吻中傾盡所有的癡愛情狂,絕望的在這一吻中傾訴……
原本緊擁他脖子的手無力的垂下了,「不——不,你沒死!楚兒——」聲聲帶情,字字含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冷寒塵這個鐵錚錚的漢子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再也抑制不了滿心的癡愛。
圍觀的人看冷寒塵已進入如癡如狂的狀態,簡直嚇傻了。武林中第一冷血殺手「鬼煞」傳說中極端陰冷可怕,甚至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在一夜之間殺光了嚴家莊老老小小一百多口人,眼前的一幕使各人的片面之說動搖了,此人分明是個情深意重之人,流言真的很可怕呀!
卓易凡見當事人中只有他還存足夠的理智,便邁上前去,想看看楚兒是否還有存活的可能。
卓易凡知道自己如果不去仔細察看這個姑娘的傷勢,羽君鐵定饒不了他。
他走到楚兒身邊,拿起她的手,輕輕一捏,那份輕鬆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任誰都知道肖楚兒這次的傷勢已經嚴重到一定程度,否則卓少主不會輕易皺起眉頭。
「說,快說!」在此時,冷寒塵卸下了無情的面紗。
可卓易凡只是輕輕搖了下頭,「我的醫術是無法救下這位姑娘的,另請高明吧!」
「你們的卓家莊不是以武學和醫術立足於江湖的嗎?為什麼?為什麼?說,不然我殺了你!」在瞬間,煞心劍架到了卓易凡的脖子上,而他更換上了冷冽如冰的面孔。
在這樣的觀念支持下,他在口中輕輕吐出了幾個字:「找我爹!」這一句短短的話,讓一個絕對鎮定的殺手在剎那間失去了理智。冷寒塵仰天大笑,卻在不自覺中讓渾身的殺氣瀰漫開來,飄落在空中的雨滴頓時成了殺人的武器,一個個像離弦的箭一樣射向了那些毫無寸鐵的人們。活生生的人被它吞沒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提醒著卓易凡,這不是不真實的夢,這是事實。那個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又回來了。恐怖的感覺第一次湧上心頭,幸好剛才自己用內力護住了全身,否則躺在地上的也有他一個。
卓易凡的心中只有可怕和恨意在心中交織。「為什麼?你和我家到底有多大的恨,把這些毫不相干的人都殺了?」
冷寒塵內心潛藏著的對卓振霆絕對的恨意在卓易凡那句話說完後,就像火山爆發後,一發不可收拾。他更沒想過自己在無意中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但只要一想起卓振霆,他又不後悔了,眼睛所觸及那些橫七豎八的屍身時所流露的脆弱再次被恨意所蒙蔽。
卓易凡驚詫他所見到的,如果他沒看錯,剛才看到的是冷寒塵的悔意。在他的心中,更有了不祥的預感,剛才的那句話可能真的激發了冷寒塵的恨意,但這樣濃烈的恨又衝著誰來的?難道是爹?如果不是他,冷寒塵又怎會失控致此,使他一個亦正亦邪的殺手再入罪孽深淵?在他的心中,此時更有了查清此事的決心。
為了楚兒,為了自己,冷寒塵知道他一定要面對卓振霆,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楚兒,把她靠在他的胸前。
天空中的雨悄悄地停了,不知何時,太陽又暖暖地升上了頭頂。暖意與寒意竟很怪異的協調。在沉默了許久後,卓易凡開口了,「我帶你去我爹,不管你與他老人家有多少深仇大恨,看在這個姑娘的份上,你應該走,因為再不走,可能來不及了。」說完後,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飛速上馬,策鞭而去。冷寒塵在他話音剛落之時,也抱著楚兒,施展輕功,尾隨跟著。
雖然在途中,卓易凡給楚兒已服了九轉還魂丹,但她的傷勢很嚴重,一直都沒有甦醒的跡象。在武林中兩大高手的護駕下,本來要五天的路程,在第二天的傍晚就趕到了。
卓家莊洋溢在喜慶的氣氛中,到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剛到家門口,就有一大群人圍了上來。不時,還聽見有人喊:「奏樂!新娘到門口啦!」但很快,他們看到了一個鮮紅嫁衣上沾著暗色血跡的女孩,毫無知覺的仰睡在一個戴著黑色斗笠的男人的臂彎中。而新郎卓易凡則滿身的狼狽,這樣的情景使人料想一定是出了大事。
很快一個威嚴,有著大俠風範約五十上下的男人上前來,關切地問:「凡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冷寒塵冷眼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來歲月還是在他身上烙下了幾分痕跡,讓他衰老得像極了五十歲的老人。
卓振霆也收到了冷寒塵那帶著仇恨的目光,雖然看不到他的真實面目,但他仍感到其中蘊含著極深的恨意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感,這使得他一怔,但終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很快又恢復常態。轉而,把目光投到楚兒的臉上。這短短的一看,更令他大驚失色。眾人更隨著他的臉色看出事態嚴重。尤其是冷寒塵,他的心更提上了半空,害怕人稱「醫聖」的卓振霆口中說出把他打入地獄的話。
「這個姑娘傷得可不輕啊!」雖然這一劍沒立刻要了她的命,但卻是在要害上。就連華陀在世也可能回天無術啊!」卓振霆果然說出了與人料想差不多的話。
「不,你還沒把脈,你不會知道的,楚兒不會死的,」冷寒塵試圖說服自己不相信剛才所聽的話,卓振霆是天下最無情、最卑鄙的小人,他一定是騙我的!在這樣的狂想中,更抱緊了懷中心愛的女人,臉上的迷茫與無措讓有心之人皆為心碎。
卓易凡怕場面再次失控,忙出來打圓場,「爹,難道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哪怕只有一點點,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想這位兄弟也能辦到的!因為他是鬼煞!」原本他只想說一點,可不知不覺中露了餡。果然,原來圍在身邊的人都不斷向後退,大家都露出了驚恐的神情。傳聞中,鬼煞有絕對精彩和陰毒的身手,一旦有人無意看見了他的容顏,那必死無疑。
卓振霆畢竟是卓振霆,在見冷寒塵的第一眼時,就對他的真實身份起了疑心,又見兒子幫他求情。試想兒子一向放蕩不拘,怎會輕易幫人說情,知子莫如父。
「不錯,鬼煞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謂排行第一,但他是個殺手,即是個十惡不赦之人。而我家的確有一種藥丸,雖說不能治好這位姑娘的傷,但卻能保住她一個月的性命。在這一個月之間,如果幸運的話,可以找到治傷的特效藥方,姑娘能夠保住一條命,」卓振霆漸漸放鬆,在黑暗中給了冷寒塵一絲光明。
聽到這些,冷寒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快說,特效藥方是什麼?還不快把你家祖傳的幽丸給我拿來!」咄咄逼人的話語自他口中吐出。
「請恕老夫無法幫你這個忙,因為這種藥丸只有十顆,而都是傳給歷代長子,傳到老夫這代時已只剩兩顆,其中一顆已被拙荊服下,也就是說,只剩一顆了。但祖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一是非親非故的不給;二是罪大悲極的不給;三是不願給的不給,」說到這,停了下來,但話音裡的意思就是,這個姑娘還是沒救,因為她和鬼煞關係非凡,又非卓家沾親帶故之人。
這樣的打擊,踩住了冷寒塵的痛處。他已把手中的劍抬起,指著卓振霆的眉心,威脅之意顯爾易見。但他的眼觸及懷中心愛之人那張蒼白小臉時,劍漸漸放下,心中做了一個痛苦的決定。親了親楚兒的臉,他把她放在了卓易凡的手中。別人都詫異他的這種行為,不知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就在大家在恐懼和好奇中等待時,他卻抓著卓家老爺子飛身躍起,施展輕功,轉瞬卻失。
卓易凡心中慌亂。不知冷寒塵要對他父親做些什麼,可他的舉動意味著什麼?難道他是信任他,才把最重要的人托付給他。他知道一個殺手不會輕易愛上一個人,若是愛上,就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隨。想到此,更是萬箭穿心,羽君啊!你又在哪?此時,正是萬分苦惱,不知所措,惟一可做的只有等。
在焦急中,天越來越黑,濃郁的黑就像一張密密的網,罩在心頭,使人喘不過氣來。終於有人坐不住了。人呼「怒豹」的呼延嘯沉不住氣,「他娘的,怎麼去這麼久還沒回來,我去看看!」抬起腳,正要往外走。
「豹兄,你就不能靜靜,大家心裡煩著呢?」一個端坐在大廳的東南方的少年看到這種情況,連忙制止。
「怎麼,我說話關你屁事,你們這一幫縮頭烏龜就知道做這種鳥事!」
那位身穿白衫的少年被激怒了,從東南方一躍而起,站了起來,一步步地靠近呼延嘯。眼見一場爭鬥就要開始。
「住手!」卓振霆正在這時趕回來了。
誰也不知剛才那段時間在冷寒塵與卓振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看卓老爺子的神情,好像受了重要的打擊,整個人失魂落魄。
卓易凡看在眼裡,心裡一驚,爹與鬼煞之間一定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總有一天,一定要查出來。這種念頭使他跟緊他的父親,卻發現他的父親把那顆僅存的藥丸暗中給肖楚兒服下了。究竟是什麼原因?冷寒塵與父親之間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悄悄從陰暗的角落退出,竟意外看見冷寒塵站在離他不遠的窗子下,燈光灑在他的臉上,他拿下了斗笠,更沒想到他的臉是毫無表情的,但卻十分俊逸,而且長得非常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