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浦,冷靜點。」
高木轍緩緩的直起身,面對眼前這個怒火高熾的男人,高木瞳的父親,西浦敬有。
「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在旁人的阻撓下,西浦敬有全身緊繃的盯著他,怒不可遏的質問他。
高木轍的手無力的放在兩側,兩眼無神的看著他。
「說話呀!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見他不語,西浦敬有再次憤怒的朝他逼近,卻被阻上。
「西浦,你冷靜點,畢竟這裡是醫院的走廊上,有什麼話我們到那邊再說。」出手阻止他的人說,隨即又轉頭對高木轍示意,「我們到那邊去吧。」
高木轍尾隨他們走進一個獨立的空間。
「來,有什麼話,我們先坐下來再說。」第三者繼續扮演他們之間的緩衝器,可惜他們卻無一接受他良心的建議,兩人站得比鋼筋鐵泥柱還要直、還要挺。
「你有什麼話要說?」西浦敬有冷聲問。
高木轍沒有反應。
「連一句道歉、一個解釋都沒有?」
他默然無語。
「你說話呀!」他的沉默愈加激怒西浦敬有,西浦敬有憤恨的一把拎起他衣領,要脅的要他回話。
「西浦……」
「你說話呀!」西浦敬有甩開和事老,繼續逼迫著高木轍吼道,「我把一個好好的女兒交給你,只不過才兩個月而已,你卻把她弄進急診室,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嗎?你說話呀!」他說著,暴怒的賞了高木轍見面後的第三記拳頭。
高木轍無言以對,對於西浦敬有的指控,他根本沒有半點立場可以反駁,因為岳父所說的全是實話,他的確完全沒有盡到半點為人夫的責任,而今天的意外更是他一手造成的,這樣的他還有什麼立場可以說話?
「我要你馬上簽離婚協議書跟瞳離婚。」
「不。」高木轍愕然失措的抬眼看他,激動的叫道。
這是高木轍第一次對他的言行與舉動有了反應,西浦敬有敏感的領悟這點,而這竟讓他怒極的心底頓時湧出一股五味雜陳的感受,緩和了他幾可排山倒海的怒濤。
「不?」他冷冷的看著高木轍,「你的意思是不肯和瞳離婚?」
「我不會和她離婚的。」高木轍控制住激動的聲音,以沉靜的聲色斬釘截鐵的對他說。
「你不妨開門見山的說你要多少錢?」
「我什麼也不要。」
「喔,是嗎?反正只要婚姻之實存在,遲早西浦財團都是你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呆,取我現在所提供的九牛二毛是嗎?」西浦敬有冷笑道。
「隨便你怎麼說,我是不會答應離婚的。」
「為什麼?難道把瞳害得半死還不夠,非要置她於死地你才會甘心嗎?」
「置她於死地?」高木轍堅然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無情,他犀利的凝視西浦敬有,反問道:「你在質疑我的時候怎麼不會先想想自己?」
「我怎麼了?」西浦敬有莫名其妙的瞪著他。
「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高木轍,你給我說明白一點。」他命令道。
高木轍瞥了在場的第三者一眼。
「我突然想到我還有些病患等著我去看,我先失陪了。」第三者識趣的說道,轉身退出這個空間。
「現在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吧?」西浦敬有坐進沙發中,不自覺的露出他身為主導企業家的氣勢。
「我想問你,你為什麼會把你的掌上明珠嫁給我?」高木轍沒有隨他坐下,卻是背對著他走到窗前站定後,這才回過頭面對他。
「你現在問我這個問題是想挨打嗎?」西浦敬有冷冷的盯著他說。
「我並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你為什麼肯將瞳嫁給我?」高木轍迎視他的冷眸,嚴肅的盯著他說。
「她對你一見鍾情,要死要活的就是要嫁給你,我除了答應她之外,還能怎麼做?」西浦敬有沉悶的瞪了他半晌後,有些生氣的說。
「就是這個原因?」
「不然你以為還有什麼?」高木轍的懷疑激得他提高嗓音,下一秒卻又恢復了自制,「為了攀上你父親,我甚至將西浦財團百分之五的股票當嫁妝,這種賠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大概也只有我這個傻父親會笑著去做了。」他自嘲的說。
「這麼說你在之前根本完全不認識高木家的人嘍?」高木轍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道,怎知西浦敬有接下來的回答卻再度讓他揪心。
「不,在這之前我有認識一個高木家的人。」
高木轍的表情霎時變得冷酷無情,「誰?」
西浦敬有欲言又止,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好奇的問:「你到底想知道什麼,究竟又想問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說的那個高木家的人是誰。」高木轍的表情毫不鬆懈的緊盯著他說。
「高木澤一。」沉靜了半晌,西浦敬有說。
「大伯?!」他的答案讓高木轍呆了一下。
西浦敬有點頭,「就是因為有他的保證,我才會冒險將瞳嫁給你,但是你卻……」他說著突然抿緊嘴巴瞪著高木轍看了好半晌之後,才再度沉聲開口,「到底你在意她嗎?關心她嗎?愛她嗎?高木轍,我要你現在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如果你認識我大伯,我想你多少知道我的底細,對嗎?」高木轍沒有回答他,卻以一種摻雜著不自在的冷硬語氣盯著他說。
「不,高木從來都沒對我說,只是不斷的要我相信你而已。」西浦敬有一頓,突然將兩道深思的眸光投射進他冷硬的雙眼間問:「我能夠相信你嗎?」
高木轍沒有回答他,卻獨自陷入沉吟之中,好半晌之後才回答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個答案絕對不是自己所想像他會說出口的答案,西浦敬有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他這句話。
高木轍面無表情的看著西浦敬有,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他內心正劇烈的在掙扎著,岳父能相信他嗎?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而這個答案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也從未想過,畢竟原本極有信心能保護她的他,在一天之內不僅讓她遭受綁架,還讓她受重傷的躺在病房內,而現在他又得為了自家的事而傷懷,這樣自顧都可能不暇的他,哪還有本事教人相信他呢?
「你到底在煩什麼?今天這件意外又是怎麼發生的?你也許可以告訴我。」盯著面無表情的他,西浦敬有突然對他說道。
高木轍一愣的望向他,一瞬間似乎看到了最瞭解他的大伯高木澤一。
「我能知道你是怎麼認識我大伯的嗎?」他衝口而出的問。
「那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吧,那時候他在PSA中還是個新手……」
「你知道PSA?」高木轍不可置信的盯著他插口道。
「你就是高木家新一代的接班人對不對?」看著他,西浦敬有突然對他露出一抹微笑。
「你……」
「其實你不需要太過訝異,我以前也曾經當過PSA,嚴格說起來,我還是你和高木澤一的前輩,只不過我後來因為受了重傷,所以才退出PSA。」他輕觸著右手食指斷面處,淡淡的對高木轍微笑道。
「我真的沒想到。」高木轍在呆愕後吶吶的吐出這句話。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煩惱了嗎?」
「對不起,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真的無法告訴你。」看著他,高木轍吸了一口氣說。
「如果不方便我當然不會勉強你。」西浦敬有體諒的點頭。
「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高木轍沉默了一下說道。
「什麼事?」
「幫我照顧瞳一陣子。」
「因為工作的關係?」西浦敬有盯著他問。
高木轍點頭。
「你還打算繼續瞞她多久?」西浦敬有若有所思的盯著他說,「如果她問起你要我怎麼說?」
「這件事後我會親自對她說的。」
「好吧!」
「謝謝你,爸爸。」
「轍,你這一整天到底跑到哪去了,我……」由電腦螢幕的護目鏡反射中看到剛進大門高木轍的身影,片桐雅之倏然激動的跳起身朝他叫道,卻在驚見他掛綵的臉龐而霍然止步,瞠目結舌的問:「你的臉怎麼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高木轍反問道,只可惜片桐雅之現在全副的注意力都在他掛綵的臉龐上。
「被你老婆K的?」片桐雅之一臉興味的盯著他揶揄道,「看不出來她有這麼大的力氣。」
「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高木轍不耐煩的再次問。
看著他,片桐雅之臉上興味的表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無比嚴肅與慎重的表情,「轍,在我說之前,我要你先有心理準備,不管我待會兒對你說了什麼,都必須要冷靜的聽我說完,而且我要你知道那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並未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所說的就是對的,所以你一定要冷靜的聽我說完,你能答應我嗎?」片桐雅之一臉嚴肅的盯著他,要他保證。
高木轍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半晌後,突然以最冷靜的聲音開口說:「你想說的事是關於丸籐雪姬的,還是關於我父親高木次郎,或者是朝陽商社的事?」
「你……」片桐雅之被他嚇了一跳,「你怎麼會……」
「怎麼會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他接口道,原本強裝冷靜的聲音中不由自主的透露出他的痛楚與苦澀。
「轍……」片桐雅之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想到那個始終躲藏在暗處,操控一切的棘手幕後黑手竟是我父親吧?」他嘲弄的說,「深藏不露這句話,我想他絕對可以當之無愧。」
「轍,一切都還未經證實,你……」
「用不著再花時間去證實了,身為他的不肖子,我大概可以找出他藏匿名單、帳冊的地方,若要人證的話,想必丸籐雪姬會很樂意出面將他送進監牢的。」高木轍冷靜的道,所謂姑息養奸,如果真要為了他們好,他就必須冷酷無情,即使這會因此而得不到世人的諒解,但是他該做的還是要做。
「轍……」
「做你該做的事吧。」他不容置疑的搖頭道,「即使他是我父親,也是罪有應得的,做你該做的事吧。」
看著由壁畫後頭保險箱取出的五大本各色帳冊,高木轍的心冷到極點,原本薄如蟬翼的希望破碎得連半點殘骸都尋不著,對於父兄,他已經徹頭徹尾的絕望了。
呆若木雞的坐在高級皮椅上,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能將整整五大本帳冊悉數看完,而他甚至還能分辨出哪幾筆入帳是來自他曾經費心研究過的銀馬車。
人贓俱獲,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這四個字產生極度厭惡的反感,就猶如知法犯法的人是他,被人贓俱獲抓到的也是他一樣,這種感覺……如果時間可以從頭來過,他寧願睜只眼、閉只眼的承受良心苛責的痛苦,也不願承受現在這種感覺。
寧靜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人走在木板上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了人與人的對話聲,由遠而近,由模糊到清楚。
「找到她沒?」
「不,兩邊都沒有消息,她就像氣泡般消失在空氣中一樣,連一絲線索都沒有。」
「一個這麼大的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繼續找,她知道太多關於我們的秘密了,絕對不能讓她亂來。」
「是。」
「那邊的情況呢?那批人還在監視?」
「是的,雖然一直沒什麼行動,但也沒有放棄的跡象。」
對話停頓了一會見,腳步聲已快到門口。
「這個月結束前情況若還是沒有轉好的話,把它給毀了,我們一絲危險也不能冒。」高木次郎沉吟的說。
「那麼牧野呢?」高木鐸問。
高木次郎推開房門的動作停頓下來,門房上的影子回過頭對站在他後方的高木鐸說:「找個可靠的人,叫他做得漂亮些。」說完他推開房門,轉正身體跨過門檻,卻被坐在房內的高木轍嚇得僵站在原地。
「轍,你在這裡做什麼?」隨後進入房內的高木鐸問。
高木轍不發一言的坐在原位看著他們。
「轍,你……」高木鐸莫名其妙的再度出聲,聲音卻止於看清楚堆在桌面上那幾本帳冊之後,他沉下臉抿緊了嘴,亦加入了沉默的陣營中。
三人沉默許久之後,高木轍終於有了動靜,他先將雙眼由他父兄臉上移開,轉移到攤在他面前的帳簿上,有意識無意識的翻動著它。
「不解釋?」他平靜的開口問道。
高木次郎沒有說話,高木鐸也沒回答。
「說話呀!」高木轍霍然擊桌的跳起身大吼道,「你們解釋呀、說話呀!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們這麼缺錢用嗎?為什麼要幹這些傷天害理的事,你們說話呀!」
「鐸,去把桌面上的帳冊收起來。」高木次郎在沉靜半晌後對高木鐸命令道。
高木鐸才點頭準備行事,高木轍卻已先行一步的將那五本帳冊折入自己懷中。
「你不用過來,哥,我是不會把它們給你的。」他冷然的說。
「你想去告發我們嗎?」高木次郎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問。
「你以為我不敢做?」高木轍悲哀的回視他。
「你不是不敢做而是你不會做。」
高木轍朝高木次郎露出一抹痛苦至極的笑容,「你真那麼有把握我不會做?」他搖搖頭,「如果我不會做,那麼我也不必跑到這裡找這些帳本了。」說完,他帶著那五本帳冊從容不迫的向門口走去。
「轍,你不能這樣做。」高木鐸伸手攔住他。
「讓開。」
「你把帳本留下來我就讓。」高木鐸毫不妥協。
「你以為沒有這些帳冊,你們所做的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嗎?」高木轍不由得露出他冷酷無情的嘲弄,「聽說你們在找一個人是不是?她是不是叫做丸籐雪姬?」
高木鐸全身一僵,偷偷的看了與他有著同樣驚疑表情的高木次郎一眼。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們在找丸籐雪姬?」高木轍目不轉睛的盯著父親問,見父親閉嘴不語便逕自嘲弄的說下去,「說來可笑,我一直沒想過在這世界上竟還有個妹妹,最沒想過的還是她之所以出現在我面前,竟為了要托付我殺人,殺一個冷酷無情、狼心狗肺,為一己私利而將自己親生女兒當棋子擺佈的人。」他一頓,「她說的話是不是實話?爸——爸。」
「是你把她藏起來了?」高木次郎問。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把她交出來給我。」
「交給你之後呢?」高木轍冷嘲熱諷的慘笑道,「再找個可靠的人,叫他做得漂亮些,就跟你處理牧野龍太一樣?」
「雪姬是我的女兒,我當然不會這樣做。」高木次郎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的朝他怒斥道。
「是嗎?我以為在你之前這樣對待她之後,沒有什麼事是你不會做的。」高木轍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激烈的痛楚,「雪姬真是你的女兒嗎?為什麼你能這樣冷酷無情的對待她,她真的是你的女兒、我的妹妹嗎?」
高木次郎怒極的撇開頭去,冷哼一聲,他早該知道那個賤女人生的也不會是什麼好貨色,當初就該一把掐死她,免得養虎為患,不過現在已經後悔莫及了。
「你也知道她的身份?」高木轍痛心疾首的轉頭問高木鐸,後者默然不語的避開他的逼視,「為什麼?你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喪心病狂了,你們說話呀!」
「住口!我是你爸爸,你怎麼可以用那四個字說我?」高木次郎怒不可遏的吼道。
「哪四個字?喪心病狂嗎?」高木轍嗤之以鼻的慘笑道,「逼女兒為娼,稍不滿意便對她拳打腳踢以示警告,你這樣不叫喪心病狂?」
「住口!」高木次郎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你在說這些話之前先想想我是你的誰?我是你爸爸!」
高木轍緩緩的轉正脖子看高木次郎,「我寧願不是你的兒子。」他說完臉頰上再度挨了火辣辣的一掌。
「鐸,把帳冊拿回來。」高木次郎命令道。
「是。」
「你應該知道你打不過我,哥。」高木轍朝朝他逼近的高木鐸說。
「轍,把那些帳冊給我,別再惹爸爸不高興了。」高木鐸好言相勸的說。
「哥,以你的學識,你應該可以分辨出善惡真偽的,為什麼你要助紂為虐?」
高木鐸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深沉的痛苦,卻什麼也沒說的繼續執行他的任務,「轍,把帳冊給我。」
「我並不想和你動手,哥,但是我是絕對不會把帳冊交還給你的。」高木轍絕然的看著他說。
「別逼我動手,轍。」高木鐸掙扎的看著他,然後突然將手伸進衣袋內掏出一把手槍指著他。
「哈、哈……」高木轍不可置信的笑起來,笑聲有著說不出的悲哀,「你想殺我?如果我真的不將這些帳冊給你的話?」
「我並不想這樣做,轍,乖乖把帳冊放下,說不定爸爸不會對你今天的所做所為多加追究,如果你能將今天的事都忘了的話。」
「真的嗎?」高木轍將目光轉向冷面無情的父親,苦澀的問道。
「虎毒不食子。」高木次郎回視他,「我當然不會對你怎麼樣,甚至我希望你加入我們,我所擁有的一切,以後就全是你們兩兄弟的了。」
他的回答頓時讓高木轍感覺深陷冰窖之中,冷得說不出話來,直到好久以後,他才以悲傷的神情盯著他問:「難道你從沒想過要改邪歸正嗎?」
高木次郎在他沉默間稍微緩和的臉色,霎時又冷硬下來。
「爸爸、哥,去自首吧!自首有減刑、緩刑的機會,你們若去自首的話,我才有辦法幫助你們,求……」
「住口、住口!」高木次郎突然憤怒的狂吼道,「你以為你在說什麼?自首、減刑、緩刑,你以為那些對我來說有什麼不同嗎?還不是死路一條,而你竟然叫我去自首,哈哈哈……你真是我的好兒子呀!」
高木轍痛不欲生的看著他。
「我告訴你,要我去自首免談,那些愚蠢的警察若有本事就來捉我呀,我會怕他們嗎?」高木次郎盯著他不屑的道。
「你已經病人膏肓、無藥可救了。」
「隨便你怎麼說,我只要你回答我你願意加入我們嗎?」高木次郎冷哼一聲,嘴角邊勾起一抹冷酷無情,令人不寒而慄的笑。
「不可能的。」高木轍粗嗄的搖頭道。
「那就沒啥好說的了。」高木次郎冷聲的說,「鐸,去把帳冊拿回來,如果他敢反抗的話……就開槍。」
「爸……」高木鐸難以抉擇的輕叫一聲,見父親依然絕然以對後轉頭對高木轍求道:「轍,你快答應爸爸的邀請呀!」
「我是不可能會和你們同流合污的。」
「鐸,你還跟他廢話什麼?還不去把帳冊拿口來!」高木次郎絕決的怒吼道。
「轍……」高木鐸還在兩難的掙扎中。
「還不動手!」高木次郎早已氣急敗壞的再次朝他怒吼。
「帳冊就在這兒,哥,你過來拿吧。」高木轍將五本帳冊交託在一隻手上,另一隻手則無意識的梳了下頭髮,不小心扯落原本繫在發上的繩索,長髮像個儀式般的在一瞬間散落下來。
高木鐸從步入歧途的那天開始,就一直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轍一向是他引以為傲的弟弟,聰明、優秀、鋒芒畢露得讓他不得不心折,即使父親明顯的偏愛轍,他亦無法對轍心起一絲怨妒,反而更加友愛轍。
既無法怨妒轍,為了得到偏心的父親更多的注意力,他只有在行為上力求表現,所以在父親探測的命令下,他毫不猶豫的隨父親走上不歸路,從此得到了他想要的注意力卻失去了自己。
問他後悔嗎?他會回答從來不曾,甚至如果時間可以從頭來過,他依然會選擇這條不歸路,畢竟他是永遠無法做到像轍這麼勇敢,公然與父親對峙,所以只要公理還在,就讓他墜落,陪在孤獨的父親身邊又何妨呢?
「鐸,你還在猶豫什麼,動手呀!」見他裹足不前,高木次郎再次朝他咆哮道。
「轍,把帳冊放在地上,退後。」深吸了一口氣後,高木鐸開口道。
「要就自己過來拿。」高木轍搖頭說。
「我並不想朝你開槍,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反抗,轍。」見他不肯聽從,高木鐸只有拿著槍指著他,一步一步的朝他手中的帳冊走近。
所有事情就發生在高木鐸的手碰到高木轍手中的帳冊那一秒鐘,在場三人除了行動的高木轍之外,其餘兩個人甚至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事情就已經結束了。
「別動。」高木轍面無表情的一手用他綁頭髮的繩索勒住高木鐸,一手執著由高木鐸那兒奪過來的槍指著高木次郎。
高木次郎錯愕的看著眼前面無表情、冷酷無情,拿著槍指著他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是他所認識的兒子高木轍,雖然外表是沒錯,但是這樣令人不寒而慄的肅殺氣勢,怎麼可能會是他兒子?他所知道的世界級一流殺手也不過爾爾而已。
氣氛正凝的時候,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霍然由高木轍身後響起。
「轍,你們在做什麼?」站在入口處,高木瞳莫名其妙的看著眼前的情景,對於高木轍拿槍指著公公,勒著大伯的舉止完全摸不著頭緒。
「瞳,好久不見了,快過來讓我看看,看看轍是不是有好好待你,看看我是不是可以心安理得的面對你爸爸,而不會不好意思,快過來讓我看看。」
「爸……」高木瞳意外的看著公公和藹可親的相貌,緩緩的舉步朝他走去。
「出去!不要過來!」高木轍霍然咆哮出聲,嚇得高木瞳立刻止步,表情僵硬、難堪得一動也不敢動。
「瞳,你別理他。」高木次郎立刻道,「他今天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然聊天聊到翻臉就對他大哥動手動腳的,你過來別理他。」他稍稍緩和了一下些許激動的口氣,和藹的又道:「自從上回結婚到現在,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再看到你喔?快過來讓我看看。」
高木瞳不疑有他的再度舉步向他走去。
「西浦瞳,我叫你出去你沒聽到嗎?」高木轍氣急敗壞的大聲咆哮。
「瞳,你別理他,過來我這裡。」高木次郎向她伸手。
「出去!」
「瞳,快過來。」高木瞳的卻步讓高木次郎緊張得向她踏前一步,卻引來高木轍激動的反應。
「站住!」高木轍舉著槍朝他喝聲警告,「你若再走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
高木瞳不可置信的瞠大雙眼,「轍,你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對爸爸說話?」她轉身面對他叫道。
「這是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高木轍口不擇言的吼道。
高木瞳的眼眶霎時一片潮濕,「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我說不關你的事你聽不懂嗎?出去!」
「轍……」
高木瞳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她以為經過那次的跳車事件之後,他多少有些在乎她,所以她的傷勢一復原到可以下床之後,她便迫不及待的跑來找可能因為害羞而未在她住院時期來看她的他,可是她萬萬沒想到……
「我叫你滾出去,聽到沒有!」
他的咆哮聲猶如冰針痛扎她全身,一瞬間又融入她四肢百駭,讓她想甩開、想裝聾作啞拒絕這一切都不能。
清明的視線突然被一片朦朧籠罩,臉頰則被莫名其妙的滾燙液體灼傷,她堅強的看著他,並對他開口,聲音卻沙啞、哽咽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滾……好,我滾……我滾……」她說著突然轉身奔去。
「瞳!」高木次郎意圖挽留,卻是白費,他冷然的望向高木轍,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半瞇的盯著高木轍,冷嘲熱諷的稱讚道:「你真了不起,我是否該為虎父無犬子而感到欣慰呀?」